【第四章】
詹姆斯小分隊隊長辛格勞布是加利福尼亞人,是從佐治亞州本寧堡的第515空降步
兵團調到戰略情報局的。(在一隻腳的踝骨骨折之後,他還想做一些有用的事,因而接
受了專門培訓,成了一名爆破專家。)
鄧諾來自威斯康星州的格林貝,身材很像歌手西納特拉,精力十分充沛,喜歡夜間
跳傘潛入敵國的行動。他是個無線電員,也是個神槍手。
那個法國中尉是一名來自布列塔尼的貴族,真名叫雅克?列貝爾?德彭傑利。法國
抵抗運動軍官往往都是隱姓埋名的,因為納粹經常對他們的家屬進行報復。雅克(多米
尼克)是小分隊不可缺少的成員。他的法語肯定比美國人流利。更重要的是,對法國複
雜的政治情況的瞭解,他比辛格勞布深入得多。自由法國運動內部的派系鬥爭激烈,各
派都希望在戰後領導這個國家——這個運動的右翼是保皇黨人,左翼是共產黨人,中間
是戴高樂將軍的追隨者。除了共產黨人之外,其他派別都沒有把這些分歧帶進與納粹的
鬥爭中。共產黨人和其他人一樣也想把納粹趕出法國,但是他們對戰後建立一個符合自
身利益的國家同樣也很感興趣。在適當的情況下,他們都予以合作。雅克是戴高樂的支
持者。
戰略情報局,美國中央情報局前身。
辛格勞布背著降落傘,靠在斯特林飛機的艙壁上。多米尼克和鄧諾也彎腰坐在他身
邊,不過他們都沒有說話。飛機發動機以及螺旋槳轉動的轟鳴聲使他們無法談話。他們
都穿著英軍的迷彩服,戴著傘兵頭盔。辛格勞布的胸前掛著一個法國小風笛的口袋,裡
面裝著密碼本和10萬法郎。他的腿袋腿袋是英國傘兵的發明,袋子裡放彈藥、電台、機
槍支架、醫療器械、高爆炸藥以及其他裝備。空降時,這些東西與傘兵的降落傘連在一
起,綁在傘兵腿上。快著地時,傘兵鬆開綁在腿上的腿袋,讓它先行著地。裡放的是身
上帶不了的槍彈和手雷。他有一支西班牙造的9毫米駱馬手槍。之所以選用這種槍,是
因為在被佔領的歐洲9毫米的子彈比較容易得到。
飛機發動機的聲音在發生變化,飛機在減速。
在長方形的後艙門——跳傘艙門,亦稱大兵洞——附近,是經過嚴格高難度訓練的
空軍特勤隊。很快他們就一個接一個地從這個艙門跳了出去。一名機組成員把物資包推
出飛機。
接下來跳的是詹姆斯小分隊。
他們朝那個黑洞洞的、風聲呼嘯的後艙門走去。
「還有3分鐘左右,」皇家空軍一名跳傘長對著辛格勞布的耳邊大聲說。
他們把張傘索鉤在鋼纜上,相互檢查纜索環上的夾子是否有問題,同時再次自我檢
查了一番。辛格勞布從艙門向下看去,只能模模糊糊看出黑壓壓的樹林和色調較淺的田
野,看不見任何燈光,但能看見幾條道路。
3顆橙色信號彈照亮了下面的夜空,那是抵抗運動傘降場地的信號。辛格勞布知道
,與此同時,一名抵抗組織的地面控制人員正在向飛行員發出預先規定的閃光代碼信號
。如果代碼字母正確,他們將屏住氣從艙門跳下去。
「走!」跳傘長在辛格勞布的頭盔上拍了一下,大聲喊道。年輕的中尉縱身跳進黑
暗的夜空,在離地面800英尺的地方,他把腳踝和膝蓋併攏,雙手緊貼毛料褲子。他在
黑暗中向下墜落,隨著他所熟悉的呼啦聲,他的降落傘打開了。(美國的降落傘有所不
同,是在張傘索繃緊的一剎那將傘打開的,但那樣很可能會出現意外。英國的降落傘要
等繩子繃緊之後才會打開,這是比較安全的開傘系統。不過,美國的傘兵胸前有一個備
用傘,而英國人則沒有。如果他們的降落傘出了毛病,那就全完了。)
辛格勞布抬頭看了看自己的降落傘,看見他的上面還有兩個傘——是多米尼克和鄧
諾。在他們後面還有四個小傘——那是他們的物資。
為了這一時刻,他接受了長期艱苦的訓練。
那是1943年10月的一個早晨,在華盛頓特區軍需大樓的一間辦公室裡。他是響應號
召去的——他們需要會說外語的志願者(他的法語說得不錯),需要願意到敵後執行危
險任務的人。
發出這一個號召的是戰略情報局。辛格勞布對這個機構知之甚少,只知道它是從事
海外秘密情報和破壞活動的,它的負責人是那個傳奇式的將軍「野蠻的」比爾?多諾萬
。這很合辛格勞布的心意。
那場面試讓他難以忍受。不過,他們覺得他也許符合戰略情報局的要求,於是讓他
第二天上午到總部的停車場集合,然後乘車前往國會鄉村俱樂部。這個名字並非別出心
裁。從前,國會議員確實常去那兒飲酒、打高爾夫,但戰爭使它成了戰略情報局的訓練
營地。不過它仍然保留了國會式的豪華:水晶吊燈、真皮座椅、鑲著貴重框架的油畫、
上乘的瓷器。
世界上頂尖的教官實際上,在國會鄉村俱樂部進行訓練,似乎與戰略情報局的普通
志願者的身份很不協調。多諾萬原本是華爾街的一名律師,具有貴族血統,和當時比較
有名的常春籐聯合會(美國東部八所名牌大學的聯合會)有著廣泛的聯繫,是富蘭克林
?羅斯福挑選他來組建新情報機構的,所以他在這樣一個特權階層的俱樂部裡組建起他
的戰略情報局,也就很自然了。大多數高級軍官都來自名牌院校畢業生占主導地位的職
業。他們也像傑克?辛格勞布一樣,在這個10月的早晨來到這裡。然而他看到的不僅是
這些社會精英人物,在場的還有像他這樣給人以剛毅感覺的空降兵中尉,他們也像他一
樣來自候補軍官學校或者預備軍官訓練團候補軍官學校,美軍培養預備役軍官的學校,
主要招收大學畢業生和具有大學文化程度的優秀士兵。後備軍官訓練團,美三軍在全國
一千多所大專院校設立軍官培訓機構,學員接受津貼,除正常上課外,每週接受數小時
軍訓。(戰爭使他中斷了大學的學業),這使他覺得輕鬆了許多。
歡迎他們的上校開門見山地說明了他們即將面臨的挑戰:「你們被選送到這裡來,
是為了檢驗你們在敵占區與抵抗組織並肩作戰的適應性。……我說的是游擊戰、諜報活
動和破壞活動。顯然,誰也不懷疑你們的勇氣,但是,我們必須瞭解你們是否具有執行
這些行動所必需具備的素質,因為這些行動的規模將是前所未有的。
「游擊戰要求行動迅速,主要在夜間活動,行動之後就分散到鄉村地區,然後在數
英里之外重新集結。一名游擊隊領導人所具備的技能,應當和最優秀的叢林戰士或者印
第安偵察兵一樣。」聽到這裡,辛格勞布為之一振。他素來喜歡戶外運動——狩獵、捕
魚、野營——雖然他也喜歡操場上的訓練和以團隊形式出現的體育比賽,但在中學和大
學時代,只要有時間,他就徒步去海謝拉森林。在樹林中和荒郊野外,他覺得如魚得水
,非常高興。
「我們不是尋找孤膽英雄,」上校最後說。「當然,在未來的幾個星期內,你們的
勇氣將受到考驗。我們需要成熟的軍官,要能夠迅速有效地訓練外國的抵抗組織,積極
領導他們展開活動。如果我們對你們的潛力不完全滿意,就會分配你們去執行普通任務
。」
在隨後的幾星期裡,辛格勞布和他的戰友們一面學習基本的游擊戰技能,一面接受
考核——如何在夜間隱蔽運動(穿越曾經被修剪過的草地),如何破壞鐵路道岔、電力
變壓器以及橋樑等目標。但最重要的是,要考驗他們能否在心理上承受讓他們去完成的
任務。到了敵後,他們將孤軍作戰。他們能否很好地堅持下來?他們能否很好地處理一
些不可避免的危機和災難?他們是否能夠指揮和控制那些只有匹夫之勇、不動腦子的人
?
為達此目的,每個小分隊都有由教官滲透進來的「奸細」,故意把事情搞亂。如何
對付這個人,對於小分隊的最終成績評定往往很重要,而且比能否把模擬炸藥安放到鐵
路路軌上重要得多。
一旦他們成功地跨越了這些障礙,戰略情報局就把他們送到B1地區。這裡原先是馬
里蘭州西部一個童子軍營地,後來成了富蘭克林?羅斯福的週末度假場所——香格里拉
。戰後這裡成了總統的度假區,也就是現在的戴維營。
在這裡,訓練中突出了各種技能的培養,特別是徒手格鬥。
訓練他們的,也許是世界上頂尖的教官——英國少校威廉?費爾貝恩。他是舉世聞
名的費爾貝恩雙刃刀的發明者(是突擊隊員近距離格鬥的首選武器),也是突擊隊員徒
手格鬥訓練課程的開創者。費爾貝恩的理念非常簡單:經過幾個月的訓練,你要能熟練
使用盟軍和敵人的各種武器,熟練得就像參加棒球大聯盟賽的運動員本能地揮動球棒那
樣。
他們從早到晚都在進行這種訓練——此外還有早晨的跑步,克服迷宮般的危險障礙
,夜間匍匐通過寒冷、雨水浸透的林區去安放模擬炸藥,進行密碼編製和秘密無線電聯
繫等科目的訓練。
當年12月,辛格勞布乘坐「伊麗莎白女王」號郵輪前往英國。到了那裡之後,他繼
續接受訓練。領導他們的是英國特種作戰指揮部。這是負責英國所有非常規作戰群體的
總機構。它不僅負責空降、偵察機、快艇、潛艇中隊的訓練,而且在世界各地進行秘密
特工訓練;它具有一批造假專家和地圖繪製專家,足以使幾百個詹姆斯?邦德英國著名
間諜小說家伊恩?弗萊明的系列間諜小說中的主角,代號為007。忙得不亦樂乎。由特
種作戰指揮部訓練的諜報和破壞小分隊,被派往被佔領的歐洲開展活動已有一段時間。
現在,戰略情報局聯絡小組也已經進入法國,參與到秘密活動之中。戰略情報局的這些
小分隊很快就將發揮較大的作用。
與在弗吉尼亞和馬里蘭州的訓練難度相比,在英國的訓練毫不遜色。開始時,訓練
重點在跳傘和實彈射擊。但卻不斷加大了如何應付可能遇到的實際情景的訓練——秘密
活動的技能以及掩護身份的編造。那些不能通過測試的人都被送回了正規部隊。
經過一段時間,他們全都被編成了三人一組的小分隊,每個小分隊有一名美國或英
國軍官、一名法國軍官以及一名無線電員。這些小分隊將空降到被佔領的法國,去組織
、訓練、領導法國抵抗組織,以支持盟軍的登陸。當時的希望是,到盟軍登陸時,抵抗
組織的人員將數以萬計,納粹佔領軍將陷入兩面夾擊的境地——美國人、英國人、加拿
大人將從西面的諾曼底壓過來,而抵抗組織將在後方攪得德國人不得安寧。
為了最大限度地減少納粹對平民百姓的報復,在盟軍登陸之前,抵抗組織游擊隊不
開展大規模襲擊,這一點非常重要。抵抗組織的目標和時間表應當與盟國的總體目標相
協調。這就要求在具有極大壓力、高度危險環境中的抵抗組織在心理上、政治上和軍事
上相當敏銳。
這個行動的代號「傑德堡」是蘇格蘭一座城堡的名字,所以它的小分隊就被稱為傑
德堡小分隊。
大起義的時機已經成熟辛格勞布降落在齊腰深的灌木叢中。他就地一滾,然後站起
身。他把降落傘捲成一捆,看見多米尼克和鄧諾在50米開外安全落地。
樹叢中出現了黑色的人影,輕聲用法語呼叫。有些人過去尋找空投物資的降落傘。
大多數人都立即散開構成一道環形防線。有個人走了過來。這是他們的聯絡員,是英國
特種作戰指揮部的軍官西蒙。他解釋說,他們的降落地點離一個叫博訥豐的村莊大約
3公里,離位於埃格勒通的德國兵營大約20公里。
經過幾個月的訓練,傑克?辛格勞布終於進入了被佔領的法國。當時他23歲。
很快,這3名傑德堡小分隊的成員就準備上路了。那台沉重的電台藏在鄧諾的背包
裡。辛格勞布把彈匣裝在衝鋒鎗上,把保險栓撥到擊發位置。他們把降落傘處理掉之後
,把背包背在肩上,跟隨西蒙和抵抗組織進入了夜幕籠罩的樹林。在行進過程中,辛格
勞布從職業軍人的本能出發,滿意地發現抵抗組織不僅受過良好的訓練,而且武器裝備
也不錯。他們在行進時相互之間保持著相當的距離。在他們前面有一個尖刀班,兩側有
策應。
他們所面臨的形勢是:當時在這一地區活動的法國國內武裝抵抗組織有8000餘人,
其中5000人屬於受過良好訓練、裝備精良的戴高樂秘密部隊(AS),其餘的大部分是共
產黨領導的法國游擊隊。雖然這兩者之間沒有多少好感和合作,但是自從諾曼底登陸以
後,抵抗組織對德國兵營和車隊的襲擊不斷增加。
與此同時,盟軍在諾曼底灘頭似乎即將取得突破。一旦如此,盟軍將迅速沿盧瓦爾
河揮師西進。他們很有可能在第二個地點發動進攻——從地中海沿岸到法國羅訥河谷—
—這將對德國人造成進一步的壓力。
盧瓦爾河起源於法國南部,先向北後向西流經巴黎以南100公里的奧爾良省,最後
向西流入大西洋。這條大動脈穿越科雷茲省,第89號國家公路把海岸城市波爾多與羅訥
河上的里昂聯繫起來(羅訥河在盧瓦爾河東面,向南流入地中海)。第89號公路是德國
人的後勤補給線——也是他們從法國西南部撤退的必經之路。由於這個原因,公路兩側
的德國軍隊都具有相當的戰鬥力。部署在公路沿線的德軍配備了2000多門老式火炮和裝
甲車輛,扼守著公路沿線的4個要衝(蒂勒、布裡夫、埃格勒通、於塞勒)。受過專門
訓練、具有機動能力、專門對付抵抗組織的德軍,則裝備了輕型裝甲車、卡車和偵察機
,隨時準備消滅自由法國抵抗組織的武裝。德國人意在保持羅訥省內第89號公路的暢通
。
另一方面,抵抗組織在地形方面佔有很大的優勢。法國的中央高原地勢險峻,有許
多軍事上可以扼守的要地。公路和鐵路都穿過科雷茲省狹長的山谷地區。那裡有許多橋
樑、高架道路、涵洞——有許多可襲擊的目標。更有意思的是,盟軍在諾曼底的突破將
切斷在法國西南部的德軍的退路。盟軍在橫掃羅訥河谷之後,將收緊口袋,使德國人成
為甕中之鱉。抵抗組織在中央高原舉行大起義的時機已經成熟。
抵抗運動從盟軍的空投中得到了現代裝備。他們希望得到,而且也確實需要更多的
武器裝備,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詹姆斯小分隊的任務是教會抵抗運動游擊隊使用這些
武器,同時起到游擊隊與盟軍司令部之間聯絡員的作用,以便聯繫更多的空投。在必要
的時候,他們還將進行一些破壞或伏擊行動。此外,他們還將承擔領導遊擊隊與德國人
作戰的任務。然而在德國人眼裡,傑德堡小分隊並不是軍人而是間諜。如果小分隊的人
被抓獲,就將面臨殘酷的折磨甚至被處死。(想要的人都領到了毒藥丸。辛格勞布沒有
領。)
他們朝著一個農舍運動。那裡將成為他們的第一個指揮部,法國人稱之為指揮所(
它的所在地點經常轉移)。西蒙把明顯的路標指給他們看,同時把形勢向他們作了說明
。他說:「這裡所有的德國兵營都處於包圍之中,德國人夜間不外出,因為他們怕遭到
伏擊。埃格勒通是一塊難啃的骨頭。那裡有德國人的一個加強步兵連,其中至少有一個
排的黨衛軍。他們盤踞在科雷茲谷地中的一個險要的地點,有相當數量的機關鎗,好幾
門反坦克炮以及一些迫擊炮。他們還有一個無線電台,可以和他們位於克萊蒙費朗的師
部保持聯繫。」克萊蒙費朗是德國陸軍訓練反抵抗運動游擊隊的基地之一。「德國人在
布裡夫和蒂勒的兵營比在埃格勒通的大,」西蒙繼續說道。「不過包圍他們的游擊隊也
比較多,他們沒有無線電;我們把所有的電話和電報線都切斷了。」月光下可以看見他
臉上的微笑。「這些傢伙不知道我們想幹什麼。」
對於游擊隊來說,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形勢。敵人感到不安,非常緊張,隨時都
會受到攻擊,可是他們還沒有被打敗,還很厲害。採取強有力行動的時機已經成熟,但
是過分自信可能把事情搞糟。
黎明剛過,他們開了一次戰前會議。出席會議的有傑克?辛格勞布、多米尼克、西
蒙、沃捷上尉(他和他的空軍特勤隊偵察小分隊來得比較早,是穿越樹林,走了很長一
段路來的,攜帶的裝備比他們原先希望的要少一些,由於各種失誤,他們的4包東西找
不到了),另外還有當地抵抗運動的指揮官。此人顯得剛毅、帥氣,曾經是法國正規軍
的職業軍官,化名為休伯特上尉。他在沃捷之後到會。他開的那輛老式雷諾車在戰前還
是很時髦的。他指揮的3000人是作為戴高樂秘密部隊的蒂勒軍團。
等空軍特勤隊的人和休伯特抵抗組織的幾個班在指揮所四周布設了一道環形防線之
後,會議就開始了。休伯特有重要事情要商討。主要是:他的部隊裝備很差。只有大約
三分之一的人有武器——繳獲來的德國毛瑟步槍、施邁瑟衝鋒鎗,還有一些英國造的斯
特恩式輕機槍和手槍。在科雷茲地區裝備最好的抵抗組織是秘密部隊司令(化名帕特裡
克)的部隊。7月14日,也就是巴士底獄日,美國出動70架B17運輸機進行了一次大規模
空投,向帕特裡克提供了足夠數量的步槍、斯特恩式輕機槍和布倫式輕機槍、手雷、手
槍、一些火箭筒以及英式皮亞特反坦克武器,來裝備他這支2000人的武裝,不過,給休
伯特留下的已經寥寥無幾。
一塊難啃的硬骨頭不過,帕特裡克的部隊發揮了很大的作用。他的部隊沿第89號公
路設置了三個永久性伏擊點,對布裡夫的德國兵營形成了完整的包圍圈,並封鎖了通向
科雷茲峽谷的西南通道,一支規模較小但同樣裝備精良的秘密部隊封鎖這個峽谷的東北
入口。
休伯特強調指出,他的部隊不僅熱切希望參與這次行動,自從3年前躲過德軍的閃
擊戰以來,他們有許多人一直期盼得到武器。「我們的人個個摩拳擦掌,想跟德國鬼子
打,」他說道。「可是我們總不能赤手空拳去打仗嘛。」
多米尼克問他具體需要什麼,以便與倫敦方面聯繫,休伯特立即(非常內行地)拿
出一張早就準備好了的、用打字機打印的單子。他以更為嚴肅的語調說:「還有一件事
,」他的用詞非常謹慎。「共產黨游擊隊最近強行進入這一地區,尤其是公路以南、埃
格勒通周圍的山裡——那兒一直是我的活動地區。他們的指揮官以前是個學校老師,當
過幾天兵,現在自稱安東尼上校。安東尼指揮著一支3000人的裝備精良的部隊。」他們
的武器也是在美國巴士底獄日大規模空投時獲得的。
「先前他們只在我們南邊的洛特加龍省活動,可是現在到了這裡。安東尼對和我們
合作的事根本不感興趣,」休伯特毫不掩飾自己的蔑視情緒。「他非常注重政治。他想
打敗德國鬼子,在公眾中揚名。他肯定不願意和我們分享這個勝利。」
休伯特的言下之意已不言自明。如果他自己的部隊在武器裝備上達不到安東尼的水
平,共產黨人就很可能解放中部的科雷茲省,從而贏得政治籌碼,為他們在戰後的政治
舞台上爭得一席之地。許多共產黨游擊隊的隊員都非常好,很英勇,具有獻身精神,作
戰頑強,他們傷亡很大,可是他們沒有受過什麼訓練——與其說是一支紀律嚴明的戰鬥
隊,不如說是一批武裝起來的烏合之眾。他們並不希望與秘密部隊協調行動,即使願意
,這樣的協調行動又談何容易。無須說,共產黨游擊隊和戴高樂秘密部隊之間的關係比
較緊張。
休伯特繼續往下說:與此同時,從上面傳來消息,說喬治?巴頓將軍的第三軍終於
突破了諾曼底防線,正迅速揮師東進,向盧瓦爾省與塞納省之間挺進。這就意味著他的
南翼是暴露的——對此巴頓將軍並不在意。「讓他媽的其他人去為兩翼操心吧,」他對
一個副官說道。即便如此,他的右翼畢竟是暴露了,法國內地軍由法國敵後各派抵抗組
織統一組成的武裝部隊。卻接到命令保護他的右翼。他們的具體任務是,阻止南面盧瓦
爾省或者西面中央高原過來的德軍。
這意味著:法共游擊隊與戴高樂秘密部隊之間的緊張政治關係突然變得非常危險。
阻止德軍的行動需要密切的協同動作。如果像安東尼的部隊那樣繼續採取獨立的、有政
治意圖的戰略,並繼續抵制合作,德國人就可以像對付一串珠子那樣,對抵抗運動的武
裝力量進行各個擊破。這對於平民百姓來說無疑是壞消息,因為納粹會進行瘋狂的報復
。
諾曼底登陸剛過不久,兩名過於衝動、敗事有餘的游擊隊員使格拉納河畔的奧拉杜
爾鎮和蒂勒鎮遭到納粹的大屠殺。在蒂勒,納粹在電線桿上吊死了將近100個男人;在
奧拉杜爾鎮,黨衛軍把數百名男子趕進穀倉和車庫,把數百名婦女和兒童關進鎮上的教
堂,先用機槍掃射,然後放火焚燒了穀倉、車庫和教堂。裡面的人——男人、女人和孩
子——無一倖免。此後,納粹洗劫了這個小鎮,還打死了幾個躲在地窖裡的人。他們的
血洗使那裡成了鬼鎮。
毫無疑問,休伯特言之有理。無論是軍事上、政治上還是人道上,他的軍隊都有理
由得到武器。多米尼克和辛格勞布都答應盡力幫助他。
那天上午晚些時候傳來消息說,一個戰略情報局小分隊炸毀了連接波爾多和里昂那
條東西向鐵路一條支線上的鐵路橋。另一個小分隊破壞了一座水電站,不僅切斷了蒂勒
一家兵工廠的電源,還使得科雷茲和波爾多之間的電氣鐵路無法運行。其他一些抵抗組
織的領導人也看準了第89號公路上的橋樑,所以要求得到炸藥。
這就使辛格勞布中尉面臨一個問題。雖然橋樑是合法的目標,但使公路癱瘓卻不是
個好主意。穿越科雷茲的第89號公路是預設埋伏的好地方,如果這條公路被關閉,就會
迫使德軍車輛向北行駛,進入比較開闊的盧瓦爾省鄉村地區——暴露巴頓的側翼。結論
:最好的辦法是,保持對第89號公路沿線德國兵營的壓力,不去破壞公路上的橋樑,使
公路暢通。這條決定很快就成為詹姆斯小分隊給抵抗運動下達的第一道作戰命令。
在隨後的幾天裡,多米尼克和辛格勞布進行了實地勘察,特別察看了蒂勒、布裡夫
、於塞勒和埃格勒通的德國兵營——堆著沙袋的窗戶、鐵絲網障礙和機槍火力掩體。受
過良好訓練、紀律嚴明的抵抗組織設立了種種路障,他們已經把這些兵營孤立起來。很
快他們就將採取協調行動。
與此同時,安東尼的共產黨游擊隊的7個連和休伯特的秘密部隊的2個連完成了對埃
格勒通的包圍,後來證明這確實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
令人不快的是,這種「聯合」安排並不比先前的共產黨游擊隊和戴高樂秘密部隊之
間的「合作」行動好多少。像以往一樣,共產黨人想自己單獨干。
過了一兩天,形勢變得更加複雜。帕特裡克的地區情報官(他自稱科廖蘭)傳來了
令人不安的消息:安東尼游擊隊中的線人提醒科廖蘭說,前一天晚上安東尼強行攻打埃
格勒通,沒有把這次行動告知休伯特,他也不想和參與包圍任務的秘密部隊協同行動。
更糟糕的是,缺乏訓練的游擊隊把事情搞砸了。由於攻擊無方,他們沒有能打德國
人一個冷不防。德國人有秩序地且戰且退,設法退進了位於小鎮邊緣一道山樑上的職業
學校。那是一個有強化工事、易守難攻的庇護所——由石頭與混凝土構建的三層樓房。
由於德國人與他們的地區司令部有無線電聯繫,還有重機槍和一門37毫米反坦克炮,所
以就像在陰溝裡的老鼠一樣安然無恙。用不了多久,一個裝甲車隊就會前來解圍。很快
他們還將得到空中支援。
傑德堡小分隊所面臨的選擇是顯而易見的。他們必須去埃格勒通(與已經在那裡的
休伯特會合),盡量設法解救危局,準備伏擊德國人的救援裝甲車隊。由於到處都有通
敵者與間諜,他們3人(以及秘密部隊派出護送他們的10個人)不得不走抵抗組織使用
的偏僻林中小道——直線距離大約25英里,實際行走將近50英里。他們走了整整一天。
重機槍和反坦克炮那天晚上,他們與休伯特取得了聯繫。休伯特把他的指揮所設在
一幢有圍牆、帶花園的石頭房子的底層。那裡離職業學校的西北角只有500米。他的兩
個連佔領了附近房子和下面一條道路的有利地形。
休伯特進行了情況簡介之後,多米尼克和辛格勞布很快地環顧四周,想與法共游擊
隊取得聯繫,並進行必要的偵察,以便實施比較實際的攻擊計劃。可是他們很快就決定
等天亮再說,因為游擊隊的哨兵警告他們不要靠近,其敵對態度非常明顯。
第二天上午,共產黨人游擊隊的懷疑和敵視態度有所改變,經過一番好說歹說,傑
德堡小分隊的這兩名軍官終於進了游擊隊的地區。
游擊隊的無紀律現象再次使辛格勞布非常吃驚:他們時不時地用布倫式輕機槍對著
學校正面的石牆胡亂射擊,除了打得碎石亂飛,根本沒有任何作用。缺乏協調的火力就
像沒有聚焦的鏡頭——是一種浪費。
多米尼克和辛格勞布問游擊隊的指揮部在哪裡,臉色陰沉的法共游擊隊員指了指離
那個學校不遠處一幢彈痕纍纍的房子。通向那裡的道路充滿了危險,因為從那個學校可
以看見前面的街道,路上有很多碎玻璃和碎石子,從上面走過去不可能不發出聲音,不
可能不引人注意。他們一路上遇到的法共游擊隊員使情況變得更糟,因為他們似乎都對
他們指指戳戳,想知道他們是幹什麼來的。
他倆貓著腰沿街道向前跑了一段路,然後穿過後園,閃身進入離學校最近的一幢房
子的後門。
多米尼克留在原地,辛格勞布爬上屋面鋪著石板的閣樓觀察情況。透過閣樓上那扇
方形小窗,可以看見200米開外的那所學校。他打開窗戶,慢慢地抬起身子向外望去。
此刻他立刻就用上了戰略情報局在英國受訓時所學到的東西——如何進行快速準確
的偵察。這就像冥思技能:要排除頭腦中有意識的思維,使目光像照相機一樣聚焦,把
眼前看到的都記錄下來,好像腦子就是照相機的膠卷。辛格勞布的目光掠過學校的院子
,掠過那條道路,掠過學校的圍牆和窗戶,他看見了圓木路障,翻倒在地的混凝土板,
還有堵住窗戶的沉重傢俱。灌木叢中移動的人影表明那也許是一個機槍火力點。
就在這時候,從下面傳來憤怒的叫喊聲。他可以聽見多米尼克在詛咒。與此同時他
可以看見法共游擊隊隊員在下面的街道上傻瓜似的指著他的閣樓窗戶,實際上這就等於
把他指給德國槍手們看。在戰略情報局學校,他們都得進行所謂「新手練習」訓練,學
員將遇到突如其來、令人喪氣、往往傻得令人惱火的事情,看他們會作出怎樣的反應。
這一次不同了。這是真正的戰場。德國槍手很快發現這個地方,至少有兩挺機槍開始向
這扇窗戶傾瀉火力。不過辛格勞布已經從樓梯上爬下來,衝出了後門。這時候機槍已開
始對著房屋正面的窗戶進行掃射。多米尼克氣得臉色發青,正在下面等他。他不是生德
國人的氣,而是生本該是他們朋友的人的氣。
「我們趕快走,」辛格勞布對他說。「防止德國佬打迫擊炮。」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見轟然一聲巨響,同時還有沉悶的金屬噹啷聲。
辛格勞布剛才藏身的那個閣樓的石板房頂已被37毫米反坦克炮打了一個大窟窿。他
和多米尼克跑開的時候,石板的碎片像雨點般地落了下來。
那天上午過了不久,他們被安排和安東尼見面(到目前為止他們還沒有跟他照過面
),他們將在低窪道路另一側一幢石頭穀倉裡開戰術會議。這位共產黨游擊隊領導人沒
有露面。(「他因緊急軍務被人叫走了,」這是他們的解釋。)代替他出面的是他的參
謀長。
不過,傑德堡小分隊的兩位軍官很快就明白了:他們不會用現有的武器——布倫式
輕機槍、斯特恩式輕機槍、步槍、手槍和手雷——去攻打那所學校。他們選擇的方案是
:長期包圍(這不是個好主意,因為德國人有能力從設在克萊蒙費朗的總部向埃格勒通
的兵營派出支援部隊,或者依靠迫擊炮與火箭筒的支援,進行快速完美的協調攻擊)。
安東尼的參謀長傳達了他的意圖:繼續無限期地實施包圍。「裡面有黨衛軍!我們
要制服他們。」
換句話說,安東尼還在進行傻瓜式的包圍,為的是撈取政治上的好處,達到這個目
的的途徑就是讓幾個可恨的黨衛軍日子難過一些。
所以,安東尼所下的命令是繼續實施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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