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上有心殺小安子,可是西太后把持朝政,丁寶楨參奏小安子的奏折能到小皇上
的手裡嗎?天公作美!
安德海竟如此猖狂,不把祖制放在眼裡,帶著女眷、家丁、
隨從,一行40多人及在宮中通過各種渠道搜刮而來的珠寶珍奇、古玩字畫,浩浩蕩
蕩到了通州。
下江南,當時最便利的是水路,即沿大運河,一路經天津、青縣、泰安、德州等地,
直抵蘇杭。到了通州,安德海上了兩艘特制的大太平船,改旱路為水路,第一站便是天
津。
這兩艘大太平船,做得十分考究,雕梁畫棟,船體宏大。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船上高
懸的幾面別緻的旗幟。一面是「奉旨欽差」,一面是「采辦龍袍」,中間懸著一面「三
足烏旗」。這兩艘太平船正順風南下。
這天,陽光燦爛,萬裡無雲,安德海穿著四品文官的補褂,站在船頭,觀賞沿途風
光。他愜意極了,一想到馬上就要抵達天津,他心裡有一股說不出的高興勁兒。
「陳玉祥。」
「奴才在。」
這位陳玉祥是安德海從宮中帶出來的太監,此時,他是「欽差」安大人的隨從。
「馬上就要到天津了,天津是本欽差下江南的第一大站,你明白嗎?」
「奴才明白,奴才這便上岸,快馬加鞭通知天津巡撫,看他們有什麼準備。」
安德海對這位「隨員」也非常滿意。此次下江南除了以上種種原因外,安德海還有
一個目的,即沿途搜刮民財,再撈上一大筆。
陳玉祥上了岸。天津地方大大小小的官員一聽說「欽差」大人安德海即將抵達本地,
一個個都慌了神,不知該如何迎接這位「大人」。慌亂之中,竟沒有一個人提到要驗
「勘合」的事,真是一群飯桶。
這些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員平日裡想巴結西太后跟前的大紅人,還找不到門路呢,此
時他們怎敢怠慢「安大人」,一個個搖尾乞憐,唯恐「安大人」少看他們一眼。安德海
下了太平船,在一群媚態十足的大小官員的夾道歡迎中,踏上了天津府。為了表示對這
位「欽差」大人的熱烈歡迎,天津第一大酒樓——「客忘。
歸」酒樓張燈結彩,人聲鼎沸,似過年一樣喜氣洋洋。
「安大人,敝地物產貧乏,望大人不要見笑呀。」
一個大腹便便的「短嘴巴」夾了一只油膩膩的雞腿,獻媚似地放在安德海的面前。
安德海連看也沒看一眼,這位「短嘴巴」又換了一只鵪鶉,可安德海還是不屑一顧。這
位「短嘴巴」的心裡有些發毛了,莫不是安大人對他有意見,嚇得他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了。
「安大人,您嘗嘗,這是本地的特產。您在京城裡啥山珍海味沒吃過,猴頭、燕窩,
您都吃膩了,可今天這盤菜挺別緻的,這叫炸知了。知了,您當然知道是什麼了,可您
不一定吃過知了。」
另一位「高個兒」見「短嘴巴」沒討得安德海的歡心,這會兒又生出一個新點子來,
想試一試自己的能耐。一聽說「炸知了」幾個字,安德海來了精神。
小的時候,家裡窮,窮得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頓豬肉,什麼人參、魷魚、猴頭、燕
窩、魚翅更是連聽也沒聽說過,可就是吃過炸知了。
知了產卵在地下,經過一個冬春,幼蟲在地下自然孵化,到了一定的時候便破土出
殼,爬到樹上。就在幼蟲剛破土時,人們可以在大樹幹上捕到它,洗一洗,再用鹽醃一
天,放在油鍋裡一炸,吃起來又脆又香,其味道鮮嫩無比。
小的時候,每到盛夏的晚上,爹便帶安德海和弟弟安德洋去捉知了。有時運氣好,
一個晚上可以抓到百十只呢。第二天,娘便做炸知了吃,這是他們難得的佳餚。
自從十幾歲入宮,再也沒吃過炸知了,若不是今天又有這道菜,安德海早把這鮮美
可口的菜餚給忘了。
安德海夾了一只炸知了,在嘴裡慢慢地嚼著。記憶中的炸知了可香了,一聞到那撲
鼻的香氣,便讓你流口水,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品不出當年的那個味來。
安德海望著一桌子酒菜,他一點食慾也沒有,他的心裡在反覆嘀咕著:
「這些蠢豬,只知道擺酒筵待客,不懂得安大人的心裡還想著另外一回事。開口吧,
顯得太露骨,不開口吧,只怕他們不明白。」
正在為這件事情發愁,只聽得天津府巡撫開口道:
「安大人南下蘇杭,採辦龍袍,沿途一定十分辛苦,在下已備薄禮,略表寸心,宴
後請安大人笑納。」
一聽這話,安德海露出了笑容,他等的就是這句話。不過,此時他也暗恨這一群
「蠢豬」,應該一上岸就言明此事,免得「安大人」忐忑不安這良久。安德海捏著他那
特有的又細又尖的男中音,開口道:
「諸位的心意,安某領了,只是南下路途遙遠,不便攜帶,我看就算了吧!」
安德海的話已十分明白,不值錢的笨重東西,他統統不要。
巡撫一聽這話,連忙補充道:
「並不是什麼笨重物品,無非是些珍奇異寶及地方特產,還有幾張銀票。」
聽說還有幾張銀票,安德海可樂了,那玩意兒又值錢又十分輕便易帶,多多益善。
此時,安德海哪兒還有心再吃飯,他想趕快看看天津巡撫送他的是什麼值錢的貨,還有
究竟有幾張銀票,上面寫著多少兩銀子。
馬大奶奶總覺得肚子空空的,填不滿似的,她吃了兩條雞腿還不解饞,此時,她又
抓起鴨翅膀,歪著頭啃。她可不在乎什麼寶物和銀票,她在乎的是這滿桌子的酒菜要盡
量撐破肚皮來吃。
安德海見老婆如此吃相,似乎覺得有些失面子,他用腳在桌子底下踢了馬大奶奶兩
下。
「哎喲,是誰踢得我好疼,當家的,快來給我揉揉。」
馬大奶奶嗲聲嗲氣地嚷著,氣得安德海臉漲得通紅。安邦傑見此情景,連忙出來打
圓場:
「德海,瞧你,沒有酒量還喝這麼大,臉都喝紅了。小玉,快扶德海下去喝點茶解
解酒。」
既然二叔發話了,馬大奶奶只好忍痛割愛,放下手中剛剛掂起的兩個鴨翅,依依不
捨地離開了酒桌。她還不住地回頭張望,以飽眼福。
回到下榻之處,安德海指著馬大奶奶的鼻子罵:
「沒出息的東西,平日裡都餓死你了。瞧你那吃相,像個老母豬似的,頭也不抬只
知拱食。」
馬大奶奶本來就沒解饞,這會兒又被安德海一罵,她的氣不打一處來,於是順勢撒
起野來:
「瞧你那德性,連吃都不讓人吃飽,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馬大奶奶邊拉著長腔哭著,邊用眼睛偷偷地膜著安德海,她是想觀察安德海有什麼
反應,以采取下一步的對策。
只見安德海陪著笑臉,上前求饒:
「好了,好了,我的心肝寶貝兒。你這麼鬧,把我的心都攪亂了。快別哭了,哭傷
了身子可怎麼辦呀。」
馬大奶奶見丈夫軟了,她更逞臉了,哭得越來越兇,那淚水彷彿是洪水決了堤,一
個勁地往外湧。
「安大人,門外有人求見。」
太監陳玉祥在門外喊道。安德海夫妻一聽這話,心中都有了譜,一定是天津巡撫送
禮來了。馬大奶奶連忙擦乾了眼淚向外面喊道:
「有請客人。」
安德海撩開門簾一看:好傢伙,十幾口大木箱子,從抬夫那艱難、努力的表情看,
箱子一定很重,壓得他們幾乎透不過氣來。一個師爺模樣的人向安德海拱手作揖:
「安大人,小的奉巡撫大人之遣前來為安大人送行,區區薄禮,望安大人笑納。」
安德海笑瞇瞇地盯著師爺的手,因為他的手上正拿著幾張銀票。
「500兩?1000兩?2000兩?」
安德海有點急不可耐了,他真想一把奪過銀票,一睹為快。
「安大人,小的帶來3000兩銀票,請過目。」
安德海此時手都有點發抖了,他想不到天津巡撫如此大方,這大大超過安德海的意
料之外。這樣算起來,到兩廣至少要經過十幾個大站,每站送3000兩白銀,等到了兩廣,
豈不是二三十萬兩銀子了嗎?!喪母發財,這游江南同樣也能大發橫財。
「安德海呀,安德海,你的命真好,財源廣進,銀子滾滾來,冉過幾年,你可躺在
金山銀堆上睡大覺了。即使小皇上親了政,西太后保護不了小安子,小安子也不能餓死
的,小安子這一生是不用愁了。」
安德海越想越美,高興得他差一點掉出了眼淚。
自從小安子七月初六離京,西太后就一直打不起精神來。儘管貼身宮女慶兒悉心照
料,太監李蓮英加倍努力,西太后仍覺得不比小安子在時。十幾年來,小安子就像西太
後身後的一條狗,時刻圍著主子打轉轉,西太后早已習慣了這種模式,一旦小安子不在
眼前,西太后便覺得少了點兒什麼。她睡不安,吃不香,幾天下來便覺得渾身無力,四
肢發軟。
大醫來過,太醫說需靜養休息,調養一陣子,以補脾腎之虧。這天早上,西太后懶
洋洋地起了身,李蓮英為她梳好了頭,忽然,西太后感到一陣眩暈,一個踉蹌,差一點
跌倒,嚇得李蓮英趕緊扶住了她。李蓮英將西太后攙至軟榻上,又連忙跑去請太醫。李
蓮英忙裡忙外,累得滿頭大汗,西太后躺在軟榻上,看得一清二楚:
「小李子很像他師傅小安子,人勤快又聰明,是棵好苗子。」
幾位太醫不敢怠慢,跌跌撞撞地跑到了西太后面前。他們仔細地把脈,一致認為西
太后此眩暈之症是平日積勞所致,從現在起必須臥床休息。
這下西太后可犯急了。說來輕巧,臥床休息,誰去臨朝呀,誰看奏折,誰批奏折,
誰下懿旨?國不可一日無君,國君是有一個,可他只是個14歲的少年,他能撐得起大廈
嗎?西太后越想越急,越急病越重,三天後竟心跳加速,頭暈腿麻,抬不起頭了。
李蓮英把西太后慢慢地扶起,他小心翼翼地給西太后捏了捏肩,西太后覺得渾身上
下到處都酸痛。她不禁又想起往日小安子為她捏腿的情景,她禁不住輕輕問了一句:
「小李子,你師傅(安德海)走了幾日了?」
李蓮英捏著指頭一算:
「回主子的話,他已經走11天了,估計現在已經過了天津,下一站該是青縣了。」
西太后有氣無力地唉了一聲:
「這麼慢,才11天,我倒覺得有幾十天了。」
「主子,這是您身體不適,昏昏沉沉所致。」
西太后半倚在軟榻上,仍感到頭髮脹,四肢無力,她已經四五天沒上朝了,恐怕已
經積壓了一大堆奏折。她有氣無力地問:
「小李子,這幾日皇上都上朝嗎?」
「回主子的話,聽說東邊的和萬歲爺並沒上朝,各地的奏折都壓著哩!主子不要心
急,悉心保養身體最重要。」
西太后心想:
「這小李子也挺孝順的,不比小安子當年差。」
小皇上這幾大異常興奮,因為他生平第一次背著西太后干了一件他自己認為是了不
起的大事。
那天,李明玉回來肯定地告訴小皇上安德海帶著女眷、隨從,一行40多人,浩浩蕩
蕩地已經出發了,他便下定決心,「殺小安子!」不過不是在京城裡殺,也不需要自己
去動手,他要行使自己至高無上的皇權,借地方官員之手殺了這個令人作嘔、專橫跋扈、
不可一世的太監。
小皇上想來想去,他在考慮一個合適的人選,這個人既要精明能幹,又必須絕對忠
誠於朝廷,而且要對小安子恨之入骨。最後,小皇上決定把殺安德海的任務交給山東巡
撫丁寶幀。
丁寶楨其人,前面已經提過。丁寶楨,字雅璜,貴州平遠人,咸豐三年進士,他素
以為人剛毅、不畏強悍見稱於朝野。
同治皇帝怎麼知道丁寶幀恨安德海,而且了巡撫剛正不阿的呢?這事說來話長。
原來,丁寶幀是蒙古親王僧格林沁的下屬,僧格林沁當年與太平軍交戰,為朝廷立
下了汗馬功勞,所以得到咸豐皇帝的倚重,連西太后也另眼看他,把他看成是兩朝元老,
文武全才。僧格林沁也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他效忠於朝廷,為西太后肝腦塗地,在所
不辭。
漸漸地,僧格林沁在朝的威望越來越高,他仗著自己是蒙古親王,更仗著自己為朝
廷立過大功,於是就居功自傲,目中無人,當朝大臣們也都讓他幾分。每當客人去拜訪
他時,他總是掂量一下來者的份量,比他職位高的,又是敬茶,又是讓座;和他同級的
只讓座,不敬茶;比他職位低的,連座也不讓,客人只好站著和他講話,他還總是愛理
不理的。
說來也巧,居功自傲、高高在上的憎格林沁偏偏遇上了剛直、倔強的丁寶幀。
那一年,丁寶幀剛剛上任山東巡撫,僧格林沁是他的頂頭上司,按禮節,丁寶幀應
該主動拜謁僧格林沁的。可是,上任已經
兩個多月了,僧格林沁總不見下屬丁寶楨前來拜訪。開始,僧格林沁還是沉住氣,
他拿出了大將的風度,不急不躁,穩坐釣魚台。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還是不見丁寶幀
的影子,其他官員們都在背後紛紛議論,想看這兩個人的笑話,一向大將風度的僧格林
沁這會兒也沉不住氣了,他悄悄地問師爺:
「這個丁寶楨真不識時務,為何上任兩個多月,還不來拜望本王爺。」
師爺當然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他便托人去問一問丁寶楨身邊的一位官員。那
位熟識丁寶楨秉性的官員答道:
「丁巡撫聽人家說,拜謁僧格林沁將軍時,得不到賞座。丁大人乃朝廷命官,若是
身著布衣拜謁將軍,別說不賞座,就是不讓進也沒什麼。可是丁大人要穿官服呀,穿著
官服豈能忍受此等『禮遇』。」
好一個倔強的丁寶幀,非要逼著增格林沁為他設座不可,否則,拒不前往拜謁。出
於情面,僧格林沁只好又托人帶話給丁寶幀,說「客座已備好」。
這日,丁寶幀穿著文官補卦,佩帶朝珠,大大方方地直奔將軍府,拜謁僧格林沁大
將軍。僧格林沁有意讓人準備一張表面油漆早已剝落的舊凳子,以示他的屈服也是有限
的。
丁寶楨剛踏進將軍府,走入正廳,抬頭一眼便望見站在大廳門前迎客的僧格林沁,
連忙上前施禮:
「在下丁寶楨拜見大將軍。」
僧格林沁捻著胡須,笑瞇瞇地說:
「快請進!丁大人。」
丁寶幀隨主人進入大廳。丁寶幀迅速環顧了一下,見大廳裡正中央只擺了一把紫檀
木太師椅,在大廳的側處擺了一張破舊不堪的凳子,斑斑剝剝的漆皮十分顯眼,不禁皺
了一下眉頭,但他暫且沒有作聲。
僧格林沁做了一個手勢:
「丁大人,請坐。」
他指了指那張破舊的凳子。丁寶楨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不卑不亢的語調說:
「將軍,在下穿的是朝服,那掉了漆的破舊凳子會不會把這身朝服弄髒呢?若真的
弄髒了朝服,別人看見了,是我的不是呢,還是你的不是?」
一席話說得見多識廣的僧格林沁啞口無言,他向四面喊了聲:
「大膽奴才,怎敢給丁大人準備這般的凳子,快搬一張檀木椅子來。看茶!」
丁大人坦坦然然地坐到了新搬來的紫檀木椅子上,他裝作沒事似的逍遙自在地品著
黃山毛尖茶。僧格林沁不禁對眼前的這位丁大人刮目相看。
這段佚聞趣事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京城皇宮裡,西太后聽說山東巡撫丁寶楨如
此這般做,笑著說:
「這真是頭倔驢。」
小皇上雖然不過是個14歲的少年,但他分辨是非,他贊賞丁寶楨那剛正不阿的做法:
「丁愛卿乃當今之奇人也!」
上次,安德海帶著老婆馬大奶奶逛酒樓,恭親王奕昕帶著曾國藩、左宗棠、丁寶幀
等去挖苦安德海,氣得小安子回到西太后面前痛哭了一場,小皇上也略有所聞。當時,
小皇上便對貼心太監李明玉說:
「像丁寶楨如此正直之人,朕有一天會重用他的。他恨小安子並非出於個人恩仇,
而是出於公心,這等賢才必將降重任於他。」
今天終於等到了這個機會,令人作嘔、十惡不赦的安德海竟
私自出京,招搖撞騙,現在不收拾他,還等什麼時候再收拾他?
小皇上合計了一下,大約一個多月後,小安子一行人便可抵達山東境內,到了山東,
便是丁寶楨的天下了,把捕殺小安子的艱巨任務交給山東巡撫丁寶幀,再合適不過了。
於是,小皇上馬上寫了封密詔,只蓋了皇帝的御璽,並未加東西兩宮太后的「御賞」
和「同道堂」印,便差人快馬加鞭,六百裡加急送往山東丁寶核處。
為何只蓋皇帝的御璽,不加東西兩宮太后的鈴印叫「密詔」呢?原來,同治皇帝是
六歲沖齡即位。當時,他尚年幼,六歲的小兒懂得什麼?所以,兩宮太后堅持每道諭旨
必須加蓋東太后的「御賞」印和西太后的「同道堂」印,方能生效。多少年來,一直也
都是這麼做的。地方各級官員一見到這三枚大印同時用上,便知道是諭旨。
今大,小皇上卻破大荒地發了這第一道密詔,為的是不讓西太后過早地知道這件事,
以防她出面阻攔小皇上下了多少年的決心才付諸實施的行動。小皇上的密詔上寫得很清
楚,小皇上命令丁寶幀密切監視大太監安德海的行蹤,一有什麼風吹草動、蛛絲馬跡,
馬上就報告給朝廷。小皇上只有見到下面官員的奏折,才好裁決,以頒聖旨。
自從八年前同治皇帝沖齡即位,名義上他是皇上,是一國之君。但實際上,掌握大
權,頒布詔書的則是兩宮太后。兩宮太后中的東太后為人謙和、嫻淑,她一向不願與西
太后爭高低,所以,八年來,掌握大清天下的是西太后一個人。
小皇上這生平第一次違背親生母親的心願,頒發密詔,逮捕安德海,他的心裡又興
奮又害怕。興奮的是,自己已經長大了,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個真正的皇帝,行使自己
的最高權利;害怕的是,這事恐怕會引起西太后的阻攔,甚至是她的暴怒,小皇上從小
就特別懼怕他的親生母親。
密詔是發出去了,這只是艱巨的任務完成了第一步,下一步才是關鍵之所在,這便
是等待山東巡撫丁寶楨的奏折,然後與軍機大臣再議除安之計。可八年來,批閱奏折全
是由西太后一個人包攬的,這就是說,丁巡撫的奏折第一關便是要送到西太后那裡去審
閱,然後才能送到軍機處。
如果西太后把丁寶幀的奏折扣下可怎麼辦?小皇上左思右想十分為難。
「萬歲爺,干嘛總是這麼皺著眉頭?」
太監李明玉關切地問小皇上。這個李明玉從小看著同治皇帝長大,與其說他是小皇
上的奴才,還不如說是小皇上的朋友、夥伴。小皇上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全逃不過李
明玉的眼睛。李明玉雖然沒有什麼政治野心,但他從心底關心主子,希望能為小皇上分
擔一點什麼。所以,同治皇帝很信任李明玉,有什麼高興的事兒,什麼苦惱的事兒,他
都願意對李明玉說。
「還不是為了那該死的小安子的事,讓朕不高興。」
小皇上很直爽,他還不懂得拐彎抹角地說話,他是有什麼就說什麼。李明玉心裡也
猜個八九不離十,主子可能是為小安子的事煩心,他便說:
「萬歲爺,你登基八年來,尚未獨立處置過這麼大的事情,心裡一定是沒個譜。依
奴才之見,萬歲爺不如去找母后皇太后商量商量,看母后皇太后有什麼妙計。」
真是一席話點破了小皇上心中的迷霧,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母后皇太后即東太
後,她雖不是自己的生母,但對載淳的疼愛絕不遜於生母聖母皇太后即西太后。而且東
太后一向很恨小安子,恨他撥弄是非,離間兩宮關係,一定會站在小皇上一邊,共商除
安大計的。
小皇上感到太監李明玉大了解自己了,在困難之際,伸出援助之手,簡直就是自己
的知心朋友。他激動地抓住李明玉的手說:
「小李子,朕有了你是朕的大幸!」
小皇上急於求東太后幫他的忙,便徑直到了鐘翠宮。東太后這幾年深居簡出,生活
得很冷清。自從咸豐皇帝歸天,東太后幾乎每日都在悲痛中度過。早年,她與咸豐皇帝
感情篤厚,特別是剛進宮時,這位狀元女博才淑慧,深得咸豐皇帝的敬愛,他們夫唱婦
隨,十分美滿、幸福。後來,咸豐身邊有了個蘭貴人(西太后當年),東太后便悄然隱
退。不過,直至咸豐賓天,東太后都得到了咸豐及後宮嬪妃們的敬重。她視同治皇帝為
己出,把全部的母愛都給了這個並非自己所生的兒子。不過,她的愛心也換回了一份真
摯的愛,那便是小皇上對她的依戀,這種依戀遠遠地勝過對他的生母葉赫那拉氏的依戀。
小皇上早已視東太后為親娘,這對東太后慈安是一種極大的安慰。
一般地說,每隔一兩大,小皇上便前來給這位慈祥的皇額娘請安,三天不見兒子,
東太后的心裡就空落落的,像是丟了魂似的。東太后此時正處在這種情緒之中,因為,
已經有四天兒子沒來請安了。難道是載淳病了?這不可能,小皇上那邊有一點風吹草動,
哪怕是打個噴嚏,李明工都會差人來報告的。要麼是貪玩,把皇額娘給擱在腦後了?這
也不可能,別說皇上已經是14歲的少年,又重感情,又懂規矩,就是八年前,他沖齡即
位時,也懂得一兩天便來給這位額娘請安。
想來想去,東太后都想不出來更充分的理由使小皇上四天不露面,越想越不放心,
她決定去看一看兒子。
東太后剛起身,只聽見宮女玉兒那甜甜的聲音:
「萬歲爺駕到!」
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想誰誰就到。東太后仔細瞧了瞧同治皇帝的臉,又上上下下
打量了許久,她發現兒子眉宇間露出些愁雲,面色稍顯憔悴,略帶倦容。東太后拉著小
皇上的手,有些心疼地說:
「皇上,這幾日身體不適嗎?為何面容憔悴,這般不開心?」
東太后摸了模小皇上的額頭,又撫了撫他的頭髮,萬般母愛柔情全表現在這些細微
的動作上了。小皇上見東太后如此關心自己,而自己為小安子的事情心煩意亂,竟幾天
都沒來看望皇額娘了,心裡不禁有些內疚。
「皇額娘,兒子身體沒什麼不適。」
小皇上像小時候一樣,溫柔地依在東太后的胸前,感受母愛。東太后還是不放心,
追問道:
「既然身體無恙,為何這般愁眉不展?」
小皇上在心裡掂量著、斟酌著,應該如何說起呢?是直言不諱,還是先探探皇額娘
的口氣再說。稍作思考,小皇帝便決定直言相告,因為從小到大,小皇上無論做錯了什
麼事情,東太后總是能原諒他,他在這位皇額娘面前根本就不需要掩飾什麼。
「皇額娘,兒子為一件事煩心,這幾天吃臥不寧,甚感頭疼。」
東太后就知道這幾大兒子沒來請安,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而且這件事情也一定牽動
小皇上的心,於是,東太后耐心地聽兒子說下去:
「皇額娘,你可聽人說過關於小安子的什麼事嗎?」
經小皇上一提醒,東太后倒是想起來了,有十幾天沒見到令人作嘔的安德海了。安
德海是儲秀宮的太監總管,他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西太后的影子了,或者是師爺吧,反正,
十幾年來,只要有西太后的身影,便少不了小安子的身影,差不多可以用形影不離來形
容他們倆了。
十幾天前,每日早上上朝,總不見小安子隨行。以前,總是小安子扶轎前往大殿,
可為什麼一下子變成了一個井不十分出名的太監李蓮英伴駕了?
還有,七八天前,聽說西太后染了風寒,大醫讓靜養。出於禮節,東太后帶著小皇
上去儲秀宮探望西太后,站在宮門外迎駕的也換成了李蓮英。本來,東太后並沒有注意
到這些細微之事,今天被小皇上一提,她倒是感到了的確有些異常。
「是呀,好像有十幾天沒見小安子了。皇上為何突然問及此事?」
小皇上走近兩步,趴在東太后的耳邊,神秘地說:
「小安子走上黃泉路了。」
被小皇上這麼一說,東太后還認為安德海已暴病身亡了呢!
她吃驚地問:
「何時死的?」
小皇上笑了:
「兒子是說小安子快走上黃泉路了。」
「哦。你倒是說清楚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東太后平日裡也十分討厭小安子,聽說他快走上黃泉路了,她也十分關心這事兒,
便催促著小皇上把話說明白。小皇上還是挺神秘地說:
「小安子私自出京了,你說,他的膽子大不大!」
東太后一聽小安子私自出京了,竟有些不相信。自從順治皇帝立下規定:太監不得
私自出京,違者殺頭!200多年了,還沒有一個太監私自出京過。東太后半晌也沒說出
一句話來。小皇上見東太后似信非信,便補充道:
「一點也不錯,是兒子派李明玉親自觀察到的。」
一聽這話,東太后不由得不信了,她讓小皇上慢慢講來。小皇上便講述開了:
「是這麼回事,十幾天前,兒子便聽李明玉說小安子有些異常,兒子差李明玉暗中
盯梢,發現小安子準備外出,安宅裡上上下下熱鬧了好幾天,李明玉又聽內務府的明善
講起小安子準備出京南下。果然,小安子一切準備就緒,於十幾天前,浩浩蕩蕩一行人
出京南下了。」
「幾時的事?他為何出京南下?」
東太后迫切地問道。小皇上簡明扼要地回答:
「小安子是七月初六上的路,到今天整整11天了。他聲稱奉旨采辦龍袍。」
「奉旨南下?」
東太后驚愕了,自從同治皇帝登基以來,整整八年了,哪一道聖旨不是兩宮太后共
同鈴印,為何今天冒出個安德海「奉旨」南下。在東太后的記憶中,根本就沒有頒發什
麼「采辦龍袍」的聖旨,即使是采辦龍袍,也輪不到一個太監去辦呀!既然沒頒發這種
諭旨,那小安子出京則應視為「私自出京」,按祖制格殺勿論。
「這個狗奴才,膽子真大,他是不想要命了。」
東太后忿忿地說。小皇上此時心裡非常高興,他已清楚地看到,這位皇額娘的立場
和他是一致的,這將對殺小安子起到關鍵性的作用。起碼,小皇上多了一個「同盟軍」。
小皇上高興地笑了。東太后又問他:
「皇上沒有打草驚蛇吧。小安子可知道你在監視他?」
小皇上十分有把握地說:
「兒子讓李明玉做得很秘密,絕沒有驚動他,恐怕此時小安於正悠哉游哉地下江南
呢!」
東太后用贊賞的目光看著兒子,她彷彿覺得載淳突然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頑皮、天
真、愛撒嬌的小男孩了,他已初步具備了國君的風度。小皇上從東太后慈安的目光中也
汲取到了無窮的力量,有這位母后站在自己的一邊,他更增加了殺小安子的信心。
「皇額娘,兒子已給山東巡撫丁寶楨發了密詔,讓他密切監
視小安子的行蹤,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將奏折以六百裡加急上奏。」
聽了這句話,東太后更高興了,她萬萬沒想到載淳年僅14歲,以前從沒單獨處理過
朝政,這次竟如此果斷、乾脆、利索,此乃明君之風度也。
東太后久久地望著同治皇帝,不禁又想起了丈夫咸豐。這個兒子長得極像他的父親,
那高高的眉稜、寬寬的額頭、挺直的鼻樑,包括說話時的動作、神態,都酷似咸豐。但
咸豐性格懦弱,不像他的兒子這麼果斷,載淳辦事幹淨、利索,不優柔寡斷,這一點倒
極像他的母親——西太后慈禧。不過,載淳只繼承了母親性格中的長處,卻沒有繼承她
的缺點:狠毒、冷酷。
越看兒子,東太后越覺得很欣慰,大清國有這麼一位君主,乃大清中興之希望,自
己十幾年來的苦心也沒有付之東流。東太后想:這是上蒼對自己的賞賜,賜一善良、果
斷的皇子給自己。
這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東太后正在邏想著,小皇上打斷了她的遐思:
「皇額娘,密詔估計已到丁寶幀手裡,小安子也快抵達山東境內了,丁巡撫的奏折
萬一被那邊皇額娘扣住,可怎麼辦?」
是呀,兒子想得真周到。東太后當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八年來,奏折總是先送到西
太后的手邊,她看後,覺得有價值的再發到軍機處,由軍機處大臣們共同擬定方案,再
以小皇上的名義頒發詔書。丁寶楨參奏安德海不法行為的奏折,到了西太后那裡,肯定
會被扣留的。現在,一定要想個法子,阻攔西太后看奏折,等處置好小安子之事後,再
稟報西太后,她再怒,也無可奈何。
但是,如果是強行不讓西太后看奏折,她一定會起疑心的,必須想出一個萬全之計,
讓她主動暫時退出政治舞台,哪怕是十來天也好。東太后平日裡顯得不如西太后那樣精
明能幹,甚至有些木訥,可關鍵時刻,她也會顯出精幹的一面,她笑笑對小皇上說:
「皇上不要擔心這件事,我馬上就去你皇額娘那裡,保管她同意讓你代她看奏折。」
小皇上用疑惑的目光看著東太后,東太后溫柔、慈祥地拍了拍小皇上的肩膀,以示
讓他放心。東太后又湊近兒子的耳邊,嘀咕了幾句什麼,只見小皇上神秘地一笑:
「兒子這便去那邊,兒子一定把這件事辦好!」
小皇上一路小跑到了儲秀宮,他站在宮門外喘了幾口氣,定了定神,便踏進了母親
的寢宮。
這幾天,身邊少了個小安子,西太后又染了點風寒,她感到非常不舒服。一方面是
身體欠佳,頭昏腦脹,四肢無力。太醫來過,太醫說是勞累過度,肝脾兩虛,必須靜養
調治,她很不舒服。另一方面,是心裡不舒服,小安子十幾年來像個影子不離左右,這
一走不見他的蹤影,心裡難免有些空落落的感覺。更讓她不舒服的是親生兒子有好幾天
沒來請安了。對於載淳,西太后是又恨又疼。恨的是這個親生骨肉竟和東太后十分親近,
冷落自己;疼的是,畢竟是自己懷胎十月所生的親骨肉,天底下,哪個做娘的不愛自己
的孩子,連小貓兒、小狗兒都懂得愛孩子,何況是有血有肉的西太后呢。
西太后此時正倚在軟榻上看奏折,這一大堆的奏折,何時才能看完呀!西太后不禁
皺了皺眉頭,糟糕!頭又疼了。
「皇額娘吉祥。」
聽到這一聲清脆的叫聲,西太后的眼睛為之一亮,她欠了欠身子,沒欠起來,旁邊
的李蓮英看見了,連忙小心地將西太后扶起。
小皇上給西太后請了個安,便溫順地走到西太后的身邊。西太后仔細地打量著兒子,
幾天不見,兒子似乎又長高、長胖了。
人在疾病中,最需要的是親情,此時,兒子來到母親的身邊,無
疑使西太后非常開心:
「皇上,這幾日刻苦學習了嗎?」
「回皇額娘的話,兒子牢記母親的叮嚀,不敢片刻倦怠。」
聽了這句話,西太后的心裡比吃蜜還甜,她深知自己不可能永遠掌握大清的政權,
早晚要把權力讓給兒子。不過,她可不準備近年內就讓權,起碼要等自己年邁時,才能
讓皇上正式當皇帝。她要親手教會兒子當皇帝,而若要穩坐江山,必須具備皇君的素養,
這第一步準備便是刻苦學習,博古才能通今,借鑒前人之經驗,總結前人之過失,才能
坐穩大清的江山。所以,西太后最關心的是載淳的學習。
聽了兒子說「不敢片刻倦怠」,這句話,西太后放心了。她拉了拉兒子的手說:
「皇上,額娘這幾日身體不適,時時刻刻都盼見到你。」
這也是西太后的肺腑之言,畢競是親骨肉,小呈上也確實被母親這話給打動了,他
像小時候一樣,倚在母親的懷裡。西太后用雙臂攬著載淳,不由得掉下了幾滴眼淚。感
到母親在哭,小皇上仰頭注視著母親。就在這一瞬間,西太后突然感到載淳長大了。西
太后清清楚楚地看到兒子的唇邊已長出了細細的絨毛,那是男性發育的徵兆。
「哦,皇上是個大男孩了。」
西太后撫摸著兒子的臉頰,笑了。此時,母子融融,令西太后十分開心。小皇上又
在此逗留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皇額娘,兒子還要溫習功課,請額娘多保重。」
西太后點了點頭,小皇上便走了。望著兒子遠去的身影,西太后又高興又若有所失。
「母后皇太后駕到!」
李蓮英高叫了一聲,慶兒連忙出來迎駕。西太后欠了欠身子,算是有禮了。
「妹妹,今日身子可曾好些?」
東太后坐在床邊,關切地問長問短。西太后心裡頓時感到有股暖流在流淌。她與東
太后相處這些年,平心而論,她也很尊重東太后的人品,暗自佩服東太后的溫和、賢淑,
但出於政治上的需要,她必須處處打擊、排擠東太后,以鞏固自己的政治地位。此時,
自己正在生病之中,東太后能夠不記前嫌,主動來問候病情,西太后多多少少有一點感
動。她向上挪了挪身子,有氣無力地說:
「姐姐快請坐,妹妹並沒有什麼大礙,還勞姐姐前來探視,實在是讓妹妹擔當不
起。」
東太后依然像往日那樣,謙和地搖了搖頭:
「妹妹快別客氣了,都是一家人,咱們孤兒寡母彼此照應,先帝地下有知也會欣慰
的。」
一聽到咸豐皇帝,東太后的眼睛又濕潤了。西太后見她如此黯然神傷的樣子,也不
禁若有泣聲:
「先帝去得太匆匆,也沒能見到今日的景象,當年的阿哥已經長大了。剛才,妹妹
見阿哥的唇邊都萌發些胡子了,他果真長成威武男兒了。」
一提到小皇上,兩宮太后便尋找到了共同語言。東太后擦乾了眼淚,高興地說:
「妹妹說得太對了,眼見著阿哥長成了大人了,你瞧他一天一個樣,我才幾天沒見
他,他好像又長高了。」
「姐姐,更讓咱娘兒們高興的是,阿哥的學業也大有長進。
剛才,妹妹留他多坐一會兒,你猜他是怎麼說的?他說呀要回去溫習功課。一聽說
他溫習功課,做娘的就是再想讓他陪一會兒,也不忍心說出口呀。」
「這樣呀,他會有大出息的,將來,一定是一位聖君。」
兩宮太后對小皇上都是贊不絕口。東太后有意東扯一句,西
拉一句,不讓西太后起疑心。
「妹妹,這幾日可曾好些?」
「姐姐,太醫來說過,妹妹這病主要是操勞過度所致,太醫讓我好好地靜養幾日。」
東太后見話題已近,便不失時機地接著說:
「妹妹所言極是,自從皇上登基以來,凡大事、小事,無不是妹妹操心,先是太平
賊子讓人心驚膽顫,後又有捻子擾亂天下,再加上洋鬼子逼迫咱們,妹妹何曾吃過一頓
安生飯。」
東太后這一番話,可真是說到西太后的心坎上去了,她開心地笑了:
「費點神倒沒有什麼,只要能把大清治理好,妹妹我陪上一命也心甘情願。」
西太后倒是很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八年來,她獨攬朝政,剿捻軍、殺太平軍,排擠
仁人志士,對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這會兒反倒標榜起自己來了。站在東太后的立場來
看,西太后太專橫了,她既恨又怕這個厲害的西太后,但又不願意一語道破天機,傷了
兩個人的和氣,此時更重要的是巧妙地說服西太后主動地讓出一點實權,好讓小皇上順
利地除掉安德海。
東太后察言觀色,見西太后此時情緒很好,便佯裝漫不經心的樣子說:
「既然妹妹身體欠安,又為許多事情勞神,皇上年紀也不小了,不如讓他學著看看
奏折,無關大局的事情讓他學著辦好了。
有大事情,讓他跟咱們商量,一來妹妹可以省點心,二來也好讓他長長見識,反正
將來他要親政的。」
東太后不急不躁似無心地敘著,西太后乍一聽起來覺得很刺耳,但細想一想,覺得
東太后的話也沒什麼惡意,而且也有些道理。
大清國的國君是同治皇帝,而同治皇帝又是自己所生的親生兒子,不如順水推。舟,
賣個人情給東太后,只不過是放幾天的大權,等自己病好了以後,馬上就收權。再說,
大權又不是到別人的手裡,兒子掌幾天權沒什麼不放心的。想到這裡,西太后點了點頭:
「姐姐所言極是,讓皇上學著看奏折,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還是姐姐心疼我,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
兩宮太后都笑了。東太后笑目的達到了,西太后笑兒子長大了,以後只要把握時局,
處理大事,小事可以放手不去管,多抽一點時間去逛逛園子、聽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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