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庵——絕代奇才
三 劉福通彈鋏述痛史 施耐庵灑淚祭亡靈

    施耐庵雙臂被縛,閉目等候高踞在正廳上的大龍頭一聲令下,便撒手塵寰,追隨泉
下的父母。等著,等著,大廳上漸漸足聲雜沓,衣衫窸窣,一陣嘈雜之後,瞬息間歸於
沉寂。他睜眼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剛才森嚴威武的大廳上,早已闃無人跡。不過呼
吸之間,這麼大的一幫人進退迅捷,到底是久歷戎行的抗元義軍,號令嚴明,約束整肅,
真可謂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此時,施耐庵不覺又想起今日之事,那位外柔內剛、形跡
古怪的奇女子花碧雲自不必言,那位心地善良、脾氣急躁的掌壇總管也自然可愛,就是
那一眾會中首領,個個正氣洋溢、威武雄壯。唯獨對那位久已仰慕的大英雄、大豪傑、
紅巾幫大龍頭劉福通的行事為人,心中卻大不以為然。這個大人物不僅出言粗魯,而且
頭腦簡單、胸襟褊狹。面對花碧雲這樁公案,其實中間委曲甚多,這位大龍頭既無條分
縷析的謀略,更無出人意料的決斷。施耐庵知道:自古以來,武林中人,對待女子,尤
其憐惜尊重,輕易不肯假以顏色,動輒綁縛羞辱,只要有一絲機命,都會寬容優禮、法
外從權。而這位大龍頭卻對一個義軍中少有的女中俊傑,死纏爛磨,隨意摧折,若不是
自己一口承擔了殺死元兵鐵騎的責任,那位可憐可敬的花碧雲,此刻恐早已身首異處……
他正在思忖,忽聽得身後響起一個語言深沉的聲音:「何方豎子,竟敢闖我白蓮教總壇!」
    施耐庵不由心中一動,連忙轉身觀看。
    身後,不知何時早已站著一個身高不過五尺,瘦骨嶙峋的矮小老人。他紅巾兜頭,
一根金箍將紅巾抹額圈住,兩道花白的長眉斜插進鬢角,深深凹陷的雙目精光灼人,顴
眉凸現,雙頰癟入,彷彿兩座山丘接著兩個深谷;頷骨稜角分明,頷下飄著五綹雪白如
銀的長鬚,穿一身血紅的錦袍,束一條極寬的白綾腰帶,正中那朵白蓮,比適才那些人
大了整整一倍,扎得也極其細緻而精神。他穩穩地立在當地,彷彿淵停岳峙,瘦小的身
軀裡有一股逼人的剛氣。
    施耐庵早已被這位矮瘦老人鎮懾得手足無措,他忙忙地跨前一步,正欲一揖到地,
那知雙臂不聽使喚,此時他才記起,雙臂的綁縛尚未解除。
    那老人忽然哈哈一笑:「呵呵,好一個愣頭愣腦的書獃子,束縛未除,怎可冒昧相
認!」一邊說,一邊昂頭喝道:「來人!」廊柱後立時應聲走出兩名彪形大漢,匍匐請
命:「太師父,有何吩咐。」
    那矮瘦老人朝施耐庵一指,說道:「還不給他卸了綁繩?
    王擎天這混小子,壞了俺白蓮教的待客之禮!」
    兩名隨從急忙走上來,給施耐庵卸下綁繩。施耐庵顧不得雙臂麻疼,連忙長揖到地,
說了句:「晚生錢塘施耐庵參見、參見……」他不知如何稱謂,急切間想起了剛才兩名
隨從的稱呼,也顧不得合適不合適,冒叫一聲:「參見太師父!」
    老人連連擺手:「你錯了!俺平生最恨那些好為人師的半吊子人物,俺與你素昧平
生,何來什麼『太師父』一說?」
    施耐庵一時語塞,只好垂手候教。老人踱了幾步,那步履彷彿鐵錘「咚咚」砸地。
踱著、踱著,突地停下腳步,雙目炯炯地盯視著施耐庵問道:「秀才,你可真是錢塘施
家的子孫?」
    施耐庵沒存想他開口便是如此一問,心中暗忖:好巧,今日敢莫他鄉遇故人,這老
兒八成與施家有舊交。他隨口答道:
    「正是,一點不假。」
    老人忽地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又問道:「有何為證?」
    這一問倒提醒了施耐庵:在這廳上羅皂了半日,肩上竟兀自馱著傘囊長劍。他想了
想,從背後取下寶劍,雙手奉給老人,說道:「太……哦哦,老伯請看,不知此物可否
為證?」
    老人雙目一亮,迅即接過長劍,在手心裡掂得一掂,「錚」地拔劍出鞘,先仔細地
看了看鐫在劍身上的銘文,旋即長身而起,猿臂輕舒,長鬚飄飄,凌空撒一路劍式,一
霎時白眉聳動,臉色疾驟變幻,呼吸之間,早已納劍入鞘,不知是沖那柄寶劍,還是對
著面前的施耐庵,微微頜首,臉色稍霽,低沉地喚得一聲:「好秀才,隨俺來!」拔步
徑直走下廳去。
    施耐庵心下茫然,那老者語氣中滿含威嚴,他心裡尚未轉過彎來,兩隻腳早已不知
不覺隨著老者走了過來。
    兩個人穿廊過廡,也不知走了多少迴環覆道、幽幽曲徑,終於來到一間碧瓦青磚的
屋前。那老者對守衛在屋門口的教友揮一揮手,那個頭裹紅巾,腰扎白蓮的義軍衛士便
忙忙地開了門鎖,將他們讓進了屋內。
    只見這間屋子雖覺異常寬敞,卻是無窗無隙,也不曾燃著一根燈燭,黑古隆冬,伸
手不見五指。施耐庵一跨進屋子,便覺著一股凜人的奇寒撲面而來,令人發竦股栗。他
正自驚疑,那低沉的聲音又彷彿洪鐘般地響起:「秀才,過來,左走三步,再扶著牆柱
右走三步,放開膽子,過來!」
    此時,施耐庵也顧不得膽怯,照著老人的吩咐左彎右拐,恰才走過一道石壁,猛覺
著眼前豁然一亮,面前奇境般地現出了一道洞開的石門,門內燈燭煌然,照耀如同白晝,
那老人遠遠地站在屋子當中,正朝他招手點頭。
    施耐庵走進這間秘室,展眼一看,只見當堂懸著一道極大的錦帳,玄黃緞子的帳沿
上滿滿鑲著黑邊,錦帳前燃著瓣香紅燭,濃郁的異香中人欲醉,空寂的四壁,窸窣作響
的錦帳、搖曳不定的香煙,使人覺得肅穆而詭秘。
    老人冷冷說道:「秀才,看在你是施家後人份上,俺不敢叫你空走一遭。」
    施耐庵看著這神異莫測的空星,惴惴地問道:「太……哦老伯,這是什麼所在?老
伯要晚生做什麼?」
    老人也不答話,走過來一把抓住錦帳一角,說道:「秀才先看看這裡面的物事。看
完之後,俺有件事要問你。」說畢,手腕輕抖,猛聽得「唰拉拉」一陣驟響,那一道錦
帳霎時滑向兩旁,竟然露出了兩個黑魆魆的大穴。
    施耐庵心中「撲撲」亂跳,雙腿戰戰地踅到那兩道大穴前,探頭一看:只見左面那
道大穴裡密密麻麻堆滿了一朵朵白綾扎就的白蓮,與日間所見的那些白蓮教眾扎在腰間
的一模一樣,不過,每一朵白蓮都顯得骯髒破敝,有的沾著硝煙污垢,有的綴著彈洞刀
口;右邊大穴裡卻整整齊齊疊著一堆紅綾短裙,茜紅的鮫綃在燭光下彷彿失去了鮮艷的
色澤,顯得襤褸而黯淡,仔細看去,那每一條紅裙上依稀都有著創傷與血污。
    施耐庵心下一動:是了,日間所見的那些白蓮教女教友的腰間,正是繫著這樣的紅
裙。他一邊端詳兩個大穴中的白蓮與紅裙,心中委實納悶:這些白蓮紅裙,在烏橋大營
比比皆是,為何要藏之大穴,而且鎖進這間秘室?這個古怪老頭,煞有介事地將自己引
到這裡來看這一切,又是何用意?
    施耐庵正自納罕,猛聽得身後響起唏噓之聲,他回頭看去,只見那老者早又在香爐
之中添了三炷香,鼻翼疾速抽動,爬滿密密皺紋的眼眶裡汪著淚水,嘴裡喃喃念道:
「諸位殉教的兄弟姊妹,俺今日又來致祭,一瓣心香,願達英烈魂靈之所,佑俺白蓮義
軍早建大業、規復朗朗乾坤,噫噫嗚呼,伏乞尚饗!」
    施耐庵聽畢一震,他不覺回頭望了一眼錦帳後的大穴裡那些襤褸的白蓮和血污的紅
裙,忍不住脫口問道:「老伯,這兩處墓穴,敢莫是紅巾軍陣亡將士的衣冠塚麼?」
    老人聞言猛地轉過身來,「蹬、蹬」地走近兩步,深陷的兩眼裡倏地閃射出一束灼
人的光芒,厲聲道:「什麼衣冠塚!這兩處福地洞天裡住著俺同生共死的兄弟姊妹,撼
地擎天的英雄豪傑!」他說著便走到墓穴前,俯身睇視那些沒有血肉魂靈的白蓮紅裙,
彷彿它們都活了過來,正在與他敘著離情別緒。
    老人一邊注視著墓穴,一邊喃喃絮語:「啊啊,四千七百名血性男兒,六百六十四
位巾幗豪俠,身膏豺虎,魂泯衰草,如今只剩下這破碎白蓮、帶血紅裙,真叫人揪心泣
血哪!」說畢,他抬起頭來,聲音抖抖地對施耐庵說道:「秀才秀才,你想知道他們是
如何殉難的吧,」他指著滿盛著白蓮的大穴說道:「這四千多名白蓮教弟兄,有的是在
疆場搏殺中死於蒙古兵長刀硬弩之下。有的是殺富濟貧之時,死於奸臣贓官的鋼鍘鐵斧
之前,有的是傷重被俘,堅貞不屈,被朝廷鷹犬剖腹開膛、剔鼻剜眼,甚而剝皮抽筋、
熬油點燈而死!」
    施耐庵幾曾聽過如此駭人聽聞之事,禁不住渾身毛髮直豎。只見老人又指著那安放
著大堆紅裙的墓穴歎道:「唉唉,這六百余位教中姊妹,死得更是令人痛惜!她們之中,
有的是待字閨中的髫齡女兒,為抗暴政,坦然戰死在陣前,有的棄下家中呱呱待哺的孩
兒,壯烈殉教於鋒鏑之下。宿遷一戰,四百名被俘的紅巾女兒,慘遭污辱,受盡摧殘,
那些禽獸不如的朝廷爪牙,將她們挨營輪奸之後,又將蛇蠍縛入裙內,用長箭戳進雙乳。
四百位紅裙姊妹沒有一人變節求饒,最後被一齊吊死在從宿遷到符離集大道旁的樹林裡!」
    施耐庵直聽得血脈賁張,不覺失聲叫道:「如此殘暴,天地難容!你們,難道就不
想為她們報這冤仇,難道就不想叫那些朝廷鷹犬償還血債麼?」
    老人默默地踱了兩步,忽然駐足說道:「講得好!你這書獃子倒還有點血性,那俺
便有一樁事情要向你討教!」說著,他輕彈著握在手裡的那把湛盧劍,問道:「俺問你,
你果真是這把湛盧劍的傳人?」
    施耐庵點點頭。老人緊接著逼問:「那,你的家族中可有個名叫施維誠的人物?」
    施耐庵又點點頭答道:「那正是晚生的曾祖輩。」矮老人「哦」了一聲。施耐庵隱
隱覺著他那深陷在眼窩中的瞳仁裡掠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奇異光彩,電光石火,不是他此
刻對這位神奇的老人倍感興趣,目不轉睛的睇視,那簡直難以發覺。
    矮瘦老人又猛地轉過身來,厲聲問道:「那麼,你可見過一本封著火漆的《御批千
家詩》?」施耐庵不覺一驚,這個老人到底是什麼人物,竟然對千里之外的施家世事如
此了然?不過,他說的那本什麼《御批千家詩》,自己卻委實從未見過。
    他見老人儘管神態凝重,眉目間顯露出一絲急迫的神色,他似乎覺著這本《御批千
家詩》大有名堂,一時逗起好奇之心,不去回答老人的問話,竟然以問對問地說道:
「太……哦,老伯如此垂問,難道那本尋常的《千家詩》裡有什麼克敵制勝的法門?」
    那老人臉上掠過一抹狡黠的笑意。試想這樣深沉老辣的人物,還能瞧不出施耐庵耍
的小小花招?他問道:「施維誠臨死之時,你可在病榻之前?」
    施耐庵見這老人精靈無比,不敢再耍花招,據實答道:
    「晚生其時尚未出世。」
    老人接著問道:「你父親臨死之時,可有什麼叮囑?」施耐庵答道:「有的,有的。
他對晚生囑道:『好孩兒,為父歸天之後,你不要再去攻讀孔孟,一把火燒了這間祖屋,
遠走高飛,四海為家,好自成人。』還有——」
    老人一揮手打斷他的話語,問道:「那麼,你父親還有沒有兄弟?」
    施耐庵答道:「晚生還有一位堂叔,名叫施元德。」
    老人緊走一步,伸手抓住施耐庵的手臂,臉上掠過一絲隱約可見的驚喜之色,不過,
他旋即自覺失態,立時顯出冷峻的神色,問道:「你這位叔父習文還是習武?」
    施耐庵答道:「晚生親見,叔父是一位身負絕世武功的林下高士。」
    老人再也按捺不住,奔過來急迫地問道:「他現在何處?」
    施耐庵答道:「已於幾年前去世。」
    老人又「哦」了一聲,默默踱了幾步,施耐庵看得出,他那骨立的雙肩在微微顫栗。
    老人慢慢踱到施耐庵面前,仔細地睇視一陣,忽然目眥怒張,抬起右臂,從那碩大
無朋的袍袖裡伸出一只枯枝般的手掌,猛地拍到施耐庵的胸膛。
    霎時,施耐庵覺得胸口彷彿壓上了一座大山,一股翻江倒海般的力道直撞進五髒六
腑,幾乎喘息難繼,那雄勁無匹的力道經過九經百骸,直透腦際丹田,太陽穴兩端彷彿
立時便要炸裂。
    昏糊之際,只聽耳畔嗡嗡響起那沉重的聲音:「施公子,俺從屠刀下救了你的性命,
此時此刻,俺只要你說一句:你們施家的那本祖傳秘籍現在何處?」
    話音未落,胸口上的掌力略鬆一松,施耐庵喘息方定,喃喃道:「老伯,晚生委實
是不知道。」
    矮瘦老頭掌力又緊了一緊,問道:「俺四十年來殺人不眨眼。此時生死關頭,你是
枉死,還是說出那本《御批千家詩》的下落?」
    施耐庵幾乎窒息,一股臨死前震顫霎時湧遍全身。他仔細在腦海中搜索著記憶,從
五歲發蒙讀《幼學瓊林》起,到讀完三墳五典、八索九丘、經史子集,以第一等的考績
中了秀才為止,讀過的書真可謂汗牛充棟,可從來就沒見過家中有一本什麼《御批千家
詩》。這怪老頭說的那本什麼祖傳秘籍,大約便是與這本《御批千家詩》有關。此刻,
瞧這矮瘦老頭的神色,早已認定施家有這麼一件寶貝,而且必欲得到而後甘心。要是據
實說不知道秘籍的下落,這怪老頭一怒之下,下手再狠一點,自己的性命必然不保。就
在這窒息難忍的片刻,施耐庵腦中思緒急驟,焦慮萬端。最後,也顧不得聖人教誨的
「信之於人,三致意焉」的做人規範,竟決定開一個大大的玩笑,以解脫眼下這難忍的
痛楚。
    他艱難地從喉頭擠出兩聲微弱的呼叫:「我說,我——
    說。」
    一句話,彷彿求下了神靈,胸口那窒人的重壓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施耐庵喘息如
牛,猶如大病脫體,渾身筋骨如醉如酥。他望著眼前這位陰鷙而決絕的矮瘦老頭,惴惴
地說道:「老、老伯,晚生家中確實有一本打著火漆印的《御批千家詩》。」
    老人冷冷問道:「它現在何處?」
    施耐庵心下暗暗失笑,說道:「唉唉,家門不幸,慘遭荼毒,那本秘籍由曾祖傳給
祖父,又由祖父傳給家嚴,家嚴臨終之時,本欲將它轉給堂叔施元德珍藏,不料被元朝
狗官鐵爾帖木兒聞訊搶走,至今下落不明。」
    老人默默聽完,沉吟半晌,轉過身來,臉色忽然變得溫和,他走過來,隨意在施耐
庵的肩背上拍了拍,竟然全身血脈暢流,四肢百骸舒服無比。
    老人冷冷說道:「秀才,你可知漢人之中俺最瞧不起什麼人?」
    施耐庵答道:「晚生不知道!」
    老人說道:「俺最瞧不起那些衣冠楚楚、咬文嚼字的讀書人,你,就算一個。」
    施耐庵大惑不解:「自古讀書知禮,治國安邦,老伯卻瞧不起讀書人,這是何故?」
    老人連連擺頭,說道:「什麼知書識禮,治國安邦?古往今來,有幾個讀書人打下
江山,又有幾個讀書人戰死沙場?好端端一個大宋,要不是一個啃書本、寫字畫的昏君
趙佶,要不是出了蔡京、秦檜這樣的狀元宰相,又何至於宗廟播遷,慘遭亡國之禍!好
了,不提不提,說起讀書人的壞處,俺渾身是氣。告訴你,俺曾立誓,凡是膽敢闖進烏
橋鎮來的書獃子,俺是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今日破例,你是從俺手下逃了性
命的第一個!」
    一席話說得施耐庵毛骨悚然,好一個怪老頭!他不由得一揖道:「謝老伯掌下超生。」
    老頭淡淡地說道:「罷了!這可是看在你遠祖的份上,也看在你說出了祖傳秘籍下
落的份上,你可休要自鳴得意!」
    此時的施耐庵心在打鼓。適才為了從掌下脫身,胡亂說了那「秘籍」的下落,儘管
那謊話編得巧妙,可眼前這古靈精怪的矮瘦老頭可不是等閒之輩,萬一他瞧出破綻,那
可要大禍臨頭!他既然見著讀書人便殺,何況我這個騙了他的讀書人!
    想到此處,施耐庵長揖到地,說道:「老伯,該問的問了,晚生該答的答了。章台
雖美,難為棲身之所,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地,晚生告辭了。」說畢,彷彿逃離龍潭
虎穴一樣,拔腿便走。
    老漢身形一晃,早已攔在面前,冷笑道:「莫忙,你這秀才為俺講出了秘籍所在,
功不可沒,俺為答謝你,留你在此小住十日,盡情享受,十日之後,待俺取回秘籍,再
放你離開烏橋。」言畢,不由分說,喚過兩名彪形大漢吩咐道:「請這位秀才到觀瀾閣
那間小屋裡歇息十天。」施耐庵一聽,腦子裡「轟」地一聲,幾乎嚇癱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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