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信長政治】
來到光淨院的義昭內心對信長的感激,我們實在不難想像。
這時候,來自三河家康的部將松平信一的軍隊,以及小谷城淺井長政親自率領的援
軍也都到了,目前由信長指揮攻向京洛的總兵力,已經達到三萬三千人以上,山科、宇
治、田原、醍醐等地,都被他們的旗幟所湮沒。
此刻在京師的街道上,謠傳紛紜:「到底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呢?」
「真可怕,或許是第二次應仁之亂也說不定呢!」
「不!不!也許更糟呢!聽說信長這名大將,是個無可救藥的暴徒啊!」
「那麼,難不成源平時候木曾部來此的歷史又要重演一遍嗎?」
「這也說不定哪!那時候所有的女人都被強姦了,幾乎無一倖免。這一次像應仁之
亂的事,以及義仲那樣的暴行很可能又要再度發生了。」
有時人們會以相當樂觀的態度抱持期望,然而有時又會有無謂的恐懼。
應仁之亂使得京洛之地化為一片焦土,暴行使百姓聞之色變,因此他們認為這一次
織田氏的入京,一定會有與當初木曾氏入侵時相同的行為。
對於這次的上洛軍,三好、松永到底準備如何迎戰呢?
當他們聽到織田軍已經渡過湖水的消息之後,當天就把軍隊引出京師。
他們所擁立的將軍足利義榮,也退出了富田普門寺城,而由三好彥次郎率領三千士
兵守護著。
就這樣,再加上先退到大和信貴山城的松永彈正久秀的本陣,對於信長所率的這支
優秀的上洛軍而言,松永等人實在沒有工夫調整他們的所有兵力以對抗織田軍。
若是信長在南近江之地多費些時間,他們就有時間和佐佐木合作,充分地在南江州
之地與信長來一場大會戰,原先他們是如此盤算的。
然而如今他們卻捨棄京師而讓上洛軍入京,主要就是等待對方進去之後再一舉殲滅
他們。
因為不管怎樣有紀律的軍隊,一旦入京之後,一定會先鬆一口氣,沉迷於女色酒氣
,而他們的劣行會使百姓感到厭惡,然後士氣就會逐漸低落而至崩潰。
這雖然是個古老之都,然而對於入侵者卻有一股不可思議的力量。
對於對方的作戰方式,信長嗤之以鼻:「這有什麼可怕的?在來到這裡之前,南近
江的十八座城都已經徹底降服,這些老狐狸還能耍什麼詭計?」
對信長而言,這等於對方自動開了城門讓他進去,雖然對方還在京城周圍伺機而動
,但是這和他們已經離開京師的情形並沒有兩樣。
聽過派往京師的密探報告之後:「好,我們就來取這京師之地吧!」
在三井寺住了一晚之後,他們全軍與義昭並肩而行,堂堂皇皇地進入洛中。
這時正是永祿十一年(一五六八年)九月二十六日。
尾張的「大笨蛋」若不是取得天下,就是終老尾張。在他發出這番豪語而使得平手
政秀大為吃驚的十八年後,也就是在他三十五歲時,終於以支配者的身份將自己的足跡
印在京洛之地。
信長的宿所位於東福寺。
公方義昭的宿所則位於清水寺。
這一天,京師街道上一片死寂。
沒有誰敢來看新霸主的模樣,大家都擔心這位新入侵者會給予他們比木曾義仲更嚴
厲的暴行,因此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反正這是京師,只要誰武力強大,誰就有資格控制它;不過近四百年來,一直都是
由近江源氏的六角佐佐木及新興勢力松永彈正久秀等人所控制。
當松永彈正久秀襲擊足利義輝將軍之後——「啊!這真是我們的將軍啊!」
他帶著足利義榮來時這麼說道。
「力量才是這世間唯一可靠的東西,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大家也都只有默認了。
然而,對於六角和佐佐木,織田軍竟然只用了不到半個月的功夫便攻滅了他們。一
聽到織田軍來了,大家公認是天下最具實力者的松永久秀,也急急忙忙地逃到大和的信
貴山去了。由此可以看出,連他也覺得信長的可怕性不同於一般哪!
入京的第一夜在寧靜中過去了,第二天雖然有人悄悄地打開大門,但仍然是在不安
中度過。
這樣過了九月二十八日之後,京師街道兩旁的人們紛紛打開門戶,彼此聚在一起竊
竊私語:「怎麼樣?有沒有女人或家產被奪的事情發生啊?」
「嗯!好像沒聽說耶!這四周太安靜了,反而使人覺得有點奇怪。」
「搞不好事情根本不像我們所想的那樣,織田軍的紀律也許相當嚴明呢!」
「說得也是,竟然沒有人侵犯女子,這可真是一件罕有的事情哪!」
「嗯!還聽說自來的第一天開始,就沒有士兵搶百姓的東西,都是拿錢出來買!」
「真的?這真是一件怪事啊!不管什麼樣的軍隊進來,通常第一天都會發生暴行啊
!」
第四天之後,這些傳言有了更大的轉變。
織田的軍隊不僅沒有強姦婦女、掠奪財物,還將所有街道收拾得乾乾淨淨。以往暴
屍於破屋之中、無人收埋的屍骸,也都由他們收拾乾淨了。
讀者看到這裡,應該可以回想到當初信長第一次上洛時的景象——他搖晃著鐺車慢
步而行,使京師的人們大吃一驚。
那時候的他在拜訪前將軍義輝的室町御所時:「在開始著手於政治之前,京師街道
上的所有死屍必須先予以清除。」
他昂然說道,而現在正是他實踐這句話的時候。
織田軍非但沒有殺害無辜百姓,還將已經發臭的屍體收拾得一乾二淨,這使得人民
對他的看法完全改變,進而非常擁戴他。
「你們聽到了沒有?信長先生不同於木曾義仲耶!上至大臣、大將,下至無名的販
夫走卒,所有人都可以到他住的東福寺去拜訪他,他也一定會接見每一個人,問他們是
否有不滿意的地方或詢問他們的行業情況,聽說他是個相當和善的人!」
「是真的嗎?」
「真的耶!而且還聽說西陣附近的紡織業及地下錢莊的人都去了。信長告訴他們,
大家都是京都的人,這裡是大家的共有之地,所以希望他們努力織出更漂亮的布讓大家
穿,共同努力使京師更美麗。」
「真的?他真的要使我們的京師變得更美麗嗎?這個殿下實在是個比我們想像中還
優秀的人啊!」
「對啊!關於這件事情,以前那些因為京師淪陷而逃離的公卿們,在聽到信長先生
回來的消息之後,也都要陸續回京了!」
「真的嗎?那些公卿大人們又要回來認取他們的領地了嗎?」
「在禁裡有好多人去向他獻禮物呢!」
「好!那麼我也要回去告訴我們那條街的人,我們也應該派代表去拜訪他才對!」
「是呀!是呀!我也要去告訴其他人。只要能一睹他的風采,我就心滿意足了。」
「說得也是!他是前所未有的人物,而且擁有一支前所未有的精兵,我們一定要好
好對待他。」
就在這些傳言之中,信長的名聲在京師裡扶搖直上。第四天之後,前來東福寺拜見
信長的人在門前排成了一條長龍。
「借過!借過!請讓我過去!」
好不容易才穿過這條隊伍的信長使者菅谷九郎右衛門回來之後,信長也正好從客殿
退下來,他對著正在擦汗的九郎右衛門問道:「怎麼樣?在所分配的那些住捨裡面,有
沒有人違反軍令呢?」
「沒有!一個也沒有!」
「好!那麼也沒有人做出像木曾義仲那樣不好的事情來吧?」
「那當然!殿下和義仲是不同的。」
九郎右衛門一邊擦著汗一邊回答道。
「什麼?你說我們不一樣?」
「是的!一旦殿下說要斬,就一定會殺,因此誰都不敢違背你的旨意!」
「沒有人對婦女、小孩子施暴?也沒有人搶百姓的東西吧?」
「是的!就如當初你所下的命令一般,士兵們都相當遵守軍律,而市民也因此非常
感謝。」
「好!三好、松永那些鼠輩想要看著我們的軍紀敗壞,看來他們是白費心機了。」
「是啊!只要殿下還在,就絕對不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
「哈哈哈!好!但是我們還是要小心,人最怕的就是鬆懈,當你在安心時,是最容
易犯錯的。現在你去告訴所有士兵,說我將要巡視市中,要他們將街道清掃得一塵不染
!要他們好好做事,我一定會善待他們的。」
「遵命!」
「還有,再次鄭重地告訴各營房的人,要他們在每一個營房前立起一個布條,上面
所寫的內容和上次我所發佈的命令一樣——京師內外都不准對婦女老幼施暴,也不准強
佔人民財物,若有違背命令的行為發生,一律斬首。信長——你就這麼寫吧!」
「是!」
九郎右衛門點頭答道,而信長又急急地忙忙朝客殿走去。
對於接踵而來的參賀者,他不問他們的身份地位,不管是做大官的,還只是平民百
姓,他都一視同仁來會見他們。
這時的他,和四五天前奔馳於戰場之上的那位充滿野性的鬼將軍,簡直判若兩人。
在人民的心目中,他已經深深印下掌管「天下人」的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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