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欽定四庫全書提要
臣等謹案:《竹齋集》三卷,《續集》一卷,明王冕撰。冕,字仲章,《續高士傳》
作字元肅,諸暨人。本農家子,家貧,依沙門以居,夜潛坐佛膝上映火讀書,後受業於
安陽韓性,遂傳其學。然行多詭激,頗近於狂。著作郎李孝光、秘書卿泰哈布哈皆嘗薦
於朝。知元室將亂,辭不就。明太祖下婺州,聞其名,物色得之,授諮議參軍,未幾卒。
宋濂為作傳,載《潛溪集》,敘其始末甚備。《續高士傳》以為太祖欲授以參軍,一夕
卒。《浙江通志》據以列入「隱逸傳」。舊本亦題為元人,非其實矣。詩集三卷,其子
周所輯,劉基序之。續集詩及雜文一卷,又附錄呂升所為王周行狀,則冕女孫之駱居敬
所輯。冕天才縱逸,其詩多排憂遒性之氣,不可拘以常格。然高視闊步,落落獨行,無
楊維楨等詭俊纖仄之習,在元明之間,要為作者。集中無絕句,惟畫梅乃以絕句題之。
續集所收皆自題畫梅詩也。乾隆四十六年正月恭校上。
竹齋集原序
予在杭時,聞會稽王元章善為詩,士大夫之工詩者多稱道之,恨不能識也。至正甲
午,盜起甌括間,予避地至會稽,始得盡觀元章所為詩。蓋直而不絞,質而不俚,豪而
不誕,奇而不怪,博而不濫,有忠君愛民之情、去惡拔邪之志,懇懇悃悃見於詞意之表,
非徒作也。因大敬焉。或語予曰:「詩貴自適而好為論刺,無乃不可乎?」予應之曰:
「詩何為而作邪?《虞書》曰:詩言志。卜子夏曰:詩者,志之所之也。上以風化下,
下以風刺上,王文而譎諫,言之者罪,聞之者足以戒。詩果何為而作邪?周天子五年之
巡狩,命太師陳書以觀國風。使為詩者,俱為清虛浮靡,以吟鶯花詠月露而無關於世事,
王者當何所取以觀之哉?《詩三百篇,惟《頌》為宗朝樂章,故有美而無刺,二《雅》
為公卿大夫之言,而《國風》多出於草茅閭巷賤夫怨女之口,鹹采錄而不遺也。變風變
雅大抵多於論刺,至有直舉其事,斥其人而明言之者,節《南山》、《十月之交》之類
是也。使其有訕上之嫌,仲尼不當存之。以為訓後世之論,去取乃不以聖人為軌範,而
自私以為好惡難可以言詩也已。」「《商書》曰:惟口起羞。昔蘇公以謗詩速獄,播斥
海外,不可以不戒也。」曰:「孔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無道,危行言孫。故堯
有誹謗之木而秦有偶語之戮,亂世之所與也。得言而不言,是土瓦木石之徒也。王子聖
明之時,而敢違孔子之訓,而自比於土瓦木石也耶?」括蒼劉基伯溫序。
竹齋集傳
王冕者,諸暨人。七八歲時,父命牧牛壟上,竊入學捨,聽諸生誦書,聽已輒默記。
暮歸,忘其牛,來責蹊田。父怒撻之,已而復如初。母曰:「兒癡如此,曷不聽其所
為?」冕因去,依僧寺以居,夜潛出,坐佛膝上,執策映長明燈讀之,琅琅達旦。佛像
多土偶,獰惡可怖,冕小兒恬蒼若不見。安陽韓性聞而異之,錄為弟子。學,遂為通儒。
性卒,門人事冕如事性。時冕父已卒,即迎母入粵城就養。久之,母思還故里。冕買白
牛駕母車,自被古冠服隨車後。鄉里小兒競遮道訕笑,冕亦笑。著作郎李孝光數薦之府
吏。冕詈曰:「吾有田可耕,有書可讀,肯朝夕抱案立庭下,備奴使哉?」每居小樓上,
客至,僮入報,命之登乃登。部使者行郡,坐馬上求見,拒之去。去不百步,冕倚樓長
嘯,使者聞之慚。冕屢應進士舉不中,歎曰:「此童子羞為者,吾可溺是哉?」竟棄去,
買舟下東吳,渡大江入淮楚,歷覽名山川。或遇奇才俠客談古豪傑事,即呼酒共飲,慷
慨悲吟,人斥為狂奴。北遊大都,館秘書卿泰哈布哈家,薦以館職。冕曰:「公誠愚人
哉!不滿十年,此中狐兔游矣。何以祿仕為?」即日將南轅。會其友武林盧生死灤陽,
唯兩女一童留燕,悵悵無所依。冕知之,不千里走灤陽,取生遺骨,且挈二女還生家。
冕即歸粵,復大言天下將亂。時海內無事,或斥冕為妄。冕曰「妄人非我,誰當為妄
哉?」乃攜妻孥隱於九里山,種豆頃畝,粟倍之,種梅花千樹,桃杏居其半,芋一區,
薤韭各百本,引水為池,種魚千餘頭,結茅廬三間,自題為梅花屋。嘗仿《周禮》著書
一卷,坐臥自隨,秘不使人觀。更深人寂,輒挑燈朗誦,既而撫卷曰:「吾未即死,持
此以遇明主,伊呂事業不難致也。」當風日佳時,操觚賦詩,千百言不休,皆鵬騫海怒,
讀者毛發為聳。人至不為賓主禮,清談竟日不倦。食至輒食,都不必辭謝。善畫梅,不
減楊補之,求者肩背相望,以僧幅短長為得米之差。人譏之,冕曰:「吾藉是以養口體,
豈好為人家作畫師哉?」未幾而汝穎兵起,一如冕言。皇帝取婺州,將攻粵,物色得冕,
置幕府,授以諮議參軍,一夕以病死。冕狀貌魁偉,美鬚髯,磊落有大志,不得少試以
死,君子惜之。史官曰:「予見孟寀言:『粵有狂生,當天大雪,赤足上潛岳峰,四顧
大呼曰:「遍天地間,皆白玉合成,使人心膽澄澈,便俗仙去。」及入城,戴大帽如簁,
穿曳地■,翩翩行兩袂軒翥,嘩笑溢市中。余甚疑其人,訪識者問之,即冕也。』」冕
真狂士哉!馬不覂駕,不足以見其奇才,冕亦類是夫?金華宋濂撰。
注1:■——「衣」中加「回」
故山樵王先生行狀
山樵諱周,字師文。其先關西人,系出猛之後。十世祖德元仕宋,官至清遠軍節度
使。靖康播遷,留守建康,移鎮浙東。未幾,仍守建康,策勳追贈太師威定公。威定之
子諱琪,閬州觀察使,廟賜忠節偕武節大夫,第三子也;第八子某諸軍統制教練使,居
諸暨,敕葬長寧小溪山,是為諸暨初遷之祖。孫文炳割田園山業頃畝,凡若干資之慈光
梵剎香火焚修。族屬蕃衍,世有聞人。曾大父來清白傳家,隱居善積。 多聞考山農先
生, 性資豪邁,馳聲區宇間。山樵幼穎悟,六歲通《論語》、《孝經》大義。少長,
過目即成誦。侍父山農先生經涉河山之美,迨乎文物之盛,充廣心志,造詣益深。至正
甲午來,元運日促,移家九里山中,種蒔梅竹從容。後先國朝兵下衢婺,山農建長策,
期至太平,天競奪其算。區宇再造,既述職,方肇修先緒。占籍會稽,簞瓢陋巷,人不
堪處。賡歌擊節,其樂也愉愉。數奇借寡盤,達生自分,寫梅師法,家傳溪橋斷岸老干
疏花。吟嘯盤礡,顧瞻忘返,人目其迂,落筆伸紙,神領意會,不知生意自毫端出。迄
今世家蓄名畫,購之有不可得,殆若古今。治忽山川,經由辭藻,賡唱扣之,若河決,
若燭照,赫如前日事。論辨精剴,人無一辭可更學宮,鄉飲推讓,賓席士類耆儒尊仰。
郡守以下,風采景慕,禮遇接見,優加作作。尚平淡,直而婉,簡而奧。稿藏於家,平
生清淡,自將觀化之日,口占一絕云:「清風明月今宵好,相伴逋仙老鶴閒。」瞑然而
逝。其孤昭念塚上未有石介,姻友駱氏則民行實為請。余家居連閭巷,山樵為執友,行
次感舊懷今。論次有自山樵,生於元至正乙亥秋七月二十二日,卒於永樂丁亥正月十三
日,以疾終於正寢,壽七十有三。配周氏,世家蕭邑,鄉曰昭鴻,有賢行,先卒。子男
即昭,孫男長璵任建寧府學訓導,次驥、騏、驎、驌。孫女永貞,適諸暨駱大年孫曾繩。
繩家學源源,習熟葬用,明年夏四月二十一日,卜地鄉香爐山之原配周氏合祔。嗚呼!
山樵君子儒也。厄窮而守益,至持操而志益充。衣冠偉望,處鄉里恂恂然,遵養時,晦
不伎不求人,孰不為致重乎?立言君子揭銘摛光,導揚潛德,納諸玄堂,庶傳永久。六
大理左少卿致仕山陰呂升狀。
書竹齋先生詩集後
竹齋先生詩集者,諸暨駱稱大年之所彙萃者也。先生世諸暨人,名冕,字元章,竹
齋其別號,豪放不羈士也。其為人概具學士,宋公所撰《王冕傳》謂:「馬不覂駕,不
足以見其奇才。」冕亦類是。夫予又聞之先生善寫梅,自成一家,其法則出入楊無咎。
平生愛讀《周禮》,探其微,嘗著書一卷曰:「吾不死持此遇明主,伊呂事業不 難致
也。 」值元季,視時政不綱,負氣懷憤,則出言無所顧忌,率多譏刺其任事之人,致
人目之為狂。豈真狂者哉?走四方,其足跡殆半天下,志無所遂。迨謁太祖,高皇帝於
金華與語,頗合,獲留餉午。具惟飯一盂,蔬一盤。先生且談且食盡,飽乃已拜。上喜
曰:「先生能首粗糲如是,可與共大事。」即授以諮議參軍。未幾,遘疾遽亡。知之者,
謂使天假之以年,其樹功烈當不在元勳之下。是知其詩為先生余事耳,況其大篇短章,
豪雄俊偉,汪洋浩翰,酷似其為人。故誠意伯劉公嘗序其集曰:「其言有忠君愛民之情、
去惡拔邪之志,懇懇悃悃見於詞意之表。」誠得先生之心者也。其集甚富,借厄兵燹不
全。其今大年所集,僅能收拾於煨燼殘缺之餘,蓋千百而什一也。是則先生之手澤尚存,
亦可謂之不死矣。大年實先生之曾孫婿,端願謹愨,有文有藝。子三人,居安、居敬、
居恭,亦讀書尚禮。稱其家兒談者,謂其父子所得皆出於尊人溪園先生之教。溪園今年
幾九十,駕厚君子,博學能文。嘗出粟助有司販恤貧困,奉璽書旌為義民。以彙萃是集,
不沒先生之善而觀,亦駱氏義舉之一端雲。溪園名象賢,字則民,故並識之。資善大夫
南京吏部尚書致仕蕭山魏驥書。
書竹齋先生詩集卷後
是集之傳, 實先生曾孫婿駱大年之所自也。大年端介願愨,儒 素自居,雲棲乃別
號。婦王,字永貞,從大父山樵翁,笄而命之,壺彝素率,配德警誡無違。子三人,長
居安,次居敬、居恭,閑習詩禮,雍雍氣誼之間,居敬梅之墨妙亦精。其尊人溪園先生
博學,擅古文辭,山樵為忘年交,遺稿刊刻,深切於衷。溪園嘗輸粟貸貧民,奉旨以義
民旌淑預光祿酒撰,采輯《諸暨志》,工費毋溷於人,書成大家。費見具膻醴,悉拒絕
之,狷介若是,非義而何逮?若婦王保佑其家世,其竹齋遺稿,輔相克觀,厥成行,無
攸遂,賓敬有儀重,山樵十年乃字之得人。竹齋襟懷曠絕,矯時慢物,嘗曰:「士生天
地間,苟不以道德功名顯,亦當文翰傳後。何得生無益而歿無聞焉?」諸孫武昭克能,
佩服斯訓,凡諸述作,無不記憶叩之,朗然成誦,慨古懷今,蕭然吟詠,自若明日,鐺
無粟煮,不暇論事,殊世異幾。及百年,雲棲相謂興起,休烈導揚,篇簡具載,刊置九
原可作,平生志願酬矣。懲勸風刺,措諸言辭之表,人得而見矣。詩凡三卷,弁諸首簡,
誠意伯青田劉公基出處詳悉,並載太史,金華宋公濂訓導,諸暨張公辰傳中。予也與王
氏居連里巷,山樵為執友,行侍席聽講常多,重以溪園文學交好。斷金之誼,姻親之往
來,詳於見聞,高山仰止,書成渙乎一新。因不辭而書之詩曰:「心乎,愛矣,遐不謂
矣,其斯之謂爭?」景泰七年歲在丙子二月既望郡人白圭書。
竹齋集序(一)
乾隆壬寅之秋,予客杭,寓居姚園寺巷姚氏之雙清軒,與鮑子以文相往來。一日,
讀元人詩而鮑子適至,因語之曰:「吾鄉楊鐵崖、王山農二公,詩文甲於元代而集鮮完
本,君家饒秘笈,盍以其全者示我乎?」鮑子曰:「具有之王一而楊七,皆足本也,子
欲見之夫?何吝?」予躍然起曰:「此事懷之久矣!君果以足本相假,當謀之邑中,合
眾力為重梓焉。」鮑子許諾且從而縱恿之。是夕酒酣,予濡筆作征刻啟稿一通,凡數百
言,方欲舉,行為友人牽率入閩,事遂寢。
越十有六年,為嘉慶丁巳,與王君柱公晤言及之。君大喜曰:「不才亦懷之數年,
鮑氏本近已借錄,藏筐中,正欲待先生為提唱耳?」即持啟稿去,鍥而傳佈之,然同人
應之者尚少。逾年自客所歸,有告者曰:「柱公刻《竹齋集》將竣事。」予心喜之而末
遽信也。今七月之二十有二日,既人定矣,有叩門送書者自城中來。啟視之,則煥然
《竹齋》新刻也,為之狂喜。時秋暑方盛,簧燈而疾讀之,不自知蚊蠛之刺膚與沾汗之
流足也。柱公書來,屬於覆校。為考定偽謬數十字,題四詩於卷,以復之。近又力督為
序,予告以山農先生之為人與其詩,有劉文成公序,知之深論之當,予何人,敢復贅為?
辭不獲命,姑追述其刻書之緣起如此。噫!是役也,雖發端於予,而勞勞奔走,力與願
違。今得山農後裔剞劂告備,誠為可幸矣!然而萍蓬流轉之身無風竅唱和之實,斯幸也!
適足以為愧也。柱公方切切焉為鐵崖七集呼將伯,吾知自今以往,人皆感柱公之用心,
慕表章前哲之盛舉,山鳴而鐘應,磁引而鐵隨,必能刻期集事。予又將轉愧而為幸,且
得藉手以告成事於鮑子,其為幸更何如也!嘉慶四年己未八月中秋日同裡後學郭毓書
竹齋集序(二)
嘗讀詩至元之季, 世得二人焉,一曰席帽山人王逢,一曰煮石 山農王冕。是二人
者,其姓氏同,其遭時不偶,遁跡山野,卒至播遷,淪落以死,亦無不同。至其為詩,
則又各抒性靈,感時紀事,以陶寫其磊落抑塞之氣,而不為元時習尚所囿,皆豪傑之士
也!余嘗客澄江,過逢之黃山故里,訪其遺詩,得《梧溪集》而誦之。及歸,而求王冕
所著《竹齋集》不可得。後聞越中駱氏家有藏本,倩友人訪之,亦不見寄,竊歎古人著
作或抑於一時,必歷久而始傳,或傳矣而末廣,必更閱百餘年而始克廣其傳,此蓋有數
焉。今駱氏既有藏本,其精神意氣之所注,郁積而不可遏,則必有好古之士,為之抉幽
剔隱,出其書而傳播之。譬之金玉,沈埋土中雖干百年而必發,又安見《竹齋》一集之
終於淪沒乎?
諸暨王君柱公,好古者也,因購書僑居於杭。一日,過余抱山堂,手一編請曰:
「此予家遠祖《竹齋集》也,訪求數載,今得駱氏本於鮑氏知不足齋,然中多魯魚亥豕
之訛,幸為我勘校編次之,且乞一言棄其首,將付之梓人,以傳世焉。」余欣然應命曰:
「此吾二十年前所遍覓而不可得者,不謂今始得之,且得之於元章之後裔。」噫,奇矣!
以此見古今人雖不相及,而詩文之傳每曠世相感。元章之歿,去今四五百年矣,其詩篇
散佚,初賴駱氏之收輯,後得顧俠君之選存,此皆相感於不自知者,況居其裡同其族如
王君者乎?宜其倦倦於心而必思表見於世也。余嘉王君好古不沒其先世之遺文,而並望
其覓《梧溪集》而刊之,合為元季王氏兩布衣詩,是則余之願也夫。嘉慶三年歲次戊午
十月朔日錢塘朱彭書於鐵崖之抱山堂。
煮石山農王冕
冕字元章,諸暨田家子也。父命牧牛,冕放牛隴上,潛入塾聽村童誦書。暮亡其牛,
父怒撻之。他日依僧寺,夜坐佛膝,映長明燈讀書。安陽韓性異而教之,遂通《春秋》。
嘗一試進士舉不第,即焚所為文,讀古兵法,著高簷帽,衣綠蓑衣,攝長齒屐,擊木劍,
或騎牛行市中,鄉里小兒皆詘笑,冕弗顧也。嘗北遊燕都,泰不華薦以館職,冕曰:
「不滿十年,此中狐兔游矣,何以祿為?」冕工於畫梅,以胭脂作沒骨體。燕京貴人爭
求畫,乃以一幅張壁間,題詩其上曰:「疏花個個團冰玉,羌笛吹他不下來。」或以為
刺時,欲執之。冕覺後亟歸,隱會稽之九里山,自號「煮石山農」。命其居曰「竹齋」,
題其舟曰「浮萍軒」,自放鑒湖之曲。賦詩輒千百言,鵬騫海怒,讀者毛發為聳。明太
祖既取婺州,遣胡大海攻紹興,屯兵九里山。大海延冕問策,冕曰:「越人秉義,不可
以犯。若為義,誰敢不服;若為非義,誰則非敵。」明日疾,遂不起。宋文憲公就濂作
《王冕傳》,言太祖取婺州,將攻越, 物色得冕, 置幕府,授以諮議參軍,一夕以病
死。秀水朱檢討彝尊曰:「冕為元季逸民,自宋文憲傳出,世皆以參軍目之,冕亦何嘗
一日參軍事哉?讀徐顯《裨史集傳》,冕蓋不降其志以死者也。」向來選本,俱編元章
入明詩,茲特援朱檢討之言以正之,使後之君子得以考焉。
顧嗣立《元詩選•二集•竹齋集》
《明史•王冕傳》
王冕,字元章,諸暨人。幼貧,父使牧牛,竊入學捨,聽諸生誦書,暮乃返,亡其
牛。父怒撻之,已而復然。母曰:「兒癡如此,曷不聽其所為?」冕因去依僧寺,夜坐
佛膝上,映長明燈讀書。會稽韓性聞而異之,錄為弟子,遂稱通儒。性卒,門人事冕如
事性。屢應舉不中,棄去,北遊燕都,客秘書卿泰不花家。擬以館職薦,力辭不就。
既歸,每大言天下將亂,攜妻孥隱九里山,樹梅千株,桃杏半之,自號「梅花屋
主」。善畫梅,求者踵至,以幅長短為得米之差。嘗仿《周官》著書一卷,曰:「持此
遇明主,伊、呂事業不難致也。」太祖下婺州,物色得之,置幕府,授諮議參軍,一夕
病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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