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頭落地
    六百裡加急到了濟南衙門府,丁寶楨果斷地決定連夜斬了安德海。一聲令下,安德
海終於結束了他醜惡的一生。

    自從諭旨發出後,恭親王總是忐忑不安的,殺小安子雖是小皇上的意思,但畢竟是
自己連夜召集寶鑾、文祥、李鴻藻等軍機大臣在軍機處等候,共同商議後擬的旨呀。西
太后的脾氣,他奕昕一清二楚,西太后若要怪罪下來,第一個難做之人就是奕昕。
    同治皇帝是她的兒子,她一定會原諒他,東太后在她之上,西太后也不便責難於她。
    可恭親王正是西太后發洩怒火的最合適不過的對象。幸虧李蓮英想了個計策,讓恭
親王的女兒榮壽公主先進宮,在干娘西太后面前為自己圓圓場。女兒回到王府,告訴阿
瑪皇額娘的氣已消了一大半。
    奕昕左思右想,總覺得早晚要進宮見西太后一面,硬著頭皮醜媳婦也得見公婆。恭
親王早已暗自下了決心,無論西太后發多麼大的火,自己只管默不作聲,任她發洩,這
是最好的辦法。主意一定,恭親王帶著幾分不安到了儲秀宮。
    「太后吉祥,奕昕給太后請安了。」
    恭親王一條腿跪下,又垂下一只手,給西太后恭恭敬敬請了個安。
    西太后不陰不陽地說:
    「老六啊,怎麼今天有空來看哀家啊!」
    恭親王小心翼翼地說:
    「臣前幾日忽感風寒,不能親自來看望太后,特差大格格代臣問安。太后好些了
嗎?」
    西太后白了恭親王一眼:
    「還好,還沒被氣死。」
    恭親王心裡明白,西太后還在為安德海的事情生他的氣,他只有默不作聲。
    「老六啊,你們瞞得我好苦,人人都認為我偏袒小安子,其實,他有違祖制,我怎
會護著他呢?」
    恭親王聽西太后說出了這樣的話,心中暗暗高興,心想:
    「你給自己找台階下,我也不去點破你。只要你不阻攔這件事,不責罪於我,就阿
彌陀佛了。」
    「聖旨幾時發的,快該到濟南府了吧。」
    「回太后,按正常情況,昨天就到濟南了。」
    西太后輕輕歎了一口氣。這聲歎息既包含了對安德海的憐愛與惋惜,也包含對眾人
孤立自己的感慨。她無可奈何地說了一句:
    「唉,小安子的人頭可能已經落地了。」
    「啊」的一聲驚叫,接著便是打翻燭台的聲音,人們尋聲望去,只見西太后的貼身
宮女慶兒嘴巴張得大大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慶兒失神地站著,一動也不動。剛才,慶兒正在擦燭台,這幾天,她的右眼皮一個
勁地跳個不停,她總擔心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恭親王剛進來,慶兒就有意地慢慢騰騰地
邊擦邊豎起耳朵聽他們的對話。
    倒不是慶兒不守規矩,實在是她太擔心於哥哥安德海了。前幾天,小皇上、東太后、
榮壽公主一個個都來過了,他們神色不太對勁兒,彷彿主子生了很大的氣。更令慶兒吃
驚的是,這幾天來,宮中有一種特別凝重的氣氛,太監們三個一堆、五個一群地在議論
什麼,可是,當慶兒走近時,他們便擠眉弄眼,默不作聲了。
    儲秀宮裡的太監、宮女們都知道慶兒是安公公的乾妹妹,兩個人的感情很好,所以,
人們不願把安德海在山東出事的消息告訴慶兒。今天,慶兒無意擦燭台,卻有心聽奕昕
與西太后的對話,聽到西太后一句「小安子的人頭可能已經落地了」,她不禁心頭猛然
一縮,手一哆嗦,打翻了燭台。
    西太后勃然大怒:
    「大膽的婢女,不要命了。」
    慶兒知道自己闖了大禍,連忙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
    「慶兒該死,慶兒該死。」
    西太后冷笑了一聲:
    「哼,是該死了,敢在哀家面前如此放肆,快給我拉出去,鞭撻500下。」
    恭親王有些震驚了,心裡想:
    「500下,一個小女子能忍得了嗎?還不活活被打死!只是打翻個燭台,值得如此
重罰嗎?」
    奕昕不禁替宮女說情:
    「聖母皇太后英明,臣認為婢女雖犯了大錯,但她並不是存心搗亂,且饒她這一回
吧。」
    慶兒也一個勁地求饒:
    「太后饒命!太后大慈大悲,饒恕慶兒這一回吧。」
    慶兒在西太后跟前當宮女已有十幾年了,「辛酉政變」的時候,她與安德海同心協
力,施演了「苦肉計」,後來她又默默無聞忠效於西太后,這一點,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李蓮英初到西太后跟前時,曾得到過慶兒姐姐的不少幫助,所以看到慶兒受罰,小李子
也壯了壯膽子替慶兒求情:
    「主子,念在慶兒姐姐往日盡心盡力孝敬主子的份上,且放過她這一回吧。」
    西太后冷冰冰地說:
    「過去有功,今天犯了錯誤就不該罰了?如此說來凡是曾經立過功的人,都應該逍
遙法外了?小安子還立過功呢,今天不也是要砍頭的嗎?」
    西太后故意把嗓門提得高高的,說得恭親王也不好再說什麼。西太后忽然歇斯底裡
似地大叫道:
    「拉出去,給我狠狠地鞭撻。」
    「主子饒命啊,主子饒命……」
    慶兒絕望地哭叫著。這個在西太后跟前忠實服役14年的無辜的宮女,就這樣做了西
太后遷怒的犧牲品。慶兒比她的安哥哥早走了一步,安德海的死,眾人拍手稱快,一致
認為他死有余辜。而慶兒的死,人們總覺得有些屈,她的唯一過錯就是在不該出現的時
候,她出現了。
    恭親王覺得西太后重罰慶兒,無非是殺雞給猴看。他感到很沒趣,便起身告辭了。
恭親王走後,西太后忿忿地對李蓮英說:
    「小李子,你覺得古人雲:『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句話對嗎?」
    李蓮英邊給西太后捶著背,邊應聲附和:
    「主子,你是無比英明偉大的,他們不是逆主子,而是背逆正道,當然是走向亡
了。」
    西太后拍著小李子的手,遂起桃僵李代之念頭:
    「小李子啊,小安子缺少的就是你這份靈活勁兒,不然,他何以走上斷頭台!」
    京城皇宮裡總算平靜了下來,而在幾百裡之外的濟南府卻籠罩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之
中。
    那日審訊了安德海等人以後,丁寶楨便下令將安德海押送濟南附近的歷城監視,而
且言明不准任何人探監。難道說濟南府沒有監獄嗎?這怎麼可能,偌大的濟南府還能沒
監獄!原來,丁巡撫多了個心眼兒,他生怕遇到安德海的死黨前來劫獄,萬一出現這種
情況,等於是放虎歸山,那將不知道多少人頭落地。他丁寶楨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
是會牽連眾多的人,像恭親王奕昕、還有文祥、寶鑾、李鴻藻等軍機大臣、程繩武、王
心安、余心清、何毓福等人也將難逃安德海的魔爪。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決定把安德海
等人押送小小的歷城縣,那兒地處偏僻,人口少,安
    德海的死黨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小縣城裡關著安德海。
    安德海被押到了歷城監獄。說是監獄,其實,安德海卻享受了一般犯人不曾享受的
待遇。一日三餐有酒、有菜,一個人住在敞亮的屋子裡,茶水有人送,喊聲有人應。安
德海心裡暗暗猜度著:
    「這個丁寶楨,究竟想幹什麼?只怕他請神容易,送神難。
    他一時頭腦少根弦,抓來了我安欽差,恐怕他丁寶楨此時自己沒台階下了,他總不
能不明不白地關著我吧。」
    安德海想錯了,此時,丁巡撫並不打算不明不白地把安德海關下去,他已初步決定
在聖旨到達之前殺安德海了。
    經過初步審訊,丁寶楨和幾位同僚分析了一下,安德海雖既無諭旨,又無勘合,屬
私自出京,罪不可赦,但據安德海本人及安邦傑、黃石魁、陳玉祥等人的口供來看,安
德海的確是奉了西太后的口諭,不然,他的氣焰不會如此囂張。
    丁寶楨擔心,萬一西太后看到自己參奏安德海的奉章後,一口咬定是她派安德海南
下采辦龍袍的,馬上下一道明諭,放安德海,到時候可就騎虎難下了。丁寶楨沉默不語,
四周的人都看著他,空氣似乎凝固了,周圍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突然,丁寶楨緊攥著的
拳頭猛地敲了一下幾案:
    「殺,明天便殺安德海。」
    一語驚四座,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相顧失色。本來,殺安德海在人們的意料之中,
但聖旨尚未到,明日就殺小安子,卻在人們的意料之外。當時在座的有程繩武、余心清、
濟南府文案趙老夫子、山東臬司潘偉、歷城縣知縣、泰安縣知縣何毓福等人。大家對視
了良久,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沉默了一會兒,濟南府文案趙老夫子打破了這種沉默。趙老夫子為人敦厚、老成持
重。他平日裡十分欽佩丁大人的為人,贊歎他的膽識和勇氣,但此時事關重大,安德海
是一個特殊的人物,殺這種人物必須考慮細緻、周全一些,盡量不留什麼後患。
    趙老夫子精於刑名之學,他深知此事關係重大,便委婉地說:
    「丁大人,在下想請教一個問題。安德海一行40多人,家丁、丫頭、老媽子只是隨
行人員,不需要追究什麼,此外古董商、綢緞商等人無可大咎。可有幾個人,值得考慮,
一是管家黃石魁,此人了解安德海的所作所為,他有為非作歹之嫌,理應繩之以法。二
是陳玉祥等人,他們都是宮裡的老太監,在宮中生活了幾十年,不可能不知道宮中的規
矩,私自出京要殺頭的,可為什麼他們無所顧忌呢?莫不是其中另有隱情吧!在下大膽
地設想了一下,有可能的確是聖母皇太后口諭讓他們隨行,這樣一來,聖母皇太后看到
丁大人你的奏折後,馬上下旨釋放安德海及其隨行,如果我們現在殺了他們,聖旨到後,
我們卻交不出人來,如何是好呢!」
    趙老夫子的一席話很有份量,在座的各位不由得掂量了掂量,丁寶楨也在沉思這幾
句話。程繩武也附和著說:
    「安德海私自出京,罪不可赦,但若聖旨要求把安德海等人押送回京,再作審訊,
殺了安德海,我們拿誰來覆命?」
    丁寶楨也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之中,但他不願意設想趙老夫子及程繩武兩個人假設
的情況,那樣一來等於放虎歸山,其遺害無窮也。丁大人緊攥拳頭,咬緊牙關,狠狠地
說:
    「我丁寶楨就是不交人,先斬後奏,太后她也奈何不得。」
    一直一言不發的王心安開口了:
    「丁大人,在下記得奏折上有『請旨辦理』之語,既然如此,聖旨不到,如何殺得
安德海!」
    眾人都向王心安投去贊成的目光。這個王心安乃武舉出身,平日裡做事顯得有些莽
撞,可今日這一句說到關鍵上了,可見王總千既有直率的一面,也有精細的一面。丁寶
楨也沒想到王心安來了這麼一句,如果是趙老夫子想到這一點,丁寶楨不一定深
    思,而平時辦事簡單、明了的王總千想到了這一點,不由得不引起丁寶楨的深思,
他點了點頭,若有所思。趙老夫子繼續說:
    「聖旨未到,把人殺了,就是擅殺,輕者引起聖上的不滿,重者以輕君之罪,牽連
撫台大人。丁大人,此事不可莽撞呀!」
    丁寶楨平日裡恨透了專橫跋扈,不可一世的小安子,他憤然地說:
    「不殺閹狗,難平心頭之憤。」
    程繩武也以丁大人前程為重,他不希望了寶楨的遠大前程斷送在「殺安德海」一事
上,便苦苦相勸:
    「這閹狗是該殺,只是時機尚未成熟,不如趁聖旨未到之時,我們抓緊時間再審訊
一次,包括陳玉祥等太監都要審一審,在已掌握其罪狀的基礎之上,再詳細地了解他們
的所作所為、罪惡行徑,然後整理出來。若聖旨命就地處斬,可將其罪狀公佈於世;若
聖旨命將犯人押送京城,可將其罪狀奏明聖上;若……若太后下旨釋放他們,……」
    趙老夫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是呀,若西太后下旨立刻釋放安德海等人,可怎麼
辦呀?丁寶楨大叫一聲:
    「狗奴才絕不可能從我手上溜走,我丁寶楨豁出命來,也要把他給宰了。」
    丁寶楨說出這樣的話來,可見他的決心已定,眾人也不好再勸什麼了。他們非常欽
佩丁寶楨忠心為國,剷除閹黨的決心,同時也都為他捏了一把汗。最後,還是王心安打
破了沉悶的空氣:
    「若聖母皇太后下旨釋放小安子,我們可以不宣旨,先殺了小安子,再稟告聖上,
推說是先斬後奏。」
    程繩武似有顧慮地說:
    「那來得及嗎?」
    王心安回答說:
    「小安子在咱們手心裡攥著,咱們要他三更死,他活不到五更。只要諸公同心協力,
保守秘密,不會出什麼事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都認為只有這樣辦了,先押著安德海,等聖旨一到,再作決
定。這時,坐在牆角邊,一直沒開口的泰安縣知縣何毓福起身一拜,大家都知道他想說
什麼。
    何毓福在泰安之時,是知縣大老爺,老百姓見了他,無不下跪拜他,可今天到了濟
南府衙門裡,他是最小的官了,標準的七品芝麻官,剛才眾人議事,沒他插話的份兒。
他心裡也贊成趙老夫子、程繩武、王心安他們的建議,此時大家都沉默了,該七品芝麻
官何毓福開口了:
    「丁大人,在下自知職微言輕,但有幾句心裡話,一吐為快。」
    雖然何毓福是在座的職位最低的一個官員,但此人在捉拿安德海一案上,功勞可不
小。是他與程繩武、王心安密切配合,在泰安縣城裡誘捕了安德海,所以,丁寶楨準備
給他記上一大功。
    丁寶楨見何知縣參拜自己,連忙起身雙手扶起何知縣:
    「快快請起,有話請講,不必多禮!」
    何毓福一字一句地說:
    「丁大人,依卑職看來,安德海罪該萬死,也一定要殺,而且要讓他死在山東,但
是應明正典刑,綁赴法場,以正國法。」
    丁大人連連點頭稱是:
    「何知縣所言極是,對小安子應明正典刑,以伸長正氣,讓萬民皆知,既能顯示法
的威嚴,又能讓百姓心服口服,此乃上策也。」
    大家相視而笑,人多智慧大,群策群力事情辦得會圓滿一些。最後,丁寶楨拱手相
謝:
    「多謝諸公良策,丁某在此有禮了。該死的小安子,就讓他再多活幾天吧。」
    聖旨還沒到,丁寶楨派王心安又提審了一次安德海等人。安
    德海依然是不屑一顧的神情,他猜想了寶楨不敢對他怎麼樣。他是誰?他是當今京
師皇宮中的一個重要人物,雖不是王公貴族,也不是憑文治武功而受朝廷看重的臣子,
他的作用和地位,在西太后的面前無人能替代。他明白西太后少不了他,他是一條忠實
的狗,是西太后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個角色。所以,安德海在歷城監獄裡並不是十分擔
心,丁寶楨再大的膽兒,他也不敢擅殺「欽差」。主子一旦看到奏折,豈能讓她心愛的
太監在山東受委屈,她會馬上下旨釋放小安子。自己驚魂未定,暫且還是取消下江南的
打算,打道回府吧。
    正因如此,安德海在第二次被提審時,顯示出不予理睬的神情。王心安發現從小安
子嘴裡也審不出什麼名堂來了,便仍將安德海押送歷城縣監獄,嚴密看守了起來。
    王心安又提審了隨行太監陳玉祥。這個陳玉祥是宮中的老太監,在北京時,安德海
找到他,讓他隨行下江南,陳玉祥就問道:
    「安公公,順治帝時就有規定,太監不准私自出京,恐怕這不妥吧。」
    安德海一臉的不高興:
    「陳公公,安某是看得起你,才讓你們幾個隨行的,李蓮英那幾個人,早想跟我去
了,我偏不帶他們去。大家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如此之美景,一生難得一游,你
考慮好,安某也不勉強你。你不去,有人去。」
    陳玉祥一直也沒弄明白安德海南行,為何偏偏看中了年邁的他,或許是老太監少言
寡語,比較順從聽話吧。也許是他伺候人比較周到,安德海需要好好地享受一番,嘗一
次做主子的滋味。
    反正,年邁的陳玉祥被安德海強拖著走上了黃泉路。
    陳玉祥被帶了上來,他滿臉的沮喪神情。宮中服役40多年了,他謹小慎微,不敢多
說一句話,不敢多邁一步路。此時,被丁巡撫的手下押到濟南府,對他意味著什麼,老
太監再清楚不過了。
    「陳玉祥,你已在宮中過了40多年,難道不知道宮中的規矩?」
    陳玉祥耷拉著腦袋,帶著哭腔說:
    「咋的不知道,奴才什麼都知道。」
    老太監在宮中自稱「奴才」已幾十年了,今天到了濟南府衙門裡,在王心安面前還
是口稱「奴才」。
    王心安追問:
    「既然什麼都知道,為何竟敢私自出宮,有違祖制?」
    陳玉祥掉下了眼淚:
    「奴才知道安公公的權勢大得很,他看中了奴才,讓奴才隨他下江南,若奴才不依,
只有死路一條,他是不會輕易放過一個違逆他的人的。
    「奴才認識一個小公公,叫柱兒,才18歲,多可愛、多稚嫩的孩子,就是因為違逆
了安公公的意思,被安公公活活整死的。
    「奴才是怕他呀,宮中除了聖母皇太后,誰不讓他幾分!別說奴才怕他,就是萬歲
爺、母后皇太后、六王爺,誰不讓他三分呢。」
    老太監撩起衣角抹眼淚。王心安也不想太為難這位受安德海挾制的老太監,便說:
    「違禁出宮,你罪不可赦,但若想死得痛快些,應將功補過,行刑時,本官可以為
你說上幾句,免得死時太痛苦。」
    老太監自言自語:
    「說什麼呢!」
    王心安啟發他:
    「講一講出京以前,安德海的不法行為吧。」
    陳玉祥在泰安縣衙門府時,仗著安德海的後台,對余心清還
    大聲喝斥過,此時,他已明白自己的處境,在泰安時的神情、語氣早已沒有了,取
而代之的是幾十年來早已習慣了的低聲低語:
    「奴才雖是隨行人員,但與安公公的關係並不十分密切,還是馬大奶奶、黃石魁、
安邦傑他們了解得多一點。」
    王心安有些不耐煩了,大聲喝斥了一句:
    「陳玉祥,你不要耍滑頭,他們幾個,本官當然也要審的,現在是讓你說,不可兜
圈子。」
    陳玉祥做出努力回想的樣子,然後說:
    「安公公很貪財,以往到各地,比如天津、滄州兩地,他都是把黃管家帶在身邊,
可到了泰安,他卻只帶了奴才和幾位公公。到了泰安縣衙門府,奴才見泰安衙門府院破
爛不堪,估計也沒什麼好酒菜招待,而知縣大人又遲遲不出來相見,便有回店棧之意。
    「安公公訓斥了奴才,奴才心裡明白,安公公不是想去吃什麼的,他的心思全寫在
了臉上,他是想搜刮財物的。
    「當何知縣敬酒時,他開始不接酒杯,本來,他的酒量就不大,後來,何知縣有意
引他入圈套,說已準備禮物,還有銀票,安公公便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這足以說明他
貪財。」
    王心安早就聽何毓福講過這個細節,現在聽起來,也沒什麼新鮮感。於是,王總千
便說:
    「陳玉祥,安德海還有別的不法行為嗎?」
    陳玉祥又努力想了一會兒,忽然,他想起來了:
    「有,那一定是不法行為。臨出京時,安公公讓奴才幫他往箱子裡裝古玩字畫時,
奴才看到一掛朝珠,是上等翡翠珠,晶瑩耀眼,十分漂亮。當時,奴才拿在手裡,因為
從未見過那麼精緻的朝珠,所以多看了幾眼。安公公連忙奪了過去,小心地把它包好,
放在墊有絲棉的小木盒子裡,說是帶到江南送朋友。奴才出於好奇,便問安公公這掛朝
珠是何時代的,安公公神秘地說,是當年咸豐爺的朝珠,是聖母皇太后送給他的。」
    王心安一聽,便火了,安德海的膽子也太大了,咸豐皇帝的御用之物竟被一個太監
所占有,並且還想送人,豈有此理!王心安緊接著問:
    「那掛朝珠在哪一個箱子裡,本官這便稟明了大人,開箱取珠。」
    陳玉祥搖了搖頭,說:
    「此珠早已不在了,在通州時,有一個珠寶商認識安公公帶出來的珠寶商人鄭小玉,
他願出5000兩銀子買一件宮中御用之物,並且,他還答應為賣主保密,說是買了以後到
南洋一帶再出手,絕不牽連賣主。結果,朝珠已經出手了。」
    王心安聽到這裡,咬牙切齒:
    「小安子,單憑你這一罪行就可以治你死罪,竟敢偷賣御用之物,你的賊膽也太大
了。」
    王心安讓人把陳玉祥押了下去,馬上將這一新的情況報告了丁寶楨。丁寶楨也憤怒
地說:
    「不殺安德海,有辱朝廷的聖德!」
    這兩天,濟南府衙門各官員分別提審了安邦傑、馬大奶奶、黃石魁等人,並已將安
德海的罪狀,一條條、一款款整理了出來,只等聖旨一到,立斬安德海。
    幾天來,濟南府衙門各官員都處在一種焦急的等待之中,他們覺得時間過得太慢了,
一分分、一秒秒,真難捱呀。
    正當人們神思疲倦之時,一陣清脆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這時,正是深夜,馬蹄聲顯
得特別清脆,人們不禁為之一動,莫非聖旨到了?
    當軍機處幾位大臣擬好諭旨,小皇上和東太后分別鈴印後,兵部送旨專差沒敢怠慢
一分鐘。他們人累了咬咬牙,馬累了換匹馬,以六百裡加急的速度將聖旨送到了濟南府。
    丁大人早就佈置好了,他今濟南府的北大門,日夜不要關閉城門,夜間派二百兵了
守城門,一旦京師專差趕到,立即簽押,稟報上來。這天夜裡,撫標中軍緒承沒敢合眼,
他估計聖旨該到了,一聽到馬蹄聲,他立刻披衣出來。一看,果然不錯,是六百裡加急
的上諭到此,他一刻也沒耽擱,親自簽押並快馬加鞭將專差送至衙門府丁寶楨處。
    丁寶楨正捧著一本書在讀,其實他一個字也讀不下去,拿起書來,打發時間罷了。
忽然聽得院外有動靜,他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丁大人,聖旨到!」
    緒承興奮地叫著,丁寶楨馬上拉開門栓,跪下接旨,其他幾個官員,趙老夫子、程
繩武、王心安,甚至何毓福,以及歷城縣知縣都紛紛趕來了。他們按照官位品級的大小,
依次跪在丁寶楨的身後,準備接旨。
    「軍機大臣字寄直隸、山東、河南、江蘇各省督撫暨漕運總督:……據查系安姓太
監,私自出京,罪不可赦,著丁寶楨迅速派於員,於所屬地方,將該太監捉拿,毋庸審
訊,即行就地正法,不准任其狡辯……欽此!」
    聖旨剛剛宣讀完,丁寶楨便喜形於色,興奮不已。他真沒想到朝廷竟如此之乾脆,
毫無官腔圓滑之處,說得再明白不過了:
    「毋庸審訊,就地正法!」
    好!太好了!小安子死定了。丁寶楨頓感皇恩浩蕩,他情不自禁地贊歎道:
    「聖明獨斷,欽佩莫名!」
    各官員也都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程繩武見丁寶楨如此高興,便說:
    「由此看來,大人是受到聖上的倚重的。大人,這下便可吩咐司裡準備一下,明日
開斬,讓小安子的狗頭落地。」
    什麼司?當然是藩、臬兩司了。清代各省都設有這兩司,藩司也叫藩台,專管人事;
臬司也叫臬台,專司刑名,殺人便是由他們去執行。
    殺安德海,總不可能丁寶楨親自去監斬吧,這必須由藩、臬兩司的長官共同協作來
完成任務,當然應通知他們去準備一下了。丁寶楨興奮地說:
    「你們現在就去通知臬司潘偉,讓他即刻到此,今晚就行刑。」
    「什麼?今晚就行刑?!」
    程繩武唯恐自己沒聽清楚,不由得追問了一句。他當了幾年的知府大老爺,經手審
理的案子也不少,他也曾給犯人處以死刑,可從來沒這麼急過。至少,要等天亮過了午
時,才可以開刀問斬。
    趙老夫子畢競是見多識廣的老文案了,他捻著胡須,搖頭晃腦地說:
    「丁大人,真乃英明也!」
    被趙老夫子這句話一提醒,眾人馬上明白了;丁大人是怕夜長夢多,節外生枝。此
時,聖旨已到,立刻斬了安德海,天經地義。如果等到天亮,萬一太后再降一旨,那可
就麻煩了。趁早殺了他,即使再來什麼諭旨,也無濟於事了,反正已是遵旨殺了,太后
再惱怒,也只好無可奈何。
    這叫作先下手為強。眾官員紛紛表示丁寶楨果斷地命令是對的。王心安拱手向歷城
知縣說:
    「貴縣只好辛苦一趟了。」
    歷城知縣連連還禮,他乃七品,王心安是二品,小小的知縣怎敢受禮。
    「在下保證完成任務,做到萬無一失。這便去提押安德海,估計兩個時辰便可回
來。」
    歷城知縣上了轎子,他心急如焚,不敢有片刻怠慢,一個勁兒地催促著:
    「快點,再快點兒。」
    轎夫們氣喘吁吁地回答:
    「老爺,您坐在轎子裡嫌慢,可小的抬著轎子都快累死了。」
    幾個轎夫拼了命了,腳下生風,如飛一般,一口氣將知縣抬到了監獄大門口。歷城
監獄的刑房書辦們早已熟睡,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一個個都忐忑不安的。他
們不敢開門,只是探出頭來:
    「三更半夜的,敲門的是何人?」
    「快開門,是我。」
    一聽熟悉的聲音,便知道是他們的知縣大老爺來了,兩個書辦連忙把大門打開。
    「老爺,為何這般著急?」
    歷城知縣也是氣喘吁吁地說:
    「快,把劊子手喊醒,半夜出紅差。」
    書辦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也不眨。他在監獄裡當差20多年了,可從沒聽說過半夜
出紅差,他頓時便有點緊張。
    「出紅差,殺誰?這麼急?」
    監獄裡除了安德海,還關著其他犯人,而且有幾個是殺人犯。書辦剛才正睡得熟,
他鬧不清知縣大老爺要殺誰。
    「誰,還不是安德海嘛。」
    「怎麼這麼急?」
    書辦還是喋喋不休地問著,氣得知縣一甩手:
    「囉嗦什麼,還不快去喊醒劊子手。」
    書辦走了,他仍是不解地說:
    「半夜出紅差,沒見過!」
    「回來,不要告訴安德海實話,省得找麻煩,咱們只管平平安安地把他押送濟南即
可,至於其他的事,自有撫台大人、臬司大人呢。」
    歷城知縣不得不強調這麼一句,因為從歷城到濟南還有一段路程。他必須堅決完成
押送安德海的任務,不得出半點差錯。劊子手很快就被找來了,他嘮哩嘮叨地說:
    「知縣大老爺,半夜出紅差,小的要加倍的賞錢。」
    知縣不耐煩地說:
    「行,行,行,反正就這一次。」
    劊子手又說:
    「小的這便去磨刀,天黑,看不清,可別砍歪了。」
    書辦打開了安德海的房門。因為丁寶楨有交待,對安德海這個特殊的犯人要特殊對
待,吃的、住的要比其他犯人好,所以,安德海雖然被關在監獄裡,但這幾天並沒受什
麼罪。剛才,監獄大門被砸得呼呼響,他的心頭便緊縮了一下,心想:
    「老天爺保佑,可千萬不要發生什麼事兒。」
    他的右眼皮突然猛地跳個不止,他使勁地揉了一下眼皮,正在這時,書辦喊到:
    「安德海起來。」
    安德海嚇得一哆嗦,但他立刻又故作鎮定:
    「怎麼,三更半夜還要問話?」
    書辦拖著長腔說:
    「聽說是聖旨到了,讓你親自去接旨。」
    一聽這話,安德海為之高興,他自言自語地說:
    「我就說聖母皇太后英明偉大,不會讓我委屈的,你看,聖旨到了吧。丁寶楨呀,
丁寶楨,等安公公回到了宮裡,你的人頭就落地了,捉拿欽差大臣,死罪一條。還有什
麼程繩武、王心安、何毓福,哼,這歷城知縣也休想跑得掉,一律絞決,以洩我心頭之
恨。」
    書辦站在門口,聽不清安德海在說什麼,他不耐煩地說:
    「快些,我還要去喊他們幾個呢。」
    安德海問了一句:
    「什麼,接旨還要他們幾個也去?」
    「不去幹嘛,在這歷城監獄裡過一輩子呀。聽知府大老爺說,今晚就送你們回京。」
    一聽這話,安德海樂了:
    「送回京,一定是主子怕奴才受了驚,派人來接奴才了。」
    「送」與「押」可不同,犯人只能用「押」,絕不可能用「送」字,可見,安德海
就要化險為夷了。安德海趕緊穿好了衣服,他高興之余又有些遺憾,本來打算到江南游
游名勝山水,更重要的是撈點東西,可如今被不知趣的丁寶楨一攪和,只好回京了,只
在天津、滄州撈了一點兒,實在是令人掃興。
    安邦傑、黃石魁、馬大奶奶、陳玉祥等人也連忙起身,陪安德海去接聖旨。幾輛轎
子早已停放在院子裡,安德海被單獨安排在一頂轎子裡,他樂滋滋地上了轎子。
    安德海坐在轎子裡,本來有些困,他很想打個盹兒,可是,他睡不著,只好閉上眼
睛休息一會兒。夜深人靜,連草蟲叫聲都能聽得見。從轎夫們有節奏的腳步聲,可以聽
出他們走得很快。再一聽,還有一些快步行走的腳步聲,可能是他們幾個人坐的轎子緊
跟著這頂轎子。咦,不對,好像前後都有很多的人,像是一二百人走路發出的聲音。安
德海有些緊張了:
    「怎麼這麼多的人?」
    外面立刻有人高聲回答:
    「這是丁大人的吩咐,他生怕夜間行路不安全,特意派二百兵丁來保護你。」
    約摸一個時辰,轎子在濟南府衙門前院停了下來。安德海在緒承中軍和典吏、兵丁
的護送下到了「大殿」,只見大殿裡燈火通明,數不清的兵丁,一個個嚴肅地站著,弓
上弦,刀出鞘,似乎氣氛有些不對勁。馬大奶奶跟在後面,她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兩個
兵丁挾著她,像拖死狗一樣往裡拖。安德海一見這情景,大吼了一聲:
    「混蛋,給我站起來,自己走!今兒個咱們就回京了,看你激動的那個樣子。」
    被安德海一罵,馬大奶奶居然來了勁了,她跌跌撞撞地自己走了過來。其實,此時
的安德海心裡也發毛,若真的來接聖旨,為何還要這麼多的兵了把守左右。從這凝重的
氣氛來看,今晚兇多吉少。
    剛走進花廳,就撲上來兩個人,像老鷹抓小雞一樣,牢牢地把安德海按到了地上,
緊接著又上來幾個人分別抓住了安邦傑、馬大奶奶、黃石魁、陳玉祥等幾個人。安德海
一看大事不妙,拚命地叫:
    「我是欽差大臣,你們不要命了,還不快放手。」
    「哼,什麼欽差大臣,分明是私自出京的太監,老子今天就是來要你的命的。」
    安德海抬頭一看,不認識這個人,只見他高大的身材,寬寬的額頭、濃濃的眉毛,
一副威武的英姿。安德海聽得清清楚楚,是王心安的聲音:
    「膽大妄為之徒,見了臬司潘大人還不下跪。」
    一聽是山東臬司,安德海便像露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就癟了。安德海在宮中當差多
年,他多少還有些常識,臬司專管刑名的,這會兒臬司潘大人出現在這裡,可不是什麼
好事情。安德海絕望地喊道:
    「丁大人呢?我要和丁巡撫說話。」
    潘偉大吼了一聲:
    「放肆,小小的太監也想和丁大人說話。本官問你,你叫什麼名字?」
    安德海仍是歇斯底裡地大呼小叫,堅持要見丁寶楨。臬司潘偉並不理睬他那一套,
嚴厲地問:
    「你叫安德海嗎?」
    安德海仍不答話,氣得王心安上去就是一腳:
    「死到臨頭了,還敢強硬,快,回答潘大人的話。」
    王心安抬起腳來,又想踢來,嚇得安德海連聲叫道:
    「我、我、我、我叫安德海。」
    潘偉又來到早已癱倒在地的馬大奶奶面前,問:
    「他叫什麼名字?」
    馬大奶奶費了好半天的勁才說出:
    「安、安、安德海。」
    黃石魁和陳玉祥此時已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他們都想將功贖罪,以減輕對自己的
處罰,便紛紛爭著說:
    「他就是安德海,就是從京城皇宮裡來的太監安德海。」
    安邦傑狠狠地瞪了他們倆一眼,然後垂頭喪氣地「唉」了一聲。此時,安德海等人
心裡都明白,這是行刑前的「驗明正身」,核實無誤,便可拉出去一斬了之。大家一致
指正這就是安德海後,潘偉提高了嗓門對安德海說:
    「安德海,本官告訴你,今晚接到了聖旨,要你就地正法,即刻執行,聽清了嗎?」
    「不,不可能,聖母皇太后不可能這麼做,她不捨得殺我!」
    安德海大聲疾呼,痛哭不止。潘偉見安德海的情緒太不穩定,便沉默了一會兒。安
德海哭鬧了一陣子,漸漸平靜了下來,他像一只落水狗,望著岸邊的人,祈求一線生還
的希望:
    「潘大人,安德海死也要做個明白鬼,既然是聖旨到了,我就要聽你宣讀聖旨,若
真的聖母皇太后讓我死,我便即刻去死。
    不過,太后是不捨得殺小安子的。」
    潘偉覺得安德海實在難鬥,死到臨頭還要爭辯一下,不過,又不是假傳聖旨,宣讀
一下也無妨。
    「安德海,你聽清楚了,免得死不服氣。」
    安德海抬頭一看,果然是黃綾上諭。這種諭旨他太熟悉了,他敢肯定這聖旨不是偽
造的。
    「軍機大臣字寄直隸、山東、河南、江蘇各省督撫暨漕運總督……據查系安姓太監,
私自出京,罪不可赦,著丁寶楨迅速派干員,於所屬地方,將該太監查拿,毋庸審訊,
即行就地正法,不准任其狡辯……倘有疏忽,惟該督撫是問。欽此!」
    安德海癱作一團,他那往日的威風,此時已蕩然無存。往外拉時,他已不能動彈。
潘偉批了新標,由中軍緒承押著,出了衙門,直奔刑場。因為是夜間出紅差,所以沒有
一個看客,刑場周圍站滿了全副武裝的兵了,一個個拿著箭,握著刀,扛著槍,整個刑
場籠罩在一片陰森可怕的氣氛之中。
    安德海早已昏昏沉沉,他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兩個兵丁連拉帶拖、硬把他拖到
了刑場的樁橛上,並飛快地把他綁在了樁撅上。劊子手提著閃著寒光的大刀,不慌不忙
地等待一聲令下,號角吹起,他便可以舉起屠刀,向安德海砍去。
    刑場四周燃起了火把,人們看到安德海蠟黃的臉上一陣抽搐。一個兵了端了一碗酒
走到安德海的面前,安德海像死人一般,一動也不動。那個兵了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他
一手抓著安德海低垂的頭,直往安德海的嘴裡灌酒。那碗酒灑了一半,灌進去一半。
    不知是酒壯了膽兒,還是安德海企圖作垂死的掙扎,他突然頭一抬,脖子一伸,眼
珠子瞪得圓圓的,猛然大叫一聲:
    「聖母皇太后呀,你不可能捨得殺小安子,一定是他們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
    撕心裂肺的喊叫聲終究壓不過「嘟、嘟、嘟」的號角聲,中軍緒承一聲令下,安德
海的人頭咕嚕咕嚕滾到了地上,一代權監安德海結束了他醜惡的人生。其隨從黃石魁、
陳玉祥也處以絞刑,他的二叔安邦傑、老婆馬小玉等家人發配黑龍江為奴,永生不得回
來。
    至此,清朝第一個干預朝政的權監的一生,劃上了一個令後人疑問和迷惑的句號。
為何一個小小的太監,竟能玩弄王公大臣於股掌之間?安德海明明知道太監不准私自出
京,並且小皇上早有殺他之心,為何他還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向紫禁城鐵牌挑戰?
    種種疑問和迷惑,後來有人得出了答案:

    性的畸形
    心的變態
    靈的醜惡

    這些使安德海變得近似瘋狂,他為所欲為、專橫跋扈、作威作福,與慈禧太后沆瀣
一氣,狐假虎威,權傾朝野。終於邪惡被正義所壓倒,安德海人頭的落地便是最好的明
證。
    安德海之死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之外,人們幾乎不相信西太后最寵信的一個太監,最
後竟是這樣的下場。又由於處死安德海是在黑夜中秘密進行的,無形中給這件大案增添
了許多神秘的色彩,捕風捉影者有之,添枝加葉者有人,以訛傳訛者有之,越傳越離奇,
甚至有的離了譜,以致生出許多軼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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