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肉可銷魂骨可憐……」,嘉慶只吟得這一句,便被迫不及待的二美姐妹用香唇堵
住了嘴,龍舟隨後也就在福海的煙波間瘋狂地顛簸不已……工部書吏王書常在王四妹身
上洩罷了獸慾,又喪心命狂地殺死了這朵剛綻的嫩葩。王小三聽信王書常的謊言,懷揣
利刃去找嘉慶報仇
    嘉慶帝是九月下旬回到北京城的。他在熱河避暑山莊所呆的一個多月時間裡,過得
可以說是神仙般的日子。再也沒有那些令他頭疼的國家大事的煩擾,所有的,是幽雅寧
靜的環境和曉月、曉雲的溫馨。那環境使他心曠神怡,那溫馨令他倍感年輕。有時候,
他真想就呆在避暑山莊裡,再也不回京城了。他曾對曉月、曉雲言道:「兩位美人,如
果朕和你們就住在這避暑山莊裡,如何?」曉月回道:「陛下也只能是如此說說罷了。
陛下乃一國之君,怎可能因貪戀美景而捨了國家大事?」曉雲卻笑道:「陛下若果真住
在這裡,那我們姐妹可就要讓那些大臣們辱罵了!」因為她們與嘉慶廝混得熟了,所以
說話也就沒什麼遮攔了。嘉慶自言自語道:「辱罵那倒未必,然而國家大事卻也是要慎
重處理的。只是,那國家大事……也太多了。」果然,他回到京城之後,幾乎每天都有
批不完的奏折,而奏折裡面的內容,卻又往往叫他很是不愉快。他曾一邊批看奏折一邊
問鄂囉哩道:「公公,莫非這普天之下,就沒有一件能讓朕高興一下的事情發生?」鄂
囉哩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嘉慶又自顧道:「看來,能讓朕高興的,也只有大美人
及小美人了。」故而,嘉慶將急待批閱的奏折處理完之後,就去找曉月和曉雲高興去了。
說實在的,任何男人和曉月、曉雲這樣的女人相處,恐怕都會很高興的。嘉慶帝雖貴為
至尊,但終究也是個男人。曉月、尤其是曉雲那不斷更新的床第花樣,常常使得嘉慶有
一種眼花繚亂的感覺。如此一來,嘉慶高興是高興了,但身體卻難免有些吃不消。因為
他不僅貪戀曉雲的放蕩不拘,他同時還貪戀曉月的溫柔嫻靜。一個年屆五十的男人,如
何能敵住兩個正值青春年少的女人?好在曉月、曉雲這一對姐妹,也並非是那種一味地
放縱情慾的女人,憑心而論,她們對嘉慶帝的身體還是顧憐有加的。縱是如此,嘉慶帝
也每每感到龍體虧得緊。就說今天吧,早上一起來,他就覺著了有些疲憊。也難怪,昨
天晚上,他在二曉的身體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既然如此疲憊,他也就不想去批閱什麼
奏章了。可不知不覺地,他還是踱到了乾清宮。鄂囉哩早在那兒恭候。嘉慶隨口問道:
「鄂公公,今天可有什麼急待批閱的奏折?」鄂囉哩回道:「稟萬歲,今天只有一件奏
折急待批閱。」嘉慶聞言心中有些高興,只一件奏折,批了不就完事了嗎?然而,當他
拿起那件奏折時,他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了。他拿的,正是都察院奏報的李毓昌被害案。
不知是都御史平日與江南督撫有矛盾,還是都察院對黃河賑濟虧空一事久有不滿,這道
奏折措辭十分激烈,建議皇上親自審理此案,以懲貪官污吏。嘉慶讀罷,心頭的怒火一
下子就燒起來了。他對黃河水患本來就心有余悸,他費盡心機籌款送到江蘇,原為安定
民心,換取個明君的聲譽,他又親自佈署,令鐵保選員查賑,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到都
察院狀告江南官府通同舞弊,連自己一向信賴的鐵保也被捲了進去。他更沒有想到,一
個小小的山陽縣令,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謀殺省派大員,並且居然受到上自督撫、下至府
道的庇護。這樣下去,江南的吏治將如何整頓?像李毓昌這樣的清正官吏哪裡還有活路?
他越想越氣,不覺動起怒來,將都察院的奏折狠狠地擲在案上。鄂囉哩見皇帝突然震怒,
慌忙跪倒,口中言道:「皇上息怒!龍體要緊。」嘉慶虎著臉指著那奏折問道:「這道
折子你可看過?」鄂囉哩道:「奴才已經看過,見案情太過重大才將它放在了急辦折
內。」嘉慶憤憤地道:「江南官吏,個個該殺!」鄂囉哩道:「萬歲息怒!奴才以為,
這奏折所言,僅是山東李太清一個人的舉發,究竟是虛是實尚未定論,萬歲不必如此震
怒!」嘉慶「啪」地一聲把手擊在案上道:「鄂囉哩啊鄂囉哩,朕看你是越老越糊塗了!
此事如果不實,諒李太清一介布衣也不敢進京越街上控。一個平頭百姓,一下子告到了
封疆大吏的頭上,他有幾個腦袋?」鄂囉哩嚇得再也不敢抬頭了。嘉慶坐到龍案上,把
那份奏折反反覆覆地看了三遍,又從奏折後取出了附錄的李太清原狀,認真批閱,對內
中的細節進行了仔細推敲,之後,嘉慶斷定,李毓昌的死一定大有文章。作為一個皇帝,
他深知吏治不正對封建王朝是一個多麼大的危害。自登基以來,他曾三令五申要吏部制
定整頓吏治的章程。但有關章程制定了一大摞,可各地方官吏的貪污受賄、營私舞弊的
情況卻越來越嚴重,直至今天發生了布衣百姓冒死參告封疆大吏的怪事。如果對這件事
情等閒視之,那麼舉國上下就不會有一塊清白的地方了。不久前發生的廣興和英給兩案,
嘉慶現在想起來,依然心有余悸。他托著李太清的狀子,開始考慮如何發落。按慣例,
這樣的案子可以原件發回都察院,責成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這三法司會審,但是三法
司掌印官員的官階僅與兩江總督相同,讓他們秉公究查恐怕有困難。發到江蘇省讓他們
自審呢,更為不妥,那樣做的結果只能是告狀者倒霉。看來,這個案子也只有自己親自
過問了。於是,他提筆在奏折上批道:「江南官府歷來作弊成風,早該查究。山陽縣李
毓昌暴死案疑竇甚多,必有冤抑,亟須昭雪。李毓昌在縣署赴席,何以回衙後遽爾輕生?
王伸漢厚贈李太清,未必不因情節支離、欲借此結交討好,希冀不生疑慮。李毓昌之僕
李祥諸人,俱為廝役,王伸漢何以俱代為安置周妥?其中難保無知情、同謀、賄囑及滅
口情弊。黃河水患殃及數縣,災區官吏,不思與民解憂,反而層層剋扣,亦屬事實。朕
屢降旨,派中查賑,孰料查賑委員竟遭暴卒,致使區區布衣京控督撫大員,案關職官身
死不明,總應徹底根究,以其水落石出。」寫罷,又發了一道給山東巡撫吉綸的聖旨,
責令他把李毓昌的屍體運到省城,詳加檢查,查清致死原因。聖旨發下後,他仍感到不
放心,又降了一道急旨,著刑部、吏部會同把山陽縣知縣王伸漢及有關人證調進京城,
由軍機大臣與刑部直接審訊。他在聖旨裡特別強調李祥、顧祥及馬連升是案中關鍵,務
必不令其逃逸或自盡。待把這些聖旨擬好發出後,時間已經過了正午。嘉慶感到一陣燥
熱,便叫過守在身邊的鄂囉哩道:「公公前去軍機處傳朕口諭,李毓昌一案要盡速查清。
朕當三日一催、五日一問,倘若斷得有誤,休怪朕的寶劍不留情面。」鄂囉哩恭恭敬敬
地記下了聖諭,出去傳旨了。嘉慶又低著頭生了一會兒悶氣,這才起身找曉月、曉雲出
氣去了。
    且說山東巡撫,很快就接到了京城八百裡加急送來的聖旨。這位在山東做了數年最
高執政官的吉綸,接到聖旨之後,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經驗裡,日理萬
機的皇帝是不可能直接插手一個地方上的案件的,何況告狀的人僅僅是一個普通老百姓。
但是皇帝的聖旨白紙黑字,如何能夠懷疑?他暗暗想:不知這個李太清花了多少錢才弄
到了這樣一道聖旨。他卻也不敢違旨,當即就派出了一隊兵丁,護送一位六品的執事官,
前往即墨押送李毓昌的靈樞,又親自下令讓按察使衙門選拔五名有經驗的仵作,共同檢
驗李毓昌的屍身。數天以後,李毓昌的靈樞運到了省城濟南。吉綸親自監督驗屍。無數
胸中燃著怒火的山東人,紛紛從各地趕來觀看。他們為自己的同鄉無辜被害感到氣憤,
要親自看一看李毓昌是怎麼死的。仵作班的領班是一位鬚髮已經全白的老人,據說這位
老人在山東桌台衙門當了一輩子的仵作,斷過無數疑難案件,被人尊為「活神仙」。其
余四名仵作也是從各府裡抽來的驗屍能手。這五名仵作穩穩地坐在棺木前的長凳上,似
乎胸有成竹。卯時二刻,巡撫的大轎來到了。巡撫大人吉綸今天顯得特別嚴肅,他剛下
得轎來,便傳令百姓人等須在棺木三丈以外圍觀,不得向前擁擠,同時還告誡維護現場
的軍丁,只要百姓等沒有越過界限,不得用皮鞭亂抽亂打。吩咐完畢,吉綸就穩步走向
高擎著的一柄青龍華蓋傘下,傳令開始驗屍。仵作們熟練地打開了棺材,發現屍身已經
腐壞,只有骨殖尚且完整。細檢各部骨殖,大部分已經變為黑色,惟獨胸骨是暗黃色的。
幾位件作似有難色,互相對視了一眼,那位老仵作卻不慌不忙地拿出一把銅尺來,在屍
體頭骨上量了幾下,又用手扒開保存完好的頭髮,仔細察看,看罷,指著頭部對其他四
位仵作耳語了幾句,那四位件作連連點頭。老仵作這才走到吉綸面前稟報道:「回稟撫
台大人,李毓昌遺骨已驗畢,全身骨骼青黑,系砒霜中毒所致,唯有胸骨暗黃,說明死
者是在毒性尚未攻心之前,即因他故而亡。查屍身、脖頸間,依稀可辨布帶緊勒之痕跡,
可斷為在服毒後尚未身死之前又遭布帶勒纏而死。據查山陽報呈的案卷,謂李毓昌是在
房梁上自縊而死。然而,凡自縊者血陰直入髮際,今觀屍體髮際血陰不全,不似自縊而
亡,顯然是人死之後,被外人抱持懸掛在房梁之上。以此推斷,李毓昌之死絕非輕生自
縊。」吉綸聽罷,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吩咐將李毓昌的屍骨暫用冰塊鎮起來,妥為保
存,以待上憲復驗,然後命件作填好屍單,連同自己親自主持驗屍的經過一齊封裝好,
仍派八百裡加急快馬送往京城直呈皇帝御覽。就在吉綸順利地驗明了李毓昌死因的同時,
刑部派出提調王伸漢與其他人證的差官們卻遇到了不少麻煩。提調王伸漢倒沒費一點氣
力,到了山陽就將他拘禁了,但王伸漢的心腹僕人包祥卻聞訊逃遁了。刑部緝查人員追
到包樣的老家山西平遙縣,也沒有發現蹤跡,虧得是山陽縣那位被王伸漢廢了的教諭章
家璘在暗中提示,緝查人員才在河南商丘東郊的一個小村鎮中拿獲了包祥。馬連升的下
落也十分難找,費了幾備周折才在河北省定縣把他抓了起來。另外的兩名僕人李祥和顧
祥,則分別在長州和寶應縣被找到拿獲。這樣一來,江蘇省的大小官府也即刻沉不住氣
了。首先沉不住氣的是兩江總督鐵保,他深悔自己一時輕率,照准了江蘇巡撫的報帖,
為了盡力挽回損失,鐵保親自下令到山陽縣,將山陽縣合衙差吏都拘禁起來,分頭質詢,
希望能得出個像樣的結論來。誰知拷來問去,折騰了許多時日,竟沒有發現一點線索。
江蘇省巡撫江日章見總督重新過問此案,也坐不住了。他本性就又懶惰又糊塗,不想從
頭查起,只把藩、桌二司找來詢問。藩台楊護所能知道的,只有他的那位釣魚的幕僚告
訴他的消息,待進一步追問時,那位幕僚竟不辭而別了,故而這位楊藩台大人,在江日
章大人面前,支支吾吾地連一句整話也說不出來。桌台胡克家因收了王伸漢的賄賂,只
一口咬定他是根據淮安知府王谷的驗屍單結案,並不知道內中的詳情。及至找到了王谷,
王谷又把事情一骨腦兒地推在了王伸漢的身上。等到江日章想起應直接找王伸漢商議對
策時,王伸漢早被提解進京了。就這樣,整個江蘇省官府,凡是沾了山陽兇案邊的,沒
有一個不戰戰兢兢地等候著朝廷的最後決斷。而此時的北京城,最引人注目的話題,正
是這個山陽兇案。奉皇帝親筆諭令,軍機處派出三名軍機大臣會同刑部,審訊從各地押
調進京的有關案犯及人證。王伸漢自知不管說不說實話,自己看來都免不了一死,所以
橫下一條心來,一口咬定李毓昌是自縊。及至會審大臣拿出李毓昌的骨殖來揭穿他的謊
言後,王伸漢又乾脆一問三不知,把事情推了個一乾二淨。包祥、李祥和顧祥等,也是
守口如瓶,儘管他們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了,但誰也不肯說出實話來。幸虧主審的那位軍
機大臣目光敏銳,他看出在所有人犯當中,那馬連升是個最膽小的人,於是就決定從馬
連升這裡突破。一連五個通宵,連審帶嚇,連擺證據帶拉攏勸慰,總算撬開了馬連升的
嘴。馬連升把謀殺李毓昌的經過原原本本地供了出來。審訊官員見他所說的與驗屍結果
完全一致,就以這個供辭為依據,分頭對王伸漢等人加緊追問。在人證物證面前,幾個
罪大惡極的兇犯不得不投降了,分別招供了自己的所做所為。幾個人的口供碰在一起,
連細節都十分吻合。刑部覺得這個案子頭緒已經清楚了,就將審理結果具折報給了嘉慶
皇帝。
    說來也巧,嘉慶帝幾乎是同時接到了刑部、兩江總督及江蘇巡撫的三道奏折,奏折
上都是報告對李毓昌一案偵審的結果,但內容卻大相徑庭。刑部與軍機處的會審結論,
情節清楚,證據確鑿,主犯王伸漢等人俱已畫押,可謂是真相大白。嘉慶不覺點頭贊許。
而兩江總督的那份奏折,卻是以八百裡加急送來的,打開一看,折上奏道:「萬歲嚴旨
緝查山陽兇案,奴才竊思李毓昌暴死實為可疑,恐系王伸漢為掩飾剋扣賑銀之罪,在酒
席宴中投毒,致使毓昌飲毒而亡。但幾個月來,奴才遍詢當時同席之人,竟沒有一人提
出線索。奴才又抓捕當日宴席之廚役人員,嚴加審訊,終亦無結果。故席間投毒之疑,
似可以擯棄,內中是否還有其他隱情,奴才正留意緝查,待訪得實信後再行稟報……」
嘉慶讀罷奏折,勃然大怒,大罵鐵保昏聵胡塗已極,省中發生如此大案,竟然毫不覺察,
乃至案情已然真相大白,還在那裡癡人說夢。嘉慶大罵之後猶不解氣,提起硃筆來批道:
「鐵保身為封疆大吏,昏聵無能,如癡如盲,著將鐵保即刻就地革職,發往烏魯木齊效
力贖罪,旨到即行,勿庸申辯!」可惜了這位在大清朝也可稱得上是德才兼備的鐵保,
只因李毓昌一案,不僅污了他大半生的清名,也徹底毀了他錦繡的前程。雖然他在嘉慶
十五年六月又被起用為葉爾羌辦事大臣,七月又擢升為喀什噶爾參贊大臣,總理天山以
南八大城的軍政事務。但好景不長,嘉慶十九年,嘉慶帝以「仍前溺職,不能屢恕」的
罪名,將鐵保革職,發往吉林,交吉林將軍富俊派撥當差。鐵保發配吉林後,閉門思過,
終日以學字書法自遣。直到嘉慶二十三年,鐵保才得以還京,授司經局洗馬。道光六年,
他以三品卿銜退休,七十二歲時病卒。嘉慶帝發落了鐵保之後,又拿過了江蘇巡撫汪日
章的奏折。嘉慶一連讀了兩遍,竟不知這位汪巡撫到底說了些什麼。原來,汪日章在這
奏折中,忽而東拉,忽而又西扯,一會兒埋怨總督不明,一會兒卻又責怪桌台無才,中
間還時或地夾雜著一些請安的話語,顯得不倫不類。一句話,全折對案件沒有一點結論
性的意見,似是而非,模稜兩可,實在叫人猜不出他的想法。嘉慶不由得震怒起來,自
顧吼道:「汪日章啊江日章,朕留你在江南何用!」吼罷抓過筆來疾速地寫道:「江日
章身為巡撫,於所屬有此等巨案全無察覺,如同聾聵,實屬年老無能,難堪布政重任,
著即革職,奪去俸祿,永不敘用!」就這樣,嘉慶一下子便罷黜了兩名聲勢顯赫的朝廷
大員。接著,他也不想再與軍機大臣及刑部商議,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圖又做了如下的批
斷:「即墨新科進士李毓昌,奉委查賑,一身正氣,為民請命,不避斧聵鉞,不肯捏報
戶口侵冒賑銀,斷然拒絕重賄,居心實為清正,宜為群臣之表,特令賞加知府銜,優厚
安葬。」寫到這裡,嘉慶激情衝動,詩才滾湧,筆走龍蛇,寫出了一首五言長詩,題名
為《憫忠詩三十韻》:
    君以民為體,宅中撫萬方。
    分勞資守牧,佐治倚賢良。
    切念同胞與,授時較歉康。
    罹災速水旱,發帑布銀糧。
    溝壑相連續,饑寒半散亡。
    昨秋泛淮泗,異脹並清黃。
    觸目憐昏墊,含悲覽奏章。
    恫瘝原在抱,黎庶視如傷。
    救濟蘇窮姓,拯援及僻鄉。
    國恩未周遍,吏習益荒唐。
    見利即昏智,圖財豈顧殃。
    濁流溢鹽讀,冤獄起山陽。
    施賑忍吞賑,義忘禍亦忘。
    隨波等瘈狗,持正犯貪狼。
    毒甚王伸漢,哀哉李毓昌。
    東萊初釋褐,京邑始觀光。
    筮仕臨江省,察災蒞縣莊。
    欲為真傑士,肯逐默琴堂。
    揭帖才書就,殺機已暗藏。
    善緣遭苦業,惡僕逞兇芒。
    不慮干刑典,惟知飽宦囊。
    造謀始一令,助道繼三祥。
    義魄沉杯茗,旅魂繞屋樑。
    棺屍雖暫掩,袖血未能防。
    骨黑心終赤,誠求案盡詳。
    孤忠天必鑒,五賊罪難償。
    癉法應飭,旌賢善表彰。
    除殘警邪慝,示准作臣綱。
    爵錫幾齡煥,詩褒百代香。
    何年降甲甫,輔弼協明揚。
    詩寫罷,嘉慶又諭令山東巡撫吉給采石造碑,精工刊勒,立在李毓昌墓前,以為萬
世垂念之志。一個封建帝王,為一個臣屬作這樣的長歌詩韻,是極其罕見的;而又將此
詩造碑立於墓前,則更是絕無僅有之舉。由此可見嘉慶帝對此案的重視程度了。嘉慶帝
一氣呵成了《憫忠詩三十韻》之後,覺得有些勞累。稍事休歇片刻,他又接著批斷道:
「感念李毓昌中年為國殉身,未留子息,也未有親戚兄弟,特旨恩賜其妻紋銀兩萬兩,
以為撫恤。毓昌族叔李太清,萬裡奔波,參告庸臣俗吏,忠義氣節可嘉,著即賜武舉人
功名,以示獎掖。原山陽縣知縣王伸漢,承辦賑務,捏開浮冒,從中侵飽,甚至將不肯
扶同舞弊之委員起意殺害,實屬兇狡。行兇之後,又以巨金賄買上司,遮掩惡跡,貪默
殘忍,莫此為甚,著立處斬決,不得寬貸。其家產盡數抄沒歸官,其子息不論長幼俱發
往伊犁,以洩幽憤。原任淮安知府王谷,身任方面,知情受賄,同惡相濟,罪不可有,
著處以絞立決。王伸漢僕役包祥,助紂為虐,狼狽為奸,陰謀毒狠,罪大惡極,處以斬
決。李毓昌僕役李祥、顧祥及馬連升,為虎作悵,殘殺忠良,一律凌遲處死。其中李祥
一犯尤為此案緊要渠魁,著刑部派司官一員,將其押解山東即墨,在李毓昌墳前行刑,
摘取心肝致祭忠魂,以洩眾憤。」嘉慶一口氣寫完了對全部案犯及受害者的處理意見,
心頭總算舒了一口氣。但他感覺到,既然這個案子已經公開化了,不如再懲處幾個有地
位有影響的大官,以做為震懾貪官庸臣的榜樣,所以又降了一道聖旨,將江蘇藩司楊護、
桌台胡克家、兩江總督府同知劉永升一同革職,發往河工效力。這些該懲處的官吏都懲
處完了以後,嘉慶又想起了山陽縣那位不肯與王伸漢同流合污的教諭章家璘。在貪官污
吏成群的地方,居然有這樣一位出污泥而不染、敢於堅持正義的小吏,實屬難能可貴。
於是嘉慶又特別降旨,將山陽縣學教諭章家璘送吏部引見,以知縣之職任用。後嘉慶又
在諭旨上明確寫道:「著山陽縣學教諭章家磷,以山陽知縣之職任用。」嘉慶想,有章
家璘這樣的人知縣山陽,山陽當會舊貌變新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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