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裊雄網羅天下賢才;司馬懿自恃士族出身,看不起閹宦之後,如何婉辭?臥床
裝病!
建安元年三月,曹操打敗了呂布,攻下雍丘,又接連擊敗汝南、穎川的黃中軍十多
萬人,占據了中原腹地許縣,其勢力日益強盛。他為了在政治上占據優勢,便和謀士荀
彧、程星商議,把到處顛沛流徙的漢獻帝迎奉到許縣。
這時,漢獻帝已回到京都洛陽,吃沒吃,住沒住,十分窘迫。曹操立即派曹洪前去
迎接獻帝。身握朝政大權的車騎將軍楊奉收了曹操的重禮,便極力舉薦曹操。漢獻帝依
薦詔封曹操為建德將軍、鎮東將軍,又拜司隸校尉,錄尚書事。
建安元年九月,漢獻帝遷都許縣,封曹操為大將軍,拜冀州牧;袁紹為太尉。詔令
一頒,袁紹忍受不了屈居曹操之下的安排,拒絕接受太尉的官職。曹操權衡利弊,審時
度勢,把大將軍之職讓給袁紹,自己退作司空,兼車騎將軍,但同時表奏獻帝安排了自
己一大批僚屬到重要的軍事、政治崗位,實際上仍控制了中樞大權。
荀彧提升為侍郎,代尚書令,積極向曹操舉薦一批文臣武將,有荀攸、郭嘉、鐘繇、
杜襲、辛毗等。曹操不僅一一加以重用,還通過這些人又引進更多的賢達名士,像大名
士北海相孔融、年輕氣盛不同流俗的稱衡、才華卓著的王粲、陳琳等。
但是,他萬萬想不到,有一位被舉薦的年輕人竟不願來應詔,便十分惱火。小小一
個郡府主簿,怎麼如此不識抬舉?
但他打問得此人,是恩公司馬防的兒子,便忍了氣,差人去恭請。前邊說過,曹操
當初任洛陽北部尉,便是京兆尹司馬防舉薦的。他也久聞司馬防有八個兒子,各有奇才,
號稱「司馬八達」。大公子司馬朗現任克州刺史,二公子司馬懿據說又是「八達」中之
校佼者,在河內任上計椽三年,頗有政績,去年已升任主簿。在這用人之秋,我要網羅
天下賢士為我所用,斷不可放過一個賢才。
卻說司馬懿聽說曹操要攫升自己,起始很是高興,繼而又告誡自己要謹慎冷靜。這
一冷靜,使他一夜未眠,腦子裡是一場場天下大亂,群雄割據的畫面。
曹操乃宦官之後,倚仗投機取巧的手段,成了暴發戶。
現在挾天子令諸侯,天下人哪個心中服他。俺司馬家族世代為官,我豈能投靠一個
宦官之後?漢室朝運衰落,天下鹿死誰手尚不可定論,我應該擇明主,建功業,名垂竹
帛,功標青史,萬不可與閹宦之後為伍。古人雲:『雖有智慧,不如乘勢;雖有銥基,
不如待時。』我還是委屈一下,靜待時機吧。
可是,明日曹操就要派人來了,我想個什麼辦法去回絕呢?不管怎樣,此公是不能
得罪的呀。
突然窗外傳來說話聲,他睜眼一看,窗紙上已透魚肚白。該起床了,可還沒想好回
絕曹孟德的辦法,不禁有些懊惱。
這時,窗外的說話聲吸引了他。
「忠兒,今兒有雨。二爺出去,要帶上雨傘。」
「爹,知道了。」
司馬懿看看窗外,天空晴朗朗的,不像有雨的樣子。便覺得好笑。穿了衣服走出來,
司馬忠已打好洗臉水。
司馬懿問:「方纔,你爹爹說什麼來著?」
司馬忠道:「我爹他說今日有雨,要二爺到郡裡點卯,不要忘了帶雨傘。雨傘小的
已準備好啦。」
司馬懿笑道:「忠兒,你爹莫不是老糊塗了?我看天晴氣朗,怎會有雨呢?」
司馬忠:「我也這樣想呢。只是二爺不知,我爹他患有風痺症,一遇陰雨天,腰腿
就疼。昨日後半夜忽感疼痛,故而料定今日有雨。」
司馬懿聽了,笑笑,就要抬腳出門,腿邁在門檻上忽然停住。他也感到膝蓋內有股
刺疼。這是那年冬天到黃河釣魚落下的,所幸年紀輕,病得不重。
他皺了皺眉,突然又笑了。有了,有了。他左右看看,見婢女秋香正從前院過來,
便突然抱著腿大聲喊叫起來:
「哎喲,痛死我啦!」
司馬忠方才見主人好好的,怎麼突然間出了問題?嚇得忙趨前扶住司馬懿,直問:
「二爺這是怎麼啦?」
秋香見狀,急喊:「夫人,夫人!」
張氏急惶惶地從內室出來。
「喊什麼喊?」她一見夫君的樣子,嚇得趕忙問,「夫君,你這是怎麼啦?」
司馬懿一臉痛苦地揉著腿:「哎喲喲,我的腿好疼喲,抬不起來啦。」他落地走幾
步,竟是一瘸一拐,「哎呀,路也走不成了。」
張氏問司馬忠:「這是怎麼回事兒?」
司馬忠手足無措地答:「二爺方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成了這樣?」
張氏沒好氣地:「我是問你哪!」
司馬忠:「問我?我問……噢,二爺,你怎麼突然間就有病啦?」
司馬懿痛苦不堪地:「病不就是突然得的嘛。難道還要它預先打個招呼不成?」
張氏:「還愣著干什麼?快去請郎中呀!」
司馬忠迷瞪過來,忙不迭跑出去請郎中。
張氏招呼秋香,一起扶司馬懿回房躺下。
司馬懿哼哼著躺下後,揮手讓秋香下去,然後對張氏笑道:「嘻嘻,這戲演得可像?」
張氏一驚:「你沒有病?」
司馬懿神秘地:「有是有,只不過不甚厲害罷了。我小病大治,豈不是回絕曹孟德
的最好辦法嗎?」
張氏長出口氣,嗔怪道:「哎呀,嚇死我啦,你事先也不說一聲。」
司馬懿:「你若知道有假,這戲演得還像嗎?何況,這法子也是剛想出來的。按兵
書上說的,這叫兵不厭詐。」
張氏:「呆會兒,郎中來了怎麼辦?」
司馬懿:「我裝睡,你讓他留下藥方就行了。」
正說著,外面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
司馬忠引領郎中氣喘吁吁進來。
張氏忙讓秋香給郎中上茶。
郎中:「不忙。待看過病情再喝不遲。」
張氏:「只是,我家老爺已經睡了。先生留下藥方就行了。」
司馬忠有些奇怪。方才疼得厲害,怎麼這會兒說睡就睡著了呢?
郎中有些為難:「這……」
張氏對司馬忠:「你沒對先生說老爺的病情嗎?」
司馬忠急道:「說啦。」
郎中勾頭看著張氏身後躺著的病人說:「看他說的勁兒,老爺好象是得了風痺病。」
司馬忠一拍腿道:「敢情正是風痺病,和我爹爹犯病時一樣。」
張氏忙說:「對啦。那年,我家老太爺患病,需用臘月的黃河鯉魚作藥引。老爺曾
臥冰垂釣,想必落下病根,不想今日發作。先生診斷很對,開藥方吧。」
郎中有些不快。別看你給我戴高帽,世上就沒有這樣看病下藥的道理。便說:「夫
人,郎中治病講究的是望聞問切。
現今你不讓我細細打問病人,又不曾號脈,怎麼下藥方?如果瞧不起貧醫,貧醫就
此告辭。」說罷,提了藥囊,扭身便走。
張氏:「忠兒,快拿銀兩給先生。」
司馬忠:「夫人,這這這,郎中,誤了二爺的病可怎麼辦?」
張氏遞給他一塊銀子:「快去送給郎中。他只要說是風痺病就行了。我娘家自有治
此病的良方。快去吧,你回來還要去郡府給二爺告假哩。」
司馬忠接過銀子,追了出去。
午時,天空果然飛來一團烏雲,嘩嘩地下了一陣暴雨。
司馬懿躺在床上,嘴裡哼哼著,心裡卻是在笑。
------------------
白鹿書院 王錦掃描校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