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駕崩了,全中國為此事最傷心的應該實屬李蓮英……大樹倒了,樹上的猢猻該
去哪兒呢?
光緒三十三年,軍機大臣瞿鴻禮被開缺回籍,林紹年被入河南巡撫。於是軍機有缺。慶
親王舉薦靠得住、經事多、資格老的張之洞入京為軍機大臣上行走。是年,張之洞已七十有
一,白髮蒼蒼。還有一缺,在慶王的極力推薦和袁世凱的努力下,補上了袁世凱。
轉眼過了春節,光緒帝的病情只重而不見輕,軍機大臣們在處理其他大事的同時,還四
處打聽名醫,為萬歲爺治病。
內務部原來就在外面聘用了兩位名醫,一位叫陳秉鈞,另一位叫曹元桓。這兩位大夫醫
術確實不低,尤其是那陳秉鈞,行醫多年,盛名極富。他有個行醫的名字叫陳蓮舫。他早就
看出,光緒皇帝的病並沒有多嚴重,最關鍵是需要靜養,但是作為皇帝靜養實不可能,所以
一天天的拖下去,皇帝的身體只會一天壞似一天。他怕治不了皇帝的病卻毀了自己來之不易
的名聲,便和曹元桓商量,決定辭去御醫之職,脫身回鄉。
內務部大臣好言相勸,只是勸他不住,只得准其還籍。可是他們一走,誰來為皇帝治病
呢?於是,朝廷急忙密電各省,要求訪求名醫,但陳曹二人須待有新的醫生來接替他們時,
方可離京。
得到求醫的密電,各省撫督個個不敢怠慢,明查暗訪。經過兩個多月的訪尋,終於找來
了數十位名醫,但給皇帝治病,要精益求精,經過篩選,也就只有四五個人了。這五個人是:
張彭年,施煥,周景燾,呂用賓和杜鐘駿。其中,醫術最高,最受光緒皇帝賞識的是京
城名醫呂用賓和浙江的杜鐘駿。加上原來的御醫,光緒皇帝的醫生就多達十人。
醫生全是一流的名醫,但卻醫不好光緒帝的病。這有一半責任在光緒帝,但還有一半責
任則在這群醫生。這些名醫們,既是名醫,自然都極富自信,在診斷和醫治方法上,各執己
見,互不相讓,加上醫生是輪班醫治,所以,醫生、藥劑變換頻繁,於是致使醫治收效甚
微。皇帝病情不見好轉,慈禧太后也就一直放不下心來。於是,就讓李蓮英叫醫術最高的杜
鐘駿。杜鐘駿戰戰兢兢來到慈禧面前,跪到地上叩頭。行完了禮,慈禧問道:「你就是杜鐘
駿?」
「是!」杜鐘駿低著頭答道。
「都說你醫道很好,你可得好好給皇帝醫治!」「是!」
「你看皇帝的病到底怎麼樣了?得醫治多長時間?」
「萬歲本無什麼大病,只是積虛太久,好起來慢一些。只要靜心護養,還是會很快就見
效的!」
「好,就按你說的去辦。」
「是!」
杜鐘駿跪安而退,找內務府大臣,商量如何更快地醫好光緒帝的病,但皇宮內的規矩和
外面的規矩是完全不同的,從請脈到書寫病案,開藥方,再到壽藥房配藥,煎藥,都有一整
套的定製,是不能更動的,所以,他自己的各種設想都是無用的。
到了仲秋,光緒帝的病情更重了,人越來越沒有精神,吃不下東西,也越來越消瘦了。
幾個醫生,看到此種情景,心中有一種難以言表的害怕,更多則是後悔,悔當初不該應召入
朝,這下如果醫治不了皇帝,毀了自己的名聲是小事情,萬一因此丟了性命,那才叫虧呢!
於是個個心急如焚,但各執己見,在用藥治療等方面,仍是互不相讓。
就在光緒皇病情加重的同時,慈禧太后也病了。老毛病又犯了,仲秋時,多吃了些腥
渾,吃得肚裡又不舒服,鬧開了肚子。這下可急壞了李蓮英,又拿出家傳的秘方,可是這次
一點效果都沒有。沒有辦法,慈禧太后只得給李蓮英說:
「你去找杜鐘駿來,給我號號脈。」李蓮英應了一聲便往內務府,來找杜鐘駿。
「杜大夫,老佛爺請你給她老人家號脈呢。」見了杜鐘駿,李蓮英開門見山,說明了來
意。
「怎麼,皇太后哪裡不舒服?」杜鐘駿有些驚訝。
「鬧肚子,已經好幾天了!」李蓮英說。
「那為什麼不早些來傳我們過去請脈?」杜鐘駿問。
「你想想,皇上天天請脈,皇太后再病倒了,還不弄得人心惶惶的?」
「那這樣諱病,也總不是長遠的辦法,尤其是老年人!」
「杜大夫,別多說啦,快去吧,老佛爺等著呢!」
「喔,是,是!」杜鐘駿跟著李蓮英就往外走。
吃了杜鐘駿的藥,總算止住了瀉。自己的病稍有好轉,慈禧太后就又為光緒帝的病擔憂
了。這天皇帝和軍機大臣們見面,竟由於體力不支,趴在了御案之上。慈禧太后吃了一驚,
軍機大臣們更是吃了一驚。沉默了片刻之後,慈禧太后說:
「皇帝病了這麼長時間,越來越重了,你們誰能認識什麼名醫,不妨保薦了來。」
慶親王回奏道:「奴才前些年大病一切,久治不愈,後來是袁世凱保薦的屈庭桂看好
的。」
「屈庭桂,這個人怎麼樣?」說著,慈禧太后把目光投向袁世凱。
袁世凱答道:「屈庭桂在北洋已多年,是個西醫,歷任醫官,院長。臣家中老小,全是
由他醫治的。」
「臣雖未曾請屈庭桂看過病,臣的家小卻請他看過病,聽說醫術高明。」張之洞在一旁
說。
「喔,中醫、西醫都是一樣的,只要能治得好病。既然你們都保薦他,我看可以讓他來
看看。」
「請皇太后定個日子!」奕劻說。「今兒是初三……那就初九或是初十罷。」慈禧太后
說。
九月初九日,九九重陽,天色微明,西醫屈庭桂便由頤和園的東角門到仁壽殿前待命。
八點半左右,慈禧召見。見了面,行了禮,慈禧問道:「聽說西醫和中醫看病的規矩不一
樣,都有哪些地方不同呢?」
「回皇太后,按照西醫的規矩,皇帝得寬衣,露出胸背,一面聽一面看。」
慈禧微微點了點頭,說:「喔,這樣也行。」
於是,太監為皇帝解了上衣,露出胸背來,屈庭桂用燒酒棉花擦過手,將聽診器掛在脖
子上,開始看病。一面聽,一面向光緒發問,一會兒在這兒按按,一會兒又在那兒敲敲。慈
禧太后莫名其妙,便問道:「屈庭桂,你這是干什麼?」
「試試皇上的體質。」其實,他是在檢查光緒的肺,看是不是像傳言的那樣,光緒帝有
「癆病」。
「噢,是看皇上的筋骨啊?」慈禧又問。
「是!」屈庭桂答道,接著又說:「行了,請皇上穿好衣服。」
「什麼病?」皇帝沒有穿衣服,先問道。
「主要是虛弱。」以他的診斷,光緒帝的肺上肯定有毛病,腎也肯定有問題,但面對太
後、皇上,屈庭桂只能搪塞了一句。
「那該怎麼治呢?」
「這,得一步一步來,皇上不是頭痛嗎,那就是先治頭痛,再就是皇上胃口不好,就得
先開胃。」
「你說得很好。」光緒帝連連點頭。
頓了一頓,屈庭桂對光緒帝說:「皇上,臣有個請求,不知皇上能否同意?」
「什麼要求?說吧」
「臣想請皇上賞些尿液。」
聽了這語,一屋子人都覺得意外,屈庭桂也覺得不好意思,急忙解釋道:「臣要拿回去
化驗一下,看皇上的腰子是不是有問題。」
「噢,那行!」皇帝很是慷慨。
屈庭桂收拾了器械,退了出來,開了藥方,因為西醫不查脈搏,所以沒有脈案。而且,
屈庭桂的藥方上也全是洋文,這下可難住了取藥的太監,只得來問屈庭桂。屈庭桂告訴他:
「這張方子你得拿到外國醫院或是西藥房去配,藥怎麼用,藥劑師會給你說明的。」
「這都是洋文,他們萬一弄不清楚,那該怎麼辦,還是屈大夫自己辛苦一趟的好!」
「不會的,藥劑師每天看的,全是這種方子,不會出錯的,放心罷!」屈庭桂肯定地說。
那太監一看沒法,也只得自己去了。屈庭桂領了皇帝的賞賜,回北洋公所去了。
時下已經是九月了,到了十月,又該是慈禧太后的萬壽期了。又到了該好好準備準備的
時候了,可是慈禧太后的痢疾又犯了。有了病,心裡就煩,就經常發牢騷,這天召見軍機大
臣,又狠狠地發了一通。
「皇上的病越來越重,施煥和張彭年的藥,一點用都沒有,算什麼名醫?我看靠不住。
這兩天我不舒服,可不敢讓他們來瞧。」慈禧太后余氣未消,問:「張之洞,你平常有了
病,都請誰看?」
「臣家人有病,一直都請呂用賓,挺管用的!」
「好吧,那就叫他來吧!」
於是,派了太監去找呂用賓。品用賓家在北京,有了空暇就回家住,此時恰恰被人請走
了,不在家。家人一聽宮裡頭叫,即刻派車出接,過家門而不入,直接到了頤和園,診了太
後的病,開了藥方,才有了喘息的機會。
呂用賓治痢疾非常拿手,只兩付,就止住了,三付之後,便全好了。慈禧太后非常高
興,誇他「不愧為名醫」。相反地光緒帝的病卻一日比一日重,一天一天,呆若木雞。就坐
在那兒什麼都不干,也是頭暈目眩,恍恍惚惚,本來應該躺下休息,可他還是死死地撐著,
不想承認自己要倒下的現實。看看自己病入膏盲,想想慈禧太后壽日將近,不禁涕淚交流,
說:
「皇太后的好日子快要到了,我卻病得越來越重,到時候不能給她行禮,這可怎麼辦
呢?」
但是,病還是沒有因為他要在十月初十為太后行禮而好起來。所以,慈禧太后心中也不
是滋味,想想自己的親兒子,又想想眼前這個名義上的兒子,不禁悲從心中起,淚自眼裡
流。要過生日了,自己已經是七十好幾的人了,還能在世上呆幾天,還能有幾個生日,本該
快快樂樂,舒心地過個生日,可是,兒子卻病得站都站不起來,這難道不可悲嗎?
光緒帝的病越來越重了,慈禧太后的萬壽之日也越來越近了,各個地方前來祝壽的隊
伍,也從四面八方向京師聚集,就連多年不來朝拜的西藏達賴喇嘛都準備了賀禮,帶著馬進
京入觀。在乾嘉盛世,班禪喇嘛進京,是很經常的事,可是道光以後,內亂外患,迭起不
斷,道路之上驚阻難測,加上英國在印度那邊不斷騷擾,西藏與清政府的距離越來越遠,現
在卻攜禮來謁,朝廷必須重視,盡心安撫。
達賴進京,對朝廷來說,當然是好事,慈禧太后也覺得應該盡心接待,籠絡其心,而李
蓮英卻極力諫阻,希望慈禧太后下旨,阻止達賴進京。這件事說來奇怪,老佛爺高興,而且
達賴進京,主要目的是給老佛爺祝壽,作為老佛爺的忠實走狗的李蓮英卻站出來反對。原
來,在當時,有個極其古老的傳說,皇帝不能與達賴同城,如果同城,必有一方不利。目
下,光緒帝病重在床,達賴進京,很可能對皇帝不利,所以李蓮英極力反對。
慈禧太后也知道李蓮英的意思,問道:「你是說,皇帝有病在身,達賴來了,怕有什麼
沖克?」
「正是這個意思!」慈禧太后默然了。她覺得,自從回鑾以後,李蓮英很知道愛護皇
帝。其實,這也不能怪李蓮英,回鑾以後,慈禧太后雖說精神一直不錯,但畢竟是老年人
了,不論是從語氣還是從容態上,都能顯出老年人的姿態來。尤其是近兩年,更是有些老態
龍鐘了,而且時犯痢疾,經常生病。
這些使李蓮英看到靠山不穩,所以他就得在侍候好老佛爺的同時,給自己找好出路。慈
禧太后也知道,他反對自己,只是為了表現他愛護皇上,即決不會背叛她,於是也就原諒了
他,但也沒有下旨阻撓西藏番僧入京。
達賴進京,依照以前的慣例,皇帝應當親自接見。所以,達賴一進京,先見到慶王奕
劻,第一件事就是要求皇帝接見,慶王無法推辭,就把進見皇上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六,然
後就來找慈禧太后。見慈禧,慶王沒有開言,慈禧卻說話了:
「皇上的病又加了!讓他歇息幾天吧。」
「那皇上要給達賴賜膳,日子都定下了,到時候皇上還能去紫光閣嗎?」
「定的是哪一天?」慈禧問。
「十月初六。」奕劻想了想,又說:「要不改個日子吧?」
「改?改到什麼時候?總不能改到萬壽日以後吧!在十月初十之前,皇上是不可能站起
來的!」
「這……,達賴這次來京,受了不少委屈,再得不到皇上的接待,英國人又在一旁使勁
地拉攏,這怕對朝廷不利啊!」
慶王憂心忡忡。
「那也沒辦法,就是改了日期,皇帝也是不能親臨賜膳。
這樣吧,十月初六,讓他在紫光閣用膳,你就陪著他。他帶來的貢品,你讓他初九日進
呈,我好好地安撫安撫他。」
十月初六紫光閣賜宴達賴喇嘛,光緒皇帝果然沒有親臨。
十月初九,在勤政殿達賴向慈禧太后進獻壽禮,慈禧對他很是誇獎了一番,又極盡慈祥
地安撫了一番。達賴的氣總算消了,十月十二日,帶著他的從人回西藏去了。
十月初十,朝中大官和地方上前來祝壽的地方長官們都早早地起來,裝束完畢,在「雞
鳴曉雲升」的時候便來到了西苑,給國母祝壽。內務府的官員,早都開始忙碌了。他們正在
準備今天的慶典。百官最關心的問題是光緒帝會不會來給太后拜壽。一到西苑,他們便交頭
接耳,議論著,探聽著皇帝的消息。
今天是老佛爺的萬壽吉日,李蓮英當然早已起了床,幫助慈禧太后穿衣,洗漱,最關鍵
的是梳頭。因為今天老佛爺要受百官朝拜,這頭可是第一重要的了。整整花了近一個時辰,
老佛爺才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李蓮英的勞動。慈禧太后一邊從梳妝台前站起來,一邊問攙
著他的李蓮英:「蓮英,皇帝的病怎麼樣了?他今兒個能給我行禮嗎?」
「老佛爺,皇上已經好幾天不能起床了,初六接見西藏番僧,就沒有去!」
「那照你說他是不能來給我祝壽了?我可就他一個兒子呀!」慈禧太后不無歎息。
「老佛爺,您是一國之母,這天下臣民都是您的兒子。皇上的病很厲害,這行禮就免了
吧,再說給達賴賜膳時他就沒有親臨,那達賴正生氣呢!就等著看今天萬歲爺是不是來給您
老人家行禮,滿朝文武也看著呢,萬一,達賴因為皇帝不親自賜膳,生了皇上的氣,聽說英
國人這一段一直都在討好達賴,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呀!」
慈禧太后沒有說話,她也在想,是啊,這達賴也是不遠萬裡,從西藏跋涉而來,好不容
易來一趟,連皇上都沒有見上一面,也是挺委屈的。再想想現在的內憂外患,皇帝的病情,
真是放不下心。她抬起頭,對李蓮英說:「那就依你吧,皇帝率百官行禮就免了吧!虧你能
這麼體貼皇帝!」
「老佛爺慈恩浩蕩!」
「你出去跟禮部說一下吧!」
「遵旨。」李蓮英應了一聲,出來傳旨。
百官都在朱薰門外等待著裡面的消息。正在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朱紅大門開了,李蓮
英走了出來,大家立即靜了下來。李蓮英往漢白玉台階上一站,習慣地揚起脖子,用尖銳的
聲音喊道:「禮部堂官聽宣!」
禮部尚書溥良等人,趕忙上前,跪倒在地,半低著頭,其他官員皆垂手肅立,靜候宣旨。
「奉太后懿旨:皇帝臥病在床,免率百官行禮!」
皇帝沒有給太后行禮。雖有百官的朝拜,但還是抹不掉慈禧太后心中的不快。李蓮英想
著法子逗她開心,又是看貢品,又是看大戲,可是慈禧太后沒有心意,皆不歡而散。正在李
蓮英無計可施的時候,一個小太監跑來告訴李蓮英:「大總管,照相的已經等了半天了!」
李蓮英一聽照相的,頓時有了精神,罵了小太監一句:
「怎麼不早說?」急急地湊到慈禧太后跟前,說:「老佛爺,您不是說過要照一幅『行
樂閣』嗎?照相的已經伺候了好些時候了。」
原來慈禧太后很喜歡照相,八月十五仲秋節的時候,和後妃們游園,突然起了照相的念
頭,可是宮裡沒有照相的,在外面去請,又來不及,所以李蓮英向慈禧太后許了諾,說到萬
壽日的時候,一定要請個照相的,給老佛爺照幾張「樂樂圖」。於是剛入十月,李蓮英就派
人把王府井最出名的照相師傅請了來,養在宮中,就等著萬壽吉日了。等到了萬壽吉日,慈
禧太后一不高興,就連照相的事都給忘了。
慈禧太后一聽照相,也來了精神。可是天已傍晚,怎麼照呢?於是就問李蓮英:「聽說
照相要陽光的,這會兒能照嗎?」
「行的行的,在屋裡照,有陽光沒陽光都一樣!」
「在屋裡照?屋裡哪有竹林呀?哪有山水?」
「老佛爺放心,一切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慈禧太后感到驚奇。
「老佛爺愛看戲,那戲裡面哪來的真山真水?」
「噢,是用磚砌!」慈禧太后終於明白了,接著說:「好吧!
就照幾張吧!」
於是李蓮英讓小太監帶來了照相的,佈置場景,擺置照機。等一切都準備好了,慈禧太
後也打扮得差不多了,由李蓮英攙了出來。那照相的一看出來一老太太,認定她就是老太后
了,便跪到在地上。
「是他照嗎?」慈禧指跪在地上的照相的問。
「是。他叫那吉,是照相行裡的好手!」李蓮英答道。
李蓮英攙扶著慈禧太后坐到椅子上。椅子周圍,是用演戲的砌木擺成的山水竹木。照相
的那吉拿黑布幪著頭,湊到照相機後面,對了光,上了片,再拿出了一個銅盤,倒了些白藥
粉,遞給站在旁邊的伙計,自己跪了下來,說:「奏老佛爺,照相的時候,有一道極亮的白
光,這是必須要有的,有了它,才能照出相來,請老佛爺別害怕,別眨眼。」
「好了,好了!快照吧,老佛爺又不是頭一回照相。」
於是,一道刺眼的白光過後,國母的尊容已留在了底片之上。那吉怕出問題,再照了一
張。照完了這個,又挨著樣兒照別的,好一陣折騰。照完了,慈禧太后問:「什麼時候能看
到照片?」
「今個晚上就行,就是晚了送不進來。」
「那就明天一早送進來吧!」
「是!」那吉帶著伙計回去了。雖是萬壽之日,但軍國大事不能不處理,所以,慈禧太
後晚上照樣得看奏折。一直看到快二更才看完。這麼晚了,她還是不想睡,便和李蓮英說話。
「蓮英,這兩天外面有沒有什麼新鮮事?」
「有是有,只是……」李蓮英停住了。
「一定是議論皇上的病,議論皇嗣的,你不敢說,是不是?」
「老佛爺明鑒!這些議論,老佛爺還是不聽的好!」
「不,你說說吧!」
「這……是!」
「都說皇上的病,怕是,怕是不行了。……都在瞎猜……」
「瞎猜什麼?是猜誰能當皇上?」
「這,是!」李蓮英回答得很勉強。
「怎麼說呢?他們都猜誰了?」
「這……」李蓮英遲疑了一下,接著說,「有人說再立皇上,可得『國賴長君』,有的
說倫貝子能當皇上,有的說小恭王合適,還有人說振大爺也行。」
「還有誰?」
「奴才就只聽到這三個名字。」
慈禧太后想了想,又問:「依你看誰合適?」
「這……,國家大事,奴才不敢妄言。」
「行啦。我困了,你也歇著去吧!」
「是!」
李蓮英回房去了,慈禧太后仍然睡不著,七十多的人了,心裡擱著一大堆事,能睡得著
嗎?對於誰來繼承帝位,她也在默默地打算著。載振、溥偉、溥倫、溥儀,其他幾個都好
說,就這載振,他可是慶王奕劻的兒子,奕劻是軍機之首,又有袁世凱的北洋做後盾,這可
不能不防著點。慈禧太后想著心思,竟徹夜未眠。
光緒帝的病又加重了。杜鐘駿請了脈,出了瀛台,直奔軍機章京的值廬,見了奕劻等
人,只是擺頭,不言語。
「怎麼樣了?」軍機們異口同聲地問。
「怕是不行了,依我看,不出四五天,必有危險。」
聽了這話,大家都不作聲,只有袁世凱偏著頭,用一只手掏著耳朵,似乎有些得意。
「各位大人,」杜鐘駿又開了腔,「我覺得很奇怪,皇上怕是中毒了。」
「什麼?」軍機大臣們都睜大了眼睛,袁世凱的眼睜得最大。
「皇上那病本來是慢性的,我剛才去請脈,看到皇上和昨天的情形大不一樣,不但臉黑
了,心跳得更快了,而且皇上還一直喊肚子痛,在床上翻滾。他又沒有進食,怎麼就肚子痛
起來了?會不會有人在藥上做手腳?」
「依你看,是中了什麼毒了?」
「不知道!」
正在大家議論皇上的病情時,李蓮英派小太監來找醫生,慈禧太后也病倒了,這回看來
比前幾次嚴重得多。杜鐘駿和呂用賓急急忙忙地去了。
慈禧太后這幾天一直想著皇嗣的事,昨天夜裡又是一夜未眠,輾轉反側,結果受了風
寒。今天清早,李蓮英來侍候她起床,就起不來了。杜鐘駿和呂用賓給她號了脈,退了出
來,軍機大臣們就迎了上來。張之洞開口便問:「呂大夫的藥方不是很管用的嗎?怎麼又犯
了?」
「是受了點風寒!」杜鐘駿和呂用賓同時答道。
「不要緊吧?」袁世凱問。
「不好說,」兩個醫生同時搖搖頭,「和前幾回不一樣,畢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都不
能起床了。」
「皇上的病也不好了!」剛從瀛台回來的施煥和周景燾說,「不但不能起床,還直叫肚
子痛,看起來離大限不遠了。」
聽了這話,幾個人全默然了,只有袁世凱稍有些尷尬,不過,這只是他自己的感覺。光
緒帝快要死了,他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一放了。戊戌維新告密之後,光緒帝恨透了袁世凱,
幾次都想殺了他,都被慈禧太后阻撓了。上次召袁世凱回京入軍機,他就打心眼裡不情願,
但又無可奈何。袁世凱入軍機以後,光緒帝一直病著,而且大事都由慈禧作主,他的日子還
好過點,可是,還總是提心吊膽。近一段時間來,從全國請來的名醫,輪流給光緒醫治,而
且都說光緒帝的病不是什麼大病,只是太虛弱,所以袁世凱真的害怕有光緒帝恢復健康的一
天。再加上慈禧太后已顯出的老態,而且病疾不斷,袁世凱真擔心光緒帝死在慈禧太后後
面,緩過氣來來找他算帳,於是就想到了在光緒的藥裡面做文章。他秘密地派人收買了皇上
跟前的太監,給光緒帝的藥中放了慢性的毒藥,於是光緒帝的肚子就痛了起來,臉就更黑
了,漸漸地氣息奄奄了。聽到光緒大限不遠,真是心中有說不出的得意,但臉上卻不能表現
出一絲一毫的得意。
兩宮都臥床不起了,軍機大臣們理所應當地擔負起了處理國家大事的責任,同時還要准
備西宮的後事。慈禧的陵寢已在東陵的普陀峪修成了,可是光緒帝由於年紀尚輕,陵墓還沒
有修建,這可算是頭等大事,所以軍機大臣們商量著派人到西陵找塊「吉地」為光緒帝做陵
寢。
皇帝不行了,但他明明是中了毒,可是這毒是誰下的呢?
各人都在想。張之洞心裡嘀咕,皇帝繼位以來,他實在也沒有管多少事,也沒有幹過幾
件大件,只是有過一次維新,還中途而廢。可誰有害皇帝的心思,又有誰能有這個機會呢?
這有意要害皇上的,想來想去,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袁世凱,另一個就是當初推珍妃的崔玉
貴。可是,崔玉貴早被趕出宮去了,哪有可能,而且能下得了手的,只有……張之洞看了看
袁世凱表情,心裡明白了八九分。
隆裕皇後來探望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已精神恍惚,辨不清她是誰了,隆裕皇後見此情
景,跪到了床前哭出聲來。李蓮英安慰了她幾句,送她出來,說:「皇上可能不中用了,您
到瀛台去看看他吧!到這時候,他得有人照應!」
「可是,沒有老佛爺旨意……」
「你儘管去吧,老佛爺自己都顧不了自己了。這邊有我照應著,你去吧!」
隆裕太后去了瀛台,看到皇上的情形,更是一陣陣地心酸。皇帝不僅骨瘦如柴,已入冬
多日,皇帝床上還僅舖著一床破爛的薄褥,蓋的也只是一條褪了色的緞被,甚是淒苦。光緒
一直是昏迷著的,隆裕皇後什麼時候來到他身邊,他全然不知。福昌殿外,奕劻、載灃以及
軍機大臣們,在等著慈禧太后的消息。慈禧太后的寢宮在福昌殿西暖閣,這會兒她精神稍微
好了點,便急著召軍機。李蓮英走出殿來,對久等的軍機們說:「王爺,大人,太后叫起!」
幾位立刻跟了上來,門口的小太監打起了門簾,李蓮英打開了中扇房門,讓開了道,讓
幾位軍機進了房門,又把房門關上了。接著又開了裡間的門,讓大家按順序進去了。帶頭的
是慶王奕劻,接著是載灃、世續、張之洞、鹿傳霖、袁世凱。誰也沒來過慈禧太后的臥房,
難免有些手足無措,亂七八糟地跪了一地。慈禧太后靠在一堆疊起的錦衾上,頭髮梳的極
光,但骨瘦如柴。
「慶王來了沒有?」慈禧太后問。
「臣在!」
「我覺得我不行了。皇帝又危在旦夕,為穆宗立嗣的事得早早定下來了。我早就有了打
算,不過還得聽聽你們的意思。」
慶王先開口了:「臣舉貝子溥倫,成恭親王溥偉。」
「載灃,你的意思呢?」
載灃想了想,說:「臣和慶親王想得一樣。」
「世續,你呢?」
「皇太后聖明,既已有了打算,必能使天下臣民折服。」世續回答得很圓滑。
「張之洞呢?你是國家老臣,你有什麼話說?」
「太后,這受位大事,臣不敢妄言。太后已經定算,及早盒明,但需有個繼統。」
「這話說得不錯。」
剩下鹿傳霖和袁世凱,慈禧太后沒有問,說:「既然你們相信我的主意,我就說了吧!
溥倫、溥偉,雖是很和繼統,但以他們的才具,當皇帝還不夠格!我挑醇親王的長子博儀做
我的孫子!」
這一驚不小,誰也沒想到,她挑得皇帝是個三四歲的孩子。這顯然要培養隆裕皇後做皇
太后了。一幫軍機全愣在那裡了。
「皇上看來是不會久長了,」她接著又說,「今天就抱進來吧,交給皇後教養。」
「是!」載灃應了一句。
「既然這樣了,醇親王的身分也得變了,從今天起,由他攝政。」
這一決定,更使人感到意外,就連載灃本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世續拉拉載灃的袖子,
說:「快快謝恩!」
「臣,謝皇太后恩典!」載灃磕下頭去。
「罷了,你們去擬兩道上諭,拿來我看,去吧!」
軍機們跪安退出。這樣,載灃代替了奕劻的位置,由原來的第二位升到了第一位,而奕
劻卻降了一格。回到軍機值廬,由張之洞主筆,擬了兩道上諭,宣佈載灃攝政和立溥儀為皇
嗣。
瀛台之中,光緒皇帝已到了彌留之際,也許是回光返照吧,他突然清醒過來。隆裕皇後
見他醒了,便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湊到了光緒的面前,輕輕地喚了聲「皇上」。光緒帝認了
好半天,才認出站在他面前的是皇後,看著她的淚眼,也禁不住熱淚盈眶,輕輕地說了聲:
「是我苦了你!」皇後再也忍不住了,轉過身去大哭起來。由於皇後進了瀛台,所有的太
監、護衛都退了出去,所以,寢宮內外,只有皇上和皇後兩人。
「我要死了,」皇上又說話了,「只求你替我做一件事!」
「臣妾聽著呢!」皇後抽嚥著說。
「殺袁世凱!」光緒帝咬牙切齒地說。
還沒等隆裕皇後回答,光緒皇帝已經嚥氣了,這是光緒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一日。瀛台涵
元殿內一片淒涼。
年僅三十八歲的光緒皇帝殯天了,可是被定為皇帝候選人的溥儀還沒有抱進宮來,國不
能一日無君,軍機大臣們沒有報告慈禧太后,便由載灃帶領,迎新皇帝進宮。
載灃的母親特別痛愛孫子,不讓他們帶走,但不可能擋得住,氣火攻心,昏了過去,溥
儀只認奶奶和奶媽,不讓別人抱,又哭又鬧了一通,沒有辦法,最後只能由他的奶媽抱進宮
來。
安頓了嗣皇帝,軍機大臣來見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精神似乎很好,穿戴得整整齊齊,但
還是坐在床上,背靠被衾。他看到軍機大臣們的表情有些不正常,而且眼角似乎掛著未干的
淚,問:「是不是皇帝已經走了?」
大臣們都低頭不語,奕劻覺得不能瞞她,便說了句:「是!」
又加了一句,「臣等謹遵懿旨,已經把小醇王迎進宮來了。」
「好!溥儀就是嗣皇帝了。他是穆宗的兒子,兼祧大行皇帝。」慈禧說。
「是!皇太后聖明!」奕劻說。
「孩子在哪兒?抱來我瞧!」慈禧轉過臉來問載灃。
「就在外面,沒有太后的旨意,不敢抱他進來!」載灃答道。
「抱進來吧!」
載灃出了福昌殿,從奶媽手裡接過溥儀,抱了進來。溥儀看到屋裡那麼多人,一個瘦骨
嶙峋的老太太正盯著他看,「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
「拿些吃的哄哄他!」慈禧太后說。
李蓮英趕忙命令小太監:「快、快,去拿糖葫蘆!」
小太監拿了一串嵌了棗泥的冰糖葫蘆,陪著笑遞了過來。
溥儀不但不接,還用手把糖葫蘆打落在地,「哇」、「哇」地哭個不停。
慈禧太后皺了皺眉,說:「好了!抱到一邊玩去吧!」
載灃把溥儀抱了出來,交給了奶媽,自己又回到福昌殿。
慈禧太后說:「嗣皇帝太小,載灃既是攝政王,就由他監國吧!」
就這樣,溥儀成了皇帝,其父載灃監國攝政,慈禧太后變成了太皇太后,光緒皇後則成
了隆裕皇太后。
軍機大臣可真忙,要入殮大行皇帝,又要安置小皇帝,準備登基的事務。正在商量光緒
帝的謚號時,李蓮英派的小太監跑來,喘著氣說:「王爺,……大人,老佛爺叫起!」
一行七人,匆匆趕到福昌殿,李蓮英已在門口等著了,挑了門簾,把軍機大臣們讓了進
來。慈禧太后已經不能起床了,斜靠在被子上,背後兩個宮女攙著。她喘息著說:「我不行
了。」
一聽這話,載灃先哭了起來,接著幾個人都抽泣起來。
「你們都別哭!我這裡有幾句要緊話要交待,你們可得仔細聽著!」慈禧太后拿出了命
令的口氣。「是!」大家齊聲答道。
「我怕是真的不行了!往後,國事由攝政王裁定。遇到極重的事,由攝政王向皇太后請
旨。你們都聽明白了沒有?」
「是!」大家的聲音洪亮了許多。
「皇帝該入殮了吧?」突然由皇帝想到了皇後,問「皇後呢?噢,該叫太后了。」
李蓮英答道:「太后在涵元殿。大行皇帝先小殮了,等移靈乾清宮後再大殮。」
「皇帝在乾清宮,那我呢?你們準備把我往哪放?我可不願占太后的慈寧宮!」
奕劻忙答道:「當然是寧壽宮皇極殿。」
「老佛爺,該歇一會兒了!兩位王爺,各位大人,等老佛爺有了精神,再叫你們的
起。」李蓮英要趕軍機走了。
軍機大臣們向慈禧太后跪了安,退了出來。
光緒三十四年十月二十二日清晨,軍機大臣們剛入西苑,就得到了消息:慈禧太后升天
了。
慈禧太后死了,最傷心的當然是李蓮英。本來,兩宮在光緒二十七回鑾以後,李蓮英在
侍候老佛爺的同時,就開始改變對光緒帝的態度,為自己尋找新的靠山,結果光緒帝卻先慈
禧太后而去,正在他悲痛之時,慈禧太后又去了。這對他來說確實是愁中添愁,悲上加悲。
慈禧太后一嚥氣,他便放聲嚎啕起來,沒人能勸得住,看到隆裕太后來了,他才止住了哭
聲。隆裕太后見他那麼傷心,便說:「李諳達,你節哀吧!昨天皇帝剛去了,今天又……這
麼多事,我什麼都不懂,需要你幫助我呀!」
李蓮英聽了這話,眼前一亮,對呀,自己的靠山倒了,現在這深宮大內,可是隆裕太后
說了算,這不是現成的靠山嗎?
於是,李蓮英抹了把眼淚,跌跌絆絆地跪到了隆裕太后面前,哭著說:「老佛爺去了,
奴才該怎麼辦呢?」
「李諳達,」太后說「我年紀輕,沒經過這麼大的事,你在宮裡這麼多年,辦事一定有
分寸,在許多地方你得幫著我。」
「奴才一定盡心盡力。」
「你是老佛爺跟前的人,這邊所有的事,你就經管著吧!」
「是!」有了皇太后的支持,李蓮英的腰板又挺起來了。
喪事歸喪事,國不能一日無君,最重要的應該是早日讓小皇帝登基。皇帝登基的吉日選
在十一月初九日辛卯。到了這天,文武群臣向嚇得直哭的宣統帝溥儀行了君臣之禮。接著,
又進行了三大儀禮,謚大行光緒皇帝「同天崇大中至正經文緯武仁孝睿智端儉寬勤景皇
帝」,廟號「德宗」,陵寢擇在西陵金龍峪;名曰「崇陵」。又給慈禧太后加尊謚「孝
欽」,並正式稱光緒皇後「隆裕皇太后。」
光緒和慈禧大殮之後,先不下葬,梓官得從大內轉到停靈待葬的地方,這被稱為「暫
安」。清朝停靈的地方在觀德殿,出皇宮北門,入北是門,到景山,在東北角。按照以往的
規矩,要移慈禧太后的靈樞去觀德殿了,李蓮英心中不願意,因為把慈禧太后的梓宮移走之
後,他就真的無依無靠了,所以,他怕移梓宮出大內。可是這是定例,別人做不了主的,他
只得求求皇太后。
李蓮英見了隆裕太后,行了禮,垂手站著。太后對旁邊的小太監說:「給李諳達拿個凳
子!」「謝主子恩典!」李蓮英接過了小太監搬過來的凳子,說。
「哎,日子真快,都二十多天了!這麼多天,我都不知道怎麼過來的。」太后紅著眼圈
說。
「主子不要太傷心!萬歲爺年歲還小,全憑主子操勞。」李蓮英說。
「諳達說得對!各個地方都要靠諳達照應著!」
「老奴一定盡心!」李蓮英接著又說:「奴才來見主子,是有件事要求主子!」說著便
又跪到了地上。
「起來,起來!諳達有什麼話就說吧?」
李蓮英站起身來說:「奴才聽說要把老佛爺的棺梓移到觀德殿去,想求主子就讓老佛爺
暫安寧壽宮吧!奴才伺候老佛爺三十多年,要再在她老人家跟前盡點心,如果移到景山,奴
才就見不到老佛爺了,心裡會不安的!沒有她跟前的人,老佛爺也會心慌的!」
這些天來,李蓮英好像著了魔,整天守在寧壽宮裡,陪著慈禧的靈摳。皇極殿中的擺
設,除了喪儀上的規矩之外,完全照慈禧生前的樣子。每天早上喚宮女打洗臉水,然後開匣
梳頭,再進首飾匣,收拾完了。再進燕窩粥,早膳、晚膳,都是挑老太后生前喜歡吃的餚饌
上供,好像老佛爺真還活著一樣。
隆裕太后聽他一席話,也被感動了,點了點頭,說:「那就讓老佛爺暫安寧壽宮吧!」
「謝主子!」李蓮英接著又說:「奴才跟了老佛爺這麼多年,她老人家去了,老奴也沒
什麼用了。等把她老人家伺候到陵上,求主子開恩,放奴才回去吧。奴才也沒有多少日子
了。」
「等大行皇帝和太皇太后大安後再說吧。你也一把年紀了,要注意自己保重。」
「謝主子關懷!」
安葬了慈禧太后和光緒帝以後,喪家犬般的李蓮英向隆裕太后擺尾乞憐,得到了她的同
情。待慈禧太后百日過後,也就是到了宣統元年,隆裕太后賜他南花園,李蓮英離開了他生
活了五十三年的清宮大內,居南花園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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