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扶危濟困 展昭要娶妻
    李傑一把將月華抱在懷中,雙手在她的後背上撫摸。月華也抱管李傑……李傑的激
情急地上來了,月華感到了新的刺激,嘴裡哼著快樂的聲音……

    南俠展昭請了假,便準備起身回家。公孫策等人聽說後,又要給展昭餞行。大家相
聚一起,酒來杯往,說不盡的兄弟情長。這之後,大家又留展昭住了幾天,才把他送出
城門。在城門外,展昭與眾兄弟揮手告別,只帶著僕從騎馬而去。到幽靜的地方時,展
昭又改換成了武生的打扮,這才直奔常州府武進縣遇傑村而來。
    經過幾天的奔波,展昭終於來到了自己的故鄉。舉目四望,周圍的情景與自己離開
的差不了多少,但看著這些卻叫人百感交集。是啊,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自己多少次夢
裡回到家鄉啊!展昭想著,不禁眼圈有些發紅。他離不開自己的家鄉,也離不開這裡的
親人。但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官家人了,身不由己,過去的那份自由一去不復返了。
    展昭一邊想一邊走,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自己家門前。他甩蹬離鞍跳下戰馬,上
前叩門。不大功夫,就聽老僕人在裡面邊走邊說:「我這門從來沒有人敲打的,今天這
是怎麼啦,這麼急!我不欠人家帳,又從不與人來往,是誰這麼敲門呢?」聽到開門閂
的聲音,展昭退後了一步,怕離得太近以致於把老僕人嚇著。
    門開了,老僕人揉揉眼睛,還沒等展昭說話,他倒先張了嘴:「啊喲喲,原來是大
官人回來了。一去就不想再回來,也不管家中的事情怎樣,只管叫老僕去處理。將來有
一天老僕不行了,那可怎麼辦呢?哎喲!又添東西了。又是跟人,又是兩匹馬、要買也
得一百五、六十兩銀子。連人帶牲口,這一天也耗費很多呢!」
    南俠知道他的毛病,嘮嘮叨叨起來就沒個完,所以也不理他,但又難以反駁。一來,
他已經很老了,六十三歲的人了還跟著他,很不容易;二來呢,他這人能夠忠義持家。
自從他入展家以來大約有四十年了,幾乎一個差錯也沒有,對主人又忠誠;三來,他說
的話又句句是好話。所以展昭只有等他說完。
    好不容易老僕住了嘴,展昭便岔開話題:「書房門現在開著嗎?」老僕人邊向裡走,
邊說:「自從大官人走後,又沒有人來,開著門預備給誰住呢?老奴怕丟了東西,不如
把它鎖上,這樣我也放心。現在官人回來了,說不定書房又要開了。」他又回頭對展昭
的伴當說:「你年紀輕,腿腳靈便,隨我進去取出鑰匙,省得我奔波。」展昭也對停當
說:「那你就去吧!」
    取來鑰匙,開了書房門,展昭進去一看,已經是灰塵滿案,積土有半寸來厚了。展
昭開玩笑地對伴當說:「嘿,說也不錯。萬一有賊進來,他也要留下足夠清楚的腳印才
能走。」伴當看看房子,對展昭說:「展大人先到外面休息一下,我把房子打掃打掃你
再進來。」不大會兒,伴當就收拾好了房子,把行李也安排好。
    展昭剛坐下,展忠就端了一碗熱茶來。展昭吩咐伴當接過來,嘴裡一面說著:「你
也歇歇去吧!」本來是怕他又嘮叨,可這展忠卻說:「老僕不累。」接著,他又說:
「官人也該做些正事了。你都這麼大了,每天都在外面閒游,又沒有個回來的時候,你
知道你耽誤了多少事嗎?想當年,展老太爺這麼個年紀時,已經……」
    展忠還要向下說,卻被展昭攔住了:「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父親這個年紀時已
經是功成名就了。對不對?」「對啊,對啊。」展忠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噢,噢,
差點忘了件大事。這年紀大了就是不行。想當年,我定把前後十幾天的事情記得清清楚
楚,現在不行了,現在不行了。」「我說老管家,你有什麼事就快些說吧,不要總提
『想當年』好不好?」經展昭這麼一問,展忠才回過神兒來。
    「是這樣的,前個月開封府包大人那裡打發人來請官人,又是禮物,又是聘金。官
人不在家,老奴不敢收。可來人不同意,放下禮物就走了,喊也喊不回來。噢,對了,
還有一封信呢。」說完,展忠從懷中掏出來,雙手遞給展昭:「官人看看,怎麼辦呢?
俗話說的好,『無功不受祿,寢食不安』,也該奮發才是啊!」南俠也不回答,取過信
拆開看了一遍。
    把信放到桌上,告訴展忠說:「你現在就放心好了。我已經在開封府,作了四品的
武官了。」哪知展忠卻在一旁說:「官人又來說慌了。作官怎麼沒有官服呢?」展昭見
他這樣認真,也願意跟他認真一回,便說:「你不信,看看我包袱裡的衣服不就知道了
嗎?我告訴你吧,因為我作了官,現在特地告假回家祭祖來了。明天預備祭禮,到墳上
參拜。」
    這時,伴當已經把包袱打開了。展忠看後,果然是四品武職服色,不覺非常歡喜,
笑嘻嘻地說:「大官人真個作了官了,老奴這裡給官人叩喜頭。」展昭連忙把他攙住:
「你也是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不要多禮。」展忠站起來.喜形於色地提醒展昭:「官人
既然作了官,從今往後要早些完婚,成家的事也該操心了。」
    展昭在一旁聽著不覺好笑:「展忠這樣大的年紀了,還考慮這麼多事情。瑢,也苦
了他一片忠心。」可是,由此,展昭又想到自己在路上的一個計劃。原來,他在路上就
打算趁這次兩個月的假期去杭州玩玩,要麼,恐怕以後就沒有機會了。於是,他趕忙對
展忠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以前,在杭州的一位朋友,曾經提過一門親事。當時我以
為自己並沒有在事業上有所成就,所以沒敢答應,我想現在可以了。所以,明天祭完祖,
後天我就去杭州,定下這門親事,也不勞你總是操心了。」展忠聽他這麼說,不知是假,
反而說:「這樣最好。我這就去備辦祭禮。」說完,便歡天喜地地走了。
    當晚,像以前一樣,展昭住在了書房。雖然經過旅途幾天的奔波,但展昭並沒有感
到多少累,還是像以前一樣,臨睡著他又讀了幾篇文章。四周都靜下來以後,展昭才伸
伸腰,張張胳膊,吹滅了燈,蓋好被子,不大一會兒便睡著了。
    今天雖然不是十五,但月光仍然很明亮,使得這樣一個農家大院顯得幽深而且帶有
幾分神秘。偶爾傳來幾聲野鳥的鳴叫,使這個世界顯得更清靜。
    大約是半夜時分,展昭正睡得香的時候,隱約中就到「唰唰」的聲音。展昭一翻身
就坐了起來,伸手抽出牆上的寶劍:「誰?」他斷喝一聲。四周並沒有人答話,靜悄悄
的。展昭翻身下床,一拉門跳到院門,看著明亮的月光,也並沒有什麼可疑的現象,展
昭一個燕子飛身到了房頂上,打涼棚四下裡張望,同樣沒有什麼線索。
    展昭回到屋內,點上燈,仔細看了一遍。好半天,展昭也看明白,可能是房內有老
鼠,在他看過的書上跑來跑去,還把他的書啃去了一個小角。展昭不禁又氣又笑,想他
堂堂御貓,今天竟被一個小老鼠給捉弄了。再想想,展昭又感到這似乎是自己的「職業
病」的表現吧!平時總與盜賊打交道,所以時時小心,刻刻提防,就是睡覺時也不得不
睜只眼睛。現在回到家裡,仍然改不了這毛病。
    經過這麼一折騰,展昭的困意一點也沒有了。他吹滅了燈,坐在床上,依著被捲,
不禁胡思亂想起來。想著想著,他想起白天時展忠說的那件事。也的確,現在自己也不
小了,而且在官府內已經混上了個官職,應該考慮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了。
    展昭闖蕩江湖這麼多年,從來也沒有注意過女色,更沒有往自己的婚姻方面想。他
總感覺,要做一個好男兒就必須首先成就一番事業,或者乾脆把自己全部投入到事業中
去。婚姻之事,不足掛齒。有也可,沒有的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現在,隨著自己事業的初步成就,尤其是自己年齡的增長,這方面的要求也
越來越強烈了。以致於今夜都要為這件事「失眠」了。當然,展昭明白,以自己現在的
身份,四品御前帶刀侍衛,皇帝親封的「天貓」,不敢說天下的姑娘任自己挑,但起碼
可以說只要自己放出風去就可以有許多人家把女兒送上門來。
    然而,展昭並不是一個輕薄之人,他非常看重情義,在朋友之間講情義,在婚姻大
事上同樣要講情義。所以,展昭決定非自己真心看重的不娶,非對方完全自願的不娶,
非武藝、品貌雙全的不娶。但是,展昭也明白,這樣的女子天下少得可憐,他展昭上哪
兒去找?況且,他還有自己的事業,總不能為了一個妻子就去浪跡天涯吧?他展昭做不
到這一點,如果做到了也肯定不是他展昭展熊飛了。
    而且,他浪蕩江湖這麼多年,也見過不少恩愛夫妻,但與之相比,夫妻反目成仇的,
甚至相互殘殺的也有,至於那些夫妻不合的更是數不清。每想到這些,展昭又有些後悔:
萬一自己一著不慎選錯了妻子,自己的後半世難道不就被她葬送了嗎?想想自己前半世
的英名被一個女人斷送,難道不是自己的奇恥大辱嗎?
    所以,一想到這些是是非非,展昭心中就充滿了強烈的矛盾。一方面是要求建立一
個美滿的家庭以支持他的事業的展昭,另一方面是懼怕因為家庭不幸而毀了他的前程的
展熊飛。這兩個方面忽上忽下,擾得他無法安心。現在,這一對矛盾又來折磨他了,叫
他怎麼不心焦。
    看看窗外,東方已經漸亮了。他只好不再去想它了,相信以後「車到山前必有路」
吧!展昭起身,周身收拾利索,來到院子當中,揮劍舞拳,練起了武功。這也是他的習
慣,自小習武以來就一直沒斷過。今天也不能例外。練過三遍拳腳時,展忠也起來了,
他收拾院子,準備當天祭祖的東西,展昭就回屋休息去了。
    用過早飯,便有許多鄉親鄰里來幫忙,往墳上搬運祭禮。展忠在其中跑來跑去的忙
個不停。他腿腳不太方便,但可以明顯地看出來,他今天特別高興,所以即使額頭上出
了許多汗,他也顧不得擦,一個勁兒的忙著指揮鄉親們把東西擺放妥當。
    展昭換了四品官服,騎著高頭大馬,來到墳前。他見有那麼多男女老少都來看熱鬧,
連忙下馬步行。來到眾人面前,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展昭對大家都微笑點頭。有
的人認識展昭,便過來見禮,展昭又忙著回禮。那陣勢,就像迎接欽差大臣一樣,把展
昭圍在了中心。展昭自然也洋洋得意,這又何嘗不是他所追求的呢?現在實現了,當然
會十分高興。
    展昭到墳上,按照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莊嚴地行了大禮。之後,他又細細查看了一
番,好一段時間才轉身回家。又命令自己的伴當幫著展忠去照顧幫忙的眾鄉親,一直忙
到上燈時分,家裡才徹底安靜下來。
    晚上,展昭吩咐伴當收拾行李,準備他第二天去杭州的所用之物。之後,囑咐展忠
留在家中要好生調理,又勸他不要太累著,一直到很晚才去睡。
    展昭去杭州,完全為了游玩。他早就聽人說過「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天堂是
去不成的,可蘇杭就在眼前,不去一趟的話豈不是白活了這一輩子!而且,展昭還聽人
說過杭州的兩大勝景,一是西湖的湖光水色,另一個就是靈隱寺的桂子。據說這兩處的
景色勝似仙境,人只要去一次,一輩子也忘不掉的,所以說,展昭的這次杭州之行是一
定要好好玩玩的了。
    一路上也沒什麼事,主僕兩個騎著馬也很快,不幾天就到杭州。將從者馬匹寄存在
一個叫做「五柳居」的旅館,展昭慢步走到了斷橋亭上。舉目四望,周圍一片光閃閃的
水波,映著岸上的垂柳,真是水中有樹,樹中有水的好地方。往遠處看,在湖中有座小
山,山上花草茂盛,綠樹成蔭,在樹叢中,似乎還有片片水波閃動。這會兒,他突然想
起,人們常說西湖是湖中有山,山中有湖,這大約就是吧?展昭看著,興趣漸起,不禁
邊欣賞這美麗景色,邊向前走去。
    正當展昭陶醉在這美麗的湖光山色之中時,不經意間一扭頭,正見一位老者在堤上
徘徊。看他那樣子,好像有什麼愁事。還沒等展昭看清楚地的模樣,就見那人用衣服把
頭一蒙,縱身跳入水中。展昭一見,不覺失聲高喊:「哎喲,不好了!有人投水了!」
他不會水,急的他干跺腳,一點辦法也沒有。展昭雖然武藝高強,但從小很少沾水。這
會兒,見有人處於危難之中,他也想挺身去救,但他去了必然更麻煩,而反救不了人,
還得給救人者增加一重負擔。
    正在展昭著急的時候,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一條小漁船,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飛也似
的直奔老人落水的地方而去。船到近處,一個少年把身體向水中一順,仿像把水刺開的
一樣,雖然也有聲音,但很輕微。水波蕩起,輕輕地就推到了岸邊。展昭看到這樣一個
情景,知道這個人一定精通水性,便放下心來。
    不大會兒功夫,少年就托著老者的身子,浮上了水面,蕩悠悠直奔岸邊游去。展昭
心裡高興,連忙繞到那邊堤岸上去。到岸上時,少年正在給老者拎水,他高高地提著老
者的兩隻腳,展昭仔細打量那少年,但見他不超過二十歲的樣子,滿臉透著靈氣,氣度
不凡,不禁心中暗暗讚賞。這時,少年已經把老者扶了起來,盤上兩條腿,在呼喊老者:
「老丈醒醒,老丈醒醒。」
    展昭也蹲下身子,幫著呼喚。好半天功夫,老者哼了一聲,又吐出了許多清水。
「哎喲」了一聲,這才甦醒過來。微微把眼一睜,看了看四周的人,立刻明白了是怎麼
回事,「瑢,你們這些人啊真多事,為什麼要救活我呢?我是活不成的人了。就讓我痛
痛快快地死去吧!」
    周圍的人聽老者這樣說,紛紛指責老者:「你這老頭子真是無禮!人家把你救活了,
你倒埋怨人家。」少年聽大家這樣說,忙示意叫大家停下,他抬頭說:「大夥兒先不必
埋怨他,讓我來問問他是怎麼回事。」說完,低頭問老者:「老人家不要著急。螞蟻都
還偷生呢,何況是人呢!有什麼委屈,何不對我說說?倘若真不能活了,不妨我再把你
送下水去。」
    眾人一聽,嘿,怪了,真是什麼人都有。你把他救上來是英雄,再把人送下水去,
那不就成了殺人犯了嗎?官府能饒你,大夥兒也不會饒你呢。但看那少年的樣子,嬉皮
笑臉的,像是在開玩笑,所以大家也都沒當真。
    老人歎了口氣,說了聲:「談何容易啊!」於是,他便把他的遭遇講述了一遍。
    三年前冬天的一個大雪天,在這位周老漢所開的一座茶樓前昏倒了一個青年男子。
伙計們把消息帶給周老漢,他出於一片慈善之心,命令伙計把那人抬到了屋中。周老漢
看看那青年,發現他並沒有病,只是因為饑餓和寒冷才成了這個樣子。於是,用厚被子
給他蓋上,又給他灌了一碗熱姜湯。
    後來那男青年醒了,他說他姓鄭,叫鄭新。父母親都死了,也沒有兄弟,因為家業
破落,前來投親,偏又找不到,一來肚中沒有東西,又遇到了大雪,這才昏倒在地。說
完,對周老漢千恩萬謝,說周老漢就是他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並求周老漢收留他,
哪怕在店中作牛作馬他也願意。鄭新說的特別動感情,有時說著說著就流出了眼淚,鬧
的周老漢也心軟了。他的店中本來不缺人,但他看鄭新這個樣子,心裡說多開一個人的
工錢也沒什麼,就把他收了下來。
    在開始的那段日子裡,鄭新表現的特別好,他腦子聰明,會來事兒,又勤於跑腿兒,
因而把茶舖的顧客們照顧得無微不至。不多久,人們就都知道了周家茶樓來了個懂事兒
的新伙計。因而這茶樓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同進,鄭新對待周老漢也特別好。他實現了
他的諾言,對待周老漢真的像對待自己的父親一樣,招得周老漢特別高興。
    周老漢有個女兒,叫周蓉,才十六,七歲,但人樣子長得很漂亮。別看她年齡不大,
但大姑娘所有應該具有的風韻她都有,人又活潑。開朗,整天笑嘻嘻的,特別惹人喜愛。
也有遠近鄰里來提親的,但他總感覺不合適,自己只有這麼一個閨女,愛如掌上明珠,
因此他遲遲沒有給女兒許婆家。
    鄭新來到茶樓後,免不了要見到周蓉。頭一次見周蓉,鄭新的眼睛就直了,看著周
蓉就發起了呆。周老漢在旁邊咳嗽了好幾聲,鄭新才回過味兒來。他早就聽說周家小姐
漂亮,但卻從未想到這樣漂亮,真是令他神魂顛倒。今天有這樣一個機會,他當著周老
漢的面誇起了周蓉。就他那張比蜜還甜的嘴,說得周老漢打心眼裡高興,周蓉也聽得紅
了臉。從此以後,鄭新便三天兩頭地去後院,明著或是給周老漢請安,或是向周老漢報
告什麼事情,而他的真實用心無非就是要接近周蓉,以達到他的狼狗野心。
    有一次,周老漢出遠門去采購貨物,把鄭新留在家裡照看茶樓。晚上,鄭新把前面
的事辦完以後就來到了後院,說是看看周小姐有沒有事需要他辦。這之前,由於鄭新贏
得了周老漢的充分信任,因而周老漢允許他進入女兒的房間。這一次來,也沒有人攔他,
他徑直就進了周蓉的房間,連聲招呼也沒打。
    一只腳剛踏進裡屋的門檻,鄭新一眼就看到周蓉正在換衣服。由於她背對著門,因
而並沒有發現有人進來。再說,在平時到晚上也沒有人進來,即使她父親來,也會在屋
外喊她幾聲才進屋的,所以她今天換衣服時就大意了,連屋門也沒關。
    鄭新一只腳在門裡,一只腳在門外,他就怔在了那兒。看著周蓉那滾圓的臀部,以
及全身那副優美而豐滿的線條。鄭新慾火中燒,恨不得一下了撲過去。但是,他克制住
了自己。他悄悄地退到屋外,咳嗽了一聲,問道:「周小姐在屋裡哪?」人裝作鎮靜,
其實他的心都快眺出來了。就聽屋裡「呀」了一聲,接著便是周蓉緊張的聲音:「你,
你,先別進來。」鄭新詭秘地一笑,心想,你那點東西我早就看見了,還假裝什麼正經。
但他不想輕易行事,等屋裡安靜下來,周蓉讓他進時他才進去。
    一進門,鄭新就嬉皮笑臉地對周蓉問寒問暖。開始時,周蓉還有些緊張,後來也看
不出鄭新也有什麼惡意,這才放下心來。當然,鄭新來的目的沒有達到,他不會放棄的。
儘管周蓉幾次暗示天不早了,他該回前院去了。但鄭新假裝沒聽出來,厚著臉皮說東道
西個沒完。
    以前,鄭新家境比較好時,他也曾跟別人去過幾次妓館,對那裡的一些情況也也知
道些。今天,他便把那些東西搬過來,用話去挑逗周蓉。周蓉雖然人長得漂亮,也有大
姑娘的豐韻但她畢竟經歷的事情太少,開始時對鄭新說的還表示反感,後來,她就感到
新奇,直到最後竟有一種不知名的衝動。少女的心扉敞開了,雖然只有一點點,但它已
經足以使一個如色狼般的男人有機可乘。
    也正是在這時,鄭新打住了話題,說要回前院休息去。周蓉有意讓他再說下去,但
少女的情面使她不好意思說,眼巴巴地看著鄭新走出了屋門。鄭新看著周蓉的目光,心
中歡喜透了。他沒有立刻行動,決事實上還是放長線釣大魚的好。
    第二天晚上,鄭新又去了,還是說那些內容,還是到關鍵的時候就止住不說了。鄭
新走時,明顯看出周蓉的神色比昨晚還要厲害。
    第三天晚上,鄭新再去時,周蓉梳洗打扮好了已經坐在那兒等他了,雖然他並沒有
說今晚要來。這次,是周蓉主動把話題往那兒引,而鄭新卻裝傻充愣。姑娘乾著急沒辦
法。後來,鄭新見火候差不多了,便開始慢條斯理地講起來。現在,他把前兩個晚上沒
說的都說了出來,說男女之間做了房事就有多麼痛快,說女人把男人擁在懷中會有多麼
大的激情,說男人的身體有如何大的魅力等等。
    鄭新邊說邊偷著看周蓉,見她已經上鉤。便走過去,扶著她的肩膀:「怎麼?你還
不信?不信,咱試試。」周蓉疑惑地看著他:「真有那麼神奇?」「真的!鄭新便拍著
胸脯說。見周蓉露出了笑意,鄭新一把就把周蓉抱在了懷裡,三步化作兩步來到床邊,
迫不急待地褪去雙方的衣服,二人就在床上翻騰開了。
    鄭新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精力旺盛,又有點經驗。周蓉則是個深情少女,充滿無
限的激情。因而,二人合作非常愉快。他們一直到半夜時分才結束,周蓉依依不捨地把
鄭新送出房門。不大會兒,鄭新就消失在黑暗中。
    到第二天晚上,鄭新又來了,周蓉也沒有拒絕。就這樣,他們天天晚上在一起,直
到周老漢回來。雖然周老漢在他們之間是個障礙,但無奈他們倆同心,騙過周老漢而作
他們的好事卻是一點也不費力的。
    直到周蓉的肚子挺起來以後,眼看著不能瞞住周老漢了,周蓉才向周老漢哭訴了以
往的事情,並要周老漢成全了他們。周老漢聽到這事,立即就昏了過去。他向來把家風
看得極重,沒想到今天出現了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兒,更要去與
鄭新拚命。但女兒死死抱住了他的雙腿,一邊哭著求他,周老漢沒有辦法,只得含淚答
應了女兒。之後,他為鄭新和周蓉辦了婚事,這才把一樁丑事遮蓋過去。
    但是,婚後不長時間,周蓉因為難產,在一個黑夜死去了。周老漢萬分傷心,也想
隨心愛的女兒一死了之,但他不死心自己這份家業,於是就苟苟且且地活著。後來,周
老漢耐不住鄭新的百般勸說,同意鄭新又娶了一個王家姑娘。在收拾門面時,鄭新又提
出:「女婿只有半個兒子的功勞,恐怕以後有別人不服。不如把周家茶樓改為鄭家茶樓,
以免有人訛賴。」周老漢一想,為了鄭新,女兒都搭上了,還在乎這麼一座茶樓嗎?於
是就同意了鄭新的請求。
    可是,茶樓改了字號以後,鄭新對周老漢越來越不好了。開始還給吃喝,後來不但
不給吃喝,反而抬手就打,張口就罵。周老漢忍無可忍,把鄭新告到縣衙。但縣官收了
鄭新的銀子,把老漢打了二十大板,逐出境外。周老漢感到無法再活下去了,於是來西
湖自殺,不想被這少年救了起來。
    周老漢將往事說完,不覺滿臉是淚。少年聽後,倒笑了:「老人家,你錯打了算盤
了。你現在斷了氣,以後還怎麼和他去算帳?即使到了陰司,你就不怕他再使錢嗎?依
我看呢,不如活著與他賭氣,你說好不好?」
    老漢抬著頭問他:「怎麼與他賭氣呢?」「再開個周家茶樓氣氣他,豈不好嗎?」
周老漢一聽,就瞪起了眼!」你還是把我推回水中去吧。我現在一文錢也沒有,怎麼能
開茶樓呢?」少年說:「老人家不要急。我問你,如果開茶樓,需要多少銀子?」周老
漢回答說:「至少也得三百多銀子。」「好吧,這三百多銀子我拿了。」少年爽朗地說。
    展昭聽少年這樣說話,不禁心生敬意。他上前對周老漢說:「老人家,你不用懷疑。
有我作保呢?」少年漁郎看了看展昭,兩個人又功了勸老漢,商定第二天中午在斷橋亭
上見面,到時漁郎一定把銀子奉上。臨走時,漁郎又掏出五兩銀子叫周老漢先去買些衣
服,再吃頓飯。周老漢連連道謝,漁郎跳上小船就走了。
    展昭跟著老漢離開人群,悄悄對老漢說:「老人家,明天中午千萬不要失信。如果
那個漁郎沒有銀子,我一定給你足夠開茶樓的銀子的。」周老漢轉回身答謝展昭:「多
蒙公於錯愛。明天小老兒一定去。」說完,老漢徑直走了。展昭趕回五柳居,見了從人,
叫他在店裡休息:「我因為遇到了知己好友,今天不回來了。你明天中午時到斷橋亭上
接我。」說完,展昭轉身直奔鄭家茶樓所在的中天竺而去。
    展昭一路打聽,不大會兒就來到中天竺,在趙家老店裡租了個房間。坐下來喝了杯
茶,休息了一會兒,又向伙計打聽了鄭家樓的方位,便走出店門,直奔那裡而去。
    街面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很是熱鬧。展昭沒有心思觀看兩旁的景物,按照客棧
伙計指點的方向,他一路走去。走了不太遠,遠遠地就看見前面有一座高樓,樓起三層,
是磚木相間的結構,在周圍一群平房裡面很顯眼,也很有氣派,在樓前面,茶幌隨風飄
揚,離近了,才看清那幌子上寫著「鄭家樓」一個大字。
    展昭抬腳上台階,感覺軟綿綿的,低頭一看,下面竟然舖有紅色地毯。展昭心想:
「這裡真是氣派,台階上都舖了地毯。想來店主人一定賺了不計其數的銀子。」人走進
茶樓,抬頭看,見櫃堂後的竹椅上坐著一個人,頭戴高級軟料折巾,身穿華麗大氅,一
只手扶著膝蓋,另一只手搭在櫃台上;往臉上一看,卻是面容瘦弱,一副尖嘴猴腮的模
樣,一對小瞇縫眼睛,不細看還以為他沒睜眼,兩個扎煞耳朵倒不小,估計比豬耳朵還
要大一圈。
    那人看見展昭進來,連忙起身,拱手說道:「好漢爺要想吃茶,請登樓,又清淨,
又豁亮,包你滿意。」展昭也一拱手,隨口答道:「很好!很好!我正要找個清淨地
方。」手扶欄杆,慢登樓梯,升到二層。向四下裡一望,只見有一溜五間樓房,都很寬
敞,展昭揀個座兒坐下。
    這時,茶博士跑過來,把桌面擦了又擦。他也不問客人要茶還是要酒,先從一邊端
過來一個方盤,上面蒙著紗罩。打開一看,原來是四碟小巧茶果,四碟精緻小菜,極其
整齊乾淨,安放完畢,這才問展昭:「請問好漢爺,您是喝茶,飲酒,還是會客呢?」
    展昭一見他這副殷勤樣子,便知道這個茶樓是極有規矩,規格不低的了。聽茶博士
來問,他便說道:「我不飲酒,也不會客。就給我上杯茶好了。」茶博士聽完,向展昭
施了一禮:「請客官略等片刻。」說完去一邊拿來個水牌,遞給展昭:「請爺吩咐,吃
什麼茶?」
    展昭接過水牌,不忙著點茶,先問茶博士叫什麼名字。茶博士說:「小人的名字,
無非就是『三槐』『四槐』,如果遇上客官喜歡,『七槐』、『八槐』都用得。」展昭
一聽,便笑道:「你倒是蠻隨便的嘛!可是,你這戶口是怎麼上得呢?總不能隨人家叫
吧?」
    茶博士笑嘻嘻地說:「可不是隨人家叫唄!叫啥都行,『阿狗』、『阿貓』的也不
要緊。」展昭也笑著說:「呵,你倒真是個精明茶博士啊!」「客官過獎了,小人只是
個伙計,不敢擔當『精明』兩個字,要說『精明』,還得是好漢爺您啊!」展昭一聽,
得,來不來得他就給自己拍起了馬屁,忙攔住他說:「好了,我感覺你的名字多了也不
好,少了也不好,就叫你『六槐』吧!」茶博士忙說:「『六槐』極好,是最適合的。」
    展昭又問茶博士:「你們東家姓什麼?」茶博士立在一旁答道:「姓鄭。爺沒看見
門上的匾額嗎?在這方圓幾十裡之內,誰都知道我們鄭家茶樓的。好漢爺應該也是聞名
而來吧?」
    展昭沒有回答茶博士的問話,而是徑直又問:「我聽說這座樓原來姓周,怎麼現在
改姓鄭呢?」茶博士看了一眼樓下坐在竹椅裡的人,支吾道:「噢,原來是姓周的,後
來給了鄭家,便姓鄭了。」說完,大約是茶博士怕展昭再問下去,連忙岔開了話題:
「大爺需要什麼菜,儘管吩咐下來,小人這就給您去準備。」
    「不忙不忙。怎麼,你難道不樂意陪著我說話?」展昭故意將了他一軍。茶博士是
不敢得罪客人了,把客人惹翻了,他就得吃不了兜著走。所以經展昭這麼一說,茶博士
也緊張了起來:「不敢不敢,您儘管問就是了。」展昭讓他坐下回話,可茶博士不敢坐,
站在那兒哆哆嗦嗦地聽著。
    看他這個樣子,展昭告訴他不用緊張,只不過隨隨問問而已。接著,展昭又問他:
「我聽別人說,周鄭二姓是親戚。有這回事兒嗎?」「有,他們是翁婿關係,後來周家
的姑娘沒了,鄭大官人就又娶了王家的姑娘。」「想來是續娶的姑娘不好。如果好,怎
麼能讓他們翁婿倆到縣衙門去打官司呢!」展昭說著,一面盯著茶博士。
    茶博士一下子緊張了起來,不便回答,只是看著展昭。展昭又問茶博士:「你們東
家住在什麼地方」」這時,茶博士才放鬆了,輕輕對展昭說:「就在這後面五間樓上。
這樓原來是鉤連搭十間,在當中隔開的。這面五間用作客座,那面五間用作住房。」展
昭聽完又問:「你們東家的家裡還有什麼人呢?」
    茶博士暗想:「這位是來喝茶的呢,還是來私訪呢?反正我也不敢惹他,不如索性
都對他說了吧。」於是,茶博士告訴展昭:「家裡其實也沒有多少人。只有我們東家夫
妻二人,另外還有個丫環。」展昭想了一下,好像突然記起了什麼。」方纔我進門時,
看見櫃台後面坐著一個人,那就是你們東家吧?」茶博士忙答:「正是,正是。」
    展昭想,與茶博士說了許多話了,不能再往下說了,否則可能引起別人的懷疑,這
樣就會有麻煩的。於是,他岔開話題:「我看他滿面紅光的,準要發財了。」茶博士忙
謝道:「多謝老爺吉言。」擴著,展昭看了看水牌,點杯雨前茶。茶博士接過水牌,仍
然掛在原處。不大會兒就端來一杯茶,香氣怡人,喝進去滿口舒服。
    一邊吹茶,展昭一邊在心裡思索。他想到自己是否可以去縣衙門去走一趟呢?憑著
自己的身份,那縣官肯定會言聽計從。說不定自己教訓他一頓,那縣令也得乖乖地受著。
可這樣也有不好的地方;自己的身份暴露之後,一定上會有許多應酬。在官場中活動,
展昭早就厭煩了那些做作之態和下屬們那些阿諛奉承的言語。他是喜歡自由希望無拘無
束生活的人,那樣的官場他恨不得一天也不在裡面呆。所以說,現在他還不準備去官府
講理。
    那麼,作為一個原來是綠林中的人的展昭,也想過動用武力,要鄭新把周老漢請回
來,向老人家認錯,否則就一刀斬了他。可展昭又以為這樣也不太合適。畢竟自己現在
已經是一個四品御前帶刀護衛,怎麼能做出這等事呢?!
    想來想去,展昭還是沒有一個頭緒。這時,他又忽然想到上午自己那個計劃。對,
就那麼做了。那樣既不會暴露身份,又不可能給自己的帶來不良影響。
    正在展昭暗自想心事的時候。不經意見到有一個要飯的走進了茶樓。他徑直來到櫃
台前,向裡面的東家一弓腰:「求大爺賞個錢兒。我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展昭細細
打量那個化子,見他只穿著一只鞋,這一鞋還是用麻繩捆到腳上去的。他的褲子很爛,
膝蓋處已經有了兩個大窟窿,一貓腰,又見他的屁股已經露在了外面。上衣只有一個袖
子,裸露著十分骯髒的一條胳膊。化子的臉上滿是泥,不張嘴,根本就發現不了他的嘴
在哪兒。頭髮上滿是草,亂蓬蓬的,就像個炸窩雞。
    鄭新在櫃台裡根本就沒動,只抬了抬眼皮,問叫化子:「你不是說你一天沒吃東西
了嗎?我這兒有點東西,你吃不吃?」化子一聽,以為他要給自己乾糧,倒在地上便磕
頭,一邊說著「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鄭新也不理他,大聲喝道:「起來,別弄髒了我的舖子!李三!」隨著一聲喊,一
個伙計跑了過來:「東家,有事兒嗎?」「有事兒嗎?你長了個狗眼,沒看見這兒有個
叫化子要東西吃嗎?去,拉他到茅房,叫他也吃點東西,省得餓死在咱們店裡。」
    伙計一聽也怔了:「這,這……」「這什麼這,我叫你去你就去。小心老爺我不發
你工錢。」一聽這話,伙計不敢猶豫,上前拉化子就要走。可化子一聽要叫他去吃屎,
他死活也不去,使勁兒地向後退。鄭新又叫來幾個伙計,幾個人拖起化子就要走。
    展昭在上面實在看不過去,他站到樓梯口,喊了一聲:「住手!」眾伙計及鄭新都
向上看,見是他,鄭新連忙上前笑臉相迎:「對不起大爺,擾了您的雅興。您繼續用茶,
等伙計們把化子拖走,就會安靜了。」說完,鄭新繼續指揮伙計們把化子向茅房方向拉。
    展昭在上面又喊了一聲:「給我住手!店家,我這裡有一兩紋銀,你給他備辦一些
酒肉,好好招待他。否則,大爺不饒你!」鄭新及伙計一聽,也都怔了。化子乘機逃了
出來,他連忙向展昭作揖:「多謝大爺!多謝大爺!來日一定報您的大恩。」展昭說了
聲:「罷了」便回去繼續喝茶。鄭新回過神兒來,忙叫伙計去給化子準備酒肉。
    展昭在上面看著化子在那兒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心中無限欣慰。他展昭雖然不能
解救天下所有化子的饑寒之苦,但他幫助了他所見到的化子,心裡也是很高興的。但他
又看看鄭新,感覺這人的確可惡,對待有錢人點頭哈腰的就像個奴才,而對待窮人卻比
狼狗還狠毒。
    展昭看鄭新時,鄭新也在想展昭。他看這個人儀表堂堂,像個有錢有勢的人,所以
他剛才才那樣客氣。但看現在,這個人卻是個愛管閒事的人。一邊想著,鄭新不覺抬頭
望了望展昭,正看見展昭也在看他。
    二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展昭的目光非常嚴厲,並微微透露出一絲殺氣。鄭新本來
就底氣不足,一看展昭這個樣子,不禁打了一個哆嗦,連忙收回目光,裝作好像沒有這
回事兒的樣子,搭個二郎腿,嘴裡又哼起了小調,還一邊用眼睛掃樓上的展昭,直到堅
信展昭不在看他之後好久,他的一顆緊張的心才放下來。
    其實,鄭新也不是不知道叫化子的苦處。他當年就幾乎淪落成一個叫化子,幸虧因
老漢救了他才有他的今天。只不過,到後面,他越來越有錢的時候,就忘了自己以前的
困難勁,反而對有錢而且狠毒的人產生了一種羨慕的思想。再加上他的王氏夫人不斷地
在耳邊吹枕邊風,使鄭新變得越來越沒有人味兒。今天他見到了展昭,被展昭的威嚴嚇
倒,心裡毛悚悚的好半天才恢復過來。
    而此時的展昭,正在心平氣和地飲茶。這種事他見得多了,也知道世界上像鄭新這
樣可惡的人數也數不過來。他沒有必要去跟他們一個人一個人地計較,適當地給他們點
顏色看就行了。況且自己又不是救世主,有很多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正在這時,從樓梯處又走上來一個人,武生公子打扮,衣服鮮艷,相貌堂堂。武生
在那邊揀了一個座兒坐下,正好與展昭斜對面。茶博士不敢怠慢,連忙殷勤地跑過去,
為了顯示他的機靈,還露出是老相識的樣子:「公子爺一直沒有來,怕是公務繁忙吧?」
    不想那武生不買他的帳,愣愣地對茶博士說:「我根本就沒什麼公務,這茶樓我也
是第一次來。你怎麼認識我,你是誰?」茶博士感覺碰了硬釘子,但他對待這種事多了,
反正也不在乎,便不再說話,到那邊端過來一個方盤,用紗罩蒙著,仍然是八碟。
    茶博士剛把東西放好,就聽武生又發了話:「我茶酒還沒有用,你先弄這個來干什
麼?」茶博士臉上陪著笑,對武生:「這是小人的一點敬意。公子爺愛用不用,不要見
怪。請問公子是吃茶,是飲酒,還是會客呢?」
    「我既不飲酒,也不會客,單要飲杯茶。你歡迎不歡迎?」武生拉著長調問茶博士。
茶博士心想:「這人好沒有道理。我又沒有惹他,他怎麼這麼生硬地與我說話呢?」但
他不敢惹翻了武生,還得滿臉堆著笑對武生說:「公子爺稍等,我去給您取水牌來。」
    茶博士跑過去拿來水牌遞給武生。武生看了一眼,便說:「來杯雨前茶吧!」於是,
茶博士朝樓下喊:「再泡一杯雨前茶來。」
    茶博士剛要下樓,武生卻在一旁叫住了他:「你這裡來。」茶博士連忙上前,問道:
「不知公子爺有什麼吩咐?」武生看了一眼,問道:「我還沒有問你貴姓呢?」茶博士
聽口氣,像是在諷刺他,但不敢發作,只好忍氣吞聲:「蒙公子爺一問,已經足夠了。
我實在擔當不起一個『貴』字。小人姓李。」武生又問:「那大號呢?」茶博士只得接
著說:「小人怎麼敢有大號呢?無非是『三槐』、『四槐』或是『七槐』、『八槐』,
大爺隨便呼喚便是了。」武生聽後,也不思索,脫口說:「多了不可,少了也不妥,不
如就叫你作『六槐』吧!」茶博士回頭看了一眼展昭,嘴裡一面說著:「『六槐』就
『六槐』吧,只要公子爺喜歡就行。」
    茶博士說完想走,卻又被武生叫住了:「你們東家原先不是姓周嗎?怎麼又改姓鄭
了呢?」他一聽,心中很納悶:「怎麼今天這二位吃茶,全來問這個呢?」他又望了望
展昭,才對武生說:「本來是周家的,如今給鄭家了。」
    武生又問:「周鄭兩家原來是親戚,不知是誰家的給了誰家。想來一定是後來續的
那個王家姑娘不好吧?」茶博士也來了興趣,索性又問他:「公子爺怎麼知道得這麼詳
細?」
    「我是猜想的。如果他們兩家關係好,那為什麼他們翁婿會去打官司呢?」武生說
著,茶博士就隨口奉承說:「還是公子爺英明。」嘴裡雖然這樣說,他卻望了望展昭。
武生又問:「你們東家住在哪裡?」茶博士暗想:「怪事!我不如都告訴他,省得他再
問。」於是,他便把後面還有五間樓房,並且家中沒有多少人,只有一個丫環的情況都
講了出來。武生又說:「剛才我進門時見你們東家滿面紅光,準要發財。」茶博士聽了
這話,更感覺詫異,只得含糊答應,一邊下樓取茶。臨下樓前,他又回頭望了一眼展昭。
    自打那個武生一上樓,展昭就一直在看他越看感覺越眼熟,但就是不能立刻想起來
在哪兒見過。後來,聽武生與茶博士對話,而武生的問話卻與自己剛才的問話出奇地相
似,展昭心中更是納悶。細聽那個人的聲音,又端詳了一番那個人的臉龐,展昭猛地想
起:「這不就是救周老漢的那個漁郎嗎?」
    展昭在心中琢磨:「他既然是武生,怎麼又有一副漁郎打扮呢?」百思不得其解。
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舉著茶杯,不覺怔怔地出神,看著那武生,眼睛一眨也不眨。
    恰在這時,武生也看到了他。一怔,隨即認出了展昭。武生朝展大俠一拱手說道:
「原來這位大哥也在這裡!小弟沒有看到,還請大哥原諒!」展昭趕忙放下手中的茶杯,
拱手還禮道:「仁兄不心客氣!若不嫌棄,不妨屈你大駕來這邊敘談敘談。」武生也沒
猶豫,爽朗地答道:「既然大哥一片好意,小弟就不客氣了。」於是,武生走了過來。
展昭將上座給了武生,自己坐對面陪著。
    這時,茶博士送上茶來,見他們倆坐到了一快兒,這才明白他們兩個是一路的,怪
不得問的話都相同呢!他笑嘻嘻地將一杯雨前茶也放到了那邊。剛放下茶杯,武生叫住
茶博士:「六槐,你先把茶放到一邊。我們要最好的酒,拿兩壺來。」茶博士一聽,眉
開眼笑,屁顛屁顛地跑下樓準備去了。展昭見他為人爽快,也沒計較這些。江湖中人,
講的就是豪氣!
    武生扭回臉問展昭:「不知仁兄尊姓大名?家住哪裡呢?」展昭忙回答說:「小弟
是常州府武進縣人,姓展,名昭,字熊飛。」武生一聽,不禁一驚,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展昭:「哎呀呀,莫非你就是新升任的四品帶刀御前護衛,皇上爺親封『御貓』,人稱
南俠的展老爺?」展昭一聽對方知道自己,也有點驚喜:「不敢,正是在下。」
    只見武生連忙起身,深施一禮:「小弟實在不認識大哥,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萬望大
哥不要見怪。」展昭也趕忙起身答謝:「仁兄不必這樣客氣。不知仁兄貴姓?」
    「我呀,是松江府茉花村人,姓丁,名兆惠。」武生爽朗地答道。展昭也是一驚:
「莫非你的哥哥名兆蘭,人稱雙俠的丁二官人麼?」武生忙說:「慚愧慚愧!賤名怎麼
值得大哥提起?」
    展昭一聽,真是喜出望外。「看來這次杭州之行真是不白來了,既游看了西湖的美
景,又結識了這樣一位英雄好漢。」他忙對丁兆蕙說:「久聞你們二兄弟的大名,如雷
貫耳,多次想去專程拜望,可始終也沒有機會,沒想到今天不經意間相遇,真是萬幸之
事啊!」
    丁兆蕙見展昭雖然已經是四品武官,但仍然這樣豪爽客氣,心中也有了更多的敬意。
聽展昭這樣說,他也忙說:「我大哥也經常說到您,想去常州拜望,卻始終脫不開身。
後來又聽說仁兄榮升,因此不敢妄攀高枝。實在沒想到今天在這裡相逢,真是我的福分
啊!」
    「仁兄不再要提那官職了,小弟其實不願意。像你我兄弟懶散慣了,尋山玩水,又
有多麼的瀟灑,現在被官職約束著,真是感覺心裡不暢快。實在是出於不得已啊!」展
昭看出丁兆蕙的大度,也就把自己真心話說了出來。不想丁兆蕙卻說:「大丈夫生於天
地之間,理所應當為國家出力報效。仁兄怎麼這樣說啊?」展昭連忙解釋:「小弟從來
不撒謊。這其中如果不關著包相爺的一番情意,我早就離職而去了。」
    正說著,茶博士把酒菜已經擺了上來。丁兆蕙拿過酒壺,給展昭滿斟一杯,回手又
給自己倒滿。他端起酒杯:「來,展大哥,為我們的初次相遇乾杯!」說著,將一杯酒
一飲而盡。展昭也不客氣,舉杯也喝乾了。於是,兩個人互相敬酒,一邊喝酒一邊聊天,
氣氛十分活躍。
    展昭問了兆蕙:「丁兄,你怎麼打扮成漁郎哪?」兆蕙一笑,也不隱滿:「小弟本
來是奉母親之命來靈隱寺進香的,走到這湖面之上,看到這兒的名山、名泉,一時起了
興趣,所以改扮成了漁郎,本來是為了游耍方便的,無意中救了周老漢,也是一種緣份
吧!只是叫仁兄見笑了。」
    剛說到這兒,忽然從樓下跑上來一個小童子,逕直來到丁兆蕙面前:「小人猜著二
官人一定在這裡,果然就在這裡了。」丁兆蕙問他:「你來做什麼?」小童子稟道:
「剛才大官人打發人來請二官人早些回去。這裡有一封書信。」說著,將書信遞上。丁
兆蕙接過信,看了看,對小童子說:「你回去告訴他說,我明天就回去。」略微頓了頓,
又說:「你叫他先等等吧!」
    展昭見他有事,連忙插話道:「仁兄既然有事,怎麼能不去辦呢?難道你把小弟看
成是外人了?」丁兆蕙忙轉回頭說:「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既然這樣,小弟就先告辭了。
請大哥明天中午一定到橋亭上見面。」展昭笑道:「一定照辦。」丁兆蕙把六槐叫過來:
「我們用了多少,都算在我的帳上。」說著,便去櫃台上付錢。展昭也不虛讓,當面道
了謝。丁兆蕙拱手告別,下樓而去。
    展昭在茶樓又坐了一會兒,想好了自己的計劃。又注意按茶博士所說,仔細地觀察
了一下後面的地形,估計好自己從哪兒進,又以哪兒出,才離開鄭家茶樓。回到客棧,
休息了不大會兒,天就黑了,展昭把周身收拾利索,應用之處也都準備好,想了想,沒
丟什麼東西,這才到床上躺下。大約二更天的時候,展昭起身,帶上寶劍,把衣襟拽了
拽,袖子卷了卷,也沒穿夜行衣,出了客棧,直奔鄭家樓而來。到鄭家後樓,按照白天
看好了的情況,一縱身跳到牆角上;繞到樓邊,又躍到樓房的房簷下面,向裡看,見窗
戶上有婦人的身影在晃動,還有杯子和筷子的聲音。
    正想點破窗戶紙向裡看,就聽有婦人的問話:「你請官人,怎麼還不來呢?」聽口
氣,展昭知道這一定是鄭新的妻子。又聽一個女孩子回答:「官人正與帳房先生查兌銀
子哪!兌完了,也就來了。」聽口氣,一定是那個丫環。停了一會兒,婦人又說:「你
再去看看。天已經三更了,怎麼還不來呢?」丫環在一旁嘟噥:「急什麼,早晚不是一
樣嗎?」接著,「啪」地一聲,好像是筷子打在了丫環的頭上,就聽婦人厲聲呵道:
「你這個小丫頭片子,你在嘟噥什麼?你再說一遍?」沒有人回答,接著是下樓的聲音。
    忽然,又聽到樓梯「登登」亂響,而且還有一個男子說話的聲音:「沒有了銀子,
伸手要銀子;等到有了銀子,又說夜裡不好拿,要暫時存放在他那兒,明天再拿。真是
可惡至極!上上下下一群貪利小人,真叫人費心又費力。」說著話,只聽到唧叮咕咚一
陣響,大約是將銀子放到了桌子上。
    展昭把手指放在嘴裡沾濕,輕輕在窗戶紙上捅個小洞,睜著一只眼睛向裡面看,見
上來的那個男子正是白天在竹椅上的那個,也就是鄭新。往桌子上看,那上面果然是銀
子,堆放在一起,整整八封,用紙包著,而且上面似乎還有花押。鄭新一邊說著話,一
邊打開了一個假門,將手中的銀子一封一封地藏到裡面,這才坐到桌子旁。
    鄭新問婦人:「我在前面交易買賣,你有什麼急事,讓丫環三番五次的找我?」婦
人夾了一口菜,放到嘴裡,慢條斯理地對鄭新說:「還不是為了那個老東西。他雖然已
經被逐出境去,可是我想,他既然敢到縣裡去告狀,就保不住要到別的地方去告你,或
者是府裡,或者是京城裡,都是有可能的。那時該怎麼辦?」鄭新聽完,半晌沒有說話。
婦人問他「你說呢?你這個東西,一到關鍵時刻就蔫!真是個廢物!」鄭新經妻子這麼
一罵,才說話:「要是想起當初,我也是受過他的大恩的。現在鬧到這個地步,我也實
在是對不起我那死去的前妻了。」說到這,聲音不免有些淒慘。
    鄭新說的也是實話。自從前妻死後,他就越來越想念前妻,尤其是與周蓉度過的那
一個個甜蜜的晚上。想起溫柔熱烈的周蓉,鄭新真是無限甜蜜在心頭啊!後來,他為了
重新尋找這份甜蜜,軟磨硬泡地說服周老漢給他續個妻子。周老漢答應了,可誰想娶過
王氏後,他對周蓉的思念不但沒減輕,反而越來越重了。
    在與王氏拜完堂的當天晚上,鄭新就想重新得到那份快樂。王氏脫衣上床後,他也
鑽進了被窩。他推推王氏,但沒有動靜,他以為是她害羞。鄭新也能理解她,於是他決
定自己采取主動。他稍稍醞釀了一下早已衝動的情緒,翻身就趴到了王氏的肚皮上。
    鄭新萬萬沒有想到,就在這會兒,王氏雙手一用力就把他掀了下來。鄭新毫無思想
準備,一滾就摔到了床下。鄭新捂著屁股,張著嘴,立刻就傻了,他可從來沒見過這麼
野蠻的大姑娘。王氏翻身坐在床上,指著他的鼻子:「你給我起來!坐到床上來!」
    鄭新大氣不敢喘,乖乖坐到床上,盤著腿用被子蓋了下身,上身赤裸著。「我問你,
你與周蓉是怎麼回事」王氏厲聲問道。鄭新趕忙止住她「我的姑奶奶,你小點聲兒行不?
新婚之夜就大吵大鬧的,叫鄰居聽了多沒有面子?」「面子?你還有面子。你把人家周
蓉肚子搞大了又娶她,這有沒有面子?」
    鄭新一聽,腦袋頓時「嗡」地一聲響。對於這件事,他與周家人從來都是保密的,
誰也知道,這事傳揚出去後不但會使他們沒有臉見人,更會因此而砸了他們的買賣。所
以,這麼長時間以來,鄭新始終不敢有什麼不良行為,以免不經意間讓別人知道他那段
「風流事」。
    今天,他萬萬沒有想到,王氏會說出這種話。他怎麼能不吃驚呢。見王氏還要向下
說,鄭新趕忙去捂她的嘴,不料王氏一把掌正打在鄭新的臉上,還一邊說著:「你給老
娘老實點!」嚇得鄭新乖乖縮回了手。這天晚上,鄭新好說歹說才讓王氏閉了嘴,倆人
達成協議:王氏以後不向別人說這件事,但條件是鄭新要聽王氏的,而且王氏願意什麼
時候回娘家就什麼時候回去,鄭新不得以任何理由阻擋。
    從此以後,鄭新完全由王氏擺佈,王氏要鄭新做什麼他就得什麼。一般的時候倒也
可以忍了,叫鄭新最難堪的是卻是在晚上。
    每天晚上,王氏都要鄭新在她身邊睡,但沒有王氏的同意,鄭新不許碰她一下。自
己身邊躺著一個豐滿而富有性感的裸體女人,卻不敢動她一下,那滋味兒,簡直比殺了
他還難受,每到這個時候,鄭新都會想起周蓉,想起周蓉那火一樣的熱情,想起周蓉那
豐腴的身體,想起周蓉那對圓圓的乳房。鄭新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但如果王氏不同意,
他只能「忍饑挨餓」。
    有時,王氏有了興趣,命令鄭新上一次。鄭新於是就激情迸發,一躍而上。可是,
一會兒王氏嫌他太猛,一會兒王氏又嫌他太粗魯;一會兒又抓住鄭新的那東西不放,弄
得鄭新沒多大會兒就沒了興趣。而且,經過一兩次後,他發現王氏的骨頭架子不少,可
裡面沒有多少肉,在她肚皮上感到一點也不舒服,反而像趴在碎石頭上一樣。更為重要
的是,鄭新竟然發現王氏並不是處女。當然他不敢問,只得暗中留意王氏的行動。
    有一次,王氏回家,卻不要鄭新送。他就很奇怪,以為其中定有不可告人的東西。
於是,他尾隨王氏而去。到晚上,他發現有一個男人進了王氏獨自居住的小屋,直到第
二天凌晨才出來。而且還是王氏送出來的,兩個人打情罵俏地,在門口熱乎了好半天,
男人才離去。
    鄭新氣憤至極,真想過去狠狠地揍一頓那一對狗男女。但是,無奈他底氣不足,不
敢過去。他知道,如果他把王氏的事捅出去,自己的事兒也一定會大白於天下。到那裡,
他也就成了萬夫指的對象。更為重要的是,周家的那份財產也將不屬於他,他只能又去
要飯。為了一口飯吃,鄭新只得忍氣吞聲。他灰溜溜地回了家。
    又過了好幾天,王氏才回來,滿面春風的。鄭新一見,知道她一定特別快樂,可也
不敢聲張。只得默認了自己的這頂綠帽子。到晚上,鄭新壯著膽子向王氏說了他見到的
情景,想以此威脅王氏。可是,不想王氏也很新潮,她聽後根本就沒在乎,還反問鄭新:
「有這回事你又敢怎麼樣?」
    這一問,差點把鄭新的鼻子氣歪了。但又一想,也的確,自己知道了這回事又敢怎
麼樣呢?的確不敢怎麼樣。但鄭新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他用這個作把柄,與王氏達成
一個新的協議:雙方都不向外面的人傳播對方的丑事,而且,王氏的漢子照舊養,但王
氏也不許禁止鄭新養情婦或者去妓院。就這樣,一個骯髒的商議達成了,雙方都很歡喜。
    從此,王氏三天兩頭地回娘家,鄭新也經常夜不歸宿,或者乾脆在王氏回娘家時領
一個女人到家中來。就這樣,兩個人過起了相安無事的生活,都很自在。
    今天,鄭新想起了前妻,動了真感情,還真說出了兩句有良心的話。而王氏在一旁
卻說:「想那些有什麼用?『對不起』又能值幾個錢?屁,那是一錢不值的東西,就像
這個『對不起』一樣。老實告訴你,要不是為了這份財產,我才不去管這份狗屁事兒呢?
告訴你,有一天你要休了我,這財產也得有我的一半。」鄭新一聽,趕忙過來:「好了,
我的好娘子,不要再說啦!財產都歸你還不行嗎?」頓了一頓,他又說:「明天我就去
找那個老東西,非幹掉他不可。」婦人一聽,笑了,便叫丫環去燙酒,說要喝兩盅。
    丫環去溫酒,剛下樓,「哎喲」一聲,轉身就往樓上跑。她被嚇得面如土色,張著
嘴,瞪著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鄭新看她那個樣子,就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嚇得你這個樣子了。」丫環喘了好幾口大氣,才斷斷續續地說:「不,不得了,不得了,
樓,樓,樓底下火,火苗兒亂,亂竄。」
    聽丫環這麼說,婦人倒很鎮靜:「這也犯不上嚇成這個樣兒!這別是財吧?想來是
那老東西攢下的私蓄,埋在那兒了吧。我們何不下去瞧瞧,記明白了地方兒,明兒慢慢
的再刨。」說著,拉上鄭新就向下走。鄭新沒想要發財,他倒是真的怕著了火,那樣他
多年的苦心就白費了。於是,他也向下走,一邊叫丫環點燈籠。
    丫環不敢下樓去點燈籠,就在蠟台上找了個蠟頭兒,在燈上對著,手裡拿著,在前
面引路。蠟頭兒挺小,再加上丫環嚇得哆哩哆嗦的,那蠟頭兒忽明忽暗,有幾次還差點
兒滅了。惹得王氏很不高興,一個勁兒地罵「賤貨」。後來,王氏乾脆自己拿過蠟頭,
一巴掌把丫環扇到旁邊自己哭去了,王氏理也沒理,逕直領著鄭新下樓去了。
    展昭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禁暗自高興起來:「現在有這樣一個好機會。我何
不撬窗戶進去,偷出他的銀子來?」展昭主意一定,立刻翻身下地,剛要抽寶劍,就見
裡面燈光一晃,好像有個人影兒。他連忙藏好,又從剛才那個小洞裡往裡張望。
    這一看,展昭不禁滿心歡喜,原來裡面的人正是丁兆蕙。展昭不禁感到好笑:「看
來自己雖然進入了官場,但還跟江湖人是一種作風。要麼,怎麼會兩個人都想到用這個
方法來周濟周老漢呢?」展昭只是有些替丁兆蕙著急,他怕丁兆蕙不知道銀子在什麼地
方,再因此耽誤了時間,讓鄭新回來撞上,不就麻煩了嗎?
    展昭正想著怎麼告訴丁兆蕙,不料丁二爺也不東張西望,逕直就奔那個假門去了。
用手一按,打開假門,從裡面拿出銀子,一封一封地往懷裡揣。他在屋裡揣銀子,展昭
就在外面給他數著,揣了八次,卻又從裡面拿出一包揣到了懷裡。屈昭不禁暗中納悶兒:
「我明明見鄭新放到裡面八封銀子,他怎麼揣了九次哪,那一包又是什麼呢?」
    正在展昭思索的時候,不知什麼時候丫環又回到了樓上,她一開房門,見裡面有個
人正在偷東西,嚇得她「啊」了一聲,隨身就要向樓下跑。展昭一看,情況危急,不援
救一把今天可能要出點麻煩。就在丫環剛一轉過身去就要抬腿跑時,展昭隨手摸出一顆
鐵丸,隔著窗戶紙,「嗖」地一聲就打了進去。結果不偏不斜正打在丫環的穴位上,她
立刻站在那兒動不了了。
    丁兆蕙也發現了身後的動靜,等他轉身看時,見丫環已經站在那兒不能動彈了,他
猜到一定有高人在暗中幫他,但情急之中沒有時間去答謝。想到此處,丁二爺轉身就想
走。
    不料,此時鄭新與王氏又上樓來了。他倆一邊走還在一邊說:「這小丫頭看不真就
瞎說,哪兒有什麼火?真是的,回去非好好教訓教訓她不可。」展昭在窗外,不禁又著
起急:「他們要是把樓門堵住,我的朋友,你可怎麼脫身呢?如果用刀劍去威嚇他倆,
那就不是俠客的行為了。」忽然,眼看前一黑,再一細看,屋內的燈已經被吹滅了。展
昭大喜,暗暗稱妙。
    鄭新在樓梯上見房裡的燈滅了,不禁埋怨王氏:「你看你,剛才把蠟頭兒扔了,現
在房裡的燈又滅了,這怎麼辦?」王氏也不示弱:「你這個愚東西,還叫喚什麼,去樓
下取火去。」鄭新也挺聽話,乖乖地下樓去了,王氏就在樓梯上等著。展昭暗笑:「丁
二官人真靈機,借著燈滅,他就走了,真正的爽快。」
    等鄭新端著一支蠟上來,王氏才往樓上走,剛進門,沒注意一下子撞到丫環身上,
倒把王氏嚇了一跳。鄭新舉燈一看是丫環,王氏不禁怒從心起:「我說怎麼屋裡的燈滅
了哪?原來是你搞的鬼!」說著,一腳就踢了過去,正端到丫環的小腹上。丫環「哎喲」
一聲坐在地上就起不來了,痛的直打滾。丫環本來被展昭點了穴,不能動彈了,王氏的
這一腳恰好給丫環破了穴道,所以她又能活動了。
    鄭新和王氏也不管丫環在那兒嚎叫,逕直走進屋來。王氏剛坐下,扭頭一看,發現
假門被人打開著,她「噢」地一聲就躥了起來。鄭新也發現情況不妙,倆人過去一看,
得裡面的銀子全沒了。幾乎同時,倆人的目光轉向了丫環。
    王氏走過去,一把就把丫環從地方提了起來:「說,小賤人,銀子是不是你偷的?
是不是你趁我們下去時進來偷了銀子?說,不說我活剝了你的皮!」鄭新也在一旁幫腔,
兩個人一起審問丫環。丫環忍著疼痛,流著淚,說:「夫人,老爺。銀子不是我偷的。
我進來時正見一個男人在那兒偷銀子,我剛想跑,有個什麼東西打了我一下,接著我就
不能動彈了……」
    聽著丫環的訴說,王氏和鄭新都不信。倆人對丫環又是打又是罵,直到丫環被打昏
過去,她也始終沒有改口。王氏和鄭新看著丫環,又各自抬起頭望著對方。空想了一會
兒倆人的眼睛幾乎同時一亮。
    王氏指著鄭新罵道:「你這王八蛋,說,是不是你指使人來偷的,偷來了銀子你可
以甩開老娘去逛妓院,去養婊子。說,是不是這麼回事?實話告訴你,有老娘一天活著,
你就別有那個想頭兒,你根本做不到!」鄭新聽她這麼說,也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
「你這個婊子養的!你說我偷了銀子,有什麼證據?我還說是你偷了銀子呢?好去養漢
啊?好去養你的龜頭三八啊?你這個賤人!」
    二人破口大罵起來,後來又打了起來,起先是王氏占上風,把鄭新騎在下面又是打
又是咬,痛的鄭新「嗷嗷」直叫。後來鄭新又占了上風,反騎到婦人肚子上,一邊打、
一邊給婦人剝衣服,婦人拚命反抗,但她終究打不過鄭新。不大會兒功夫,婦人的上下
衣全被鄭新剝光了,上身的小衣沒留,下身連個褲頭也沒剩。鄭新平時受夠了王氏的氣,
今天總算有個報仇的機會了。
    鄭新開始是抓住王氏的頭髮,打她的臉。後來又抓住她的乳房,一邊拚命地扯,一
邊用拳擂著她的肚子。王氏痛的直喊娘,但也沒有用。鄭新就像瘋了的野獸一樣,肆無
忌憚地發洩他的怒火。把王氏打得毫無力量反抗的時候,鄭新不知又從哪兒來了性慾,
趴在王氏的肚皮上就干起了那事,而且嘴裡還在呼呼喘著粗氣。
    干完了事,鄭新翻身躺在王氏的身旁。他喘著粗氣,兩隻眼睛盯著樓頂,瞪的特大,
跟牛眼似的。這個時候,鄭新幾乎不具有什麼理性,他現在之所以沒有做什麼,完全是
因為他自己已經累的不能再動了。
    過了一會兒,王氏坐了起來,鄭新見狀,又撲上前去,抓住王氏的胳膊舉手就向那
兒打去。痛的王氏又慘叫了起來,鄭新卻不管,舉著帶血的拳頭繼續捶打。這時,鄭新
已經完全瘋了,他還在任意地擊打王氏的身體……
    這個時候,展昭早已經在客棧的房間裡熟睡過去了。其實,在王氏和鄭新上樓不久,
展昭便暗笑自己:「銀子已經到手了,我還在這兒做什麼?難道人家偷驢,我還等著拔
撅兒不成?」想到這兒,將身子一順,跳下樓來,又上到牆角落裡,到了外面,飛簷走
壁,不大會兒就回到了客棧。因為今晚很順利,因而他也睡的格外香甜。
    展昭直睡到第二天太陽升起了老高,才起來梳洗。不過,今天他沒有晨練,倒是他
第一次破了習慣。他有些後悔,但想到自己也算幫忙周濟了個遇難的老人,心裡就平衡
了些。展昭在客棧裡隨便吃了點早飯,就慢慢朝斷橋亭走去。
    剛到亭上,只見周老漢正坐在欄杆上打盹兒。看樣子,他已經來了好一會兒,等的
不耐煩,但又沒有別的事,就坐在這兒打盹。展昭本不想打擾他,但見他坐在那兒左搖
右晃的,唯恐他掉下去,便上前把他扶住了,輕聲呼喚道:「老人家,請醒醒!」周老
漢猛然驚醒,見是展昭,連忙說:「公子爺來了,老漢等了好久了。」展昭問他:「那
漁哥來了嗎?」周老漢搖了搖頭:「還沒有哩。」
    倆人正說著話,丁兆蕙帶著二個僕人從遠處來了。展昭連忙指給周老漢看:「送銀
子的來了。」周老漢一看,不認識。揉揉眼,見對面過來的是一位武生,根本不是昨天
的漁郎,他便對展昭說:「公子爺又開玩笑,這個哪是昨天的漁哥兒呢?展昭笑著說:
「不忙,近了就看清楚了。」
    當丁兆蕙走近了,周老漢才看清楚,連忙上前見禮。丁兆蕙還禮後,扭頭對展昭說:
「展兄早就來了嗎?真是一個講信用的人!」又對老漢說:「老人家,銀子我已經帶來
了,不知你有沒有地基?」
    老漢說:「有地基。就在鄭家樓前不太遠的一個地方。那兒有座畫樓,是老漢一個
好友孟先生的。因為他年老力衰,將買賣收了,臨別時就把這座樓托付給了我。」
    丁兆蕙又問:「那有幫手嗎?」周老漢說:「有幫手的。就是我的外甥小乙。以前
是他替我照看茶樓,後來鄭新改了字號,就把他攆走了。」丁二爺聽老漢這麼說,也來
了精神:「既然這樣,這茶樓是開定了,這口氣也是要賭准了。現在我把我的僕人留下,
幫著你照料一切事務,這個人十分可靠。」
    說著,他把小童手中的包袱拿過來,打開,往裡一看,已經不是原來那種顏色的紙
包,換成了桑皮紙,而巨大小不同,卻仍舊是八包。丁兆蕙對周老漢說:「這八包份量
不一樣,有輕有重,通共是四百二十兩。」展昭一聽,方才明白,原來了兆蕙昨夜是多
拿了二十兩銀子。
    周老漢非常高興,對著丁兆蕙千恩萬謝,又是磕頭,又是作揖,都被別人擋住了。
丁兆蕙告訴他:如果有人問你銀子從哪兒來,你就說是鎮守雄關總兵之子兆蕙給的,在
松江府茉花居住。」展昭也在一旁幫腔:「對,如果有人問你誰是保人,你就說是常州
府武進縣遇傑村的展昭展熊飛。」周老漢連連點頭,把他們的名字和地址都記了下來。
    這時,周老漢把昨天丁兆蕙給的那五兩銀子拿出來,雙手捧過來:「這是昨天公子
爺給的,小老兒不敢動,今天奉還。」丁二爺一見,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昨天
我是漁郎打扮,給你銀子,你恐怕被我訛詐。你現在放心罷,送出去的怎麼能再收回來?
就是這四百多兩銀子,也不跟你要利息。如果以後有事到了你這裡,只要好好的預備一
碗香茶,那便是利息了。」周老漢連聲答應:「當然,當然!」
    丁兆蕙叫過僕人,叫他拿著銀兩去隨周老漢準備。周老漢又要跪倒磕頭,丁二爺連
忙把他攙扶住,又囑咐老漢說:「以後開了茶樓,不要再粗心改換字號了。」周老漢連
聲說:「再不改了!再不改了!」於是,他便隨著僕人,歡歡喜喜而去。
    這時,展昭的僕人也到了。丁兆蕙問展昭:「這就是仁兄的寶騎?」展昭忙說:
「正是。」丁兆蕙又說:「昨天我大哥派人來叫小弟,小弟叫來人帶信回去稟告家兄,
說我與展兄到敝處盤桓幾天,不知展兄肯不肯大駕光臨?」
    展昭本來就沒有什麼事,況且假期還有很多,因此他也想借這個機會去拜訪了一下
了氏兄弟的莊園。於是就對丁兆蕙說:「小弟早就想到寶莊拜見,今天有這樣的好機會,
我怎麼會錯過呢?」說著,叫過僕人,對他說:「我去松江府茉花村丁大員外、丁二員
外那裡了。我們坐船,你把馬拉回家去吧。不出五、六天,我也就回家了。」僕人連連
答應,拉著馬,回遇傑村而去。
    展昭與丁兆蕙帶著小童子,一起登船,直奔松江府而去。丁兆蕙從小生活在水邊,
一半多的時間是在水上度過的,因而走水路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他自然不太在意。而
展昭就不同了,他是一個標準的「旱鴨子」,難得有在水上活動的機會。就是上船,他
也是懷著極大的好奇心的。而且,沿途的水色,也是吸引他的一個重要原因。所以,一
開船,展昭就感覺自己的眼睛長得太少了。展昭一邊觀看著水色,一邊與丁兆蕙說說笑
笑,二人很談得來,可以說是情投意合!
    正說著話,展昭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問了兆蕙:「你今年到底多大歲數?我們倆一
會兒展兄、一會兒了兄的,叫外人聽了還以為我們都在虛榮呢!」丁兆蕙嘻笑著。「那
又有何妨?不過,這個年歲問題也的確需要論論。」說著,他道出了自己的年齡,結果
展昭比丁兆蕙大兩歲。這樣,兆蕙稱展昭為兄,展昭也就毫不客氣了。
    正說著話,忽然提起剛才周老漢一事,展昭問兆蕙:「賢弟奉伯母的命令前來進香,
怎麼帶了那麼多銀兩呢?」丁兆蕙聽了,故作深沉的樣子:「說來話長啊,我本來是為
表達自己一份孝心,要給老娘買回去許多東西的。可是,沒有機會去辦貨,倒叫周老漢
搶了個先。」說著,他眨了一下眼睛,特油滑的樣子。
    展昭見兆蕙不肯說實話,便繼續追問他:「那現在你又拿什麼去給伯母買東西呢?」
兆蕙又說:「小弟沒有別的能耐,只好去借了。」展昭也跟著打趣:「借得倒好。要是
人家不借,就必須吹滅燈,才能借來啊!」兆蕙也真能壓住陣角:「展兄這句話是什麼
意思?小弟不明白啊!」展昭便把昨晚之事說了,二人不禁鼓掌大笑。
    笑後,兆蕙對展昭說:「剛才小弟是故意騙老兄的。昨夜那個丫環進來後,又被人
莫名其妙地用點穴法點住,我當時就很納悶,以為一定是有高人相助。晚睡前我又仔細
想了一遍。猜想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展兄。今天一說,果然是展兄。看來我們是『英雄所
見略同』啊!」說完,兩個人又笑了。
    說話的時候,船已經停了,搭了跳板,二人離船上岸。展昭不禁回頭望了眼小船。
有些留戀的樣子。兆蕙一見,放聲大笑:「不想展兄還有些多愁善感呢?怎麼,捨不得
下來嗎?」展昭臉一紅:「哪裡,哪裡。我是感覺這船坐著舒服,想到你們船上人天天
在上面,又有多麼舒暢啊!我是心生羨慕啊!」「那好,展兄在我們莊上多住幾日就是
了,我天天陪展兄坐船去游玩,也滿足一把你的船癮。到你走時,我再送你一條船,怎
麼樣?」丁兆蕙蠻嚴肅地說。
    「不敢愧領。這船在這兒可以派上用場,搬回我們家後,怎麼,你要我派人挖出一
條河來好讓我在上面過船癮嗎?」展昭幾句話沒說完,他自己先樂了,丁兆蕙也笑了起
來。
    說笑著,二人攜手向裡走。腳下的路全是三合土疊成的,一半是天然,一半是人工,
平平坦坦,乾乾淨淨。兩邊都是密林,樹木叢雜,中間都有引路樹。而每棵樹下都站著
一個家丁。每個家丁又都是一個模樣:濃眉大眼,闊腰厚背,頭上戴著天網巾,頭髮高
挽,上戴蘆葦編的圈兒;身上穿著背心,赤著雙膊,青筋暴露,抄手而立;光著雙腳,
也有穿草鞋的,但都把褲腿兒捲到膝蓋以上;丁兆蕙一到,一低頭,都說一聲:「二爺
好。」
    展昭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向丁兆蕙;「賢弟,這又是一種什麼規矩呢?就
像綠林的小癟三見了龍頭老大一樣!」兆蕙聽後,笑了,連忙解釋:「不要誤會,不是
那麼回事的。因為在這一帶,靠這條江吃飯的一共有五百多只船,經常發生打架事件,
輕者傷人,重了就不知那個倒霉鬼要搭上性命了。」兆蕙回頭指了指江心:「江中間那
片蘆花蕩,那就是分界線,兩邊各管二百多只船,十條船設一個小頭目,百條船設一個
大頭目,又各有一個總首領。奉府內的命令,蘆花蕩這邊都是我弟兄二人管理。除了府
內的官用魚蝦,剩下的定價開秤拍賣,要聽我們弟兄的命令。」他又一指兩邊的人:
「這些人都是頭目,特地來這兒當班。」展昭聽了,不禁點頭說道:「看來哪一行都有
哪一行的規矩啊!」
    走出樹林,又經過一段用魚鱗般青石舖的路,這才來到莊門前。莊門已經敞開,左
右站立著許多莊丁。在台階上,當中立著一個人,後面有許多小童。一看那架式,就知
道是個頭領。展昭走到近處,見那個人已經下台階迎了上來。展昭仔細一看,不禁吃了
一驚。
    原來,丁兆蘭兄弟是雙胞胎,兆蘭只比兆蕙早出生一個小時,因而面貌十分相似,
兆蕙從小就淘氣。莊前來了賣吃食的,他吃了卻不給錢,轉身就跑。賣零食的來追,他
就跑進莊門,命人把莊門緊閉。等賣零食的著了急,他便同兆蘭一齊出來,叫人家辨認,
認不出來就不給錢,結果很少被認出來。當然,丁家也不缺那點錢,他只是為了逗人家
玩,之後是一定要給錢的。所以,兆蕙雖然淘氣,但人緣也挺好。
    今天展昭到來,兆蘭當然要親自來迎接。他倆相貌那麼相似,也不怪展昭吃驚。幸
虧展昭已經同兆蕙一起呆了多時,要麼他非糊塗了不行。
    兆蘭見展昭有些發怔,也就笑著上前見禮:「大哥一向可好?小弟兆蘭這裡有禮
了。」展昭連忙還禮,又說了幾句客套話,大家像眾星捧月一樣把展昭迎進莊內。剛到
房門口,展昭從腰間把寶劍摘下來,隨手遞給旁邊一個小童。這是禮節問題,不能忽視。
一來初次到朋友家,不應當腰掛寶劍;二來呢,明知道了氏兄弟的老母親還健在,不應
該攜帶刀劍入內。兆蘭、兆蕙看在眼裡,心中不覺敬佩展昭的細心。
    進到屋內,展昭提出要給老太君去請安。這時,兆蕙正要進內房請安,便對展昭說:
「大哥先請坐下。小弟一定在母親面前稟明。」說完,他進內房去了。大廳上,兆蘭陪
著展昭閒談,又囑咐僕人去預備洗臉水,再去泡好茶。
    兆蕙去了好長時間才出來,他來見展昭,說:「我母親先讓小弟問大哥好。讓大家
休息休息,過會兒再出來見大哥。」展昭連忙站起來,恭敬地答應。
    這時,兆蕙換了個樣子,完全不像路上的時候了,他嘻嘻笑笑,又是玩笑,又是挖
苦,真有些喜笑怒罵的味道。展昭以為他既然到了家,在他哥哥面前嬌縱慣了,所以也
沒有介意。
    兆蕙問展昭:「大哥,包公對待你特別好,我聽說是因為你救過他幾次,不知道詳
細事情怎樣?小弟想聽聽,大哥何不說說?」展昭見他那副小孩一樣的模樣,有些好笑,
又感覺在兆蘭面前也不能駁了兆蕙的面子,便說:「其實也沒有什麼。」便把金龍寺遇
兇僧,土龍崗逢搶劫,天昌鎮抓刺客,以及龐太師花園沖破邪魔之事,滔滔不絕地詳細
說了一遍。
    末了,展昭又說:「這些都是我們江湖上行使仗義之人應當做的,實在是不值得提
起。」不想兆蕙不領他這份客氣:「是挺有趣的,聽著也很熱鬧。」剛一停,兆蕙又問:
「大哥是怎樣朝見皇上的呢?聽說耀武樓前獻了三項絕技,皇上親封『御貓』的外號兒,
這又是怎麼回事呢?」展昭聽他追問個沒完,便說:「這事其實是包大人的情面。」便
把包拯如何遞奏章,皇上如何詔見等往事詳細地說了一遍。
    「至於表演武藝,說起來實在是慚愧。無奈皇上的恩德宏大,賞了『御貓』兩個字,
又加封了四品的官職。本來是個瀟灑自由的身子,現在卻弄得叫官府給束縛住了。」展
昭說著,不覺露出點後悔的神色。這會兒,兆蕙卻來開導他:「大哥不要說這樣的話。
想來一定是大哥的武功高強,不然,皇上怎麼能加封你呢?大哥說到舞劍,不妨請大哥
拿劍來讓小弟看看。」展昭一攤手:「剛才我交給一個小童了。」兆蕙立即吩咐:「你
們誰接了展老爺的劍?拿來我看。」
    一個小童跑過來,把寶劍捧給了兆蕙。他接在手裡,先瞧了瞧劍鞘,然後握住劍鞘,
一用力將寶劍抽出,隱隱約約有金屬碰撞的聲音。兆蕙連聲說:「好劍,好劍!」他仔
細端詳了一番,又問:「不知這口寶劍叫什麼名字?」展昭看他觀察那劍好一陣子,以
為他是認識的,不想他又問出了這麼一句話,暗想:「看他這半天,總是與我開玩笑。
我何不叫他認認這寶劍,試試他的眼力怎麼樣。」於是便說:「這口劍是我父親留給我
的,我雖然佩帶著它,卻不知是什麼名字,正好在賢弟面前請教請教。」
    這話一出展昭的嘴,兆蕙立刻就明白了是什麼意思:「他今天來考考我。好,那我
就仔細看看,絕不能叫他難住。」兆蕙一邊暗自想一邊仔細查看這柄寶劍。他看劍柄,
又看劍身又看劍尖,用手摸摸,又吹了吹,才轉過臉來對展昭說:「據小弟看,這劍好
像就是『巨闕』。」說完,把劍遞給展昭,一邊仔細觀察他的神色。展昭聽他說對了,
不禁暗中稱讚:「真是好眼力!不愧是將門的虎子啊?」嘴裡卻說:「賢弟說是『巨
闕』,想來就是『巨闕』了。」說著,把劍插入鞘中,放好。
    兆蕙在一旁又說了話:「好哥哥,剛才聽你說舞劍,小弟真是欽佩至極。大哥何不
在這兒舞一次,也讓小弟開開眼界,長長學問。」展昭不肯答應,推說自己在高人面前
實在不敢賣弄。而兆蕙卻不依,軟磨硬泡,磨破嘴皮子也要展昭給他舞一回。兆蘭在一
旁,不攔擋二弟,只是說:「二弟不必太著急,讓大哥喝盅酒助興,再舞也不遲啊!」
說完,吩咐僕人說:「快擺酒菜來。」左右連聲答應。
    展昭見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不得不舞,再要推辭,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只得
站起身來,把袍子的衣襟掖了掖,把袖子挽了挽,抱拳對兆蘭、兆蕙兄弟說:「愚兄劍
法平平,如果有不對的地方,還請二位賢弟多多指教。」丁氏兄弟連聲說:「不敢,不
敢!」於是,一群人走出大廳,來到院子當中,展昭便舞起劍來。
    兆蘭站在那裡,畢恭畢敬,留神細看。見到好劍法,便連連點頭,臉上也露出欽佩
的神色。而兆蕙卻斜靠著廳柱,踮著腳兒觀看,見到妙著,便連聲叫「好」。展昭剛一
停劍,兆蕙就喊:「展大哥,再來一個,小弟實在是不過癮啊!」展昭沒有聽他的。走
到大家面前,說道:「實在是獻醜了!不知二位賢弟以為怎麼樣?」兆蘭連聲說好,兆
蕙卻在一邊說:「大哥的劍法雖好,可惜這口劍似乎不太適合大哥。小弟有一口劍,管
保合適。」說著,也不問展昭同意不同意,便叫過來一個小童,秘密地吩咐他幾句,小
童就去了。
    這時,兆蘭已經把展昭讓進大廳。桌上擺滿了酒菜,兆蘭便請展昭坐上座。展昭不
肯,推讓了一番才坐下,兆蕙坐到了展昭的旁邊,手提酒壺,先給展昭滿酒,又分別給
兆蘭和自己倒滿酒。三個人站起身來,共飲了這第二杯酒。接著,還是兆蕙提壺,給大
家滿酒。三個人一邊飲酒,一邊閒談,無非都是些江湖上的人情世故,也沒什麼更新鮮
的事情。
    剛飲了幾杯,小童捧著劍從後面回來了。兆蕙接過劍,噌愣一聲,把劍抽出,一伸
手就遞給了展昭。那架式,好像要行刺展昭,把他嚇了跳。回過神兒來,知道是兆蕙又
在與他開玩笑了。
    兆蕙對展昭說:「大哥請看,這把劍是我父親的遺物,我們不知道是什麼名字?請
大哥看看,也讓我們明白明白。」展昭一想:「嘿,這人的淘氣勁兒又上來了。他這不
是在為難我嗎,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寶劍?」想著,他一把接了過來,看了看劍身,又彈
了彈,顛了顛,「好劍!這就是『湛盧』!不知道對不對?」他扭頭向兆蕙,兆蕙一笑。
「大哥所說的一點也不錯,正是『湛盧』。」
    展昭剛想把寶劍還給兆蕙,他又說了話:「展兄。我們不知道這把劍舞起來是什麼
效果?大哥能否再給我們大家演示一回?」說著,兆蕙扭頭去看兆蘭。想讓他幫著說幾
句話,不想兆蘭卻說:「二弟不要再淘氣了,等大哥喝完了酒,再舞也不遲嘛!」展昭
一聽這兩位兄弟這樣說話,只得說:「不如舞完了再飲吧!」說著,他就走出了大廳。
兆蘭、兆蕙二兄弟跟在後面。又來到院中,展昭當即舞了一回。
    兆蕙走上前,接過展昭手中的劍,很關心地問道:「大哥舞起這把劍來。一定很吃
力吧?」聽他說這話,展昭很不高興,但不好意思發作,只是答道:「這把劍比我的劍
輕多了。」兆蕙聽了這話,也有些不大高興:「大哥不要這樣說。輕劍就是輕人,這把
劍可是另有個主兒的,只怕大哥惹不起他!」說完,兆蕙扭過臉去,偷偷地一吐舌頭。
    這一句話激惱了南俠,他問道:「賢弟,你不要害怕。任憑是誰的,自有我一個人
承擔,怕他怎的?你快說出這個主兒來。」兆蕙說:「大哥小聲說,這劍可是小妹的
呀!」展昭一怔,瞅了兆蕙一眼,便不言語,兆蘭連忙遞酒。
    這時,忽然出來個丫環,說:「太君來了。」展昭聽了,連忙離開桌子,整理衣服
上前參拜,丁母也很客氣,便以子侄之禮相見。丁母坐下,展昭把座位往側座挪了挪,
也坐在了那兒。丁母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展昭,這回比剛才在屏風後看的更真切了。她
見展昭一表人材,不覺滿心歡喜,張口便稱賢侄。
    這其實是兆蕙商量好的,如果老太太看中了,就稱賢侄;如果不願意,便以貴客稱
呼。這時,兆蕙聽母親已經同意了這門婚事,便決定去給小妹送信,這樁婚事畢竟是小
妹的,沒有她的同意也不行。於是,兆蕙對展昭說有事去力,便離開了酒桌,直奔後院
小妹的閨房而去。
    兆蕙來到院中,正見一個丫環抱著花瓶在換水插花。丫環見他進來,便向房中喊:
「二官人來了。」屋內的月華小姐立刻答道:「請二哥屋裡坐。」兆蕙掀起繡簾。進到
屋內見月化華在炕上弄針線。兆蕙隨口問道:「妹子在做什麼活計?」月華抬頭說:
「這不,正在鎖鏡邊上頭口兒呢。二哥,前廳來了客人,你怎麼不陪客人反而進來了
呢?」
    兆蕙坐到一把椅子上,假裝問月華:「你怎麼知道前廳有客人呢?」月華停住了手
中的針線,抬起頭來:「哎?你不是剛才派人來取劍,說是來的客人要看嗎?怎麼,沒
有這回事?」兆蕙一聽,假裝生氣地說:「不要再提劍了!只因為這個人是常州府武進
縣遇傑村姓展名昭,字熊飛,人們都稱他為南俠,現在作皇家四品帶刀的護衛。哥哥早
就知道這個人,但始終沒有見過面。今天見了,果然是好人品、好相貌、好本事、好武
藝,可是能耐太大了就狂、就傲,這不;他竟敢將咱們家的湛盧寶劍貶得一錢不值。哥
哥對他說,這劍是另有主兒的,他問是誰,哥哥就告訴他,是妹子的。你猜他怎麼說?」
    這時,月華早就停下了手中的活,她已經深深地被哥哥說的話吸引住了。聽二哥問
她,她搖搖頭。兆蕙見她已經上鉤,便接著說:「他在鼻孔裡笑了笑,說:『一個閨房
中的弱女子,有什麼本領』」,月華一聽這話,立刻皺起了眉頭。兆蕙見狀,心中暗喜,
他又接著說:「我就告訴那個展昭:『我們將門中怎麼能沒有虎女?』他就說:『雖然
話是這麼說喲,但未必有真本領』。妹子,你要是真有膽量,何不去與他較量較量呢,
如果膽小,也只好讓他說去吧。現在老太太也在前廳,所以我來對妹妹說說。」
    月華聽完,滿臉怒氣,沖兆蕙說道:「他竟敢這樣輕視我們丁家。好吧,哥哥先走,
小妹隨後就到。」兆蕙聽口氣,知道已經激起了月華的火氣,他又在火上澆了把油:
「小妹,你行嗎,可別明知不行硬充著去呀!」一句話,月華的火氣更壯了,「哥哥不
要多言,小妹馬上就去!」
    兆蕙得了這樣的口氣,急忙來到前廳,在母親耳邊悄悄說道:「妹妹要來與展昭比
武。」話音還沒有落地,一個丫環就來報告:「小姐到。」丁母便叫她進來,去與展昭
見禮。展昭起身作了一個揖,月華小姐還了萬福。
    展昭打量這位小姐,見她人樣子長的倒很端莊秀美,可臉上卻是一團怒氣。正在展
昭納悶兒時候,旁邊的兆蕙悄悄對他說:「大哥,都是因為你貶低人家的劍,現在小妹
出來,來和你算帳來了。」展昭一聽,不覺心中生氣,脫口而出:「豈有此理?」
    兆蕙也會打圓場:「什麼理不理的!我們丁家虎女,哪有怕人的理呢!」展昭聽了,
更是感覺不高興。這時,兆蕙卻走到月華身後,悄悄說:「展大哥要與你比武較量呢!」
小姐點頭答應。他又走到展昭身後:「小妹想要請教一直大哥的武藝。」展昭這會更是
不耐煩了:「既然這樣,愚兄奉陪就是了。」
    這時,月華閃身脫去了外面的衣服,穿著繡花大紅小襖,系定素羅百折單裙,頭罩
五色綾帕,更是得妖媚動人、如亭亭玉立的一支荷花。兆蕙稟告母親說:「這不過是虛
招假式,不當真的。請母親到廊下觀看。」先挪出一張圈椅,扶母親坐下。
    月華小姐懷抱寶劍,搶在東邊上首站好。展昭實在沒有辦法,只得勉強掖袍挽袖。
兆蕙遞過來巨闕劍,展昭接下,只得在西邊下首站好。說了一聲「請」,便各自拉開了
架式。兆蘭、兆蕙兄弟在母后背後站立。才過了不多幾個回後,丁母便說:「算了罷,
劍對著劍,都是厲害傢伙,不是鬧著玩的。」兆蕙勸母親:「母親放心,再看看,不礙
事的。」
    在院子當中,展昭與月華已經比試多時,不分勝負。展昭開始只是搪塞虛架一番,
後來見月華的劍術很有章法,不由暗暗誇獎,反倒高興起來。只要有破綻,展昭就給她
點出來,點到時又即時抽回,絕不會傷著月華小姐。
    展昭用了一個垂花式,斜刺中把劍遞過去,又立刻抽回,就隨著劍尖滴溜溜掉下來
一個小物件。這時,月華使了一個秋風掃落葉,展昭連忙把頭一低,這才把劍躲過去。
剛要轉身,月華一翻玉腕,又用一招推窗攆月,把展昭的頭巾削落。
    南俠一伏身跳出圈外,高聲說道:「我輸了,我輸了。」兆蕙過來,拾起頭巾,撣
去塵土。兆蘭又過來,拾起先落的那個物件一看,原來是月華的耳環,便上前對展昭說:
「是小妹輸了,不要見怪。」兆蕙將頭巾交給展昭,展昭一邊整理頭髮,一邊說:「令
妹真是好劍法呀!」丁母派丫環請展昭回大廳,小姐自己往後院去了。
    丁母對展昭說:「這個女孩子是我的侄女,自從她父母去世後,我就一直像親生女
兒一樣對待她。我早就聽說過賢侄的名望,就想過聯姻,但始終沒有機會。沒想到賢任
今天來到我們家,真是上天有眼,要圓這份美滿良緣。又知道賢侄在這兒沒有親戚,一
定要推辭;所以將小女激出比劍,也好讓你們相互見見。」
    兆蘭也過來說道:「不是小弟在一邊不肯攔擋,只是因為兆蕙與母親已經商量好了,
所以對你多有不恭敬的地方,還請你原諒。」兆蕙也過來賠禮:「全是小弟的過錯。因
為怕展兄推辭,所以用詭計來誆哄仁兄,還請恕罪。」到了這時,展昭才完全明白。又
一想,這也的確是緣份,便沒有推辭,痛快地答應了下來。便拜了丁母,又與兆蘭兆蕙
彼此拜過,就將巨闕、湛盧二劍彼此作了交換,作為定禮。
    兆蕙手托耳環,提著寶劍,一直來到小姐的臥室。月華正在納悶兒:「我的耳環什
麼時候被他削去,我竟然不知道,好險呀!」看見兆蕙笑嘻嘻的手托耳環進來,正要說
話,不想兆蕙先說了:「妹子,耳環在這裡。」他把耳環扔在一邊,又笑著說道:「湛
盧劍也被人家留下了。」月華又要說話,兆蕙連忙說:「這都是老太太的主意,妹子可
不要問我,一會兒問老太太便知道了,大約妹子是大喜了。」說完,放下巨闕劍,笑嘻
嘻的就跑了。月華心裡明白,也就不再言語了。
    其實,自打月華見到展昭的那一刻起,她就被展昭的外貌吸引住了。雖然從二哥那
兒聽來了不少壞話,但她仍然隱約地感覺到他不像是那種人。後來比武,月華更是被展
昭的高超武功所吸引。她也曾經暗想,這一輩子如果找到這樣一個男人,也算心滿意足
了。可是,她又告誡自己:「這純屬瞎想,就憑人家的身份和武藝,能看得上自己?」
不過,月華還是存在著即使是自己也認為是幻想的想法。這會兒,經過兆蕙點破,她的
心突突地跳了起來,既興奮又緊張,興奮的是自己真的遇上了這種好事,而緊張的是這
千萬別是二哥在與自己開玩笑呀!
    月華姑娘的容貌在茉花村一帶是小有名氣的,況且她又是將門之女,有一身的好武
藝,因而自從她十四歲起,就不斷有求婚者拜見。但是,月華武藝高,心也高。她看不
上一般的凡夫俗子,對一些依杖自己家有錢就揮霍無度的人更是看不起,因而她在那群
人中挑來挑去,就是找不到一個令自己滿意的。
    後來,有一次月華同一個叫翠兒的丫環去逛城,在街上她們認識一個叫李傑的書生。
當時,書生正在一個畫攤旁邊欣賞一幅畫,他邊看邊對著周圍的人講解,說那畫妙在哪
兒,精到之處在什麼地方,講得有滋有味的。月華正從哪兒經過,她也會欣賞畫,便湊
過去聽了兩句,發現那書生說的還有些道理。看那書生,高挑兒的個兒,稍瘦的身材,
圓形臉,一雙眼睛也挺有神。月華感覺這個人還可以,便多聽了幾句。
    不知為什麼,書生也注意到了月華,見她聽的很入神,就講得更來勁兒了。月華與
丫環走時,書生也跟了上來。他緊走幾步,到月華面前,說道:「小姐留步」。月華沒
說什麼,丫環就問書生:「怎麼你講畫還要收費,要我們交了聽講費才讓走?」書生連
忙解釋,他說他不是這個意思,他說,他見月華小姐聽的仔細,知道也是一位懂得書畫
的人,想來請教請教。
    月華見這個人說話挺文靜,也挺有禮貌,便把疑慮打消了。她隨便與書生談了幾句。
後來,書生請月華到一清靜茶館,二人邊飲茶邊談論書畫。經過仔細一談論,月華發現
她竟然與書生有許多相同的觀點和愛好,可以說是遇到知音了,真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
覺。當然,月華是一個大家庭的小姐,知道怎麼掩蓋自己內心的微妙變化。
    但是,這位書生卻是個極細心,而且很善於猜測他人心理的人,通過月華小姐的言
談舉上,他敏銳地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其實,他自己也有這種感覺。今天,他主動
找月華談論書畫,一來猜她可能懂得書畫,二來也是為月華的美貌所打動。所以,他和
小姐的談話目的,並不只是談論談論藝術,更主要的在於他想以此來接近月華小姐。所
以,倆人開始還談藝術,後來就把話題擴展來了。談人生,談理想,談世情等等。這樣,
兩個人同時把對方看做了知己。
    他倆談了好久,在翠兒的幾次催促下,月華才起身告辭。書生送出茶館,並且告訴
月華下次進城,歡迎去他家作客。倆人這才分別。
    回到家後,月華仔細回憶了一下今天的言行,感到自己並沒有出格。相反,她為認
識了這樣一個書生而感到高興。畢竟,人生難逢一知己尤其是一個女孩子,整天大門不
出,二門不邁的,又有什麼時機可以認識外面的人。月華作為一個將門之女,家庭管教
稍微輕點,她可以有更多的自由。但即使如此,她也從未遇到過這樣使自己產生親切感
的男人。這次,她遇到了,因而倍加珍惜。
    在以後的時間裡,雖然月華極少進城,但她幾乎每次進城都能遇到那個書生。她不
知道書生幾乎是在跟蹤她,還以為真是一種緣份哪。兩個人的話談也由淺入深,由泛泛
而論到非常具體的問題上。漸漸地,兩顆心走到了一起。他們再坐在一起,更多地不是
用語言交談,而是改為用眼神兒交流了。
    月華見過許多男人,但真正令她癡迷的,這還是第一個。她敢於追求自己的幸福,
並不畏懼於「三從四德」的拘束。她要認準了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現在,她認為自己
的這一生將要與書生一起度過,除感到興奮外,也感到緊張,同時這感覺有些太快了,
快的叫她不敢相信。但她的心情自己最清楚,她知道自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這個書生。
為了愛,她決定采取更大膽的方式。
    有一天晚上,月華地就打發丫環去睡覺,說自己有點頭痛,想早點休息。那個傻丫
環聽小姐這樣說,還要為小姐去請醫生,結果被月華一把拉住了,她說休息休息就沒事
了。丫環這才出去,隨手帶上了門。月華又把窗子關上,窗簾也拉上,罩得嚴嚴的,外
面一點光亮也看不到。月華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假裝睡著了。而後靜悄悄地起床,周身
收拾利索,換上夜行衣,從後窗子跳出去又關上窗子,直奔李傑家而去。
    本來,茉花村離李傑家有四五十裡路,月華也想騎馬去。但考慮進出不方便,便決
定步行。不過,她這步行與眾不同,她學過一種武功,叫做「神行訣」,可以夜行五百
裡。所以說,這四五十裡夜路,對月華說真是小菜一碟。
    在夜色的掩護下,月華穿樹林,過河溝,登城牆,如入無人之地,不到一個小時就
到了李傑家。趴在牆頭上往裡一看,裡面有燈光閃動,知道裡面的人還沒睡。跳到院子
裡,從敞著的窗子往裡看,李傑正在燈下讀書。再看屋子的其他地方,空無一人,月華
便心中高興;「家中沒有別的人,這樣最方便了。」
    月華腳尖點地,一躍身就從窗戶飛進了屋中,輕輕落到李傑身後,半點聲音也沒有。
月華一拍李傑的肩膀,倒把李傑嚇了一跳,三更半夜的他以為來了強盜,剛想喊,月華
一把把他的嘴摀住,另一只手揭下了臉上的面紗。李傑打量半天,才看出是月華。月華
也笑了,脫掉外面的夜行衣,露出女兒身子。
    李傑打量著月華,欣賞地不停點頭。月華本來就很漂亮,現在又是在燈下,更顯得
嫵媚動人,極富魅力。李傑問月華怎麼到這兒來,月華擋住他,說不要客氣,她不大會
兒就得回去。兩個人對坐燈下,看著對方,心中激情蕩漾。他們又開始說話,但不說藝
術了,更不論人生,只談「現實」,漸漸地,兩個人就互相表達著自己對對方深切的愛
意。這時,他倆才發現,自己所深愛的人也正在深愛著自已。
    李傑走到月華跟前,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眼睛深情地盯著月華。月華也站了起來,
看著李傑的眼睛,李傑一把將月華抱在懷中,雙手在她的後背上撫摸。月華也抱著李傑,
撫摸著他寬寬的後背。兩個人的心同時跳動,用同樣的節奏。李傑感覺著月華的心跳,
感覺著月華高高聳起的兩個乳房,感覺著她的小腹,他沒有了感覺,雙手只是不停地撫
摸。
    月華的心在狂跳,怎麼也控制不住,她只得緊緊地抱著李傑,讓他去擠,去壓自己
的乳房,讓他去壓自己的小腹,也許這樣更好些。她把頭深埋在李傑的肩上,李傑則把
頭埋進了月華的秀髮裡。二人依偎著,共同體驗著人生的美好和魅力。
    李傑的激情忽然地上來了,他伸過一只手在月華的乳房外撫摸,月華感到了新的刺
激,嘴裡不覺發出快樂的哼哼聲。李傑的手去解月華的扣子,又把她往床邊推。月華就
勢與李傑躺到床上,二人熱烈著吻著對方,吸吮著幸福的甜蜜。李傑解去了月華的上衣,
露出一個小兜兜,兜著圓圓的,高聳的乳房,以及白白的皮膚,散發著少女體香的皮膚。
李傑縱情在這無限廣闊的的空間裡,亨受著人生的極點歡樂。
    李傑又去解月華的腰帶,很急,很緊,眼裡噴著火。但是,月華攔住了他,並輕聲
告訴他:「那個我會在新婚之夜給你的,忙什麼!」李傑想來硬的,但無奈他對付不了
月華,只得干熬著。不過,月華為了補償這點「美中不足」,她以更熱烈的方式擁抱李
傑,把李傑的激情又調到空前的高度。
    後來,月華說她該回去了。李傑攔不住,月華穿好衣服,飄身而去。之後,月華又
去過李傑家,同樣的熱烈,同樣的快樂。
    但是,漸漸地,月華發現李傑並不是她所要尋找的那種男人。李傑只知道讀書,而
且性情軟弱,沒有自己獨立的人格,作為習武之人,最看不得別人骨頭軟。月華也想幫
助李傑克服這些缺點但一段時間以後,她發現那些東西是李傑本質上的東西,根本不可
能由外力改變。萬般無奈的情況下,月華決定與李傑分手。她尋找的是真正的愛情和幸
福,既然這不是,她絕不會勉強自己的。
    開始時,李傑不答應。先是用軟的,想說服她;後來又來硬的,說如果月華不答應,
他就這件事傳揚出去,叫月華終生見不得人。後來,李傑又提出要月華付給她四百兩銀
子,作為給他的「補償費」。更可恨的是,在這一切陰謀都不能起作用後,他竟然把月
華騙到他家,又叫出藏在暗處的一個號稱是「好色大俠」的人來對付她。那個人揚言,
除非月華答應他,他就要殺死月華。月華問答應什麼,他便說要月華與他睡覺。月華忍
無可忍,拔劍與那人戰到一起。不到三個回合,手起劍落砍去了那人的腦袋。李傑想跑,
卻被月華一劍刺中心窩,當場死去。
    經過這次大變故,月華大病了三個月。人馬上就要死了,幸虧有一位名醫在此路過,
才救了月華的一條命。病好了以後,月華便開始深思自己到底哪兒錯了,自己到底又應
該怎麼做。經過好長時間的思考,月華決定自己要嫁就嫁一位武林中的豪傑,要麼就一
生不嫁。而且,她還要求這位豪傑不但武功高強,而且為人正派。所以,現在,她見到
了展昭,又打聽了展昭的身世和為人,很欣賞這個人。又聽說老太太把自己許給了展昭,
就打心眼裡高興起來。
    兆蕙看出妹子這份高興,也替月華高興。他回到前廳,老太太已經回去了。於是,
他們仁重新入座,現在雖然成了親戚,但仍以江湖上的兄弟相稱,這樣既方便,又不落
俗套。三個吃酒一直到很晚才散,人高興,所以喝了很多酒也沒感到醉。
    不知不覺中,展昭在茉花村已經住了三天,他想告辭回家。但丁氏二兄弟不讓,展
昭再三請求,兆蕙兄弟才答應明天送展昭啟程回家。不過,他們要為展昭送行,酒席宴
設在望海台上。展昭不好再推辭,只得答應下來。
    第二天,吃過早飯,三個人一起出了莊門,往西走了一裡來地,彎彎曲曲,繞到土
嶺上。這是最高的地方,上面蓋了五間亭子,非常寬敞。遙望江面一帶,煙霧籠罩,水
勢茫茫,就像一條雪練一樣,江面上船隻來來往往,穿行不絕。三個人望著江景,一起
飲酒,情趣也相當好。
    正在大家快樂的時候,來了一個漁民,到兆蘭耳旁低聲說了幾句話,兆蘭吩咐他:
「告訴頭目辦吧,我這兒忙著呢!」兆蕙也沒有在意。莊子大,又有漁船,事特多,所
以在飲酒時經常有人打擾。這也不足為怪。當然,展昭在一旁也不好說什麼,不管怎麼
說,自己畢竟還是外人,三個人繼續邊談邊飲酒。
    那個漁民走了不大會兒,又來了一個漁民,他很慌張,到兆蘭面前低語幾句。這次,
兆蕙留神聽了聽,聽了一半,他便說:「這還了得!如果都這樣,以後還有什麼規矩可
言?」就對那個漁人說:「你把他叫來我瞧瞧。」展昭見的確是出了事,便問道:「二
位賢弟,不知出了什麼事?」兆蘭說:「不瞞大哥,是這麼回事。」於是,他就把來龍
去脈講了一遍。
    原來,松江上的漁船分了兩家,以蘆花蕩為界。蕩南有一個陷空島,島上有一個盧
家莊。原先有盧太公健在時,他經常做好事,又常周濟別人,因而很受人們敬重。又因
為他家非常富有,便被推為莊主。他的兒子叫盧方,這個人與人父親一樣,也是好人品,
所以仍然被推為莊主。又因為這位盧莊主善於爬桿,所以在家給他送了一個綽號,叫鑽
天鼠。
    後來,盧方結交了四個朋友,共成五義。老大就是盧方,老二是黃州人,名叫韓彰,
是個士兵出身,因為會做地溝地雷,因此他的綽號兒叫徹地鼠。老三是山西人,名叫徐
慶,是個鐵匠出身,能探山中十八孔,綽號叫穿山鼠。至於老四,身材瘦小,就像個病
夫似的,為人機巧伶俐,足智多謀,是個大客商出身,金陵人,姓蔣名平,字澤長,能
在水中居住,睜眼睛看東西,所以綽號叫翻江鼠。只有老五,人年輕,長得也漂亮,平
時好行俠仗義,只是做事太辣毒,他是個武生,金華人,姓白名玉堂,因為他外貌秀美,
文武雙全,人們送給他綽號兒錦毛鼠。今天的事,就與他們有關。
    兆蘭說到這兒,展昭插話說:「我認得這個白玉堂,正想去拜訪拜訪他。」兆蕙問:
「大哥怎麼會認得他呢?」於是,展昭便把苗家集的事說了一遍。
    正在說話,來了一夥漁戶,其中有一個怒目橫眉的,伸出手掌來,對大家說:「二
位員外請看。他們過來搶魚,咱們去阻攔,他們就拒捕起來了。搶了魚不不算,還把我
的四個手指頭都削去了,光光的就剩下一個大拇指了。這是什麼東西嘛!」兆蘭連忙攔
住他,告訴他:「不要多說了,你們快去叫船來,我們親自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敢這樣
做?」眾人一聽員外要去,忽的一聲,都各自跑開了。展昭說:「我也沒有事,想一起
去看看。」兆蘭點了點頭,兆蕙說:「那也好,反正大家不是外人,去見識見識也是好
事。」
    三個人從高台上下來,一起來到莊子前面。那裡站著許多莊丁,都拿著兵器。兆蘭、
兆蕙和展昭也都帶上了寶劍。來到停泊之處,有兩隻大船已經準備好了。兆蘭獨自上了
一只大船,兆蕙和展昭上了另一只大船,其余小船在後面隨著,直奔蘆花蕩而去。
    來到蘆花蕩邊,前面有一排船,旗號是蕩南的,便知道那一定是搶魚的賊子了。兆
蘭催促船前進,兆蕙緊緊跟在後面。來到跟前,看到那邊中間的一條大船上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面露兇色,一片黑乎乎的護心毛,穿著大褲衩,手裡端著一柄七股重叉,看架勢
正在那兒等著打架。
    兆蘭的船先到,他對那個人說:「你這個人真不懂事。我們一直有規矩,以蘆花蕩
為分界,你怎麼能越過蘆花蕩,來搶我們的魚,還傷了我們的漁戶,這是什麼道理?」
兆蘭完全是一副義正辭嚴的模樣,不想那人卻笑嘻嘻地不當回事兒:「什麼分界不分界,
咱全不管。只因為我們那一邊魚少,今天暫且借用一下。」說著,他擺了擺那柄魚叉:
「你如果不服,咱就比試比試。」
    兆蘭一聽,就知道這小子是個不講理的傢伙,也沒有生氣,只是問他:「你叫什麼
名字?」那人一笑:「告訴你也沒用。被我的魚叉打敗了,魚必須要給。」頓了一頓,
他又接著說:「我叫分水獸鄧彪。你敢怎麼樣?」兆蘭也不理他,只是問:「你們的員
外,誰在這裡?」鄧彪說:「誰也不在這兒。今天大爺就說了算,你到底敢怎麼辦吧?」
說著,也不等兆蘭回答,端魚叉就朝兆蘭刺來。他正要拔劍,忽見鄧彪翻身落到水中,
回頭看,兆蕙正在向著他笑,他便知道這是兆蕙干的了。
    原來,兆蕙從小就練彈丸。用一塊竹板,長有一尺八寸,寬有二寸五分,厚五分,
上面有個槽兒,用黃蠟摻著鐵渣子團成核桃大小的一個彈丸,用時就安上。由於兆蕙用
心,他練得可以在數步內打出,百發百中。這種東西不是彈弓,又不是箭,自己取名兒
叫竹彈丸。這種玩藝兒本來是兆蕙小時候的玩具,今天堂堂一個分水獸鄧彪,竟然叫英
雄的一個小小鐵丸打下水去,可見這本領不是吹的。
    這時,漁戶們已經下水把鄧彪抓住了,把他托出水面,帶到兆蕙的船上。鄧彪是會
水的人,又有點武功,所以他格外不服氣,一個勁兒叫喊:「好呀!好呀!你們竟用暗
器傷人,這算什麼英雄好漢!」展昭聽他說這話,也感覺這個人剛才落水有點奇怪,上
前一看,見他眉毛的中間已經腫起了一個大紫包來,便喊喝道:「你已經被抓住了,還
喊什麼!我來問你,你家五員外是姓白嗎?」鄧彪瞪了他一眼,不服氣地說:「姓白,
又怎麼樣?他現在下山去了。」展昭不禁追問:「往那裡去了?」鄧彪說:「幾天前去
了東京,找什麼『御貓』去了。」展昭聽說,不由得心裡著急。
    聽鄧彪這口氣,白玉堂找自己絕不會有好事。剛才又聽兆蘭介紹,白玉堂是那麼一
種性格,看來他去東京一定是為找事兒而去的。白玉堂到了開封府,找不到自己,可能
就要給包大人添麻煩。而自己遠在松江府,沒有辦法幫包拯的忙自己於心不忍。這樣,
越想趁著急。
    鄧彪在那兒被人押著,卻始終不老實,不但總是掙扎,嘴裡還罵罵咧咧的。兆蕙實
在生氣了,他叫家丁把鄧彪放開,又叫人遞給他那柄七股魚叉。對鄧彪說:「分水獸,
不服你就上來。」鄧彪果然一挺身就沖了上來。他用魚叉猛刺兆蕙的雙眼,兆蕙一低頭,
轉回身舉劍刺向鄧彪的小腹。
    他們倆不由分說就打了起來。鄧彪根本就不是兆蕙的對手,沒有幾下就被兆蕙一腳
踢到水裡。這鄧彪也是個不怕死的漢子,從水裡爬出來,上了船,空著手與兆蕙打。兆
蕙也不客氣,三五下就把他踢翻在船上。如此幾次,到最後,鄧彪躺在船上實在起不來
了。兆蕙問他服氣不服氣,這小子這才說了軟話。
    兆蘭和展昭一直在一旁看著。兆蘭知道兄弟的武功,因而看得很坦然。展昭在開始
時有點為兆惠提心,但看了兩三下招後,他也就看明白了兆蕙的功夫比鄧彪高得不是一
點半點,因此,他也放了心。看著他們比武,展昭不覺又想到那個已經到了開封府的白
玉堂。他問兆蘭怎麼辦,兆蘭很理解他,但也勸他不必太著急,不會有什麼大事的。白
玉堂再膽大,他也不敢反了朝廷。兆蘭還說,白玉堂只是性子高傲,為人還是挺俠義的,
不必太擔心。
    這時兆蕙也已經把鄧彪徹底打服了,兆蘭便上前對兆蕙說:「就這樣吧,你放他回
去。咱們回家給他們員外寫封信,把事情說一下,他們員外會好好處理這件事的。」展
昭也在一旁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就放他這一回吧。況且他們員外也是通情達理的
人。不看僧面還得看佛面呢。你也不必再較真兒。」說著,大家便準備乘船回莊上去。
    正在這時,從蕩南飛快地駛來一只小船,船頭站著一個人。船離近了,就聽船頭上
的那個人高聲喊道:「丁家二位賢弟啊,看在我盧方的薄面上,恕我失察之罪,我情願
認罰呀!」展昭抬頭仔細看那個人,一張紫色的臉龐,腮下一部好胡須,面皮光而發亮,
胡須細而且長,身材魁梧,氣宇軒昂。
    丁氏兄弟見到來人後,都拱手說道:「盧兄請了。」盧方一個箭步跨上大船,來到
大家面前,對兆蘭兆蕙說:「鄧彪是新收的頭目,不懂得規矩,實在是愚兄的過錯。今
天,我們盧家莊的人違反了成約,任憑二位賢弟吩咐。」
    兆蘭聽盧方這樣客氣,也趕忙客氣地說:「他既然不知道,也就無所謂懲罰了。俗
話說『不知者不怪』嘛。況且還有盧兄的面子。」大家又是一番客氣。可兆蘭的一個漁
戶卻在一旁說:「他們還搶了咱們的好些魚網呢?」兆蕙忙在一旁說:「休要多言!」
    當然,盧方也聽到了漁戶的話,他連忙回頭吩咐:「快把那邊的魚網,連咱們的魚
網都送過去。」兆蘭吩咐莊丁:「把咱們的魚網收下,是那邊的都送回去。」盧方又推
辭了一番。大家互相推讓了好一番,這才把各自的魚網拿回。
    盧方拱手對兆蘭、兆蕙說:「二位賢弟,歡迎有機會到盧家莊作客,我們兄弟好久
沒有在一起聚過了。我那裡正有一罈好酒,歡迎一起去品嚐。」兆蘭與兆蕙又客氣了一
番,盧方才一拱手,對大家說了聲:「後會有期!」便跳回到船上。兆蘭也對盧方一拱
手:「盧兄,再會!」說完,大家各自歸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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