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勝奎敗走京師城 特朗降伏萬泉局
    且說神掌震八方勝奎,一見賴九成被俘獲,不由得火往上撞,飛身形,往前一縱,
欲與竇爾敦決一勝負。竇爾敦斗的就是他,俗話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只
要把他懾服,其他人就不足而論了。
    鐵羅漢一不慌,二不忙,笑著對勝奎說:「老俠客,難道要與竇某決一雌雄不成?」
勝奎道:「少說廢話,快把賴九成放了!不然的話,我跟你完不了!」張道全、孟廣元、
王甲、李通等人也一齊吼道:「快把人放了!要不,你們誰也走不了!」
    竇爾敦全不理會,對勝奎說:「對賴九成如何處置,我們自有主張,請足下勿慮。
咱們就說咱們的事吧!竇某奉勸足下,趕快懸崖勒馬,不要再插手克、賴兩家的事了。
你看看,由於你們多管閒事,給山東武林界帶來多大災難,引起多大風波啊!不然的話,
孟廣起、尚華陽等人何致喪命?上官元英等又何致受傷?不僅勞民傷財,更主要的是,
給山東武林界留下無窮的災難和仇恨。倘若你們肯於罷手,那麼,損失就要小得多;反
之,事情只能愈演愈烈,對你對我,對所有的人,都不會有好處的。」
    勝奎冷笑道:「姓竇的,不必在我面前賣狗皮膏藥!事到如今,只有以死相拼!」
竇爾敦反問道:「你有把握取勝嗎?要不是我的對手,怎麼辦?」勝奎說:「也可能。
那就隨你的便好了。」說罷,勝奎掄拳就打。竇爾敦接架相還,二人戰在一處。
    眾人都凝神注視著這場怵目驚心的決戰,尤其是竇曉春提心吊膽地站在一旁,眼神
不住地盯著二哥。她沒有料到,二哥出息到這種地步。假如爹娘不死,兩位老人該多高
興啊!可是,她又替二哥擔心,因為她知道,勝奎也不是好惹的。從眼前這場惡鬥來看,
姓勝的像發了狂似的,一招緊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雙掌掛風,變化神速,已拉出孤
注一擲的架式。她真擔心二哥一旦有失,那將招來無邊大禍。
    其實,竇爾敦心中是有數的。他與勝奎已交手三次了,基本掌握了他的套路。他清
楚地看到,要想戰勝這個對手,一是要發招快,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二是使用絕招,
出奇制勝。否則,是不會成功的。忽然,他靈機一動,想起鐵傘仙富華臣傳授他的絕藝
——八步趕蟾。自從學到手後,他還沒有用過,心說何不用在此處,給姓勝的點顏色看
看。
    竇爾敦打定主意,唰一晃掌,改變了招數。恰在這時,勝奎使了個「單撞掌」,奔
竇爾敦華蓋穴擊來。竇爾敦利用這個機會,雙腳點地,騰空而起,跳起來足有一丈多高。
「啊!」勝奎一愣,仰面觀看,只見竇爾敦右腿搭到左腿上,雙臂平伸,左腳的腳尖突
然奔勝奎頂梁踩下。勝奎清楚,這下要被踩上,就得腦漿迸裂。他趕緊跨步斜身,把頭
一甩,便把這腳躲過去了。他哪裡知道,竇爾敦使的是八步連環的招數。這一腳乃是虛
招,也叫「問腳」,意思是探探對方往哪躲,然後才使用實招,力量全集中在右腳上。
當勝奎剛把左腳躲開的一剎那,竇爾敦猛收左腿,伸出右腳,啪一聲奔勝奎頂梁蹬下。
這一招疾如閃電,出人意料,勝奎暗道「不好」,左躲右閃,已經來不及了。勝奎急中
生智,猛然將身子往後一仰,故意摔倒在地上,總算把這一腳躲開了。他自以為得意,
哪知正中了竇爾敦之計。只見竇爾敦把雙腳並齊,直奔勝奎小腹蹬下。這下要是蹬上,
肚子非冒泡不可。「哎呀!」勝奎暗暗叫苦。這時,他躺在地上,已經沒有別的辦法躲
避了,只好用腳後跟蹬地,用力往上一挪,噌一下挪了一尺多遠。竇爾敦雙腳落空,喀
嚓一聲蹬到地上,把方磚踩碎兩塊。還沒等勝奎變招,竇爾敦突然往前一跑,利用雙膝
蓋奔他的小腹踮下。勝奎嚇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又往上一挪,竇爾敦雙膝跪空。勝奎以
為這回該沒事了,但哪裡料到,最厲害的招數還在後邊呢。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竇爾
敦順勢進招,用雙肘奔勝奎猛砸,直砸他的兩肋。這是八步趕蟾的第六招。勝奎再想躲
閃,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咬緊牙關,閉目等死。他萬沒料到,竇爾敦並非有心傷他。只
見他收雙肘,橫身形,縱出圈外,收招定式,高聲喝道:「勝奎,你趕快起來!不服再
戰!」
    勝奎滿以為準死無疑,哪知竇爾敦手下留情,把他放過了。這真使他滿面羞愧,無
地自容。他從地上站起來,紅著臉沖竇爾敦一抱拳:「承蒙留情,在下實在慚愧!我認
輸了,這就離開山東!」竇爾敦冷笑道:「請便。」勝奎一點手,把自己的隨從和孟廣
元叫過來,吩咐他們趕快套輛大車。孟廣元把兄弟的靈柩抬到車上,又把東西歸整了一
番,師徒這才離開萬泉鏢局,灰溜溜趕奔京師去了。
    一路上師徒沉默不語,走出桑梓店時,天已大亮,孟廣元突然手拍著棺材,又哭又
叫地問勝奎:「師叔,難道咱們就這樣罷休了不成?」勝奎哼了一聲:「君子報仇,十
年不晚。騎驢看唱本,咱們走著瞧吧!這次栽了跟頭,還有下次。我勝奎不把這個臉找
回來,就姓他的竇!」孟廣元抹把淚問道:「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勝奎說:「忙什
麼,待稟明總鏢頭黃三太之後再做定奪。總而言之,不把竇爾敦治服,決不罷休!」
    勝奎回到京師後,顛倒黑白,大做文章,這才激怒了忠義俠黃三太。他邀請了天下
的英雄,在李家林擺下八十一門英雄會,才引出寶刀砍寶劍、金蓮掌三對金蓮掌、竇爾
敦怒獻三絕藝、棍掃英雄擂、掌震紅芙女、藝服黃三太。這都是後話,姑且不提。
    再說竇爾敦放了勝奎之後,整個萬泉鏢局可就亂了。俗話說:「人無頭不走,鳥無
頭不飛。」如今賴九成被擒,勝奎敗走,群龍無首,自然潰不成軍。妖道張道全見勢不
妙,頭一個先撤了;超然和尚帶著華文龍也不辭而別;其他人也都蔫退了。只有萬泉鏢
局的人沒動,因為他們想溜也沒地方溜啊!克特朗吩咐一聲,眾人接管了萬泉鏢局,把
他們的人全關到後院,聽候處置。
    竇爾敦率領大家升坐大廳,令人把賴九成推進來。克特朗指著他鼻子問:「賴九成
你可曾想到有今天?你說,你是認打還是認罰吧?認打,就把你扭送到官府,按律治罪,
包打人命官司;認罰,就把萬泉鏢局給我讓出來,乖乖地滾出山東!」賴九成冷笑道:
「勝者王侯敗者賊,你看著辦吧!我這一百多斤,都交給你了!」克特朗一聽就急了:
「賴九成,事到如今,你還敢頂嘴!我先割掉你的舌頭!」石寬、春寶、丁猛一擁而上,
把賴九成掀翻在地,接頭的按頭,按腳的按腳。丁猛用大手把他的嘴巴掰開,克特朗從
腰間掣出匕首,就要下手。這些人說得出來,就做得出來,賴九成一看真的動了手,嚇
得魂飛天外。竇爾敦大喝一聲:「住手!」方把眾人叱退。克特朗不解地問道:「賢弟,
你還想可憐他不成?」竇爾敦把克特朗拉在一旁,低聲勸了半天,克特朗長吁了一口氣,
說:「好吧,兄弟,都依你,你就看著辦吧!」
    竇爾敦上前把賴九成扶起來,親自替他解開綁繩,扶他坐下。賴九成張著大眼,愣
愣地問道:「你……你這是干什麼?」竇爾敦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都怪你聽信
讒言,受了別人的挑唆,才與克大哥反目為仇。按理說,你這是咎由自取,怎麼處置也
不為過。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冤仇宜解不宜結,賴、克兩家本無仇隙,何苦庸人自擾?
方纔我和克大哥商量了,過去的事就算過去了。也不打你,也不罰你,萬泉鏢局還退還
給你,你看怎麼樣?」賴九成忽然站起,問道,「這是真的?」竇爾敦道:「無信不立,
豈有兒戲之理!」克特朗在一旁插言說:「我們可不像你似的,出爾反爾。要不是我兄
弟給你求情,我才燒不了你呢!」
    賴九成頓時良心發現,倍感羞愧。他咕咚一聲跪在竇爾敦和克特朗面前,流著淚說: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竇大俠說得對,怎麼處置我都不為過。承蒙二位高抬貴手,
不咎既往,實令在下感恩不盡!今後我一定痛改前非,報答二位的恩情。為表示我一點
心意,我願把萬泉鏢局和大同拳館合井在一處,由克大哥執掌。今後,您就是北園派的
當家的,只賞給我一口飯吃就可以了!」克特朗笑道:「此話當真?」賴九成咬破中指,
跪下對天起誓:「嘴不應心,天誅地滅!」
    竇爾敦把他攙起來,又令人把萬泉鏢局的人都給放了。賴九成把人馬召集起來,當
眾宣佈:「一,撤除鹿台比武大會;二,今後萬泉鏢局與大同拳館合並為一家,歸克特
朗掌管;三,公推克特朗為北園派當家人。有不服者,嚴懲不貸。眾人聽了,無不鼓掌
稱善。試想:誰家沒有老少?誰不願過平安的日子?竇爾敦與克特朗見賴九成態度誠懇,
兩人商議之後,克特朗當眾宣佈:「從今天開始,把大同拳館改為雙義拳館;把萬泉鏢
局改為雙義鏢局,歸賴九成和我兩人共同掌管。」賴九成一聽,更是感激萬分。從今而
後,他與克特朗實心相處,唯命是從,再沒發生分歧。
    克特朗令人回下處報喜。眾人聽了,欣喜若狂,又放鞭炮,又懸燈結彩,隆重祝賀。
幾天後,大家回到濟南,把死者掩埋,將後事料理完畢。克特朗和賴九成親自去拜見官
府,申請更名改號,由於事先遞上了銀子結果錢通神路,一概照准,鏢局和拳館都改了
字號,屆時又熱烈地慶賀了一番。通過這次鹿台比武,鏢局和拳館的聲威大震。開張之
後,買賣十分興旺,真可謂: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克特朗、賴九成樂得
嘴都閉不上了。
    常言道:「喝水莫忘掏井人。」克、賴二位當然忘不了竇爾敦,若沒有人家捏合解
圍,焉有今日!他們先把竇爾敦安置到濟南居住,與竇曉春夫妻一宅兩院,為的是兄妹
能常在一起,彼此照應。暗中他們四處活動,要推舉竇爾敦為山東武林界的首領,這時,
上官元英和遲樂天的傷勢也好了,對這件事極其贊成,還主張替竇爾敦賀號戴花。在此
期間,竇爾敦閒暇無事,每天給五個弟子傳授武藝。竇曉春和鐘慶堂一看機會難得,跟
著一起學。竇爾敦把近手的招數都傳授給他們,因此七個人的武藝大有長進。
    光陰荏苒,冬去春來,轉眼又來到次年四月。順治駕崩,康熙皇帝登上寶座。這一
天,竇爾敦正在院裡和妹夫、妹妹閒談,克特朗、上官元英、遲樂天和賴九成突然來了。
竇爾敦把大家接進廳房,分賓主落座。春寶等五個徒弟拜見了各位前輩,往竇爾敦身後
一站。
    竇爾敦問道:「眾位怎麼這麼得暇,一齊來了?」克特朗道:「是啊,無事不登三
寶殿,有件大事找你商量。」竇爾敦疑惑不解地問:「哦?什麼大事?」克特朗說:
「今兒個早晨,鏢局外來了一個和尚,口口聲聲說非要見你不可。我把他叫進屋一問,
他說他是從泰山而來,是奉了金面伽藍佛超然和尚的差使,前來下書的。我管他要信,
他不給,說非要親自交給你本人不可。我感到事情蹊蹺,這才把他們請到一處,找你來
商量。」竇爾敦問,「下書人何在?」賴九成道:「我叫他在鏢局候信兒。叫他來嗎?」
克特朗點點頭。賴九成轉身來到門外,叫伙計去把那個和尚領來。
    竇爾敦很關心上官元英和遲樂天的健康,便問:「你們二位的傷勢都好利索了嗎?」
上官笑道:「早好了,康復如初,啥事也沒有。不信你看。」老頭說罷,啪啪練了套拳
腳,惹得眾人哄堂大笑。遲樂天道:「我也沒事了。老胳膊老腿的,恢復得還挺快。」
竇爾敦說:「這就好,這就好!」克特朗笑著說:「賢弟,再告訴你一件好事:今年九
月初一,我們要在濟南召開山東武林盛會,給你賀號戴花。」賴九成道:「從此以後,
你就是我們的總當家人啦!哈哈哈哈!」
    竇爾敦急忙推辭道:「不可,不可!官大生險,樹大招風。再說,我才疏學淺,豈
敢勝任?」上官元英道:「你就不必客氣了。你要不配當首領,誰配?邀書和請柬早發
出去了,你反對也晚了。」五位小弟兄聽了,眉飛色舞,都為師父高興。賴九成道:
「我邀請了山東八大處所有的頭領,現在有回信的,還有沒回信的。到時候他們非來不
可。我估計,沒有誰不贊成。」春寶插言道:「誰不贊成就打誰,看他還敢反對不!」
石寬晃著拳頭說:「對,人是木雕,不打不招;人是賤種,不打不成。」李大成、張鐵
虎也仗著膽子說:「除了咱師父,誰配坐這把椅子?」竇爾敦回身瞪了他們一眼,小哥
幾個才不敢言語了。
    眾人正在高談闊論,一個伙計走進來,對賴九成說:「回總鏢頭的話,那個和尚來
了。」竇爾敦道:「請他進來。」賴九成叫伙計們下去,把下書人領進來。時間不長,
門外腳步聲響,由伙計陪著從門外走進一個和尚。只見他身穿灰布僧衣,胖襪雲履,新
剃的頭皮青而透亮。此人三十多歲,四方大臉,五官端正。一進屋,他雙手合十,口頌
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僧給眾位施主問訊了。」
    竇爾敦點點頭說:「大師父不必客氣,趕快請坐。」這和尚謙讓了幾句,這才坐在
一把交椅上。竇爾敦令人獻茶,而後問道:「大師父法號怎樣稱呼?」和尚答道:「上
普下寬。您就叫我普寬好了。」竇爾敦道:「我就是竇爾敦。你找我有事嗎?」「阿彌
陀佛!失敬,失敬!原來您就是竇施主,恕小僧眼拙。罪過,罪過!」和尚說著從懷裡
取出封信,雙手呈上:「這是超然師父給您的信,請施主過目。」
    富春寶走過去,把信拿來,遞給師父。竇爾敦接過來一看,封皮上寫著「敬呈竇大
俠收啟」,旁邊寫著「內詳」二字。竇爾敦把封頭撕掉,抽出信箋,定睛瞧看,上寫:
    泰山小僧超然致書於竇公爾敦台下:
    桑梓一別,轉瞬半載有余。公之音容笑貌猶在眼前。鹿台比武,公鶴立雞群,鳳毛
麟角,威名遠揚,世人矚目,實令我師徒受教不淺。
    前者克、賴二公請柬,聲稱欲為足下賀號戴花,推舉為山東武林之首。對此,我師
徒心悅誠服,雙手稱讚。今在泰山為足下擺下贈號授權大會,並邀請山東八大處首領出
席,請公務於五月五日前蒞臨東嶽,則小僧幸甚,山東幸甚!
    望賜回書,靜候佳音。
                         超然拜上
                   大清康熙元年四月初一
    竇爾敦看罷,遞給身邊的上官元英。上官元英看罷,又遞給克特朗。眾人都看完了,
誰也沒言語。克特朗對普寬說:「大師父一路辛苦,請到下面休息。關於信中之事,明
日再做答覆。」「是,小僧告退。」普寬深施一禮,由伙計陪著,回鏢局去了。
    眾人趕緊圍攏在一起,探討這封信的奧秘。賴九成首先開言:「酒無好酒,會無好
會。不能去,不能去,應該趕快謝絕!」竇爾敦道:「何以見得?」賴九成說:「據我
所知,超然和尚懷揣奸詐。喜怒不形於色,是個很難捉摸的人。尤其是華文龍,目空一
切,野心勃勃,他師徒早有獨霸山東之心。聽說我等要推舉你做武林之首,焉有不嫉妒
之理!本來咱們邀請他們到濟南來參加盛會,他們卻獨出心裁,要把盛會搬到泰山去開。
顯而易見,他們不懷好意。」克特朗點點頭說:「九成弟說得對。我對超然師徒連一點
好感也沒有。他們對此事為什麼這樣熱衷?爾敦弟當了山東的首領,對他們有啥壞處?
為什麼這個會一定要在泰山開,嗯?你們說說。」上官元英把銅桿大煙袋一晃,撥浪著
腦袋說:「他有千條妙計,咱有一定之規。不去,不去,就是不去!」遲樂天手捻銀髯,
想了一會兒,才說:「據我觀察,超然師徒不見得那麼壞。也許人家出自誠心,咱們可
別辜負了人家的好意。」賴九成也想了想,說:「華文龍是和別人不太一樣,他和勝奎
等人也格格不入。有幾次我懷疑他吃裡扒外,不能說沒有歹心啊!」
    眾人各抒己見,爭論不休。竇爾敦一直沒開口,靜靜地聽著別人的話,腦子裡分析
著利害得失。爭論了一會兒,眾人都把目光落到他臉上,渴望聽聽他的見解。爾敦猜透
了眾人的心思,他環視著周圍說道:「各位說得各有道理。古人雲:『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的意思是,從壞處著眼,往好處用力。」賴九成伸著脖子問:
「你把話說得透徹一點,我聽不明白。」五小也伸直脖子,不住地點頭。爾敦道:「從
壞處著眼,就是大家分析的那樣,超然師徒不懷好意,利用這個機會,以賀號授權為名,
把我騙上泰山,或囚禁,或動武,或把我置於死地;往好處用力,就是我們因勢利導,
化險為夷,用一切辦法把他們師徒感化過來。只有這樣,才可以化敵為友,清除障礙,
把山東武林牢牢地掌握在咱們手裡。」遲樂天道:「對極,對極!我也有這個打算。」
竇爾敦繼續說:「依我所見,華文龍是條好漢,決非勝奎、陸青、張道全之輩。只要我
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相信他會與咱們結為一體的。」
    克特朗搖搖頭說:「兄弟,你的心太善了,拿誰都當好人,遲早非吃大虧不可。我
說呀,他懷有壞心也好,沒有壞心也罷,咱就是不去他的泰山,有話叫他到濟南來說。
這有多好,何必鋌而走險呢?」竇爾敦道:「不然!大哥可別忘了,你們要想把我推上
頭把金交椅,就得讓人家心服口服,躲躲閃閃,絕不是辦法。況且,泰山派是山東一大
幫派,人家要不服你,你還怎麼統一八大處呢?」克特朗說:「這麼做,你是準備赴他
的盛會了?」竇爾敦道:「我是這樣想的,一是卻之不恭,二是不能貪生怕死。」上官
元英想了想,把煙袋一搶說:「也對!膽小不得將軍做,當首領就得拿出首領的氣派來。
我同意了,應該去!」遲樂天道:「算我一個,我是捨命陪君子。倒看看他們要的是什
麼把戲!」賴九成道:「要去咱們都去,把買賣先關了,把所有的人手都帶上。沒事便
罷,有事再說。他要不懷好意,咱們就把泰山給他平了。」五小聞聽,擦拳磨掌,躍躍
欲試,同聲說:「對,咱們都去!」竇爾敦搖搖頭說:「用不著如此興師動眾。這麼做,
就是說明咱們怕他們了,豈不被天下人恥笑?」克特朗忙問:「你的意思是不帶人?」
竇爾敦說:「不是。我是說少帶幾個人,就足夠了!」克特朗答道:「那可不行!這件
事可不能依你!」
    克特朗堅持多帶人,眾人爭來爭去,最後決定克特朗和賴九成依然在家主持買賣,
為大家的後援。隨同竇爾敦赴會的有遲樂天、上官元英、竇曉春、鐘慶堂、富春寶、石
寬、丁猛、張鐵虎和李大成。另外再帶上八名隨從、兩個信使,就足夠用了。」克特朗
道:「不叫我去也可以,我在家把人手都調配齊了,隨時聽候差派。」賴九成說:「沿
路上,我們多派探馬,多置打手,以備應急之用。」眾人分派完畢,又閒談了一陣兒,
這才起身告辭。
    當晚無話,到了次日天明,克特朗等人同竇爾敦共進早膳。膳後克特朗令人把普寬
和尚找來,竇爾敦對他說:「超然師父的信,我等拜讀過了。感謝他師徒一片誠心,請
你轉告老方丈,恭敬不如從命,五月初五之前,竇某一定到寶剎討擾就是了。」普寬道:
「阿彌陀佛!我家方丈確實出於至誠,把廟上積蓄都拿出來,修繕大殿,裝飾館驛,做
了一切準備,萬望竇施主屆時蒞臨!」說罷,普寬深施一禮,回歸東嶽去了。
    竇爾敦決定明日就動身,叫眾人回去準備。轉眼次日已到,一切都收拾停當,竇爾
敦同克、賴告辭,率眾人即去泰山赴會。
    欲知泰山赴會吉兇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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