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妃道:「過些天我讓她來會親。」
王焦氏跪在地上叩頭道:「我謝謝主子了……謝謝主子的恩德。」
瑜妃忽然想起了什麼,拉起了王焦氏,「二嫫,剛才我不是說會親嗎?既然宮女的
父母能來宮中探視她們,媽媽的家人也可到宮中敘天倫,那麼皇帝的母親怎麼不能來看
看兒子呢?」
王焦氏激動地道:「主子是說讓北府的福晉奶奶來看萬歲爺?」
「是的。」
王焦氏又撲通跪在地上叩了三個頭,道:「我先替萬歲爺謝謝主子了。」
王焦氏站起身,瑜妃又問道:「皇帝說過他想母親嗎?」
「沒說過。只是剛來的時候,整天哭叫著要回家,要娘,有時在夢中還叫還哭……
那情景,真讓人傷心。」
瑜妃道:「多虧你啊。」
「過了幾個月,萬歲爺也就忘了,只是聽說在登基的時候,哭得厲害,硬要王爺把
他帶回家去。」
「現在,他可能忘了他母親了。」瑜妃道。
「不會吧,過了多少年也不會忘的。說實在的,萬歲爺天資聰明,可是我看,萬歲
爺對人情世故,知道的太少,這太不好了。」
晚上,溥儀回到長春宮,王焦氏滿臉歡容地道:「老爺子,快過來,我告訴你一件
大喜事!」
溥儀忙跪過去,撲在她懷裡道:「什麼喜事?」
只有在王焦氏這裡,溥儀才全忘了君臣之禮,而且在別人面前也不避諱,大家都習
以為常,似乎溥儀在王焦氏面前忘掉君臣之禮是天經地義的。
王焦氏道:「老爺子,瑜主子要安排萬歲爺會親呢?」
「什麼?會親?」皇上疑感地道。
「對。」
「什麼是會親?」
王焦氏笑道:「就是讓北府的福晉奶奶來宮中看皇上。」
出乎王焦氏的意料,溥儀並不像她預想的那樣激動,而是冷淡地道:「是這麼回事。
好,好。」
溥儀的態度,正如內務府告訴他,有總統府的禮官要見。
王焦氏看著博儀這種表情,這種反應,一陣心酸。
瑜妃卻正在高興。
瑜妃叫來列妃和□妃,把她想讓醇王府的福晉來會親的事兒說了。
珣妃道:「這事對我們能好嗎?皇帝和她的親生母親關係親密了,那不就疏遠了我
們?」
□妃道:「三姐這樣做是對的,北府的福晉雖是皇帝的親生母親,可她卻只是福晉,
永遠也只是福晉,這名份是不可改的。而我們這樣做,不僅和皇帝親密了,和北府也走
得近了。」
珣妃笑道:「還是三姐的腦瓜子好使。」
第二天,瑜太妃把想法告訴了內務府,內務府又轉告了醇親王載灃,奏明了皇上。
為慎重此事,在養心殿裡,四位太妃、皇上、載灃王爺、載濤貝勒及內務府,齊集
一起,專門討論此事。
瑾太妃端康道:「二百多年來,對皇帝,大清沒有會親一說。皇帝既入宮,母育的
職責就屬後妃,如今,我們四位就是皇帝的額娘,北府福晉來會親,是什麼身份呢?」
瑜太妃道:「『世易時移,變法宜也。』宮中的禮法也是要隨時隨事而變的。如今
皇上遜位是事實,皇室和王公大臣都不要迴避這個問題;這樣皇上在讀書之余會親是不
影響什麼事情的。至於說到二百多年來沒有會親,那是因為先代的皇帝都出自宮中的緣
故。北府福晉來會親後,仍是君臣關係,至於皇額娘,當然只能是我們四位。」
大家最後都同意了瑜太妃的建議,而會親的一切事宜,也就由瑜妃主持負責了。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溥傑一夜未睡,起得晚,剛用過早點,就有太監來報,說是福晉和老福晉都在等著
他呢。
「什麼事?」
那太監道:「肯定是大事,老福晉和福晉都很緊張呢。」
溥傑隨太監快步來到老福晉的信果堂,見老福晉和福晉及妹妹錫英都已在這裡,聽
老福晉哭泣著道:「這下好了,我們能見著他了。」
溥傑詫異的道:「怎麼了?」
福晉道:「宮中的瑜主子宣我們進宮會親,你就可以見上你皇上哥哥了。」
溥傑一陣激動,母親平日總是教導自己努力讀書,將來輔佐哥哥恢復祖業,說到動
心處,常常流淚:「將來大清的事業,就靠你們了。你阿瑪是個沒主見懦弱的人,可不
要學他。」
現在,就要見上皇上哥哥了,他怎能不激動呢。
福晉道:「傑兒,你和韞英去迎接天使去,他已從奏事處向這邊來了。」
溥傑和韞英連忙出門到廊外恭迎天使,兄妹兩個肅立在那兒,也不敢抬頭。不一會
兒,天使走來,奏事太監高聲道:
「天使到——」
溥傑、韞英隨後道:「恭迎天使。」
那位天使頭戴金項,身穿袍褂,踱著方步來到信果堂。博傑和韞英跟在後面。天使
進堂後,站在堂屋中央的東側。老福晉、福晉帶著溥傑和韞英,對著方桌望空向太妃請
安,然後半向左轉退到桌子兩側依次而立。
天使這時正顏肅目朗聲道:
「瑜主子問老福晉、福晉好,傳老福晉、福晉帶著溥傑阿哥、韞英大格格進宮會
親。」
溥傑此時定睛看這位天使,原來是他過去的貼身小太監劉得順,此時出息了,做了
宮中的天使。
劉得順說罷將太妃所賜的尺頭、玉鳳、荷包等物,交於醇王府的太監,太監把這些
賜品恭放在桌子上,於是老福晉、福晉、溥傑和韞英便跪下向北望望磕了三個響頭謝恩。
這時,劉得順才道:「奴才給主子問安了。」
於是走到老福晉前磕了三個頭,又走到福晉前磕了三個頭道:「奴才不會忘記福晉
奶奶對奴才的好處。」隨後又到博傑面前跪下磕了三個頭道:「二爺還記得奴才嗎?以
後就有機會再侍候二爺了。」博傑道:「哪能忘呢,順兒。」劉得順笑道:「二爺果然
記得。」隨後,劉得順又在韞英的面前磕了三個頭。
劉得順由天使的身份復變過在醇王府中做過事的太監,說話就輕松了。他們於是議
定了進宮帶幾個媽媽、幾名太監、住多少天。
劉得順道:「二爺,主子要賜給二爺花翎,入宮前要準備好。」
溥傑望了老福晉和福晉。福晉道:「順兒放心吧,什麼事都會圓滿的。」
於是劉得順又詳詳細細地交待了一遍,便向老福晉、福晉、阿哥、格格,一一叩頭
請安而出。
溥傑和韞英又把他送到廊下,此時他又恢復了天使的身份。
老福晉道:「進了宮中就是不一樣,看順兒出息得多了。」
緊張地準備了幾天,傅傑和韞瑛也排練了幾天,進宮會親的日子終於到了。
老福晉和福晉各乘一頂人抬大轎,溥傑和韞英分乘在兩輛大車內。一行人走在大街
上,引來了不少行人駐足觀看。到了神武門,轎子繼續前行,其余的人繼步跟隨。到了
內廷的蒼震門,王府的官員停下來,只剩下看媽和太監隨福晉、阿哥和格格進去。福晉
和老福晉卻換成了二人肩輿,經過御花園,繞過太極殿,來到長春宮。
老福晉一行人到了西配殿休息,此時,劉得順過來向福晉道:「福晉奶奶,稍時主
子賞二爺花翎時,二爺要碰頭謝恩,都準備好了嗎?」
沒等福晉開口,博傑道:「我不會碰頭,可是翎子我已經帶來了。」
劉得順笑著道:「二爺先別嚷,翎子還沒賞給你呢。」
福晉瞪了博傑一眼道:「少多嘴!」
劉得順道:「待會兒二爺聽到主子賞戴花翎時,二爺要立即跪在地上,摘下官帽放
在右膝的右前方,再把腦門觸地三次,然後戴上帽子再叩三個頭,聽清楚了嗎?」
溥傑道:「聽清了。」
不一會兒,一位太監過來請福晉到了體元殿。殿內南窗炕沿上,坐著一位頭戴昆邱
帽,身穿古色長袍的女人。
劉得順高喊:「醇王府老福晉太太、福晉奶奶、二阿哥、大格格向敬懿瑜主子叩
安。」
於是老福晉、福晉、博傑、韞英便向瑜太妃磕了三個頭。隨後獻上貢物八盒點心。
瑜太妃道:「你們辛苦了。」
劉佳氏等道:「謝主子賜福,到宮中會親。」
瑜太妃道:「賞。
於是便有小太監捧著一個小方盤,另一個太監從方盤內取出綠玉戒指給老福晉劉佳
氏和福晉瓜爾佳氏,取出兩枚玉珮分別掛在傅傑和韞英格格的襟前紐扣上。
於是老福晉一行人又是磕頭謝恩。
瑜太妃道:「平身——坐下吧。」
於是老福晉等坐在兩邊擺好的四把椅子上。
瑜太妃道:「我看老福晉身體還很硬朗,平時要多保重啊。」
「謝太妃,蒙太妃的福,我的身體骨兒很結實。」
瑜妃道:「這就好了。」她又轉向瓜爾佳氏,道:「福晉,想皇帝嗎?」
福晉還沒有回答,老福晉劉佳氏哭出來,道:「想,怎能不想……不知現在是什麼
樣了。」
福晉瓜爾佳氏道:「老福晉太太當時哭昏過去了,皇帝當時是她育養的。」
瑜太妃道:「這都是人之常情,骨肉血脈之間,哪有不想的,所以我這次提出會親
的事,雖然祖宗沒定這規矩,宮中沒有先例,但於情於理,這樣做是對的。祖宗有時,
也會贊賞這樣做的。」
劉佳氏道:「謝太妃了,我在世上的日子不會多,能見一見皇上,也就心願全滿足
了。」說著又落下淚來。
正說著,有奏事太監道:「萬歲爺來請安了。」
太妃道:「皇帝請安來了,老福晉,你們下去歇歇吧。」
於是,有太監前來把老福晉一行人又引回西配殿,此時,宮女們也都紛紛退去。
「皇帝,老福晉和福晉及阿哥和格格已經到了,待會兒就在院子中相見。既是家法,
你們母子團聚,我就不在場了。」
溥儀道:「謝謝額娘。」
過了一會兒,體元殿後門打開,張謙和與阮進壽都穿著官服戴著頂戴,在前開路,
後面又是兩個領班太監跟隨,然後是御前太監,其身後,則跟著一群隨用的小太監。
此時,西配殿也走出老福晉、福晉、二阿哥和格格。
兩個人群相遇在院子中。
阮進壽舖下一塊黃色的拜墊,於是溥儀走上前跪下向老福晉道:「太太安祥。」
老福晉頭一暈,差點跌倒,道:「皇帝起來吧,起來吧,長高了,長高了……」說
著差點兒掉下淚來。旁邊的瓜爾佳氏扶了她一下,她明白了,便站在那裡眼盯著溥儀。
溥儀又跪下去,道:「給奶奶請安。」
溥儀站起後,溥傑和韞英齊齊跪下道:
「給皇上哥哥請安。」
溥儀笑了:「起來吧。」
溥儀心想:「這下好了,有了可愛的弟弟和妹妹來了。」
那邊傅傑和韞英撲閃著眼睛,心道:「原來皇上還只是個小孩子呀。」
雖然母親整日地教導溥傑讓他將來輔佐皇上哥哥恢復祖業,雖然母親不止一次地說
過皇上還很年幼只比他博傑大一歲,但是在溥傑的腦海中,既然是皇上,就是白領飄胸、
神情嚴肅的人,可是現在一見,卻只是一個小孩,還沖自己發笑,不禁感到意外,也很
感新奇。
劉佳氏和瓜爾佳氏本來有千言萬語,可是此時也說不出一句,本料想見到皇上會多
麼激動,多麼熱烈,可現在看到皇上以後,卻有一段冰冷的距離感,她們見博儀並沒有
想象的那樣會對她們表現出親熱,倒是對弟妹們倒顯出高興的神情,心裡一時間酸甜苦
辣成什麼滋味都有。
張謙和見大家都傻呆呆地站著,便笑著對劉佳氏和瓜爾佳氏道:「萬歲爺平常老惦
著老福晉、福晉,也經常念叨,說不知阿哥和格格們長多高了。可是驟一見面,有些認
生,過一兩天就熟了。」
劉佳氏道:「是啊,我天天想他,天天想他,今天見了,也不知說啥好了。」
張謙和道:「就是,乍一見,不知說什麼才好。這樣吧,老福晉太太和福晉奶奶在
這站著,恐怕也累了。萬歲爺,不如到太太和奶奶休息的西配殿去坐一會去。」
「好。」溥儀道。
一行人進了西配殿,皇上和老福晉一行人落座後,張謙和示意大監們和媽媽們全退
去。
劉佳氏道:「宮中看護的還好嗎?我怎麼看皇帝還沒有傑兒壯實呢?」
瓜爾佳氏道:「老太太是平時想皇帝想得入迷了,總想著皇帝現在該是亭亭玉立或
頂天立地了。如今驟一見,與想象的不同,所以才這麼說。我看,皇帝的氣色精神很好,
個頭比傑兒高了半頭,很好,很好。」
瓜爾佳氏的心裡也覺得皇帝有點瘦弱,說這番話,既是開導老太太,也是開導自己。
溥傑此時道:「我還以為皇上哥哥是個白胡子老頭呢,今兒一見,才知道和溥傑差
不多。」
這句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溥儀心想:「我要是生活在醇王府肯定會更幸福。」於是說道:「我沒能生活在祖
母和母親膝下。我想,傑弟弟和韞英妹妹一定會快樂,」他望著溥傑和韞英,道:「是
嗎?」
溥傑和韞英不知說什麼才好,他們不懂得為什麼皇上哥哥卻覺得生活在王府比生活
在宮中更好。其實,他們年長後又何嘗不覺得,生活在王府中還不如生活在一般的平民
百姓的家中。
皇上的話,勾起了劉佳氏和瓜爾佳爾的無限心事。
劉佳氏道:「我從來就不覺得皇宮裡有什麼好,可這都是慈禧老佛爺的主意,沒辦
法的。」說著又要掉淚,她想起了載湉黯淡的一生,想起了差點把七兒子過繼給別人,
要是那人恰好就在老佛爺下令把載濤過繼出去時就死去的話。現在,雖然溥儀沒有像她
當初預想的那樣成為慈禧玩弄的木偶,可是已經遜位的慘境,不能不讓人心酸。
瓜爾佳氏覺得婆母不該這麼直率,道:「老太太,看您說哪兒去了。我看,這宮中
不比咱們對皇帝差,瑜主子不就很體諒人嗎?」
劉佳氏也覺對身為皇帝的孫子說這些話不妥,道:「是的,宮中和家裡是一樣。」
溥儀道:「嬤嬤王二嫫時常提起太太和奶奶,太太和我想象的沒什麼差別,太太和
我的想像是有出入的。」
福晉道:「皇帝想象我是怎樣的?」
博儀道:「我認為母親就如二嫫一樣,很高大,結實。」
福晉道:「我的個頭也不小呀,身子也很結實的。」
博儀沒法說出福晉的神情,眉宇間的氣質不似母親,於是便道:「我以為母親一見
到我就會把我抱在懷裡……」
瓜爾佳氏眼睛一紅,道:「我也以為兒子會撲在我的懷裡,摟著我的脖子……」
劉佳氏又流出了眼淚,道:「皇帝,過來,讓我抱抱吧……」
福晉道:「太太……」
劉佳氏道:「有什麼,都是自家人。」
溥儀走過去,劉佳氏蒼老的臉綻出春暉般的笑容,那雙皮包骨頭的手把皇帝抱進懷
裡。
溥儀激動萬分,覺得他的血已和祖母的流在了一處。老祖母雖然已老態龍鐘,博儀
卻覺得,她一定會和嬤嬤一樣健康長壽。
此時,門口有太監叫道:「主子賜老福晉、福晉、二阿哥、大格格在體元殿和主子
同桌用膳。」
溥儀於是走開。
老福晉一行來到體元殿。一個太監跪在地上對太妃道:「老爺子進吃的!」
於是,一隊穿著藍袍的太監在殿中的堂屋裡先擺下兩個餐桌,又接上一個長腿方桌,
隨後,一隊太監把金鑲銀蓋的碗盤一個個擺到桌子上。
桌子東頭擺著雕木椅,沿著桌邊各放了兩把普通的椅子。
「碗蓋——」
隨著這聲喊,霎時所有的碗蓋被取下來,放在提盒內提走。
「吃的擺齊了。」一個太監跪在地上稟告道。
瑜太妃便坐在雕木椅子上,坐定後,對老福晉道:「賜您同桌。」
老福晉便率兒媳和孫子孫女跪下給大妃磕了三個頭,道:「謝主子恩賜。」
太妃道:「往後同桌,就不必謝恩了。都是自家人,老福晉年歲又大,這個禮就免
了。」
這時,老福晉一行坐下來。
大家正吃飯之間,一個太監跪在地上向太妃道:「萬歲爺進了一碗金銀米、半個饅
頭、一碗玉米接粥,進得香。」
太妃道:「知道了。」
劉佳爾道:「皇帝吃得還真不少呢,比傑兒吃得多很了。」
瑜妃道:「這一陣子,皇帝胃口確實很好,正是長身體的年齡嘛。」
用罷飯,老福晉一行退到屏風後,早有太監端來漱口盂、熱手巾把,漱口、擦手後,
太監又端來盤子,裡面放著鹽炒檳榔、豆蔻、橄欖,都是助消化的東西。
太妃用完膳,坐在東邊的炕沿上,宮女、太監們把她的漱口盂、牙刷準備好,便轉
身退出來。此時博傑正好奇地往裡看,一個太監忙走過來輕聲耳語道:「二爺,轉過頭
來,瑜主子是最怕人見了她的假牙的。」
溥傑便連忙轉過頭來。
第二天,老福晉帶著一行人依次拜望其他三位太妃,都是照例地磕頭、獻貢品、受
賞又磕頭謝賞。只是在瑾妃那兒,端康瑾妃的胖臉如結了霜一樣,冷冰冰的。
從永和宮退出來,瓜爾佳氏道:「再在裡面呆一會兒,我就要憋死了。」
劉佳氏道:「她對咱看樣子是不歡迎的。」
第三天,用過午膳,午膳過後,溥儀在祖母、母親處說了一會兒閒話後,道:「太
太,奶奶,讓溥傑和韞英到養心殿去玩會兒吧。」
福晉道:「問問瑜主子吧。」
瑜主子笑道:「你們早該這樣了,快去玩兒去吧。」
劉佳氏心道:瑜太妃還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
來到養心殿的西暖閣,溥儀把太監都轟了出去。
溥儀道:「你們在王府裡玩什麼?」
溥傑道:「蕩鞦韆、踢毯子、捉迷藏。」
「你們也玩捉迷藏呀!」溥儀歡喜地道。
「當然。」傅傑道。
「你們都和誰玩?」溥儀道。
溥傑說:「我、大妹、二妹、三妹,還有小太監一齊玩。皇上哥哥,你也會玩嗎?」
「當然。」
「可是你和誰玩呢?」博傑問。
「和太監,總是我贏。」
溥傑道:「那怎麼會呢?」
溥儀道:「我們三個就玩捉迷藏。好嗎?」
「好!」溥傑蹦起來。
韞英道:「這裡黑洞洞的,我怕?」
溥儀道:「我們就在這裡,不許出這間屋子的,不行嗎?」
傅傑道:「英妹,怕什麼,就這麼塊點地方,比咱那假山洞亮多了。」
「那好吧。」韞英道。
溥傑道:「皇上哥哥你先找,你這裡熟悉。」
「行!」
博儀說罷,拿來綢子,蒙住了眼睛,停了一會兒叫道:「行了嗎?」
沒有人應。
於是皇上解開綢子,四下裡尋找起來,尋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個,真怪。溥儀又一
一地仔細尋去,見鐘的後面藏著一個人。
「真會藏。」溥儀心道。於是便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剛一到鐘前,又停下了,想,
這大鐘後面必是妹妹,心裡便想一個鬼點子。他突然叫道:「妖怪來了,妖怪來了!」
「啊——」韞英喊叫著從落地大鐘的後面跑出來。
「哈哈哈……」溥儀笑起來,他從來也沒有這麼開心過。
「皇哥哥犯規,皇哥哥嚇人,這次不算。」韞英道。
「好,英妹妹,這次算我犯規。」
「那下次再嚇人,怎麼罰你?」
「什麼,我是皇上還罰我?」溥儀道。
韞英被溥儀說的一愣,這時,博傑不知從那裡溜出來道:「皇上哥哥犯規了也要罰,
不然怎麼叫規矩?李世民還依法辦事呢。」
「你也學了《貞觀政要》——好,誰犯規都罰,可怎麼罰呢?」
韞英道:「誰犯規了就罰誰當馬騎。」
溥傑一聽,道:「英妹,這行嗎?他是皇上哥哥。」
溥儀卻道:「行。
於是兄妹三個又玩起來。
張謙和來叫他們吃晚飯,三人才大汗淋漓出來,興致未減。
有太監和老媽子給皇上、博儀和韞英擦洗過,溥儀才道:「傳膳。」
於是「傳膳」便一聲聲地由殿內傳到殿外,一直傳到御膳房。隨後是一隊隊的太監
進到養心殿,把飯菜擺上桌子。
溥儀龍座上坐定後,道:「賜溥傑、韞英同桌。」
溥傑和韞英一本正經一臉嚴肅地磕過頭,謝過賜,這才坐下來。
於是便有嘗膳的太監一一把飯菜嘗遍,才有太監喊道:「進膳。」
溥傑從來也沒有見過擺過這麼多的飯菜,膳後,問道:「皇上哥哥,你每頓飯都擺
這麼多麼?」其實,在冬天,還要多一桌火鍋。
「什麼?」溥儀詫異地道,「你們天天不是這樣用膳的嗎?」
他覺得,天下的人都是這樣吃飯的,他根本不知道有什麼窮人,有吃不飽的人。
幾天過去了,會親就要結束了。溥儀對弟妹們戀戀不捨,對瑜妃道:「皇額娘,以
後還會親嗎?」
瑜太妃笑道:「今後來的更多,住的時間再長點。」
「那太謝謝皇額娘了。」
溥儀又來到祖母、母親處見了一面,道:「太太、奶奶常來。」
劉佳氏道:「會的,會的。」
「把兩個小妹妹也帶來。」
劉佳氏道:「一定一定。」說著就要流淚。
溥傑和韞英見祖母流淚,突然想起了「臨別必須垂涕」的教導,就用手指醮著唾沫
抹眼角,不料被瓜爾佳氏看了,可這小兄妹仍裝作沒人見到,作著哭腔道:「皇上哥哥,
我們走了。」
回家後,瓜爾佳氏叫過溥傑和韞英訓斥道:「有往眼角上抹唾沫瞎哭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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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鳴掃描,雪兒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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