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馬漢,等人奉命去查案,沒想到誤食蒙汗藥……鳳翔縣刺客夜間包大人內宅,
包大人險象環生,捉拿利客引出一連串的奇遇……
四月二十日至五月十日,正值開封城內大廟會,城裡的人空前爆滿,甚至有從幾百
裡外專程趕來做生意的。
包大人派王朝、馬漢帶領一百名兵了去街上巡邏,因為來往的人多,裡邊什麼人都
有,免不了有些偷雞摸狗的匪盜之類。
王朝、馬漢奉命出來,沿著正街往前走,忽見人群忽啦啦左右分開,有些商販甚至
顧不得收拾攤子就紛紛逃避。
王朝、馬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擠在人群裡往裡觀看,見一公子哥模樣的人被
一群家丁簇擁著,趾高氣揚的正從街那邊行過來。 |
王朝、馬漢二人見了,便向人暗暗打聽,方知此人姓嚴名奇,他乃是已故威烈侯葛
登雲的外甥,極其強橫霸道,無惡不作。
嚴奇愛尋花宿柳,自己起了個外號,叫花花太歲。又恐有人欺負他,便用錢請了無
數的打手。自己也跟著學了些,以為天下無敵;因為廟會期間非常熱鬧,他在廟後便搭
一蘆棚。比試棒棍拳腳。誰知設了一連幾日,並無人敢上前比試,他更心高氣傲,自以
為絕無對手,十分炫耀。
二人正觀望,只見外面有許多惡奴吵吵嚷嚷攙攙架架擁進來一人,卻是一個女子,
哭哭啼啼,被眾人簇擁著過了蘆棚,進了後面敞廳去了。
王、馬二人心中納悶,不知為了何事。忽又聽從外面進來一個婆婆,嚷道:「你們
這伙強盜,青天白日,就敢搶良家女子,是何道理?你們若將她好好還我,便罷,你們
若要不放,我這老命就會跟你們拼了。」
眾惡奴一面攔擋,一面吆喝,忽見從棚內又出來兩個惡奴,說道:「方纔公子說了,
這女子本是府中丫頭,私行逃走,總算找著了她,並且拐了府中的許多東西。今日把她
拿住,還要追問她從府中拿的東西呢!你這老婆子趁早兒走罷;倘若不依,說不定你也
是窩藏贓物的同案犯呢?」
婆子聞聽,只急得嚎啕痛哭,又被眾惡奴往外面拖拽。這婆子如何支撐得住,便腳
不沾地往外去了。
王朝見此光景,便與馬漢送目。馬漢會意知道是讓自己去打聽仔細。
二人隨後跟那婆子出來,剛出了場地,只見外面進來一人,迎頭攔住道:「有話好
說,這婆子為何總哭哭啼啼,讓我心裡也不自在,我生平最不愛聽這鳥叫般哭聲的。」
那婆子道:「這位好漢爺,那嚴惡少搶了我的女兒,可卻反咬一口,說我女兒是她
府中人,還說偷了他府中東西,我一個老婆子又有什麼辦法,人家可有大官撐腰呢!」
那大漢聲音洪亮,身材高大,紫微微一張面皮,黑漆漆滿部髭鬚,顯得威嚴壯健。
這時那幾個惡奴道:「朋友,別自討苦吃,沒事兒找地喝茶去,這個茬口可不是你
趟的。」
那大漢聽了,冷笑道:「今天這件事我是管定了,不好趟我偏要趟一趟。」
眾惡奴聞聽道;「伙計,你們聽見了。這個光景他是管定了。」
那婆子見大漢有意管這件事,便哭訴得更加悲傷,道:「這位大爺,快救婆子性
命!」
旁邊惡奴順手就要打那婆子,只見那大漢把手一隔,惡奴們便倒退了好幾步,疼得
直甩胳膊,又喊又叫。
王朝、馬漢見了,知道這大漢也是個好手,心裡暗自高興。
又聽那大漢問老婆子:「老媽媽不要害怕,你把事情原委講給俺聽,今天俺就要管
管這件事。」
那婆子哭著道:「我姓王,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今天帶著她來這裡燒香,誰知竟碰
上了嚴惡少,那嚴惡少平日裡搶那漂亮姑娘是出了名的,今天我那女兒被他搶去,定要
遭毒手,求好漢爺幫我討個公道。」
說完這些話,那婆子只顧哭。
那大漢眉頭一皺,道:「媽媽不要哭了,我與你找來就是了。」
剛才這幫惡少被大漢用手微微一隔,但疼得又喊又叫,知道這大漢不好惹,便一個
個開溜了,他們跑到後面,一五一十向那花花太歲嚴奇說了這件事。
嚴奇聽了不禁怒火沖天,這可真是太歲頭上動土,今日我要不顯顯本領,教訓教訓
這多管閒事的傢伙,日後我怎麼在這片地面上混下去。
便沖那群惡奴一聲大喝:「引路。」
眾惡奴有了主子撐腰,便一個個腰板挺了起來,脖子硬起來,腦袋亂晃,一夥人狐
假虎威,擁著嚴奇來到前面,一邊走還一邊亂喊:「讓開,讓開,公子來了。」
「你她媽也不長眼睛,看不見公子來了,還不往後挪攤子。」
看這陣勢,嚴奇的架子比三品官還要大,就差鳴鑼開道了。
圍觀的人們見花花太歲來了,一個個都替那大漢擔心,因為他們知道這花花大歲是
不好惹的。
這時候,站在一旁的王朝、馬漢見嚴奇來了,知道今天必有一番較量,互使個眼色,
意思是那漢子若寡不敵眾,二人就要出手相助。那大漢見嚴奇來了,便撤了婆子,迎上
去,眾惡奴指手劃腳道:「就是他,就是他。」
嚴奇看見那大漢,不禁暗吃一驚:「好大身量,我別不是他的對手罷。」
便發話道:「你這人好不知趣,誰叫你多管閒事?」
那大漢抱拳陪笑道:「不是我多管閒事,看這老婆子哭得這麼傷心,人人都會生出
惻隱之心。望公子貴手高抬,開一線之恩,饒他們去罷。」說完,又深施一揖,這大漢
還真行,文的武的都會使,這會,他又像個白面書生了。
嚴奇如果是個有眼力的,就依了大漢,從此算是相識,也許日後還有好處。可嚴奇
見大漢說話這麼謙恭和藹,又欺負他是個外地人便以為他好欺負,哼,「竟敢拿雞蛋往
石頭上碰。」
嚴奇把眼一翻,道:「好狗才,誰讓你多管!」
冷不防,嗖的就是一腳,迎面踢來,其實,嚴奇本想對這大漢施個暗算,趁著大漢
作下揖去,沒有防備,他這一腳下去,定讓他鼻青臉腫。
哪知那大漢不慌不忙,見惡少這一腳臨近,便微一抬手,在腳面上輕輕一拂,口中
說道:「公子怎麼這麼無禮。」
此話未說完,嚴奇那裡早已「噯呀」一聲,半天掙扎不起來。眾惡奴見了,便嚷道:
「這小子竟然敢動手!」
一擁齊上,以為那大漢本領再高,也敵不過他們人多,哪知那大漢只用手在左右一
分,惡奴們便一個個東倒西歪,再沒有人敢上前
忽然聽那邊有人喊了一聲:「閃開!俺來也。」
手中木棍高舉,沖那大漢迎頭砸來。那大漢尼木棍來勢兇猛,便往旁邊一閃,沒想
到嚴奇恰巧剛剛站起來,正好這棍子就落到了他的頭上。「叭!」的一聲、打了個腦漿
迸裂。
眾惡奴當時嚇傻了,愣了片刻,喊道:「了不得了,兇漢把少爺打死了!」快抓住
他,抓住他,早已有當地的保甲和官府衙役,一齊將那大漢圍住,只聽那大漢道:「眾
位不必動手,俺隨你到縣裡就是了。」
眾人齊說道:「真是好漢子,敢作敢當!」
正在這時,旁邊走過兩個人來說:「眾位,事要公平。剛才本是他用棍打人,誤打
在公子頭上,難道他不應該一塊去見官嗎?應該一塊押去才對。」
眾人聽這麼一說,道:「說得有理。」就要拿下那個使棍的人。那人將眼一瞪,道:
「俺史丹可不是好惹的!你們誰敢上來!」
眾人聽他這麼說,不敢貿然沖上去,這時那兩人之中有一人道:「別說你是史丹,
就是屎蛋,也要推你一推。」
說時遲,那時快,順手一掠,已將那惡奴手中的根挾下,又攏過來往懷裡一帶,又
向外一推,真成了個屎蛋,咕哩咕哩滾在一邊。那人上前按住,對保甲說道:「將他鎖
了。」
你猜這兩個人是誰,原來正是王朝、馬漢。
這時那大漢道:「俺來這裡辦事,正碰上這樁不平事,原本為只想救那個女子,可
沒想到如今事情竟到了如此地步,真是麻煩!」
王朝、馬漢二人聽了,滿口應承:「這件事全包在我們二人身上,朋友,你只管放
心。」
那大漢道:「既然如此,就仰二位了。」
這時,那保甲嚷道:「好了,好了,快走,快走,有話到縣裡再說。」
這裡,王朝、馬漢帶著那老婆子跟在後面,此時,那幫惡奴見主子一死,也就一哄
而散,誰也不敢出頭。王、馬二人一直進了敞廳,將女子領出交付那婆子,護送出廟,
問明了住處姓名,以防提問對質時傳召,這才叫他們回家去了。
二人不辭辛苦,直奔祥符縣而來。到了縣裡,說明姓名,門子急忙加報了縣官,縣
官立刻請二位到書房坐了。王馬二人便將始未情由說了一遍。
「此事皆我二人目睹,貴縣不用過堂,可直報開封府說與包大人。」
那縣官巴不得不插手這件事,即道:「全聽二位差官吩咐!」
於是,這件案子並沒在祥符縣審理,而是將一干人犯,派多名街役押送,解往開封。
王朝、馬漢二人先趕到了開封,見了展爺和公孫先生,將此事向他們說明。公孫策
還沒有說話,展昭問道:「這個大漢長相如何?」
王、馬二人便將大漢的臉盤兒,身量兒說了一番。展爺聽了大喜,道:「照這麼說,
十有八九是他了。」
對著公孫策伸出大指。公孫策道:「既然如此,過不多久那幫人也要解來了,先讓
他們在班房外等候,悄悄叫展兄看看是不是他。」
過不多時,此案解到,都在外班房等候。王朝、馬漢二人先換了衣服,前往班房,
見放著簾子。隨後展爺已到,便掀起簾縫一瞧,不由的滿心歡喜,對著王朝,馬漢二人
悄悄道:「果然是他,果然是他!」
王朝、馬漢二人連忙問道:「此人是誰?」
展爺道:「賢弟作問。等我進去呼出名姓,一二位便知。二位賢弟隨我進來,我給
你們彼此一引見,他也不能改口了。」
王朝、馬漢點頭應允。
展爺一掀簾子,進來道:「小弟以為是誰?原來是盧方兄到了。久違呀,久違!」
說著,王朝、馬漢二人進來。展爺給引見道:「二位賢弟不認得麼?此位便是陷空
島盧家莊號稱鑽天鼠名盧方的大員外。二位賢弟快來見禮。」
王朝、馬漢急速上前。展爺又向盧方道:「盧兄,這便是開封府四義士之中的王朝、
馬漢兩位老弟。」
三個人彼此拱手作揖。
到此時,盧方也覺得無法再隱瞞了,既然人家都已呼出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
盧方反倒問展爺道:「足下何人?為何知道我盧方的賤名?」
展爺道:「小弟名喚展昭,曾在茉花村蘆花蕩為鄧彪之事,小弟見過尊兄,到現在
也是渴求再見一面,不想今日在這裡有緣再見。」
盧方聽了,知道這便是號御貓的南俠。他見展昭人品氣度不同一般,豪地凌人之意,
便想起茉花村一事,全是自己五弟任意胡為,自尋苦惱,不沉暗暗感歎,面上卻陪著笑
道:「原來是展老爺。就是這二位老爺,方才在廟會上多承垂青照顧,我盧方感激不
盡。」
三人聽了,不沉哈哈大笑道:「盧兄太外道了,何得以老爺相呼?為何不把我等兄
弟相稱?」
盧方道;「三位老爺太言重了,一來三位現居皇家護衛之職,二來盧方現在是涉嫌
人命案的案犯,怎麼敢兄弟相稱?豈不是太不知自量了麼?」
展爺道:「盧兄言重了。」
王朝、馬漢二人道:「此處不是講話的所在,請盧兄到後面一敘。」
盧方道:「犯人尚未過堂,如何敢擔如此厚待?」
展爺道:「盧兄放心,全在小弟等身上。請到後面。還有眾人等著要與老兄會面。」
盧方不能推辭,只得隨著三人來到後面公廳,早見張、趙、公孫三位已站在階下迎
接,展爺便一一介紹。
來到屋內,大家讓盧方上座。盧方卻說什麼也不肯,他說是以犯人身份自居,說應
當站立,眾人哪裡依他,還是愣頭青趙虎道:「彼此見了,放著話不說,光鬧這些虛套
子。盧大哥,你是遠來,你就上面坐。」
說著,把盧方拉至首座。盧方見此光景,只得從命坐下。王朝道:「還是四弟爽快,
盧兄不要總把什麼犯人,老爺掛在嘴邊,鬧得大家都別彆扭扭的。」
盧方道:「既然是眾位兄弟抬愛,拿我盧某當個人看待,我盧方便從命了。」
左右獻茶已畢,還是盧方先提起廟會一事,王馬二人道:「這個我二人當然會向包
大人說明,我們二人便是證人。包大人辦案向來明正,絕不會為難我兄。」
只見公孫先生和展爺,彼此告過失陪,出了公所,往書房去了。
時間不長,公孫先生過來傳話道:「包大人已在二堂就坐,讓盧見過去一見,現在
即去。」
盧方一聽這話,忙站起身來,向王朝道:「不管怎麼說,我盧方現在還是命犯,不
能這麼隨隨便便就去見包大人,還是把刑具給我帶上的好。」
原來,剛才眾人把盧方請過來時,為了方便,已將盧方身上的枷鎖解去,現在盧方
既然主動提出,看來他還是多少有些不自在,始終把自己當作一個案犯來看。
眾人也不好違他,便依言而行,又重新給他鎖上枷,由王朝領著,奔二堂而來。
來到二堂門口,王朝喊一聲:「盧方帶到。」
只聽裡面一聲沉喝:「有請。」
這「有請」兩個字,一時讓盧方失去了主意,他以為到這會是吏呼棒打,沒想到包
大人對他這樣客氣。
盧方來到公堂,立刻跪倒。包大人一見盧主,馬上向王朝問道:「我讓你們去請盧
義士,為什麼還要給他戴著刑具?」
王朝陪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們也想讓盧義士松快松快,我們本是給他解了木
枷的,可盧義士一聽要來公堂見大人,又非讓我們再給他戴上不可。這是盧義士自己的
主意,可不是小人難為盧義士。」
包大人聽後道:「盧義士不必這麼客氣,給盧義士先解下刑具,盧義士站起來說話
無妨。」
盧方跪著不敢起來。包大人道:「素聞盧義士是豪爽之人,今日為什麼變得如此婆
婆媽媽?」
盧方跪著道:「只因為今日小人在廟會上打架一事,現在案子還沒查清,我還是有
嫌疑的重案犯,所以小人不敢站起來對大人講話。」
包大人道:「廟會上這件事,我早已知道,像盧義士這種行俠仗義之人,我應該封
賞才對,怎麼能給你加罪呢?我已查清,直接的兇犯是那史丹,與盧義士無關,這下子
你可站起來說話了吧。」
盧方聽這話,抬起頭來道:「剛才包大人所言可真?」
包公聞言大笑道:「你從哪裡聽說道我包拯或曾言而無信,也曾空許諾言?」
盧方聽到此,已知自己確實逃脫了人命官司,當即又馬上叩頭:「包大人真是清正
廉明,小人今日親身經歷,親眼所見,讓小人真正佩服得五體投地。」
王朝在一邊插言道:「我們包大人向來辦案都是這樣。沒有一件案子查不明的。」
盧方點頭道:「說的是,說的是,今晚盧方能洗清名聲,還多虧王兄從中替我澄清,
我這裡謝過。」
王朝這時又湊到盧方耳邊道:「盧義士莫非看不出包大人對你有愛慕之意,快些起
來,不要辜負了包大人的一番深意啊!」
盧方聽見此言,偷眼瞧那包大人,端坐公堂,不怒而威,一臉的嚴肅正氣,真是令
人害怕又敬慕,心裡也暗自羨慕。
忽聽包公問道:「不知盧義士此次因何事來京?」
盧方頓了一下,答道:「此次來京,特來訪我的結義兄弟薛貴平,沒想到在廟會上
碰上這樣一件麻煩事,多虧包大人明查清斷,替我洗清白。」
包公問斷:「你那結義兄弟薛貴平可在這開封居住嗎?他在哪裡?」
盧方道:「我的兄弟就住在中大街的西裡胡同,他在那裡開了家小鏢局,名喚鎮遠
鏢局,這次來尋他,也是在他這裡混口飯吃,好男兒四海為家,我家裡又沒什麼人,所
以想在這京城裡謀個差事。」
包公聞言笑道:「我包拯欲挽留占義士,在我帳堂下當差做個四品護衛,不知盧義
士可否願意?」
盧方聽此言,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因為他根本沒有想到,剛才還是個殺人的嫌疑
犯,現在卻馬上成了一個官府差人,他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此時,站在一旁的馬漢耐不住性子,沖盧方干咬了一聲,意思是說,包大人還等著
你回話呢。盧方此時才如夢方醒,急忙跪倒在上堂上,叩頭道:「多謝包大人抬愛,不
嫌棄小人出身貧微,小人自是願意。只是我提前給我的盟已寫了書信,他肯定這些日子
一直在等我來京,大人准我與盟兄見上一面再來聽差如何?」
包公微微點頭,道:「那是自然,准你三天假期,三天後你便可到開封府辦差官
了。」
盧方自然點頭稱是。
從開封府出來,盧方沿著中大街一路西行,眼見這繁華的京都景象,自是與鄉下不
同,叫賣的商販來回穿梭,大街西邊也擺滿了各種貨物,海裡游的,天上飛的,山裡跑
得,吃得,喝得,玩得,真是讓他看的眼花繚亂。
不大一會兒,便來到鎮遠鏢局所在的西裡胡同,說是胡同,其實寬闊的很。好氣派
的一個大院子,門口兩邊各立著一個石獅子,足有一人來高,張著大嘴,似乎在向過往
的行人示威。
盧方來到門口,讓人傳進話去,不一會兒裡面出來一大群人迎接,為首一人正是盟
兄薛貴平。
薛貴平三十多歲,留著胡子茬,穿件藍色英雄甲襖,腰裡帶著一把寶劍,顯得既儒
雅又英氣。
當下二人抱拳施禮。
薛貴平問道:「盧賢弟多日前曾托人捎信要來京訪我,為何直到今日才來,莫非路
上遇到什麼差錯不成?」
盧方歎口氣,道:「此事說來話長。」
薛貴平看了看盧方這身風塵僕僕的打扮,便抬手道:「大廳裡就坐,我們慢慢談。」
二人大廳分賓主落座後,盧方便把如何在廟會上救人惹是非,又如何被押來開封府,
又如何被包大人賞識,現如今做了開封府四品護衛的事訴說了一遍。
薛貴平聽完不禁哈哈大笑。
「看來盧賢弟此次真算是因禍得福啊,別人做夢都想不來的好差事,沒想到卻被賢
弟如此輕松地搶到了手。」
盧方道:「這主要還是包大人的英明,他的手下也有幾個人似乎早就聽說過我,所
以才竭力護著我,其中一個便是展昭展大俠,與我不少美言。」
薛貴平點頭道:「說的是,展大俠的俠義又在開封城內是出了名的,老幼皆知,只
是我等無緣相識。」
盧方聽此言,忙追問一問:「莫非薛兄也有意結識展大快嗎?」
薛貴平點頭默認,慢慢道:「在江湖上浪跡這麼十幾年,也真是艱辛異常,生死都
好幾回了,到頭來,一想,還不是為『錢財』二字,如今我薛某掙得銀子也不算少了,
可總感覺到沒事的時候似乎少些什麼?」
盧主點頭道:「說的也是,好男兒一生誰不是為混個一世英名,尤其像你我這種習
武之人,空有一身本領,若只是為名利而奔波,實在是讓人笑破大牙,薛兄若有意,不
妨我做個引見人,一塊為包大人效力如何?」
薛貴平聞言,正中下懷,忙道:「盧賢弟若能讓包大人賞識我,你我皆為包大人效
力,自然是最好不過,只是不知包大人可否嫌棄?」
「哎……」
盧方打斷薛貴平的話道:「薛兄說得哪裡話來,我從一個案犯都被包大人抬舉,包
大人是求才若渴,怎會嫌棄你,你儘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當下二人互訴離別之情,直至二更才息。
第二天一大早,盧方便直奔開封府而來,來到後院,有人通報進去,包大人正早起
在書房披閱卷宗,讓人把盧方傳進來。
盧方進得書房,向包大人請安。
包大人笑道:「盧義士,我准你三天假日,為何今天一早就匆匆趕回,莫非有什麼
急事?」
盧方道:「小的此次來確有一事,但說不上是什麼急事,不過我希望大人能答應小
人的這個請求,你若答應,我才說。」
包大人不禁疑惑道:「我又不知你有何事,讓我怎麼答應你,若說出來沒有道
理……」
盧方插言道:「小的怎敢用謊來誆騙大人,只是此事著小的說出來,大人又不允,
我不好回去復話。」
「噢,有這等事,說說無妨!」
盧方便將昨晚與薛貴平暢敘,薛貴平有意投靠大人,為大人效力的意思向包公一一
說明詳細。
包大人聞言哈哈大笑:「我道為何事,卻原來是件大好的事,我怎會不答應。」
盧方聞言,驚喜道:「這麼說大人也答應了。」
包公道:「那是自然,但凡賢能之士,我包拯來者不拒,更何況那薛貴平也有一身
好本領。」
盧方接言道:「那是自然,薛貴平武功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
包公點頭微笑,道:「好,就讓薛貴平與你一起,做四品差官,為我查案如何?」
盧方道:「謹遵大人之命。」
這一日,盧方和公孫策先生奉包大人之命出城查一件案子,時值中午,酷日炎炎,
二人便在城外一個不大倒很乾淨的酒樓坐下來,準備先吃午飯,下午再行。
二人對面坐了,不多時,那跑堂的端上酒來,二人且談且飲。
忽聽樓梯「蹬蹬蹬」直響,上來一個人,右手卻扯著個小男孩兒,那孩子兩眼淚汪
汪的,想哭又被那漢子喝住。
這漢子扯那孩子在他對面坐了,那小男孩卻不敢坐,只是一個勁地用衣袖擦眼淚,
沒想到卻惹火了那漢子,大喝道:「再哭,我就把你從窗口扔下去,老實坐下,莫掃了
大爺的興致。」
盧方,公孫爺二人覺得十分納悶。
這時,樓梯又響,這次上來的卻是個老頭兒,穿著身破舊衣裳,骨瘦如柴,上得樓
來,一眼看見那漢子,連忙上前跪倒,哭訴道:「求大爺千萬不要動怒,小老兒雖然短
欠你的銀子,我會慢慢地還清,一分一文也不敢少大爺的。只是這孩子,求大爺千萬不
要把他帶走。他這麼小年紀,還不會幹活,大爺帶去他又有什麼用呢?」
那漢子冷笑道:「說得好聽,慢慢的還我銀子,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至於
我帶走這小東西幹嗎?你就不用費心了,我看這傢伙還算機靈,賣個人家,還能換幾兩
銀子。」
那老頭兒聽這漢子這麼說,更加害怕了,向前跪爬了幾步,抱住那漢子的腿道:
「求大爺千萬不能這麼做,我可只有這麼一個小孫子,他可是我的命根子啊!」
那漢子冷笑道:「我管你什麼命根子不命根子,只要你能還上大爺的債,就把這小
傢伙還給你。」
那老頭只是連連叩頭,連連求情。
那漢子把眼一瞪,道:「別惹煩了大爺,你只管想法湊足銀子,三天後,到我家去
領這小子。」
這時,旁邊忽然有一老僕模樣的人走過去對那漢子道:「這位大爺,我家公子對你
有句話說。」
那大漢一扭臉道:「什麼公子,我又不認識,和我說什麼。」
這時,一個公子哥已經走過去了。
「這位大哥,小生李安,正要進京趕考,適才見大哥和那大伯有口角,不知那大伯
欠你多少銀子呀?」
大漢道:「他欠我四十兩銀子。」
那公子二話沒說,讓老僕拿出四十兩銀子道:「我替這老伯還上,你不要為難他
了。」
大漢接了銀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老頭兒忙跪下給公子哥磕頭:「多虧公子替我湊齊銀子,要不那太歲莊的馬二爺
一定跟老兒沒完呀」說完一個勁地給公子哥李安磕頭,李安又安慰老頭幾句,便和老僕
下樓去了。
盧方,公孫策眼望那公子的背影,暗道:「好個俠義心腸的李安。若此人進京科考,
定要向包大人推薦此生,將來為官,也不失為一愛民如於的好父母官。」
二人接著吃酒。
盧方對公孫策道:「賢弟,我們只管吃酒,不要管他人的閒事。」
盧方聽了,暗道:「素來聽說公孫先生愛助人成事,今日為何變得這麼畏首畏尾,
真不是江湖人的秉性,聽他的口氣,好像是不該管閒事,這可不是我們開封府人的脾
氣。」
轉念又想道:「也許是先生不知我的心跡,與我相識不算太久,所以有些含糊其詞,
索性讓我把話說明白了,看看如何?
想罷,又道:「你我行俠仗義,本應當濟困扶危,剪惡除奸。依我的意思,應將馬
二爺這種人暴打一頓,給他點顏色瞧瞧。」
公孫策聽了,連連擺手,道:「賢弟千萬不要如此胡來,難道你沒有聽說過窗外有
耳?倘若走漏了風聲,恐怕會惹出別的是非。」
盧方聽了,便暗自發笑:「好一個公孫先生,竟然膽小到這種地步,真是與義名不
符。今晚我倒要自己去一趟,讓他知道知道我盧方的本領。」
又轉念道:「有了,今晚我與他同宿,吃飯時與他多喝幾杯,待我把他灌倒,然後
我自去做事,公孫先生想管也沒法管啦。」
主意已定,當下也不多言,只顧吃飯,公孫先生見他不再提這件事,以為盧方忘卻
不提,當下也只顧用飯。
直至晚間,盧方果然把白天想好的法子使出來,醉倒了公孫先生,把公孫先生放到
床上,不多時,公孫先生便呼聲震耳。盧方不禁暗笑,自己就盤腿打坐,閉目養神。
二更時分,盧方悄悄裝束停當,將外面的大衫脫下來,只穿一身藍布緊身褲褂,轉
眼瞧瞧公孫先生,聽公孫先生的呼聲越來越大,暗地說道:「公孫先生,你且在這裡睡
個好覺,我去去就來,把事辦了,看你如何識我盧方。」
出了屋門,越過牆頭,直奔大歲莊而來。
太歲莊離此並不太遠,只一、二里的路程,不一會就到了。
看看院牆很高,盧方也不用飛爪,飛身躍上牆頭。原來這道牆是外圍牆,裡面才是
院牆。跳下大牆,又上裡面院牆。
裡面的牆上舖著錢瓦,盧方只得窄步緩行,到了耳房,貼近牆皮,本想從房上進去,
豈不省事。兩手扳住耳房的邊磚,剛要縱身,覺得腳下磚一動,低頭看時,見蹬的磚已
離位,此時,如果盧方抬腳,那麼這塊磚就會落下去,磚著落地,就必然弄出聲響,驚
動了院裡的人。但這時如果松手,也來不及了,好盧方,只得用腳尖輕輕的碾力,慢慢
的轉動,好容易將那塊磚穩住了。這才兩手用力,身體一長,便上了耳房,又到大房,
在後坡裡稍微喘口氣。
只見院子裡丫環,婆子來回走動,要酒要菜,彼此傳喚著。
盧方瞅個沒人的空兒,到了前坡,爬伏在房簷上偷聽。只聽眾妻妾賣俏爭寵,道:
「二爺,你喝了海棠的酒,還沒喝我桃紅的酒呢?我可不依。」
又聽有男子哈哈笑道:「你放心,你們四個人的酒,我挨個兒都要喝一杯;不過得
慢著喝,我可是不喜歡喝急酒的。」
聽聲音,正是白日在酒樓上那個惡漢,盧方心裡暗生氣道:「這小子在這裡過得好
不快活,花天酒地的日子不知用多少窮苦人家的血汗錢換來的,實在是可惡。」
盧方用了個倒垂勢,把住椽頭,將身體貼在前簷之下,卻用兩手捏住梭頭,倒掛兩
腳撐住凌空,換步到了簷柱,用腳蹬定,將手一撒,身子向下一順,便抱住大柱,兩腿
一抽,盤在柱上,頭朝下,腳朝上,「嗖,嗖,嗖」順流而下,手已扶地。轉身站起,
瞧了瞧此時無人,隔簾往裡偷看,見上面坐著一個人,年紀三十多歲,正是白日裡酒樓
上的那漢子,此時正被眾妻妾圍著,胡言亂語。
忽聽一個女子聲音道:「老爺為何這麼偏心,你前些天發了筆大財,卻給了桃紅一
個鳳鋇,為何沒有我的。」
馬二爺已喝得糊塗了,言語不清地道:「休要胡說,前些日子我劫得那些銀子全放
在松蘿鎮我大哥王友亮那裡,怎敢輕易拿出來,不要再提此事,莫走漏了風聲。」
又一個女子聲音道:「最近我們姐妹又沒錢買脂粉了,大爺還不給我們些個?」
馬二爺道:「你們女人真是麻煩,要錢,要錢,整天就知道要錢。」
接著,下面是男女的調笑聲。
盧方聽到這裡,想,怕這裡邊有一個大劫案吧,聽剛才姓馬的說,似乎他劫了一筆
錢財,想到這裡,也不想再教訓馬二爺了,以免打草驚蛇。
翻牆出來,回去叫醒公孫爺,公孫爺一聽:「此事幹系重大,我們還是回去稟告包
大人吧。」
二人連夜趕回了開封府,給包大人一說,包大人道:「那馬二爺可說銀子放在松蘿
鎮王友亮那裡嗎?」
盧方道:「我確實聽他這麼說。」
包大人喚進,王、馬、張、趙四人,對他們說:「你們到松蘿鎮走一趟吧,查查那
王友亮,看看是否有什麼破綻。」
次日清晨,四督頭直奔松蘿鎮而來,一路上車馬轎絡繹不絕,十分熱鬧。
天到下午,西北的天變了,大塊兒的黑雲,把太陽遮住。一會兒,浙浙瀝瀝下起了
小雨。小雨變成大雨,四個人的衣服都淋濕了,小風一吹,還真有點涼。
四人尋思著,這路沒法趕啦,還是先找個避雨地槃。
四人四處尋找,一會,王朝從東邊跑過來,喝道:「三位兄弟都過這邊來,這裡有
一座好大的廟宇。」 |
眾人聞聲都朝王朝的喊聲方向跑過去,一看,果不其然,好一座大廟。
這廟有四座大殿,有東,西跨院兒,一溜兒的長牆,可是山門,角門都關著。
趙虎問王朝:「大哥,你看這是和尚廟啊,還是老道廟啊?」
王朝向匾額上瞅了一眼:「當然是個老道的廟,你看那上邊,不是寫著『飛龍觀』
嗎?」
此時馬漢早已上前扣那廟門。
不一會,裡邊有人喊:「是誰在此扣門哪?」
馬漢答道:「我們是過路的,想在此暫避一會雨,打擾了。」
光啷一聲,門分左右,兩個小道童,都在十六七歲,一個手提牛角兒燈,一個打著
雨傘,「無量佛,幾位檀越請啦。」
王朝報奉:「小仙長,我們是過路的人,到此辦事,沒想到碰上大雨,打擾了。」
那小道童道:「檀越貴姓?」
王朝答道:「我姓王,這三位是我的兄弟。」
另一小道童便回去復話去了,不一會又走出來。
「我家觀主,身體不適,不能出迎,幾位檀越裡邊請吧。」
角門關好,穿過頭層殿,來到了東配殿,接火種打著了火點燈。
王朝四處一看,北邊是個暗間,樺木隔扇,迎面幾案八仙桌,椅凳全有。
哥四個坐下,擦臉漱口,馬漢問小道童:「小仙長,你們觀裡有吃的麼?」
「有是有,都是素菜。」
「有酒嗎?」
「酒是上供用的素酒。」
「行,給我們預備點,一定多給香資。」
「您候一候吧。」
兩個小道童全走啦。這時候,雨也不下了。一會兒道童們進來,把桌子往前搭,四
面放好坐位,擺上四盤素菜,一盤芝麻醬拌粉皮,一大盤炒雞蛋,一盤老淹雞子,一盤
花生米,兩大盤饅頭,一小鍋米粥,一個茶壺大小的黃沙酒壺,四具黃沙碗,四份竹筷。
道童們走後,哥四個落座。王朝正面居中,馬漢坐對門,張龍靠左邊,趙虎把手巾
掏出來把四個碗都擦了擦,斟上四碗酒,送到每個人面前:「來,三位哥哥,我們先喝,
暖暖身子,解解乏。」
說著端碗就喝。
王朝伸右手一按趙虎的胳膊:「兄弟,你先別喝,這酒有毛病。」
趙虎一聽,笑道:「哥哥你不要嚇人,這酒聞起來就香,能有什麼事?」
王朝道:「兄弟不知,賊人慣用蒙汗藥害人,藥有三種,第一種無色無味,清亮透
明,第二種有味無色,或有色無味。第三種有色有味,而且就是香味,讓人聞見就想
喝。」
馬漢從旁邊問一問:「大哥,你怎麼看出來的?」
王朝道:「你看這酒碗底下,被藥力拿得這酒在酒杯的周圍轉,不仔細一點看不出
來。」
馬漢一看真是這樣;「大哥,這是賊廟,想害死咱們。」
「別忙,你出去藏在柱子後面,等小老道來了,你把他拿進來,咱們用酒灌灌他。」
「好,就這麼辦。」
馬漢出來躲在一棵抱柱的後面。果然,沒多大工夫,小老道躡足潛蹤來了,一上台
階,馬漢一個箭步到了身後,右手奔脖子用力一掐,便把小老道拎到屋裡。
「大哥,快拿酒讓他嘗嘗。」
王朝問道:「道童,你不要怕,干什麼來啦?」
小道童哆嗦著道:「看看諸位的酒飯夠不夠。」
「你喝酒嗎?」
「不,出家人應忌五葷三厭,不敢喝一點兒酒。」
「今天喝點吧。」
趙虎一托他下巴頦,中指,拇指一掐腮幫子,左手拿酒碗,照他嘴裡一倒。咕嚕嚕,
想不喝都不行。一口酒下去,道童口吐白沫,一攤泥似的就躺下了。
趙虎拉兵刀就要往外闖,王朝一把按住他道:「先不要莽撞。」
王朝從屋內出來,飛身上房,施展輕功,來到西跨院南房上,爬中脊往北屋觀看。
鶴軒內有三個人在飲酒,都不是善良之輩,中間坐一老道,身高六尺,藍道袍卡青
口,系水土絲絛。肋下佩寶劍,薄底雲鞋,細脖子大頦嗉,小腦袋,生羊肝的一張臉,
大嘴岔兒,挽著牛心髮髻,連腮胡子,十分兇惡,另外兩個也是老道,看來身份比他低。
為首的這個道人叫喬玄清,是個無惡不作之徒,專門靠打劫在此落腳的客商為生,
另外兩個是玄雲、玄月兩位老道,跟他臭味相投,專門害人。
今天晚上,外邊下起了雨,廟裡沒有別的客人,三個惡道正在一起喝酒閒聊,忽然,
道童進來:「啟稟師父,外邊來了四個避雨,為首那個人姓王,看樣子都是官差。」
玄雲一聽,問玄清:「師兄你說怎麼辦呀。」
玄清道:「先把他們讓到東配殿去。」
「是。」
道童走後,三個人相視而笑,知道有一筆好買賣要做了,正準備商量下午的辦法,
小道童又回來了:「師父,他們四人要吃素食,還要喝酒。」
喬玄清哈哈大笑:「這真叫天堂有路兒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賢弟,給他們準備,
把砂酒壺拿出。」
「是,不過,師兄,可得穩當點,這四個人可是官差,鬧不好別鬧砸了。」
「哈哈哈,官差又怎麼了,以前你我又不是沒辦過官差,還不是老實地躺下。」
這時,小道童把砂酒壺拿來了。
喬玄清把箱子打開,拿出一個小匣子來,打開匣子裡邊有個瓶兒,是個珊瑚蓋兒。
玄月此時仍有點害怕。
「行嗎?」
玄清冷笑:「哼哼哼,我這藥十兩黃金也買不了一兩呀,這可是最上等的蒙汗藥。」
玄月這才放下點兒心。三個人又喝上了。過了一會兒,玄清叫小道童出去看看。
「看那幾個人倒了嗎?」
這時王朝從房上縱下來,一聲招呼,四兄弟齊向玄清三人殺來。
玄清三還在做美夢,沒想到瞬間四位官差從天降,一下子懵了。還是玄清老練,先
滅了屋裡的燈。又伸手拉出寶劍,一招「秋風掃落葉」沖剛進屋的王朝就是一劍。
王朝右一斜身,左手一架,架住了惡道的寶劍,此時張龍又沖上來一刀直砍老道左
臂,老道忙抽劍又去抵張龍。
還是他的兩位師弟聰明,早推開窗戶逃跑了,這裡成了四人戰一人的局勢,一會兒,
那玄清就只有招架之功,沒有了還手力氣。
一個疏忽,早被馬漢一劍刺中前胸,那惡道倒地撲騰了幾下就一命嗚呼了。
跑了兩個惡道,只是眼下有要事在身,沒有時間追那兩個。
幾個人看天,天已亮了,只得又上路直奔松蘿鎮,非常容易地打聽到王友亮家,四
個人到了王友亮家裡,王友亮還蒙頭大睡呢,一見來了四個官差,已知事情不妙,下床
就想跑,早被趙虎堵在了門口。
一搜屋裡,在床底下拉出兩個大罈子,倒出來一看,全是金銀珠寶,原來這正是王
友亮和那馬二爺合夥做的勾當。他倆合夥殺死了兩個安徽的珠寶商人,搶下了這些財寶,
藏到了王友亮這裡,沒想被夜探私訪的盧方無意中聽了去。
四人把王友亮押回開封府,又一並拿了馬二爺,兩個人糊里糊塗,不知怎麼事情就
敗露了,還以為是對方出賣了自己。
過堂立審後,把二人押入大牢,等候發落。
這一日,包大人忽聞皇宮太監傳諭,皇上讓他進宮見駕,包大人忙穿了官衣,坐了
橋,到了內宮。坐下後,皇上道:「朕聞四川一帶今年又逢大旱,顆粒無收,打算有勞
丞相到四川放官倉救濟百姓,此事幹系重大,所以要丞相親自到四川放糧。」
包公點頭稱是,問:「何時動身?」
皇上道:「救災如救火,早一日最好,明天能動身最好。」
包拯從皇宮領命出來,吩咐下去,準備車轎,明日到四川放糧,命展昭、王朝、馬
漢、歐陽春等俠客和差官想隨。
起程這天,場面宏大。一百名官差兵丁列隊排好。包大人來到外面,大轎早已備好,
眾俠客的馬匹也準備好了。一百名親兵前呼後擁。「肅敬」「迴避」的大紅牌在前,全
份相事。
包大人上了轎,「嗆啷」十三棒金鑼同響,人抬轎起,金鑼開道,四面彩旗迎風飛
展。展昭騎著雪霜白的銀望馬打著頂馬,歐陽春為跟馬,兩側有親兵緊隨保護。
穿大街越小巷,出武門,敢情文武百官奉聖旨都在十字街這兒給包大人餞行。大人
的轎來到十字街,下了轎,大傢伙兒也下了馬,文武百官各說了幾句吉祥話,把酒獻上
來,包大人立飲三杯,一擺手這才分手,文武百官回城。包大人傳下話去,撤大轎,換
行轎,人馬雜沓,順著官站就走下來了。該在哪個驛站歇就在哪個驛站歇,該在什麼地
方打茶間,就在什麼地方打茶間。
包大人按照驛站,饑餐渴飲,曉行夜宿,眾俠義之士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包大人,越
走離開封城越遠。不日,來到了陝西府管轄下的鳳翔縣境。
鳳翔縣正堂。縣令是兩榜進士出身,愛民如子,明鏡高懸,姓丁叫了開甲,帶著手
本,還有合成的文武舉監生員,在道邊跪接。
包大人把手本留下,問道:「公館打在何處?」
丁開甲稟報:「東門裡一個大店房。」
「既然如此,頭前帶路。」
文武官員陪轎一直到東門裡。大街上擁擠非常,熱鬧之極,許多百姓跟轎奔走,大
呼小叫,因為誰都想親眼見見包大人,這下眾親丁不得不手按刀柄,加緊護衛。
東門裡路北四層大殿,懸燈結彩,十分富麗堂皇。門口上垂首貼著金報,當中的大
紅紙:「京都欽差大人包公館」鞭炮齊鳴,大炮轟響,大人的轎落平,三座黃亭子搭到
正院,也落平了。親兵小隊裡外接崗。三俠五義陪著包大人往裡走,一直來到上房。點
燃檀香,包興侍立包大人身後。
包大人傳諭,所有清源縣合城文武官員,本地土紳,舉監生員,一律擋駕。單命鳳
翔縣正堂了開甲進廳回話,時間不大,丁開甲挑開簾攏進來。
「丁開甲見過大人。」
「貴縣免禮平身。來,看座位。」
早有差人搬過了座位。
「有大人在此焉有卑職的座位。」
「坐下好講話。」
丁開甲偏身坐下,包大人上下打量,看過他的履歷,這是兩榜進士出身。丁開甲在
五十歲上下,黃白面孔,微留短髯,頭上帶七品黑紗帽,腰裡繫著涼帶,外罩馬褂,四
方的補服,上頭是文補七品鴻敕鳥補子,五分底兒的靴子,真有個像兒。
「貴縣,本欽命這次奉旨出朝,到四川開倉放糧,蒙聖恩賜我聖旨,金牌,三口御
鍘,代天巡狩如朕親臨。三品以上的官員擇本參詔,三品以下的官員先鍘後奏。准本欽
命便宜行事。如果你本地有不奉公不守法的賊匪頑徒,權重勢大你惹不起的,跟本欽命
談一談,本欽命給你做主。你懂嗎?」
「是,謝過大人。自從學生到任以來,仗著聖天子的洪福,包大人的虎威,咱們鳳
翔縣境界還沒出什麼大的案情,確實是安靜如常。」
「噢。那很好,貴縣忠於職守,本欽命定要保舉。看茶!」
包大人的意思是「送客」。
丁開甲站起來道:「包大人僕僕風塵,一路勞乏,您早些休息,卑職告退。」
「好,貴縣,回衙理事去吧,明日清晨,伺我登程。」
丁開甲往外退,退到門口兒了,挑簾櫳轉身出去。
丁開甲回到縣衙,曉諭武將兵勇,嚴加防範,包大人換好便服。把公孫策請來,一
塊兒淨面,漱口,喝茶,預備吃飯。吃完飯說會兒閒話,辦些公事,公孫爺告辭走了。
這個時候,一挑簾兒進來四個人,王朝、馬漢、張龍、趙虎,四人進來給包大人請
安後,往旁邊一站。
「喝,你們哥四個到這麼晚了還不休息,有什麼事嗎?」
「恐怕大人您悶得慌,我們哥四個來陪伴大人。」
「噢,天已定更,我也要休息了,你們四個到外間休息吧,我呢到裡間屋休息。」
四人伺候包大人到裡間屋。
張、王、馬、趙四人又回到外間屋,把隔扇門對好,吹了燈。四人並未睡覺,而是
運氣打坐,吸氣養神。
天交二鼓,突然間衣襟帶風的聲音,從西房上傳下來。
四人全把眼睛睜開了,彼此看了一下。再聽院中「嚓嚓」的響動,直奔上房來了,
有人亮匕首向隔扇門的插管。隔扇門並沒插,慢慢的開了,這人在門檻這兒蹲著。
仔細瞧這人,青綢子絹帕纏頭,一身三串通口夜行衣,寸排骨頭紐兒,憲襠褲,絨
繩勒住獅子絆,斜插著一把純鋼三愣峨眉刺,腳下薄底靴子。
這人蹬著門檻兒往裡瞧,探臂膀拔下三愣峨眉刺,剛要往裡走,王朝低聲喝道:
「大膽賊人,竟敢到此刺殺包大人,爾往哪走!」
有這麼句話,「強賊怕弱主」,這人才發現外間床上還有四個人哪!墊步擰腰往院
裡跑了。
王朝一伸手「喳愣愣」從牆上的刀鞘裡把刀就拔出來了,也跟著飛身形出去。馬漢、
張龍也跟著躥出去了。
王朝一亮刀,往前一撲身,這左手刀就到了。這個賊人上步一閃往下一矮身遞刺就
扎,王朝拿左手刀背一掛他,反刀一劈,賊人往下一低頭,王朝臥腰一腳把這賊人就踢
出老遠。賊人好快的身法,就地十八滾,骨碌碌出去,鯉魚打挺起來就跑。
馬漢高聲喊喝:「賊子哪裡走。」
縱身跳上去,刀也到了,緊跟著趙虎也到了,霎時,幾個人把那賊人圍到中間。
這時,「嗆啷啷」報警的鑼聲響了,官差呼啦啦往裡走,燈籠火把亮子油松,照如
白晝,把包大人這院裡就擠滿啦。
正在這個時候,南俠展雄飛從西邊夾道門那裡來了:「大膽賊寇,吃了狼心豹膽,
竟敢來刺殺包大人。」
過來舉劍向賊人便刺。賊人閃身躲過,此時形成五六個人圍攻一個賊人的局面。
這個賊人可真不軟,雖然剛才動手吃了虧,但他明白過來後,閃展騰挪,把這峨眉
刺就施展開了,真是瞻前顧後,閃左防右,指東打西,神出鬼沒。
包大人已經睡沉了,突然聽見王朝在外頭喊,知道是來喊了,便穿好衣服,摸黑從
牆上摘了把劍,也出來了。
包大人站在台階上,借燈火之光一看,哎呀,展昭、王朝等七八個人走馬燈一樣,
刀光劍影,步履沙沙。這個賊人好厲害呀!
那個行刺的賊人見包大人站在了台階上,心裡暗自想:「今天長久戰下去,我絕不
是對手,不如及早解決了包黑子。」
想到這裡,這賊人一陣急拳猛腿,逼得眾人稍微露了點空隙,一個不備,奔台階就
來了,他要先殺包大人。
眾人一陣驚呼,危急時刻,只見空中黑影一閃,一個人凌空趕到,「嗆啷」一聲,
用佩刀把這賊人刺向包大人的峨嵋刺給架住了,眾人一看,來人是北俠歐陽春。
眾人松了口氣,包大人也驚出一身冷汗,那賊人見又來了對手,看來今天是刺殺不
成了,不如先走人了事,日後再作打算。那賊人在台階上雙腳點地「蹭」一聲就上了正
房,竄房越脊,幾個起落,眨眼間沒了人影。
這個賊是誰呢,暗自交待,這賊叫馬俊,賊窩在一百裡外的臥虎山,他有個結拜兄
弟,叫紅毛獅子耿大彪,只因兩個人攔路搶劫,傷了不少人的性命,耿大彪被開封府官
差抓住了,包大人就讓他做了狗頭鍘下的鬼,把耿大彪給鍘了。從此,馬俊便懷恨在心,
一直尋思著為結拜兄弟耿大彪抱仇,一連去了幾次開封府,可就是找不著下手的機會,
開封府向來戒備森嚴。
這次他聽說包大人要到四川開倉放糧,心想:「這可是我下手的好機會,此時不下
手,更待何時。」所以就一路跟下來了。
沒想到一路上包大人身邊總有展昭,王朝等人護著,仍是找不著下手的機會,馬俊
心裡可有些急了:「我要不及早下手,等到了四川,更不好下手了。」所以他就暗中准
備。這天,包大人的隊伍前行,馬俊後跟,就到了清苑縣城。
縣城裡很熱鬧,路北的公館裡懸燈結彩,戒備森嚴,路南斜對過兒,有個飯館兒,
馬俊可就進來啦。
伙計忙問:「客官爺您吃飯哪?您上樓吧。樓上看座!」
來到樓上靠著窗戶,打開樓窗十分涼快,正能瞧見公館門前的一切。馬俊吃著喝著,
時間不大,鞭炮齊響,包大人到了,文武官員潮水一樣迎接大人進了城。
大人下轎,眾官差保著大人往裡走,馬俊看得真真切切。吃完飯,天已經黑下來了,
馬俊出了飯館兒,圍著公館繞了一個圈兒,然後出城了,找了個大樹林,盤膝打坐,閉
目吸氣養神。一覺醒來,初鼓已過。換上夜行衣,把峨嵋刺別上,匕首插進靴筒,奔城
門來了。塌身形,走矮步,鹿伏鶴行,一直來到護城河,燕子三抄水下身形過來,施展
功夫上了城牆。順城牆邊往下看,萬家燈火已熄,百姓都入了夢鄉。長街上三三兩兩巡
更走夜,加班加崗,戒備森嚴。
馬俊飄身形下來,隱蔽身形轉到公館後邊,越牆而入來到西房上,扒中脊往下看,
順橫眉子一瞧,包大人跟王朝,馬漢四人正在說話。他就溜到後脊躺了一會兒,再去看
時,包大人房裡早已熄了燈,可他並不知道王朝四個人正好睡在外間,他以為走了呢,
所以就輕飄飄從西房上下來了。沒想到,行刺不成,反被眾人給圍住了,費了很大力氣
才逃脫。
大夥兒把包大人扶進屋裡,這時有兵丁進來稟報:「報大人,鳳翔縣正堂丁開甲在
門外待罪,候渝求見。」
包大人把臉往下一沉:「來啊!傳他進來。」
時間不大,丁開甲進來了,臉色蒼白,一進屋,伸手把官帽摘下來了。這帽子是官
級,一摘帽子就等於烏紗帽丟失,這官就沒了。
丁開甲哆哩哆嗦跪在門坎裡頭:「鳳翔縣下官丁開甲在大人面前請罪。」
包大人臉色威嚴道:「丁開甲,本相昨日問你,你說本地面都是奉公守法之人,百
姓樂業,那麼,這個賊人是從何處而來?」
丁開甲心說,您不來的時候,我們本地面沒這事兒,他要刺我,我早死了,看來這
賊是專程為你來的。
「今給你半月限期,設法拿住刺客,將功補過,若過期不能抓獲賊人,本相定要拿
你是問。」
「是,下官遵命。」
包大人一擺手,丁開甲下去了。
了開甲立刻來到自己的縣衙內,吩咐一聲連夜升堂。嗆啷啷梆點一響,三班役吏分
立兩廂。了開甲秉公一坐,抓過扦來,喚過紅名班頭,啪一下扔下扦來:「今有大膽賊
人,夜刺包大人,給你們五天期限,必須要設法把賊人拿住。」
說完一擺手,散堂。
三班衙役抓瞎了,轉身下去,官衣,便衣城裡城外,庵觀寺院,大小旅店,客商熱
鬧場所明查暗訪,嚴厲尋查。
那邊包大人打發走了丁開甲,把展昭、歐陽春、王朝、蔣平、盧方等人召集到一起,
大夥兒覺得臉上無光,一個小毛賊都讓他跑了,哎,真是掃興。
包大人道:「剛才命丁開甲去捉那賊人,只不過是懲罰他而已,我看那賊人武藝非
常,還須你們盡力捉那賊人。」
眾人點頭稱是,當下決定,大伙分成八股,分八個方向出去查尋,一定要把這個賊
人抓住,才解心中惡氣。
馬漢選擇了正西方向,帶了些銀兩,出了西關,各地查看,一個上午離開清源縣城
往西走了近二十裡路。
天交中午,走得又渴又餓。馬漢抬頭一看,前邊出現了一個村鎮。來到村東口,瞧
見村口有一個石碑,石碑上三個大字「金官屯」,進了金官屯,路南有個兩層樓的小飯
館,字號叫「蓬萊春」。
馬漢進樓坐下後,吩咐道:「伙計,你給我配幾個菜,來半斤酒。」
「您吃什麼呀,客官?」
「烙四張家常餅就行。」
時間不大,全端上來了,馬漢邊吃邊喝,心情很不好,自己跟隨包大人這麼久了,
一直未發生過什麼意外,這次居然有賊人行刺包大人,這麼多人竟然又讓那賊人跑了。
人海茫茫哪裡去尋呢?
想到這裡,歎了口氣。
沒想到,旁邊座位上也有人同病相憐,也歎了口氣。
這不是嘲笑我嗎?馬漢把那個歎氣的年輕人叫過來,一問,這個人叫鄧玉,家住鄧
家堡,家裡中等人家,一年前從西域買了匹好馬,腳力很好,被鄧玉當寶貝看。可是有
一次被風雲莊的大地主雷寶看見了,就把那匹馬硬搶回了家,鄧玉找他說理,可那雷寶
有一身好武藝,馬沒要回來,還白挨一回打,所以這幾天心裡更不痛快,常跑到這酒館
裡喝酒銷愁。
馬漢一聽,火冒三丈,青天白日,還有如此惡人行兇,真是無法無天,便道:「鄧
玉兄弟你不必著急,我馬某願為你出這口氣,把那馬要回來。」
鄧玉一聽,喜形於色,見馬漢佩劍帶刀,也知是個江湖中人,便道:「多謝馬大哥,
我們什麼時候去。」馬漢是個急性子:「現在就去。」
二人來到風雲莊。要村口外有兩條道,一條打金官屯來,是從東南口來的。還有一
條道從東北方向來,也就是從鄧家堡來的。
這會兒,村裡人差不多都睡覺了,路北是馬號大門,鄧玉不走了:「馬大哥,您瞧
見沒有,再往西路北大門就是雷寶的家。」
門縫裡透出燈亮來,家裡的人還沒睡覺呢。馬漢一瞧,門前兩邊各有四棵門槐。鄧
玉告訴馬漢,這是雷寶家的走馬門,我們就從這進去,可得提防著點。
二人從走馬門沿牆根進來,縱身上房,一看,東西廂房各三間,有跨院,有角門,
北院前出一步廊,朱紅油漆的抱柱,這才是大客廳。
廊簷下站著三四個家人,往下瞧,屋裡燈光明亮,照如白晝。
迎面是架幾案,八仙桌西邊有椅子,牆上有對聯,名人字畫。八仙桌上首坐一個人,
大個兒,花白胡子,紫臉膛,花絞的眉毛,獅鼻闊口,大耳相襯。穿一身藍綢衣衫。
下首坐著個人,馬漢一看正是昨晚夜刺包大人的那個賊子。
就聽那個花白胡子的大個道:「馬俊啊,別的沒有,你要跟我要一匹好馬,我可真
有幾匹,明個讓你看看,隨便挑。」
馬俊道:「我在這裡也確實不保險啊,說不定什麼時候包黑子就派人查到這來,到
那時,想走也走不了啦,我看明個就找匹快馬,趁早走遠點安全些。」
花白胡子道:「聽說包黑子手下人有幾個很厲害,是真的嗎?」
「可不是,我昨晚就差點栽到他們手裡,尤其那個展雄飛和歐陽春,更是厲害,不
好對付呀。」
「管他呢,明早馬老弟一走人,看他們去哪找去,不是白搭。」
「哈哈……說得是。」
馬漢在房上一聽,噢!馬俊在這兒呆一夜,明天就跑。我一定要想辦法捉住他。
這時候,底下有家人進來稟報:「雷爺,禿頭義士周亮前來拜望您哪。」
「有請。」
院裡頭有人樂:「哈,哈,哈,雷大哥你好呀,我周亮又來拜訪你來啦。」
隨著話聲周亮就進來啦,一到屋裡,瞧見了馬俊,他早就認識馬俊,一愣:「馬俊
你怎麼也在這呀!」
「別提了,周大叔,我這不是避難避到這來了嗎?隨後把如何行刺包公的事說了一
遍。」
周亮聽後道:「那包拯是一國之相,他周圍當然少不了護駕的,你下手應該謹慎些
呀!」
雷寶道:「我也這麼說,應該選擇個沒人的時候呀!」
馬俊低頭辯解著說:「我以為外屋沒人,可誰成想這包黑子戒備確實森嚴。」
雷寶道:「不管怎麼說,事已至此,明日給你找匹快馬,還是早些離開吧,我這裡,
也呆不長久。」
馬俊道:「只可惜這次便宜了那包黑子,下次定放不過他。」
馬漢在房上呆不下去了,大喝一聲:「呔,賊子馬俊,你在這裡胡言,開封府三品
護衛馬漢在此。」
「啊!」屋裡的燈「撲」一下就吹滅了,呼啦一下全出來了,嚓愣愣兵刃作響。
馬漢飄身下來,馬俊一瞧:「好小子,那晚上圍截我的就有他。」
一伸手將自己的純鋼峨嵋刺亮出來,飛身一躍,捧刺就扎。馬漢向右一滑步,左手
舉刀一掛,抬起右腳,正踢在馬俊的下頦上。「哎喲!」險一些把這小子的下頦給踢掉
了。
一看馬俊一吃虧,那兩位可就下手了,周亮、雷寶也上來助戰。
雷寶陰沉著臉:「哼!你真大膽,來到我的家中,竟敢傷我的朋友。」
馬漢高聲喝喊:「你窩藏要犯馬俊,該當何罪?哪裡走,你敢拒捕嗎?」舉刀向雷
寶當頭砍來。
雷寶上右步一閃身,左手一架馬漢手腕子,右手掌在馬漢的肩一拍,「啪」的一下,
一掌把馬漢打了個跟頭。飛身形過來,腳尖一點馬漢腰眼:「捆起來。」
周亮早拿繩子過來,抹肩頭攏二背,四馬倒掉蹄,把馬漢給捆了。
「來呀,把他抬到跨院。」
馬俊過來了:「大哥慢著,這官差能住跨院嗎?」
「怎麼了,有什麼不妥。」
這可是官府中人啦,不是咱殺他們,就是他們宰咱,依我之見,這種人根本留不得,
見了就宰。」
這雷寶是個沒見解的人,心想,萬一殺了將來人家官人找了來,馬俊、周亮一抬腿
跑了,我一家老小可怎麼辦呀。
馬俊見雷寶猶豫不定,催促道:「大哥別猶豫了,這種人不能留,千萬不要放虎歸
山那。」
雷寶多了個心眼:「來人呀,把此人先看管起來,等官府來了,我拿他作個人質,
也得讓那包黑子有個說法。」
氣得馬俊一跺腳:「嘿,當斷不斷,必留後患。」
可事已至此,自己也沒什麼辦法,這畢竟是在人家雷寶的家裡呀。
雷寶讓人把馬漢押到後面的柴房裡。
剛才馬漢與雷寶等人過招,以至後來馬漢被擒,又被押到柴房,這一切都被躲在另
一面房上的鄧玉瞧得一清二楚。
鄧玉不禁暗暗叫苦:「沒想到這位竟然是開封府的官差馬漢,更沒想到這裡竟然藏
著刺殺包大人的刺客。 |
看到馬漢被押到了後面柴房,有心去救,無奈看管森嚴,看來我只得回去稟告包大
人了,鄧玉連忙從房上下來,一路小跑到鳳翔縣城包大人那裡去送信。
包大人一聽,大吃一驚,趕忙讓北俠歐陽春和趙虎帶了十幾名差官中的好手到雷寶
家去救馬漢和捉拿賊人馬俊。
等歐陽春,趙虎帶著人趕到那裡,刺客馬俊早騎著快馬逃跑了,只是救出了馬漢。
雷寶不禁暗自慶幸,幸虧我沒聽馬俊的話,我如果把馬漢宰了,這一下說不定我也
就沒命了,這次頂多落個窩藏賊人的罪名,不至於殺頭呀,歐陽春把雷寶押回了清源縣
城。
再說展昭,他選擇了正南方向,去尋那馬俊賊子。展昭一路向南行來,由於天氣炎
熱,吃不好,喝不好,竟然害起肚子疼來,心說,我可不能再受寒了。
再往前走,暮色蒼茫。天際已晚,再看,前面都沒有村莊,眼前頭是一座大樹林,
在樹林的北面全是沙土窩兒。
在沙土路的西面方向有一座廟,前後三層大殿,孤孤零零。東北奔西南,西北奔西
南,兩條大道在廟前匯合。展昭來到這裡一看,此廟叫「靈伯三皇觀」,也叫「浮雲
觀」。按綠林道的規矩,孤廟不進。可展昭想,我肚子疼痛,無奈,就在這兒投宿吧!
來到角門,「啪啪」一叫門,時間不大,有人出來開門:「無量佛,您找誰呀?」
展昭一瞧,是個十七八歲的小老道,長得眉清目秀,齒白唇紅,挽著髮髻兒,扣著
楊木道冠兒,竹簪別頂,身穿藍道袍,腰繫絨繩,薄底的雲鞋,這小老道挺精神的。
展昭忙答道:「小道長,我肚子疼得厲害,打算在貴寶觀投宿,可以嗎?」
「您稍等片刻。」
小老道轉身形往後走,時間不大從裡邊出來說:「我家觀主說,您請進來吧。」
展昭進了觀門,道童把角門關好後,領著他來頭到層殿的東配殿,挑門簾進來,摸
火種把燈點亮。靠東牆有架幾案,後牆窗戶支起來倒很涼快。八仙桌西邊有椅子,靠北
邊是個隔扇間,掛著茶青色的門簾。
展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捂著肚子說:「小道童啊,你看,你能不能給我切點生姜,
沏一碗糖水?我趕趕寒氣,我這肚子也許能好了,現在你讓我吃什麼,我也吃不下去。」
「好吧,我給您準備去。」
說著話,小道童先提了一壺涼水來:「您自己可以漱漱口,這有碗。」
把這涼水放到案頭上,小老道走了。時間不大給端出一碗姜糖水來,展昭一看,都
是大片姜,又辣又難喝。沒法子,還是「吸溜溜,吸溜溜」喝了足有半碗,然後把碗往
前一推,覺得自己的肚子裡好點,不那麼痛了。但是,怎麼覺得頭重腳輕,天旋地轉哪!
往前一趴撲在桌子上了。
原來這紅糖水裡有蒙汗藥。
這個廟叫浮雲觀,浮雲觀的觀主叫馬宗續。這個老道在道門之中輩分很高能耐大小
先不談,但是他的品行不端,盡干些壞事。
這會兒,在鶴軒內,有兩個人正陪著他說話呢。一個是他本門的師侄,也是個老道,
叫陳道常,有個外號叫「采花羽士」。可見不是個好出家人,品行敗壞,胡作非為,另
一個就是他本家的孫子馬俊,也情馬俊從雷寶家裡跑出來跑到這兒來了。他見了馬宗續
後,跪下磕頭說:「拜見爺爺,讓我在您這兒躲幾天吧。」
馬宗續口誦佛號:「無量佛,賢侄呀,你辦事怎麼這麼不妥,豈能打草驚蛇呀,包
黑子是什麼人物,沒有十成把握怎能輕易下手,這下好了吧,如喪家之犬。得啦,好在
我這裡與人無侮,與世無爭,不招災不惹禍。你就在我這兒住著吧。」
當馬俊來後第二天,馬宗續的這本家侄子,「采花羽士」陳道常也到了,把自己夜
入良宅,調戲婦女,被官府追查的事一說。
「沒別的,老人家,您也讓我在這兒忍幾天吧。」
馬宗續答應了,又讓馬俊和陳道常認識了。這陳道常自己頭上的帽子還摘不淨呢,
還一口大話:「馬俊呀,你放心,不就是行刺包黑子這件小事嗎?再多的大漏子,我給
您遮風擋雨,在這兒住下吧。」
這麼著他們就住下來了。
今天晚上小老道說來了個人,這個時候可不能輕易讓陌生人住進來。也是賊人多疑,
馬俊跟著小道士出去隔著門縫一看,「呀」,這不正是那晚上在包黑子那刺我一劍的那
個展……展什麼來著?……對,展昭〝
「哎呀,怎麼辦?」
回來一商量,陳道常一擺手:「無量佛,沒關係,就說請他到前邊配殿休息,問他
吃什麼喝什麼?」
一會兒小老道來了:「他肚子痛,打算喝點姜糖水。」
「那太好了。」
馬宗續打開櫃子拿出一包蒙汗藥來:「把這個放裡面。」
這蒙汗藥下到姜糖水裡泡好了,展昭喝下去,趴在桌上人事不省。
過了一會兒,打發小道童去看看,小道童來到前院東配殿,挑簾進來,見展昭紋絲
不動,伸手推了推,看來是真暈過去了,轉身回到後院:「老人家,那個人已經喝了多
半碗姜糖水,暈過去了。」
一夥兒又回來,搜了搜展昭身上,有一些碎銀兩,最重要的是有捉拿馬俊的捕文,
上頭有包丞相的親筆手諭。
馬宗續說:「無量佛!你看是不是?」
陳道常問:「老當家,您說,咱們把他怎麼辦?」
馬宗續一想:「嗯,事到如今,既然已到了我這廟裡,又喝了蒙汗藥,咱就不能讓
他活著出去。否則,出去一聲張我也保不住了。我們只能把他活埋了,把這公文,雜物
銷毀。這樣一來,任何人都不知道展昭到過這廟。」
三個人趕緊出去到後院,各拿傢伙物什,費了好大勁,終於挖了個二尺深的大坑,
三人又回來抬展昭。
等回到東配殿進門一瞧,大家都吃了一驚,展昭蹤影不見!馬俊急了:「哎呀,爺
爺,有人救他了。」
「無量佛,莫非還有別人。」
這時,院中有人喝喊:「浮雲仙長馬宗續,你竟敢窩藏行刺包大人的要犯,還不出
來受死,等待何時?展昭展雄飛在此。」
馬俊一聽嚇壞了:「哎呀,爺爺,姓展的來啦。」
采花羽士陳道常一擺手:「沒事,請放心,有我呢,老人家,咱們仁出去看看。」
各自拉傢伙往外走,直奔當院。猛然間有人喊:「陳道常,你往哪裡跑?」
爺仁抬頭看,眼前站著兩個人,上首站著展雄飛,在展昭旁邊站著孩子,中等身材,
細腰竄背,穿著一身寶藍色的長衫,腰裡繫著絨繩,右手拿著一個大冰鍘,三尺六寸長,
純鋼打制,一尺六的三校凹面大尖子,後頭是圓棍,望臉上瞧,這孩子長得有點特別,
一副蠶豆的腦袋,梳著沖天杵的小辮,兩道細眉似有似無,一對小眼睛滴滴亂轉,透著
精明。
原來這小孩叫張方,有個外號叫「病太歲」,家住鎮州府。父親張均衡,說來也怪,
張均衡夫婦兩個都長得十分俊美,可偏偏生下這麼個丑小子。張方的上面還有個姐姐,
叫張銀珠,長得就甭提多漂亮了,十裡八村出了名,也因此讓這「采花羽士」給盯上了。
一個多月前的夜裡,「采花羽士」陳道常潛入張方家,欲對張方的姐姐行不軌,張
銀珠拚死反抗,後來家裡人聞聲趕來,陳道常才不得不逃去。
可一個大姑娘,碰上這種事,簡直是太丟人了,之後沒三天,張銀珠便含羞自縊身
亡,當時張方並不在家,當他回來得知姐姐的死訊後,恨得牙根都疼,發誓要給姐姐報
仇,他打聽到害姐姐的人是「采花羽士」陳道常,便把大冰釧一背,收拾點衣服就離家
了,四處探訪仇人陳道常的下落,要殺了他為姐姐報仇。
那麼張方從哪裡學了這麼一身武功呢?
離張方老家鎮州四十裡有個祥慈觀,裡邊觀主何守用,和張方的父親交情深厚,由
於張方長得丑,所以張均衡總是當著何守用道長的面提起,抱怨自己今生沒福分,自己
孩子如何,如何丑。何守用道長一聽,這叫什麼話,再丑也是自己親生親養的呀,就說,
你把孩子領來我看看,讓他到我這來住一段時間吧。
於是張均衡就回家把張方領到祥慈觀來了,何守用道長一看,立刻覺得這孩子不簡
單,對張均衡說:「這孩子雖長得丑,可是先天充足,他是本形的格局,而且是風骨,
很適合練武,將來肯定有出息。」
張均衡一聽,那好呀,既然如此,你就收他做個徒弟吧。
就這樣,張方就在祥慈觀住下了,幾天後,何守用道長把張方叫到跟前,對他說:
「孩子啊,我看看你資質如何?」
張方挺聽話,說:「老爺爺,你說怎麼辦吧。」
老道長說:「好,你站在我面前,手腕往下搭,胳膊肘往外扭,十個手指頭往起立,
吸臀挺胸疊肚下腰,有多大能力下多大功夫。」
張方照老師說的這個架子就站開了。老仙長告訴他,這是三十六架式的第一架。就
這樣給孩子一個小架一個小架的教起來了,張方聰明,領會極快,掌握的也很扎實,再
加上何守用道長又有時間,爺倆把晝夜的時間合左一起,二五更的功夫就加上來了。
光陰茬苒,日月如梭,屈指算來就是四年,這四年來,張方的拳腳基本功扎得非常
磁實,各種小巧之技也練得十分純熟。一天,老仙長對張方說:「孩子你想練點什麼兵
器呢?
「練兵刃呀,我也想過,我想用一種兵刃既能當槍使,又能當刀使,還能當棍使,
怎麼使怎麼合適。」
何道長一聽,這孩子就是與眾不同哇。
何守用是武林的高手,就連夜給張方畫出張圖來。張方一瞧,是一尺六寸的三稜大
尖冰馴。何守用就說了:「這件兵器三面是刃,而且,每一面旁邊這窪稜特別的深,三
面都能當刀使,尖能當槍使,後頭這二尺能當棍使。」
張方挺高興,好了,就練這個吧。
日月如流水,轉眼又是四年,拳、腳、兵刃的功夫與日俱增,一天一個樣。然後老
人家又教給了張方暗器——棗梭鏢。這棗校鏢,上打飛禽,下打走獸,夜晚打香火頭,
白天能打銀針落地。老道長盡心的教導,張方是用心良苦,在這一呆前後就是十二年呀。
這天,老道長把張方叫到跟前:「孩子,你離家這麼多年了,也該回家看看了,父
母親肯定也非常想念你啊。」
張方一聽,哭了:「師父,我不回家,我爹媽不喜歡我。」
「傻孩子,哪有爹媽不喜歡親生兒子的,還是早點回去吧,你現在這個能耐,在江
湖上要想出人頭地,還不容易,我再送你件東西。」
張方一瞧,是一個竹筒,使得時間久了,紫紅紫紅的直髮亮,竹筒有八寸長,前後
兩道鐵箍。前頭正中有個透眼,手拿在當中有個鑰把,後頭是螺絲口。
「師父,這是什麼?」
「這是我祥慈觀鎮觀之寶,它叫神力弩。這裡邊有硬簧,一按這把手,叭啦打出去,
來人准逃不掉。孩子,你拿著它,可以多添一份本領,遇見能耐再大的,你拿它可以當
防身之物啊!」
張方一聽,連忙跪下:「多謝師父栽培之恩。」
老道長又說了:「不過,你有了武藝,到外邊可不能任意胡為,只能為百姓做好事,
你必須在佛前向師父立誓才行。」
這樣,張方就在佛前立誓。之後,對師父說:「師父,孩子今日分手,不知什麼時
候再能見到你。」
老道長道:「孩子,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我們爺倆日後肯定還會有再見面的機
會。」
「師父呀,我走了以後,你自己多留點兒神,什麼東西愛吃,別吃多了,該睡的時
候睡覺,晚上您蓋嚴實點兒,省得受了風,你要病了,誰請大夫給您瞧哇。」
瞧,這張方嘴皮子還挺會說。
何道長一聽樂了:「傻孩子,為師這麼大年紀了,難道還不會照應自己呀,放心
吧。」
這樣,張方給師父磕了個頭,離觀回家,沒想到剛一到家,就碰上姐姐慘死,張方
一打聽,這個「采花羽士」陳道常到處姦淫婦女,不知害了多少人,心想,我一定要把
這個淫賊除掉,為百姓除害。
這麼著,張方一路探訪,跟著陳道常就追下來了,今天追到了浮雲觀,趴到房上等
待時機下手。至於後來展昭來投宿,肚子疼得給小老道要紅糖水,被蒙汗藥放倒,馬俊
他們商量要把展昭埋掉,都看得一清二楚,聽得明明白白。心想:「展大俠可是包大人
手下的仁義之士,我可不能讓他有個閃失。」
於是,他趁馬俊三個人去後院掘坑的空兒,從房上下來,打開後窗戶「鯉魚跳龍
門」。「進來後,拿起桌上的涼水壺,自己含了一口,照著展昭的臉上一噴。展昭感覺
著一股涼氣,把眼睛睜開了。「啊?」眼前站著一個怪小孩,心想:「這孩子怎麼長得
這麼丑呀。」
見展昭醒過來了,張方過去道:「展大俠,你中了那幾個惡人的蒙汗藥,他們後院
挖坑去了,咱得快點走,事不宜遲,從後窗走。」
展昭一回憶,可不是,自己喝了那碗姜水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真差點遭毒手。
兩人從後窗出來,縱身上房,這時,馬俊、陳道常、浮雲道長也回來了,展昭在房
上一瞅,這不是刺殺包大人的那惡賊嗎?怪不得我險些被人暗算,敢情這是個賊窩。
張方也看見了陳道常。
於是,每個人在房上都喊了那麼一嗓子。浮雲老道一看就兩個人,心裡也沒怎麼害
怕,心想:我們仨鬥你們倆,未見得你比我們強多少。
這時展昭說話了:「這位老道長,我是展昭,奉欽命護送包大人到四川開倉放糧,
救濟百姓。路經保定府清源縣,有喊人行刺。你瞧見沒有,就是你身後那禿小子。」他
一指馬俊,「你把他交給我,面見包大人,此事與本觀無關。」
張方也說道:「還有你身後那個『采花羽士』陳道常,也是個淫賊,也該送官府定
罪。」
浮雲道長馬宗續嘿嘿一陣冷笑:「對不起二位了,這『采花羽士』是我的師侄,這
馬俊是我本家的孫子,你說讓我交哪個呢?」
展昭道:「老道長,你最好別管這事兒,我們也不把你算在裡面,不然的話,定你
個窩贓罪,連你一塊拿了去見包大人。」
「無量佛,說話不要這麼狂妄。」
張方也在一邊插言:「展大俠,你也別拿這臭老道當什麼好人,剛才下蒙汗藥還是
他拿的藥呢,這仨人是一窩的,沒一個好東西。」
沒什麼好說的了,展昭拔劍在手,這就要撲上去。
馬宗續一伸手攔住了:「慢,我有句話說,這佛門淨地,不是動手的地廳,我們觀
外沙土坡上比一比高低上下如何。」
展昭道:「像爾等賊子,還知道什麼叫佛門淨地嗎?到哪裡都是被擒。」
「那可不一定,都說你展昭武功蓋世,我馬宗續可不那一套。」
「好,聽你的,那就到外面沙土坡上再擒你不遲。」
「走」
「走。」
一夥兒先後來到觀外的沙土坡上,張方往那一站對展昭道:「展大俠,你先歇會兒,
我鬥鬥這個臭老道。」
展昭想,也好,我中蒙汗藥剛醒過來,休息一會最好。
張方喊道:「姓馬的長毛老道,過來,小爺張方跟你過兩招。」
「無量佛,小雜種,真是活得不耐煩了,跑到這來撒野。」
馬宗續往前一趕步,左手劍決點面門,直奔張方頂梁就擊。
張方往右一滑步,拿大冰馴的三校大尖一點馬宗續的手腕,跟著往前一推,就是馬
宗續的迎面骨上。
馬宗續腳尖一點地,長腰起來。
張方一調臉,順風扯旗,用這後棒照馬宗續的腰眼上「叭嚓」一下子,險些把馬宗
續拍上,這一棍下來就定死無疑了。
馬宗續開始看不起這個奇醜無比的小孩,幾招過後,大感不然,如此下去,我恐怕
難以勝他。
張方把三稜冰鍘施展開來,上中下走三盤,連刺帶砍,帶著風聲,招招直刺馬宗續
要害,使他措手不及。
浮雲他長馬宗續也豁出命去了,劍招加緊,舞成一座劍山,跟張方決一死戰。
那邊站著馬俊和「采花羽士」陳道常,見展昭威風凜凜地在那一站,誰都不敢上去,
他倆知道,兩個人加起來也不是展昭的對手,現在只能等師爺馬宗續殺了張方,然後三
個人再合戰展昭。
沙土窩一動手,打來打去,馬宗續顯然不成了,只有招架之功,並無還手之力。
「病太歲」張方可是精神倍長,力量十足口裡還喊著:「老雜毛,你想走哇?沒門,
今個非宰了你不可,助紂為虐的老東西!」
老道馬宗續一看張方更是來勢洶洶了,急忙縱身形跳出圈去。他往下一落一調臉兒,
腳尖一捻……
這是怎麼回事?在這靈佑三皇觀的後面為什麼有一片沙土啊?原來,這些沙土都是
馬宗續從外面買來的,他有用。馬宗續有一手功夫叫「足能化塵」,動手必須在沙土地
上,他用那雲鞋一捻,就是一個沙土大疙瘩,照你臉這兒抬腿,「叭!」準能打上。
馬宗續想:我干不過你了,還差點被你刺上,我得拿這足能化塵贏你。這樣,馬宗
續長腰出去調臉兒回來,一團沙土蛋兒打出去,正中張方頭上。沙土面兒刷地就下來了,
幸虧這一下沒砸到眼上。
這老道往外一蹦,「叭叭叭」跳著腳,上中下打張方的三盤。頃刻之間,沙土飛揚,
迷了張方的眼。
張方氣得罵道:「老雜毛,你這叫什麼功夫?你這叫兔子創沙!」
展昭一瞧,也愣住了。伸手把寶劍拽出來,高聲喝喊:「馬宗續,你身為三清弟子,
竟敢傷天害理!」
說著話,挺寶劍可就過來了,張方連忙跳出圈子,叮囑展昭說,「展大俠,小心,
這老雜毛可會兔子刨沙。」
見展昭過來,馬宗續也不搭話,往前一趕步,左手劍訣一晃,「刷」一下,劍走順
風掃落葉,奔脖頸上砍來。
展昭縮頸藏頭往下一矮身,左腳在地上當軸兒,「刷」就是一掃堂腿,照著浮雲仙
長馬宗續的腰眼上「騰」的一腳,就把馬宗續給踢出一溜滾。張方高興:「打得好,老
雜毛讓你跟驢似的,你給我再滾一個!」
老道鯉魚打挺起來;「無量佛——看招!」
往前一進身,故伎重演,腳尖一點地,「刷刷」地兩聲,兩個沙蛋沖展昭飛來,展
昭這次可早有防備,閃身躲過,一矮身,他蹲下了,兩隻手抓起沙土,一抖腕子「啪啪」
也甩過去了。
馬宗續足能化塵,而展昭會打土標。馬宗續這手功夫要走在山地上就不行了,山地
上帶不起來,可展昭卻走到哪裡都成。因為他手上有氣功用力,山地也能抓起一塊來打。
沙土窩也一樣,打出這沙團兒大得多。五個手指往下一攢,兩個人手腳齊忙,塵沙蕩起。
鬥了一會兒,馬宗續絲毫占不了便宜,知道這樣長久下去,自己非吃虧不可。
看來今天真得吃不了兜著走呀!大丈夫怒一時,忍一時,我不如今天先嚥下這口氣,
日後再報仇不遲。
想到這裡,馬宗續進招的速度可就快了,連著「啪,啪,啪,」幾拳幾腿,逼得展
昭連退了幾步,馬宗續趁機跳出圈子,走得時候還沒忘了喊一聲:「陳道常,馬俊,今
日碰上這兩個倒霉蛋,還不快走,等待何時。」
說完,一溜煙,奔東北方向就跑下去了,展爺一看:「干什麼?要跑呀,沒門!」
一下腰也追下去了。
這邊的陳道常,馬俊滿以為自己的祖師爺馬宗續能贏了對方,等著再圍攻張方呢,
沒想到自己的祖師爺也是武大郎賣豆腐——人孬貨也軟,竟自己先跑了。
馬宗續一跑,陳道常、馬俊立刻沒有主心骨了,兩人互相一使眼色,我們也跑吧,
兩人一個奔南,一個奔西,也如喪家犬似的跑了。
單說這陳道常,本來就自覺自己遠不是張方的對手,知道今天張方找上他肯定不會
放過自己,所以心裡更加害怕,一貓腰,奔正西就跑下去了。
張方一見,陳道常跑了,大喊一聲:「淫賊哪裡走!小爺還沒給你算帳呢!」
緊跟著追下來,這一追可就是一夜加半天。
張方是又渴又餓又勞累,往前走,前面有一個小村落,路南有幾棵大樹,樹下頭有
個茶攤,一個老頭正拿著一把破芭蕉扇在那兒扇火兒呢。
張方來了:「哎唷,我說掌櫃的,給我弄碗水喝吧,我實在太渴啦!」
好不容易等把水燒開了,老頭兒給張方盛了一碗,放到小桌上,等碗裡水涼的時候,
張方趁機問:「掌櫃的,今天你見沒見一個老道從這裡過去呀,我正急著找他呢。」
老頭一聽,立刻說:「見過,見過,那老道長得還挺風流,是吧?」
「對,對,對,就是他。」
「半下午那個道士從這過去,也從我這喝了碗水呢。」
「是嗎,可是順著這路一直往西嗎?」
「對,是往西去了。」
張方一聽,心裡有底了,看來陳道常是從這過去了,我得快點追。
給了水錢,張方繼續上路,直追了一天,天色晚了,眼前出現了一座小破廟。張方
想,我到這廟裡睡一會吧,我實在太困了,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我可受不了啦!
進了破山門,一看北大殿神像前邊有張供桌,他把桌圍子拿下來,抖抖浮土,桌子
面上倒挺乾淨。 |
張方一抬腿上了桌子,拿桌圍子一卷當枕頭,往那兒一躺,剛躺下,又一想,不成,
萬一來個人怎麼辦,說不定陳道常來了見我睡著了趁機把我宰了。
想到這,他又從供桌上下來了,把桌圍子舖到桌底下,他鑽到供桌底下睡去了。
真是湊巧,張方在桌下剛睡著,「采花羽士」陳道常就到了,原來,張方是一路急
追,而陳道常是躲躲藏藏,所以時間一長,陳道常反而落在張方的後頭,這不,才來。
陳道常也累慘了,走道都想睡覺,一看前邊有座廟,心想,說什麼也得睡一會再走,
他進店直接奔供桌就來了,來到跟前用手一抹,嘿,桌子還挺乾淨,他一躺在上邊就不
想起來了。
張方在桌子底下迷迷糊糊聽見有人進來,然後上桌子,一不小心,弄出了動靜。
陳道常可聽見,桌子下有人,一下子從桌子上蹦下來,低頭一瞅,「媽呀」,這不
正是追自己的張方嗎?
二話不說,「噌」地一下,縱出去,出了破廟沒命地狂奔。
他這一叫,張方也醒了,一見跑的正是陳道常,也不睡了,起身又追。
這樣,兩個人一個前邊跑,一個後邊追,追了一晚上,又追了一個上午,一不留神,
陳道常不見了,張方心裡這個氣曉,到了手邊又讓這賊子跑啦。
中午了,跟前出現一個小村兒,進村口往北邊兒,風吹酒旗撲嚕嚕地響,三角旗有
字叫「王家酒店」。路北柵欄門三間房,東西各一間廂房,院裡頭掃得很乾淨。張方一
直來到上房,挑簾進來,過堂風很涼快,屋裡也尤其乾淨,有幾張桌子兒。酒店掌櫃的
正在一張桌子上收拾東西。
「掌櫃的?」
掌櫃的一回頭我:「哎唷,您看看,剛走了位大爺,又來了您,快坐快坐。」
張方一聽這話不對頭,又追問一句:「剛走了個客人嗎?」
「對呀,是個道士,看樣子走了很遠的路,滿臉汗水和泥士。」
不用說了,掌櫃說的這個道士就是陳道常。
「走了多長時間呀?」
「大約半個時辰。」
張方本想繼續出門去追,又一想,反正人也走了,況且我也又渴又餓,不如先吃點
東西再去追陳道常不遲。
於是便坐下了,掌櫃的上來:「客爺,你吃點什麼菜呀?咱們這兒都是現成的:有
五香花生豆兒,還有幾個老醃雞子兒。」
他一樣一樣全給端上來了。
張方一瞧這幾個雞子全都裂了,裡面全黑了!
「這雞子還能吃嗎?」
「什麼話,我這拿出來有好幾個月了,您別看這樣兒,雖然裂了,我是天天兒擦。」
張方一聽差點沒氣樂了:「天天擦管什麼事啊?一聞都有味了,這菜實在沒法吃。」
張方一問:「掌櫃的,你這就沒別的什麼吃的?」
掌櫃的道:「還有剛出鍋的燒餅。」
張方一想,我不如買點燒餅帶著吃,省事又省時間,便說:「給我來四十個燒餅。」
「你有傢伙拿嗎?」
「哎呀,沒有,對了,掌櫃的,你給我找根細繩,把燒餅一穿,不就成了。」
掌櫃的真的給張方找了個細麻繩,在每個燒餅中間捅了個眼,穿好了交給他,張方
交了錢,把這四十個燒餅往後脖便上一套,再加上張方長得這副相貌,走在街上,人見
人樂。
「嘻嘻,瞧這小孩,嘿,脖子上掛著四十個燒餅,這叫什麼事啊?」
又往前走不遠,張方又看見一個醬牛肉舖子。
「掌櫃的,您給我切四斤醬牛肉。」
「行啊,少爺,啊!您拿什麼傢伙拿著啊?」
「您給我包好用繩一系,我往脖子上一套就成了。」
「好呀。」
用長繩一套,張方往脖子上一系,再往前走,就是山貨舖,賣日用雜品什麼的。人
家掌櫃的伙計一瞧他脖子上掛著燒餅,問:「少爺,你買點什麼?」
張方看著一種東西,覺得新鮮,就是男人用的便壺,上頭有個圓窟窿眼兒。
「掌櫃的,你們這壺是不是新的呀?」
「唉!少爺你這叫什麼話,我們這兒怎麼能賣陳貨呀。」
「多少錢一個?」
「六百錢。」
「唔,要倆兒哪?」
「一吊二」
張方給了一吊二百錢。
「您給我挑兩個不漏的。」
掌櫃的給拿了兩個,張方兩手一掄,一左一右,一邊一個,奔酒舖就來了。
「掌櫃的,給我來壺酒。」
他把夜壺往櫃台上一撂。掌櫃的一瞧,說道:「你這個小娃子怎麼這麼壞呀,哪有
用夜壺盛酒的?你這夜壺往俺這櫃上一放人家的酒壺還往上放不放啊?」
「掌櫃的別著急呀,我打酒也一樣給錢就是了。」
「你給錢也不成啊!不是我們做買賣的不和氣,你拿個夜壺放在櫃上,快拿下去!」
「我這壺是剛從前邊舖子裡買的,可是新的呀!」
「那也不行啊!」
「湊合著點兒吧。我急著趕路,想路上喝,又沒東西盛。」
「那,那就賣你一壺兒吧,小娃子,到後面給他打一壺兒去。」
小伙計提著夜壺走了,給了打了一壺,張方給了錢,提著酒就上了路。
這樣,張方一路急趕,餓了就吃了個燒餅,吃點牛肉,渴了就喝點酒。
這一天早晨,張方正往前追,前邊是一個好大的墳場,老遠的,他就聽見墳場裡傳
來兵器碰撞的聲音。
他繞過墳堆,裡邊是個稍大的一點的空地,喝,正打得熱鬧呢,兩個對一個。
等張方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瞧,呀,原來是仇人陳道常和賊子馬俊在對展昭下手。
真是碰巧了,張方一溜煙追陳道常走後,展昭可就去追馬俊了,追來追去,繞來繞
去,碰到一塊了,等展昭追上馬俊的時候,陳道常也趕到了,兩個人見再也躲不過去了,
只得拔出兵刃,硬著頭皮和展昭交起手來。
恰就在這個時候,張方也追到了。
張方見了陳道常,暗暗將師父給他的彈簧管拿了出來,一按把柄,「嗖」一支箭從
裡面射出來,正中陳道常的後脖頸,當下裡把陳道常射死了。
馬俊見陳道常死了,當時心也慌了,一個不備,被展昭一劍刺中右臂,當時扔了兵
刃,展昭一腳,把馬俊踢出一溜滾,正滾到張方腳下,張方解下馬俊的綁腿繩,把他捆
了起來。
展昭、張方兩個人互相對望一眼,都樂了,連日來的奔襲,追趕仇人和刺客,兩個
人臉也顧不上洗,飯也顧不上吃,狼狽極了。
當下張方向展昭告辭,因為仇人也死了,張方說得回去向爹媽說一聲,展昭有意讓
張方去見包大人,張方說日後再到包大人那裡拜訪。
二人就從此分手,張方回老家,展昭押刺客馬俊回鳳翔縣覆命。
一聽說展昭抓回了刺客,王朝、馬漢等人都出來了,恨不得立刻殺了這賊人。
第二日,包大人升堂,審那賊子馬俊,那賊子早已嚇得體如篩糠,把從前干的殺人
越貨的勾當全交待了出來,包大人讓他畫押,第三日便把馬俊游街示眾,當場斬首。
沒想到在鳳翔縣出了這麼個大岔子,屈指一算,已耽擱了十多天,包大人傳命縣令
了開甲,讓他加緊縣裡的聯防戒備,不要再出什麼差錯。丁開甲連連稱是。
一切事宜完畢,翌日清晨,包大人命起轎登程,前呼後擁,往那四川賑災放糧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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