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一十一
      【元紀二十九】 起玄黓執徐七月,盡昭陽大荒落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至正十二年

    秋,七月,庚辰,徐壽輝將項普略,引兵自徽、饒犯昱嶺關,攻杭州。城中倉猝無
備,參政樊執敬,遽上馬率眾出,中途與賊遇,射死賊四人,賊逐之,復射死三人,已
而賊來益眾,填咽街巷,且縱火,眾皆潰去。賊呼執敬降,執敬怒叱之曰:「逆賊,守
關吏不謹,汝得至此,恨不碎汝萬段,何謂降邪!」乃奮力斫賊,因中創死。僕田也先
馳救之,亦中槍死。

    時董摶霄從江浙平章嘉琿征安豐,乘勝攻濠州,會朝廷命移軍援江南,遂渡江至德
清,而杭州已陷。嘉琿問計,摶霄曰:「賊見杭州子女玉帛必縱掠,不暇為備,宜急攻
之。今欲退保湖州,設賊乘銳趣京口,則江南不可為矣。」嘉琿猶豫未決,諸將亦難其
行。摶霄正色曰:「江浙,相君方面,既陷而及今不取,誰任其咎!」復拔劍顧諸將曰:
「諸君荷國厚恩,而臨難苟免。今相君在是,敢有慢令者斬!」遂進兵薄杭州。賊迎敵
至鹽橋,摶霄麾壯士突前,諸將相繼夾擊,凡七戰,追殺至清河坊。賊奔接待寺,塞其
門而焚之,賊皆死,遂復杭州,餘杭、武康、德清次第以平,摶霄亦受代去。

    賊之入城也,偽帥項葵、楊蘇,一屯明慶寺,一屯北關門妙行寺,稱彌勒佛出世以
惑眾,不殺不淫,招民投附者,注姓名於籍,庫中金帛,悉輦以去。平章嘉琿自湖州統
軍還,舉火焚城,殘傷殆盡,誅附賊充偽職者范縣尹等,裡豪施尊禮、顧八迎敵官軍,
剮於市,家產並沒入官;省都事以下,坐失守城池,罷黜不敘;省官復任如故。

    賊復自昱嶺關寇於潛,行省乃假摶霄為參知政事,復提兵討之。摶霄即日引兵至臨
安新溪,新溪為入杭要路,分兵守之,而以大軍進至叫口,及虎檻,遇賊,皆大破之,
追擊至於潛,遂復其縣治,既又復昌化及昱嶺關,降賊將潘大間二千人。賊又有犯千秋
關者,摶霄還軍守於潛,而賊兵大至,焚倚郭廬捨。摶霄按軍不動,左右請出兵,摶霄
曰:「未也。」遣人執白旗登山望賊,約曰:「賊以我為怯,必少懈,伺其有隙,則麾
所執旗。」又伏兵城外,皆授以火砲,復約曰:「見旗動,砲即發。」已而旗動砲發,
兵盡出,斬首數千級,遂復千秋關。

    未幾,賊復攻獨松、百丈、幽嶺三關,摶霄乃先以兵守多溪,多溪,三關要路也。
既又分為三軍,一出獨松,一出百丈,一出幽嶺,然後會兵搗賊巢,遂乘勝復安吉。賊
帥梅元等來降,且言復有帥十一人欲降者,即遣偏將余思忠至賊寨諭之。賊皆入暗室潛
議,思忠持火投入室內,拔劍語眾曰:「元帥命我來活汝,汝復何議!」已而火起,焚
其寨,叱賊黨散去,而引賊帥來降。明日,進兵廣德,克之。

    時蘄、饒諸賊復犯徽州,賊中有道士,能作十二里霧,摶霄引兵擊之。已而妖霧開
豁,諸伏兵皆起,賊大潰,斬首數萬級,擒道士,焚其妖書而斬之,徽州遂平。

    辛巳,命通政院使達爾瑪實哩與樞密副使圖沁布哈討徐州賊,給敕牒三十道以賞功。

    己丑,湘鄉賊陷寶慶路,丁酉,湖南元帥副使小雲實哈雅率兵復之。

    托克托為相,諱言兵亂,哈瑪爾從而媒薛其短,帝怒,召托克托責之曰:「汝嘗言
天下太平無事,今紅軍一宇內,丞相以何策待之?」托克托汗流夾背。庚寅,自乞督軍
討徐州,許之。兵部尚書穆爾哈瑪穆特等言:「大臣,天子之股肱,中書,庶政之根本,
不可一日離。請留托克托以弼亮天工,庶內外有兼治之宜。」不報。遂詔托克托以達爾
罕、太傅、右丞相分省於外,總制諸路軍馬,爵賞誅殺,悉聽便宜行事。

    是月,徐壽輝將王善、康壽四、江二蠻等陷福安、寧德等縣。

    八月,癸卯,方國珍率其眾攻台州,浙東元帥頁特密實、福建元帥赫迪爾擊退之。

    甲辰,以同知樞密院事哈瑪爾為中書添設右丞。

    丁未,日本國白高麗賊過海剽掠,身稱島民,高麗國王合巴延特穆爾調兵剿捕之。

    己酉,命知樞密院事耀珠、中書平章政事綽思戩、額楚克達嚕噶齊福壽,並從托克
托出師徐州。丁卯,托克托發京師。

    安陸賊將俞君正,復陷荊門州,知州聶炳死之。荊門之初陷也,炳出募民兵,得眾
七萬,復州城。既而君正復來攻,炳率孤軍晝夜血戰,援絕,城復陷,為賊所執,極口
罵不絕,賊以刀抉其齒盡,乃支解之。炳,江夏人也。

    賊將黨仲達陷岳州。

    九月,乙亥,俞君正復陷中興,耀珠率兵與戰於樓台,敗績,奔松滋。本路判官上
都統兵出擊之,既而東門失守,上都倉皇反鬥,被執,大罵,賊刳其腹而死。

    己卯,監察御史及河南分御史台、行樞密院、廉訪司等官,交章言額森特穆爾出征
河南功績,帝從其言,賜額森特穆爾金系腰及金銀鈔幣。

    癸未,中興義士范中,偕荊門僧李智率義兵復中興路,俞君正敗走,龍鎮衛指揮使
諳都刺哈曼領兵入城,耀珠自松滋還,屯兵於石馬。

    乙酉,托克托至徐州,有淮東元帥逯善之者,言官軍不習水土,宜募場下鹽丁,可
使攻城,乃以禮部郎中逯曾為淮南宣慰使,領征討事,募瀕海鹽丁五千人從征徐州。又
有淮東豪民王宣者,言鹽丁本野夫,不如募市中趫勇便捷者可用,托克托復從之。前後
各得三萬人,皆黃衣黃帽,號曰黃軍。

    托克托知城有必克之勢,辛卯,下令攻其西門。賊出戰,以鐵翎箭射其馬首,托克
托不為動,麾軍奮擊之,大皮其眾,入其郛。明日,大兵四集,亟攻之,城堅,不可猝
拔,托克托用宣政院參議伊蘇計,以巨石為砲,晝夜攻之不息。賊不能支,城破,芝麻
李遁,獲其黃傘、旗、鼓,燒其積聚,追擒其千戶數十人,遂屠其城。

    帝遣中書平章政事布哈等,即軍中命托克托為太師,依前右丞相,趣還朝,而以樞
密院同知圖濟等進師平穎、亳。師旋,賜上尊、珠衣、白金寶鞍,皇太子錫燕於私第。
是役也,托克托以得芝麻李奏功,及班師後,伊徹察喇代之,月餘始獲芝麻李,械送京
師,托克托密令人就雄州殺之。

    己亥,賊攻辰州,達嚕噶齊和尚擊走之。

    是月,帝至自上都。

    蘄、黃賊陷湖州、常州。

    徐州既平,彭大、趙君用率芝麻李餘黨奔濠州,托克托命賈魯追擊之。

    孫德崖等與郭子興不協,互相猜防,會彭、趙奔濠州,德崖納之。二人本以窮蹙來
奔,德崖與子興反屈己下之,事皆稟命,遂為所制。彭大頗有智數,攬權專決,君用唯
唯而已。子興禮彭大而易君用,君用銜之,德崖等遂與君用謀,伺子興出,執之通衢,
械於孫氏,將殺之。硃元璋時在淮北,聞難亟歸,念子興素厚彭而薄趙,禍必趙發,非
彭不可解,乃與子興子往訴於彭大,彭大怒曰:「我在此,誰敢爾!」即命左右呼兵以
出,元璋亦被甲持短兵與俱,至孫氏家,圍其宅,發屋破械,使人負子興以歸,子興遂
得免。

    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桑節,受命出師湖廣,行至江東,更令守江州。

    時江州已陷,趙普勝、周驢等據池陽,太平官軍止有三百人。賊號百萬,眾皆走,
桑節曰:「畏賊而逃,非勇也;坐而待攻,非智也。汝等皆有妻子、財物,縱逃,其可
免乎?」乃貸富人錢,募人為兵。先是行台募兵,人給百五十千,無應者;至是桑節募
兵,人五十千,眾爭赴之,一日得三千人。乃具舟楫直趨銅陵,克之,又破賊白馬灣。
賊敗走,分兵躡之。抵白湄,賊窮急,回拒官軍,官軍乘勝奮擊,賊盡殪,擒周驢,奪
船六百艘,軍聲大振,遂復池州。乃命諸將分道討賊,復石埭諸縣。賊復來攻,命王惟
恭列陣待之。鋒始交,出小艦從旁橫擊,大破走之,進據清水灣。伺者告賊艦至自上流,
順風舉帆,眾且數十倍,諸將失色,桑節曰:「無傷也,風勢盛,彼倉猝必不得泊。但
伏橫港中,偃旗以待,俟過而擊之,無不勝矣。」風怒水駛,賊奄忽而過,乃命舉旗張
帆,鼓噪攻之,官軍殊死戰,風反為我用,又大破之。時賊久圍安慶,捷聞,遽燒營走。
進復湖口縣,克江州,留兵守之。命王惟恭柵小孤山,而桑節自據鄱陽口,綴江湖要沖,
以圖恢復。

    時湖廣已陷,江西被圍,淮、浙亦多故,卒無援之者。日久,糧益乏,士卒鹹困。
或曰:「東南完實,盍因糧以圖再舉乎?」桑節曰:「吾受命守江西,必死於此。」眾
莫敢復言。頃有賊乘大船四集來攻,取蒹葦編為大筏,塞上下流,火之。官軍力戰,眾
死且盡,桑節之從子拜布哈與親兵數十人死之。桑節猶堅坐不動,賊發矢射桑節,乃昏
僕。賊素聞桑節名,不忍害,舁置密室中,至旦乃蘇。賊羅拜,爭饋以食,桑節斥之,
遂不復食,凡七日,乃自力而起,北面再拜曰:「臣力竭矣!」遂絕。桑節為人,公廉
明決,在軍中,能與將士同甘苦,以忠義感激人心,故能以少擊眾,得人死力雲。

    冬,十月,霍山崩。前三日,山如雷鳴,禽獸驚散,隕石數裡。

    是月,蘄、黃賊陷江陰州。州大姓許普與其子如章,聚惡少,資以飲食,賊四散抄
掠,誘使深入,殪而埋之。戰於城北之祥符寺,父子皆死。

    十一月,乙亥,以桑節為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出師湖廣,時猶未聞桑節死事也。

    丙子,中書省臣請為托克托立《徐州平寇碑》及加封王爵。

    癸未,命江浙行省右丞特裡特穆爾總兵討方國珍。

    是月,蘄、黃賊番眾寇安慶,水陸並進。上萬戶蒙古綽斯連破之,輕舟追北,中流
矢,卒。

    十二月,辛亥,詔以杭、常、湖、信、廣德諸路皆已克復,赦詿誤者,蠲其夏稅、
秋糧,命有司撫恤其民。

    癸亥,托克託言京畿近地水利,召募江南人耕種,歲可得粟麥百萬餘石,不煩海運
而京師足食,帝曰:「此事有利於國家,其議行之。」

    是月,賈魯以兵圍濠州。

    先是中書左司郎中田本初言:「江南漕運不至,宜墾內地課種。昔漁陽太守張堪種
稻八百餘頃,今其跡尚存,可舉行之。」於是起山東益都、般陽等十三路農民種之,秋
收課,所得不償其所費。是歲,農民皆罷散,乃復立都水庸田司於汴梁,掌種植之事。

    以察罕特穆爾為汝寧府達嚕噶齊。察罕特穆爾者,系出北庭,其祖父徙河南,為穎
州沈丘人。察罕特穆爾幼篤學,嘗應進士舉,有時名,身長七尺,修眉覆目,左頰有三
毛,怒則毛皆直指,居常慨然有大志,及汝、穎盜發,乃奮義起兵,沈丘子弟願從者數
百人,與信陽州羅山人李思齊同設奇計,襲破羅山縣。事聞,授察罕特穆爾汝寧府達嚕
噶齊,思齊知府事。於是所在義士俱將兵來會,得萬人,自成一軍,屯沈丘,數與賊戰,
輒克捷。

    改淮東宣慰司為都元帥府,移治淮西,起余闕為宣慰副使,歛府事,分兵守安慶。

    時南北音問隔絕,兵食俱乏,闕抵官十日而寇至,拒卻之。乃集有司,與諸將議屯
田戰守計,環境築堡寨,選精甲外捍,而耕稼於中,屬縣灊山八社,土襄沃饒,悉以為
屯。

    湖廣行省平章政事多爾濟巴勒卒於黃州蘭溪驛。

    多爾濟巴勒自陝西間道行至重慶,聞江陵陷,道阻不可行,或請少留以俟之,不從。
湖廣行省時權治澧州,既至,律諸軍以法而授納粟者以官,人心翕然。

    汝中柏、拜特穆爾言於丞相曰:「不殺多爾濟巴勒,則丞相終不安。」蓋謂其帝意
所屬,必復用耳。乃命多爾濟巴勒職,專供給軍食。時官廩所儲無幾,即延州民有粟者,
親酌酒諭勸之而貸其粟,約俟朝廷頒鈔至,即還其直,民無不從者。又遣官糴粟河南、
四川之境,民聞其名,爭輸粟以助軍餉。右丞巴延布哈方總兵,承順風旨,數侵辱之,
多爾濟巴勒不為動。會官軍復武昌,至蘄、黃,巴延布哈百計征索無不給,或猶言其供
需失期,達爾罕軍帥王布哈奮言曰:「平章,國之貴臣,今坐不重茵,食無珍味,徒為
我曹軍食耳。今百需立辦,顧猶欲誣之,是無人心也,我曹便當散還鄉里矣!」托克托
又遣國子助教鄂勒哲至軍中,風使害之,鄂勒哲反加敬禮,語人曰:「平章,舊勳之家,
國之祥瑞,吾苟傷之,則人將不食吾餘。」

    多爾濟巴勒素有風疾,軍中感霧露,所患日劇,遂卒,年方四十。

    多爾濟巴勒立朝,以扶持名教為己任,薦拔人才而不以為私恩。留心經術,凡伊、
洛諸儒之書,未嘗去手;喜為詩及書畫,翰林學士承旨臨川危素,嘗客於多爾濟巴勒,
諫之曰:「明公之學,當務安國家,利社稷,毋為留神於末藝。」多爾濟巴勒深服其言。
其在經筵,開陳大義為多,兼采前賢遣言,各以類次,為書凡四卷:一曰《學本》,二
曰《君道》,三曰《臣職》,四曰《國政》,帝覽而善之,賜名曰《治原通訓》,藏於
宣文閣。

    蘄、黃賊之犯江東、西也,詔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爾率兵討之。布延特穆爾益募
壯健為兵,得驍勇士三千,戰艦三百艘。賊方聚丁家洲,官軍猝與遇,奮擊,敗之,遂
復銅陵縣,擒其賊帥,復池州。分遣萬戶普賢努屯陵陽,王建中屯白面渡,閭爾討無為
州,而自率鎮撫布哈萬戶明安駐池口,以防遏上流,為之節度。

    已而江州再陷,安慶被圍益急,遣使求救,諸將皆欲自守信地,布延特穆爾曰:
「何言之不忠也!安慶與池隔一水,今安慶固守,是其節也。救患之義,我豈可緩!上
流官軍中潰,然皆百戰之餘,所乏者錢谷、器具而已。吾受命總兵,安可坐視而不恤
哉!」即大發帑藏以周之。潰軍皆大集,而兩軍之勢復振,安慶之圍遂解。

    江浙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移官江西,時蘄、黃賊據饒州,饒之屬邑安仁,與龍
興接壤,其民皆相挺為亂。策琳沁巴勒道出安仁,駐兵招之,來者厚加賞賚,不從則乘
高縱火攻散之。餘干久為盜區,亦聞風順服。先是江西平章道通,以寬容為政,軍民懈
馳;策琳沁巴勒既至,風采一新,威聲大振,所在群盜多有謀歸款者。

    江浙行省參知政事蘇天爵,總兵於饒、信,所克復一路六縣,憂深病積,遂卒於軍
中。天爵為學,博而知要,長於紀載,著《名臣事略》。是中原前輩,凋謝殆盡,人稱
天爵獨任一代文獻之寄。

    翰林學士承旨張起巖卒,謚文穆。

    起巖眉目清揚,望而知其為雅量君子。及其臨政決疑,意所背向,屹然不可回奪。
或時面折人過,面頸發赤不少恕。哀者謂其外和中剛,不受人籠絡如歐陽修。安南修貢,
其陪臣致其世子之辭,必候起巖雲。

    蘄、黃二州大旱,人相食。

    ◎至正十三年

    春,正月,庚午朔,用帝師請,釋放在京罪囚。

    中書添設右丞哈瑪爾正除右丞。

    詔印造中統元寶交鈔一百九十萬錠,至元鈔一十萬錠。

    辛未,以托克托先言京畿近地水利,立分司農司,以中書右丞烏蘭哈達、左丞烏古
遜良楨兼大司農卿,給分司農司印,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間,北抵檀、順州,東及
遷民鎮,凡系官地及元管各處屯田,悉從分司農司立法佃種,給鈔五百萬錠,以供工價、
牛具、農器、谷種之用。

    癸酉,以皇第二子育於太尉眾嘉努家,賜眾嘉努及乳母鈔各一千錠。

    甲戌,重建穆清閣。

    乙亥,命中書右丞圖圖以兵討商州賊。

    庚辰,中書省言:「近立分司農司,宜於江浙、淮東等處,召募能種水田及修築圍
堰之人各一千各為農師,教民播種。宜降空名添設職事敕牒一十二道,遣使□往其地,
有能募農民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者正八品,三百名者從七品,即書填流官職名給
之,就令管領所募農夫,不出四月十五日,俱至田所,期年為滿,即放還家。其所募農
夫,每名給鈔十錠。」從之。

    丙戌,以武衛所管鹽台屯田八百頃,除軍見種外,荒閒之地,盡付分司農司。

    二月,丁未,祭先農。

    甲寅,中書省言徐州民願建廟宇,生祠右丞相托克托,從之,詔仍立托克托《平徐
勳德碑》。

    三月,己卯,命托克托領大司農司。

    甲申,詔修大承天護聖寺,賜鈔二萬錠。

    丁亥,命托克托以太師開府、提調太史院、回回漢兒司天監。

    己丑,以各衙門系官田地及宗仁等衛屯田地,並付分司農司播種。

    是月,會州、定西、靜寧、莊浪等州地震。

    命江浙行省左丞特裡特穆爾、江南行台侍御史遵達實哩招諭方國珍。

    賊眾十萬攻池州,布延特穆爾會諸將分番與戰,大敗之,乘勝率舟師以進。

    夏,四月,戊戌朔,特命中書左丞烏古遜良楨得用軍器。

    庚子,以禮部所轄掌薪司並地土,給付分司農司。

    己酉,詔取勘徐州、汝南、南陽、鄧州等處荒田並戶絕籍沒入官者。

    立司牧署,掌分司農司耕牛,又立玉田屯署。

    降徐州路為武安州,以所轄縣屬歸德府,其滕州、嶧州仍屬益都路。

    是月,帝如上都。

    五月,己巳,命東安州、武清、大興、宛平三縣正官添給河防職名,從都水監官巡
視渾河堤岸,或有損壞,即修理之。

    辛未,江西行省左丞相策琳沁巴勒、江浙行省左丞老老引兵取道自信州,元帥韓邦
彥、哈密取道自徽州、浮梁,同復饒州、蘄、黃賊聞風皆奔潰。

    壬午,中書左丞賈魯卒於軍中。

    魯攻濠州,同總兵官平章伊撤察喇督戰,魯誓師曰:「吾奉旨統八衛漢軍,頓兵於
濠七日矣,爾等同心協力,必以今日巳午時取城池然後食。」魯上馬麾進,抵城下,忽
頭眩,下馬,且戒兵馬弗散。病癒亟,卻藥不肯汗,遂卒,官軍解圍去。

    乙未,泰州賊張士誠陷高郵,據之。

    士誠,泰州白駒場亭民也,以操舟販鹽為業。少有膂力,無賴,諸富家陵侮之,或
弗酬其直,弓兵邱義屢辱之。士誠怨,欲報之,與其弟士義、士德、士信,結壯士李伯
升等十八人,殺邱義及所仇富家,焚其廬捨,延燒居民甚眾。自懼獲罪,乃入旁近場,
招集少年起兵。行至丁溪,大姓劉子仁集眾拒之,士義中矢死,士誠益怒,決戰,子仁
眾潰,入海。士誠遂乘勢攻泰州,有眾萬餘,克興化,結寨於德勝湖。朝廷遣使以萬戶
告身招之,士誠不受。命淮東宣慰司掾納蘇喇鼎以兵捍德勝湖,賊船七十餘柁,乘風而
來,即前擊之,焚其二十餘船,賊潰去。

    既而士誠襲高郵,屯兵東門,納蘇喇鼎麾兵挫其鋒,賊鼓噪前,乃發火筒、火鏃射
之,死者蔽流而下。賊繚船於背,盡力來攻,而阿蘇衛軍及真、滁萬戶府等官,見賊勢
熾,皆遁走,納蘇喇鼎知必死,謂其三子曰:「汝輩可出走。」二子不肯去,遂皆死之。
士誠陷高郵,據以為都,僭國號大周,自稱誠王,建元曰天祐。

    是月,布延特穆爾以舟師與賊戰於望江,又戰小孤山及彭澤,又戰龍開河,皆敗走
之,進復江州。

    濠州圍解,軍士多死傷,硃元璋乃歸鄉里,募兵得七百餘人;六月,丙申朔,還至
濠,郭子興喜,以元璋為鎮撫。

    時彭大、趙君用馭下無道,所部多橫暴,元璋恐禍及己,乃以七百人屬他將,而獨
與徐達等二十四人南去略定遠,中余遇疾復還。聞定遠張家堡有民兵號驢牌寨者,孤軍
乏食,欲來降未決,元璋曰:「此機不可失也!」乃強起,白子興,選騎士費聚等從行,
至寶公河,其營遣二將出,大呼曰:「來何為?」聚恐,請益人,元璋曰:「多人無益,
滋之疑耳。」乃直前下馬,渡水而往。其帥出見,元璋曰:「郭元帥與足下有舊,聞足
下軍乏食,他敵欲來攻,特遣吾相報,能相從,即與俱往,否則移兵避之。」帥許諾,
請留物示信,元璋解佩囊與之,寨中以牛脯為獻,令諸軍促裝,且申密約。元璋還,留
聚俟之,越三日,聚還報曰:「事不諧矣,彼且欲他往。」元璋即率兵三百人抵營,誘
執其帥。於是營兵焚舊壘悉降,得壯士三千人,又招降秦把頭,得八百餘人。

    繆大亨以義兵二萬屯橫澗山,元璋命花雲夜襲破之,大亨舉眾降,軍聲大振。達,
濠州人。雲,懷遠人,體長大,面鐵色,驍勇絕人。

    丁酉,立皇子阿裕實哩達喇為皇太子,授以金寶,詔天下,大赦。命右丞相托克托
兼詹事院詹事。

    庚子,知樞密院事實喇巴圖總河南軍,平章政事達實巴都魯總四川軍,自襄陽分道
而下,克復安陸府。

    癸卯,沃濟野人以皮貸來降。

    辛亥,命前河西廉訪副使額森布哈為淮西添設宣慰副使,以兵討泰州。

    初,張士誠陷泰州,河南行省遣知高郵府李齊往招降,被拘久之,賊酋自相殺,始
縱齊來歸。俄而興化陷,行省以左丞偰哲篤偕宗王鎮高郵,使齊出守甓社湖。已而高郵
破,省憲官皆遁,有詔赦凡叛逆者。詔至高郵,不得入,賊紿曰:「請李知府來,乃受
命。」行省強齊往,至則下之於獄。官軍諜知之,乃進攻城。士誠呼齊使跪,齊叱曰:
「吾膝如鐵,豈肯為賊屈!」士誠怒,扼之跪,齊立而詬之,乃曳倒,捶碎其膝而剮之。
齊,廣平人也。

    詔淮南行省平章政事福壽討張士誠。

    秋,七月,丁卯,泉州天雨白絲,海潮日三至。

    壬申,湖廣行省參政阿嚕輝復武昌及漢陽。

    是月,布延特穆爾進兵攻蘄州,擒偽帥魯普恭,遂克其城。進兵道士洑,焚其柵,
抵蘭溪口,殲黃連寨賊巢,分兵平巴河,於是江路始通。

    硃元璋率兵略滁陽,道遇李善長,與語,悅之,留置幕下,俾掌書記,語之曰:
「方今群雄並爭,非有智者不可與謀議。吾觀群雄中持案牘及謀事者,多毀左右將士,
將士弗得效其能,以至於敗。羽翼既去,主者安得獨存!汝宜鑒其失,務協諸將以成功,
毋效彼所為也。」善長,定遠人也。

    是月,進攻滁陽,花雲為先鋒,單騎前行,遇官軍數千人,雲提劍躍馬,橫衝其陣
而過。敵大驚曰:「此黑將軍勇甚,不可與爭鋒。」遂克滁陽,因駐師焉。

    彭大、趙君用挾郭子興往泗州,遣人邀共守盱眙,元璋以二人粗暴淺謀,不可與共
事,辭弗往。未幾,二人自相吞併,戰士多死,而彭大亦亡,君用專兵柄,很戾益甚,
將圖子興。元璋憂之,遣人說君用曰:「公昔困於彭城,南趨濠,使敦公閉壁不相納,
死矣。得濠而據其土,更欲害之,背德不祥。且郭公易與耳,其別部在滁者,兵勢重,
可慮也。」君用聞之,心頗恐,待子興稍以禮,子興乃得間將萬人至滁州,閱元璋所部
兵三萬餘,號令嚴明,軍容整肅,乃大悅。

    八月,帝至自上都。

    資政院使托和齊以眾兵復江州路。

    左遷四川行省平章耀珠為淮西元帥,供給烏撒軍,進討蘄、黃。

    九月,乙丑朔,日有食之。

    乙丑,建皇太子鹿頂殿於聖安殿西。

    是月,太白再經天。

    是秋,大旱,溪澗皆涸。

    冬,十月,庚戌,詔授方國珍徽州路治中,國璋廣德路治中,國瑛信州路治中,皆
遣之任。國珍等疑懼,不受命,仍擁船千艘據海道,阻絕糧運,復遣江浙右丞阿爾琿錫
等率兵討之。

    先是江浙左丞特哩特穆爾議招撫,浙東元帥府都事劉基持不可,曰:「國珍首亂,
赦之無以懲後。」左丞稱善,進基行省都事,聞之朝。而國珍使人浮海至京,賄用事者,
許國珍官,聽其降。坐其擅持威福,奪職羈管紹興,並罷左丞特哩特穆爾。國珍遂不可
制。

    基,青田人,初舉進士,揭傒斯深愛重之,曰:「子,魏元成流也。」嘗入行省幕
府,與其長抗議不合,投劾去。尋補浙江儒學副提舉,上言御史失職數事,受台抨歸,
至是又被謫,遂放浪山水間。

    命立水軍都萬戶府於昆山州,以浙東宣慰使納琳哈喇為正萬戶,宣慰副使董摶霄為
副萬戶。

    是月,撤世祖所立氈殿,改建殿宇。

    郭子興居滁再閱月,惑於讒言,悉奪硃元璋兵;又欲收李善長置麾下,善長涕泣自
訴,不肯從。自是征討之權,元璋皆不得與,且日疏遠,而事之愈恭。既而官軍圍滁,
有譖元璋戰不力者,子興信之,即令其人與元璋俱出戰;其人出未十步,即被矢反走,
元璋直前奮擊,眾皆披靡,徐還,了無所傷,子興頗內愧。時諸將各有所獻,元璋所至
禁剽掠,即有獲,以分下,無所獻,子興不悅。元璋妻馬氏知其意,悉所有遺子興妻張
氏,張氏喜,由是疑釁漸釋。

    十一月,丁亥,江西右丞和尼齊以兵平富州臨江,遂復瑞州。

    是月,立義兵千戶、水軍千戶所於江西,事平,願為民者聽。

    十二月,癸卯,托克托請以趙完普家產田地,賜知樞密院事,僧格實哩。

    庚戌,京師天無雲而雷鳴,少頃,火見於東南。懷慶路及河南府西北有聲如擊鼓者
數四,已而雷聲震地。

    是月,大同路疫,死者大半。

    江浙行省平章布延特穆爾、南台中丞曼濟哈雅及四川行省參政哈臨圖、左丞桑圖實
裡、西寧王索哈爾哈呼軍,討徐壽輝於蘄水,拔其偽都,壽輝遁入黃梅山中,獲偽官四
百餘人。

    陝西行省平章博囉、四川行省右丞達實巴都魯復均、房等州,詔博囉等守之,達實
巴都魯討東正陽。

    是冬,彭大之子早住自稱魯淮王,趙君用稱永義王。

    是歲,自六月不雨至於八月。

    造清寧殿、前山子、月宮諸殿宇,以宦官留守額森特穆爾等董其役。

    托克托信任汝中柏,由郎中參議中書事,獨右丞哈瑪爾與之競,托克托出哈瑪爾為
宣政院使,又位居第三,哈瑪爾由是深銜托克托。

    初,哈瑪爾嘗陰進西天僧,以運氣數媚帝,帝習為之,號延徹爾法。延徹爾,譯言
大喜樂也。哈瑪爾之妹婿集賢學士圖魯特穆爾,故有寵於帝,與婁都爾蘇、巴朗等十人,
俱號伊納克。圖魯特穆爾性奸狡,帝愛之,言聽計從,亦薦西蕃僧策琳沁於帝。其僧善
秘密法,謂帝曰:「陛下雖尊居萬乘,富有四海,不過保有一世而已。人生能幾何,當
受此秘密大喜樂禪定。」帝又習之,其法亦名雙修法,曰延徹爾,曰秘密,皆房中術也。
帝乃詔以西天僧為司徒,西蕃僧為大元國師,取良家女奉之,謂之供養,於是帝日從事
於其法。伊納克輩用高麗女為耳目,刺探貴人之命婦及士庶之室家,擇其美而善淫者媒
入宮中,數日乃出。巴朗者,帝諸弟也,與諸伊納克皆在帝前,相與褻狎,甚至男女裸
處,號所處室曰色濟克烏格依,譯言事事無礙也。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無所防
閒,丑聲穢行,著聞於外,雖市井之人亦惡聞之。皇太子年日以長,尤深疾圖魯特穆爾
等所為,欲去之,未能也。

    江西賊帥王善寇閩,官軍守羅源縣拒之。

    羅源與連江接壤,勢將迫連江。寧善鄉巡檢劉浚妻真定史氏,故相家女也,有才識,
謂浚曰:「事急矣,可聚兵以捍一方。」於是盡出奩中物,募壯士百餘,命仲子健將之,
浹旬間眾至數萬。

    賊尋破羅源,分兩道攻福州,浚拒之辰山,三戰三捷。俄聞福州陷,眾多潰去,浚
獨率健兵進,遇賊於中麻,突其陣,斬前鋒五人。賊兵大至,鏖戰三時頃,浚中箭墜馬,
健下馬掖之,俱被獲。浚憤,戟手大罵,賊縛浚階下,先斫手一指,罵彌厲,再斫一指,
亦如之,指且盡,斫兩腕,次及兩足,浚色不變,罵聲猶不絕,遂割其喉舌而死。健亦
以死拒賊,善義之,捨健,使殮浚屍瘞之。健歸,請兵於帥府以復父仇,弗聽,健盡散
家資,結死士百人,詐為工商、流丐,入賊中,夜半,發火大噪,賊驚擾,自相屠戮,
健手斬殺其父者張破四,並擒善及寇首陳伯祥來獻,磔之。事聞,贈浚福建行省檢校官,
授健古田縣尹,為浚立祠福州北門外,有司歲時致祭。浚,河南人也。

    知福寧州王巴延既死,賊時睹其引兵出入。及林德誠起兵討賊,乃望空呼曰:「王
州尹,王州尹,宜率陰兵助我斬賊!」時賊正祠神,睹紅衣軍來,以為偽帥康將軍,亟
往迎之,無有也,四面皆青衣官軍,賊大敗,斬其酋江二蠻,福寧遂平。事聞,贈巴延
濟寧路總管,追封太原郡侯。

    泉州大饑,死者相枕籍,其能行者,皆老幼扶攜,就食永春,永春尹盧琦命分詣浮
屠及大家使食之,所存活不可勝計。

    先是琦任永春,初下車,即賑饑饉,止橫斂,均賊役,減口鹽一百餘引,蠲包銀、
榷鐵之無征者。已而訟息民安,乃新學宮,延師儒,課子弟。鄰邑仙游盜發,琦適在彼
境,盜遙見之,迎拜曰:「此永春大夫也。為大夫百姓者何幸甚!吾邑長乃以暴毒驅我,
故至此耳。」琦因立馬諭以禍福,眾皆投刃槊,請縛其酋以自新,琦許之,酋至,械送
元帥府。自是威惠行於境外,故泉民皆來就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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