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鐵羅漢竇爾敦,向克特朗、賴九成二人辭行,率領五小和老少各位英雄,起身
去泰山。
一路上,他們走到街上,十分引人注目。竇爾敦是頭陀和尚打扮,散發披肩,月牙
銅箍勒頭,身穿青布僧衣,水襪雲履,身背虎尾三節棍,面如藍靛,濃眉闊目。上官元
英小個兒,大腦殼,禿腦門,小臉白胡,手中端著三尺多長的銅桿大煙袋。煙袋鍋大如
碗口,特別引人注目。遲樂天左手拄明杖,右手提著鐋鑼,一身破爛衣服,補丁摞著補
丁。方臉白胡,大蝦米腰,走幾步,「堂堂堂」就敲幾下,真像個討飯的失目老者。鐘
慶堂頭戴大草帽,身穿又肥又大的藍布褲褂,布襪灑鞋,黑紅臉膛,與老農一般不二。
再看竇曉春,身段苗條,健步如飛,周身上下一身青,外披半截斗篷。她面如白玉,杏
眼桃腮,肋佩雙刀,威嚴中透著秀氣。再看那五位小兄弟:富春寶風流俊美,石寬威武
健壯,李大成愣頭愣腦,張鐵虎五大三粗,晃晃搖搖,而傻英雄丁猛高人一頭,虎背熊
腰,袒臂露胸,猶如下凡的金剛,特別顯眼。
那十個伙計,一色灰布褲褂,絹帕罩頭,腰裡都挎著彎刀,背著包裹,前呼後擁,
威風凜凜。惹得行人觀看,小孩兒跟著亂胞,好像看西洋景一般。這些人都隨便慣了,
讓人家一注意上,就顯得非常不自在。竇爾敦和上官元英一商議,還是分散開走方便,
於是令五小為頭一撥在前邊開路,竇曉春夫妻為第二路,竇爾敦、遲樂天、上官元英帶
兩個伙計為第三路,其他人續後。
這一分開,可好多了。官道上人來車往,很少有人去注意他們。不說旁人,單說五
位小弟兄,他們在師父面前拘束得要命,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這一離開,真好像小鳥
入林,魚兒入水一般。他們又說又笑,又打又鬧,很快就把旁人甩出很遠很遠了。他們
一口氣走了四十裡,眼前閃出一座鎮子。東西大街,市北舖戶,車水馬龍,店面林立,
十分熱鬧。界石上鐫著「黨家莊」三個大字。
丁猛直著脖子,往兩旁看看說:「師兄,快找個地方吃飯吧,都快把我餓死了!」
石寬也說:「晌午都過了,是該打尖了。」經過他倆這一提醒,眾人也覺得饑腸轆轆。
春寶又往前走了一程,見路北有座大飯館,門面油漆彩繪一新,高挑著酒幌。吃飯的人
出出進進,生意倒滿興旺。橫匾上寫著「福祿居」。春寶道:「咱們就在這兒吃吧!」
他說著走了進去。跑堂的伙計趕緊迎上來,笑道:「幾位大爺用飯嗎?裡邊請。」春寶
往左右看看,說:「最好找個亮堂的地方。」跑堂的頭前引路,用手一指道:「好啦,
您往這兒請。幾位,這張桌怎麼樣?」春寶一看,這張方桌緊挨窗戶,窗戶開著,往外
可以看見街景,光線明亮,空氣新鮮,確實不錯。他滿意地點點頭:「行,就在這兒
吧!」
跑堂的擦抹桌案,把椅子擺好。春寶是二師兄,坐在主位,石寬在左,丁猛在右,
張鐵虎、李大成坐在橫頭。小伙計擺好吃碟筷子,又給他們泡來一壺濃茶,遞過濕毛巾。
哥幾個擦了把臉,淨了淨手,開始喝茶。丁猛把雙錘放到桌子下邊,捧起茶碗,這頓喝
呀。張鐵虎很少出遠門,問春寶:「二師弟,這兒離泰山有多遠?還得走幾天?」春寶
對這一帶的地形也不熟悉,想了想說:「大概沒多遠吧,頂多兩三天就能到。」石寬說:
「差不多。我小時候去過一次,好像也從這兒經過。這兒好像是歸肥城管,再往前走就
是泰安州界,頂多還有一百裡。」
這時,跑堂的又過來問道:「幾位大爺,吃點兒什麼?請吩咐吧!」春寶要了個炸
排骨、辣椒雞丁,石寬要了個沙鍋豆腐、四喜丸子,李大成要了個紅燜肘子,張鐵虎要
了個醋溜肉段,丁猛叫不來菜名,告訴跑堂的:「什麼解饞來什麼,越多越好!」跑堂
的給他安排了四個菜:方子肉、紅燜鴨、水晶肘子和南煎獅子頭。傻英雄大喜。五個人
深恐貪杯誤事,只要了半斤老白干。霎時間,刀勺齊響,不一刻就把酒菜端上來了。石
寬又要了五斤大餅、三斤饅頭,跑堂的一一照辦了。小兄弟們邊吃邊喝,吃的這個香勁
兒就甭提了。尤其是丁猛,兩眼盯到桌子上,甩開腮幫子,狼吞虎嚥,吃得滿頭大汗。
他們正吃得高興,忽聽得街上一陣大亂。春寶放下筷子,往外觀看,只見從西邊來
了一夥人,為首的都騎著馬。在他們身後有五六輛大車,每輛車上都擠滿了人,一律是
年輕婦女,雙臂倒剪,又用一條大繩子連住,嘴裡塞著東西,一個個都哭成了淚人。東
西兩旁跟著兩溜看守,手裡都拎著鞭子和木棒。在大車後邊,還綁著兩大串男人,有老
有少,足有四五十人。這些人用長繩子連在一起,一個個鼻青臉腫,血跡斑斑。幾十名
打手把他們夾在中間,誰敢吭一聲,或者往兩邊看一眼,輕則挨罵,重則挨幾鞭子。
再看那幾個騎馬的,都穿著綢緞褲褂,綵帶勒腰,得勝鉤上掛著花槍、弓箭和馬刀,
挺著胸脯,撇著嘴,瞇縫著眼睛,旁若無人,簡直不可一世。老百姓都遠遠地站著看熱
鬧,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這支隊伍人喊馬嘶,喧鬧著從飯館門前經過,奔東而去。
春寶一皺眉,為把事情弄清楚,便把跑堂的叫了過來:「堂館大哥,一塊兒喝幾杯
吧?」堂館忙說:「不,不,謝謝。小人不敢!」春寶問:「貴姓啊?」堂館答道:
「敝姓黨,您就叫我黨二好了。」堂館點頭哈腰,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
春寶道:「我跟你打聽點事兒,可以嗎?」黨二忙說:「行啊!凡是小人知道的,
都可奉告。」春寶說:「那好。方才過去的那伙人是怎麼回事?」石寬把嘴一抹,也說:
「是啊,看樣子他們不像官人,幹嗎綁人呢?」
黨二聞聽,往兩邊溜了幾眼,壓低聲音說:「大爺,要是菜涼了,我給您回回勺;
要是酒不夠,我給您拿去;您要打聽我們這兒有什麼熱鬧地方,我都可以辦到。唯獨這
件事,小人不敢說。請寬恕!嘿嘿嘿嘿!」黨二說著轉身要溜。春寶把他拉住,笑著說:
「等等。你怎麼這樣膽小?我們是過路人,左耳朵聽了,右耳朵就冒出去了,無非聽個
新鮮,你怕從何來?」石寬也說:「不叫你自講,到時候自有酬謝就是了。」
黨二遲疑了片刻,這會兒吃飯的客人不多了,沒人注意他們了。他壯了壯膽子說:
「好吧!不過,您就當說笑話聽,可別當真事。為什麼呢?因為我也是一知半解,說得
不一定都對。您一叫真可就壞了。」春寶道:「你放心。我們聽聽就完了,叫真有啥
用!」黨二嚥了口唾沫,又往身後看了兩眼,這才壓低聲音說:「各位,我們這兒叫黨
家莊,差不多都姓黨,一共五百八十三戶,三千多口人。離這兒五裡,就是皇糧莊。其
實,整個莊子就住著一戶人家。皇糧莊有位莊主,名叫黨鵬飛,綽號東霸天。他手下養
著幾百名打手,據說還有江洋大盜、綠林飛賊。這些東西殺人不眨眼,欺男霸女,奸盜
邪淫,什麼壞事都干。」
春寶問:「難道官府就不管嗎?」黨二搖搖頭說:「咳!官府管誰?還不是管我們
這號人!敢管人家嗎?黨鵬飛手眼通天,財大壓人,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說到錢,人
家有良田千頃,騾馬萬頭,在濟南、濟寧、京師、天津、保定各地都有買賣,可以說日
進外金,太富有了,太富有了!談到勢力,黨鵬飛有個叔叔黨盡忠,在皇宮裡伺候皇上,
聽說是個什麼總管。他在萬歲皇爺面前說一不二,皇上還賜給他一條御鞭。他上管文武,
下管庶民。黨鵬飛就仗著這個,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各位大爺,請想想:地方官敢管
他嗎?他要是一歪嘴,官兒就得滾蛋。所以,他們就聯成一氣,互相依賴,狼狽為奸。」
黨二說到這兒,不住地搖頭歎息。石寬道:「方纔那是怎麼回事?你倒是快點說
呀!」黨二往四周看看,接著說:「好,好!這就說,這就說!方才咱們說了,他家為
什麼叫皇糧莊呢?就是黨鵬飛通過他叔父的活動,捐了個四品頂戴的皇糧莊頭,專門給
皇上收皇糧。荷,這個權力可大了!他說收多少,就得收多少;誰敢不繳,就以抗旨論
罪。輕的挨罰坐牢,重的就得掉腦袋。這件事別的衙門都無權過問,黨鵬飛就可以一手
包辦;要不,怎麼都管他叫東霸天呢?我看他比霸天還霸天,簡直成了這一帶的太上皇
了!」黨二說到這兒,好像自己膽也大了,接著說:「方纔被綁的那些人,都是繳不起
皇糧的。這不,都給抓起來了!往皇糧莊的大牢裡一塞,唉,不死也得扒層皮啊!十年
來,死在這上頭的人何止上百,終生殘廢的更不計其數了!」
張鐵虎聽到這裡,怒目圓睜氣得吃不下去了,忙問道:「他們還抓婦女干什麼?」
黨二道:「叫人生氣就在這兒,這些都是欠下皇糧的婦女。黨鵬飛下令,拿這些婦女抵
賬。她們都被抓進皇糧莊,不是被姦污,就是被賣進妓院。不願受擺佈的,不是被殺,
就是自殺。哎呀,那個慘勁兒就甭提了!咳,這叫什麼世道啊!」黨二說完了,覺得有
點兒失口,嚇得直冒冷汗,忙解釋說:「各位,千萬可別聽我胡說!我這叫滿嘴放屁。
只當我沒說,只當您幾位什麼也沒聽見,要是傳出去,哎喲,我的娘啊,小人家中七口
老小可就全完了!」他說著都要哭了。
春寶笑道:「別怕,別怕,我早就忘了。這算什麼呀!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黨鵬
飛做得也不算不對,這都是天意。我要是他呀,比他還敢折騰呢!」黨二感到有點出乎
意外,忙說:「什麼?你……」他心說,看不出這個小伙兒長得溜光水滑的,更他娘的
不是東西!他狠狠地瞪了春寶一眼,把腦袋一撥浪走了。
富春寶嘴上那麼說,心裡可氣壞了。他們一直等到丁猛吃完了,結了賬,才離開福
祿居。出莊之後,他問石寬:「兄弟,你打算怎麼辦?」石寬忙問:「什麼事?」春寶
說:「方纔那件事唄。」石寬尋思了一會兒,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人家那麼大勢
力,咱哪管的了!要管他,得請示師父才行呀!」丁猛甕聲甕氣地問:「什麼事?幹嗎
要問師父?」石寬生氣地說:「你就知道吃!黨二說的那些話,你都沒聽見?」丁猛說:
「誰說我沒聽見?不就是他們搶男的抓女的那件事嗎?把他們救出來,不就完了嗎!干
嗎還用問師父?」春寶道:「這件事是夠大的,按理說應該稟明師父,可誰知師父現在
何處?」
小弟兄五個正在郊外商議,突然有個女人尖著嗓子喊道:「救人哪!救人哪!」小
弟兄們突然一驚,抬頭觀看,只見從對面的莊稼地裡跑來一個婦女。她髮髻披散,衣服
不整,跌跌撞撞奔他們跑來。離她不遠,追來幾條大漢。春寶無暇多想,噌噌飛身跳過
去,把這個婦女護住。這時,石寬也趕到了,忙問道:「你是什麼人?他們為啥追你?」
這女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是被他們搶去抵皇糧的。其實,我並不欠皇糧,是
他們使壞。我抽冷子跑了出來。快救命啊!要叫他們抓回去,非把我打死不可!」
這時,那幾條大漢追來了,一個個橫眉立目,氣勢洶洶,手裡拎著繩索和皮鞭、棒
子。為首的二十多歲,是個黑胖子,多少有點兒麻子臉。他看了眾人一眼,連句話也沒
說,沖過去拉住那婦女的膀子,狠狠地罵道:「臭娘們兒,我叫你跑!非他媽的把你的
狗腿砸折了不可!」他說著掄拳就打。
春寶忍無可忍,大喝一聲:「住手!」把他的手腕子給抓住了。黑胖子一愣,翻著
眼睛說:「你們要干什麼?」春寶說:「你們憑什麼抓她?」黑胖子道:「他欠了皇上
的糧,犯了欺君之罪!」春寶怒道:「少拿皇上嚇唬人!其實皇上還不一定知道不知道
呢!」黑胖子把手抽回來,叉著腰說:「喲!你他媽的活膩味了吧?就沖你說這話,准
是不法之徒。來呀,把他也給我拿了!」
石寬看這幾個傢伙真要動手,把袖子一挽,推了黑胖子一把,怒道:「去你娘的!
我看你敢動他一下!」這小子被推得一仄愣,差點兒趴下。黑胖子先是一愣,隨後把小
眼一瞪,兇相畢露,舉起棒子照石寬就打。還沒等石寬還手,張鐵虎從後邊就躥上來了,
「啪」就是一個「通天炮」,把黑胖子揍了個仰面朝天。李大成也湊過去,乒乓又是兩
拳,把黑胖子接得嗷嗷直叫。隨同黑胖子來的那幾個小子吼道:「反了,反了!你們膽
敢打黨大爺的總管!快上!別讓他們跑了!」說著就往上衝。
春寶見這些傢伙狗仗人勢,如此兇狠,火往上撞,也顧不得後果了,喝令師弟們:
「打!教訓教訓他們!」這句話可惹禍了。方纔他不發話,這哥幾個還有點顧忌;一聽
師兄發了話,就好像領了聖旨一般,馬上往上一圍,可就放開勁兒地打上了,直把這幾
個小子打得哭爹叫娘,滿地翻滾。春寶怕他們把人打死,給師父找麻煩,遂喊道:「別
打了!叫他們跪在我面前!」
眾人這才住了手,丁猛一手抓著一個,那哥仨也一人抓著一個,像拎小雞似的把他
們接到春寶腳下。多臂童子問那個黑胖子:「你叫什麼?是干什麼的,嗯?」小弟兄們
齊聲喊道:「說!快說!」石寬狠狠踢了一腳。黑胖子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齜牙咧嘴地
說:「是,是是!小人名叫趙三,因我長得黑,人們都管我叫黑三。我……我在皇糧莊
當了個小……小頭目,專管欠皇糧的人。」
春寶扭回頭問那個女子:「他說得對嗎?」那女子害怕,不敢說。李大成道:「事
到如今,你還怕什麼?反正也把他們得罪了,你不說也沒個好!」那女子一聽,可也對,
這才壯著膽子回答:「是……是這麼回事:他……他是專管看押人的小頭目,打人、罵
人、上刑都由他。對婦女他還……他還無禮……」這女子臉一紅,說不下去了。
小兄弟一聽就明白了,也不便深問。春寶沉吟片刻,問黑三:「這個女人是怎麼回
事?你們為啥追她?」黑三無言以對,只說:「這……」他遲疑了片刻。石寬一擰他的
胳膊,說道:「說實話!」黑三疼得大叫:「哎喲喲!我說,我說!」黑三冒著汗說:
「這個女人姓張,是黨家莊黨純財的老婆。因為她欠了皇糧……啊,不,不欠!因為……
因為她長得有幾分姿色,我們莊主就說她家欠了皇糧,就……就把她給抓來了,意思是
叫她陪著我家莊主睡覺。就在叫她化妝的時候,她跑了。小人怕無法交待,才……才追
出來。」春寶問女子,他說得可對?那女子點點頭。春寶道:「人家一不欠皇糧,二沒
犯法,就因為長得好,你們就誣陷人家,還要強迫人家留宿。這跟土匪、山賊有什麼不
同?難道皇上就叫你們這麼幹嗎?」黑三忙辯解道:「不,不不!這……這都是我們莊
主的主意。」
春寶問:「你們莊主是誰?他在哪兒?」黑三道:「他是皇糧莊的莊頭,專管給皇
上收皇糧的,名叫黨鵬飛,綽號東霸天。」「為什麼叫東霸天,不叫西霸天?」黑三說:
「這……是這麼回事,這是指肥城以東說的。這兒都是我家莊主的天下,地也是他的,
人也歸他管,連官府都怕他,所以叫東霸天。」春寶問:「他現在在哪?」黑三說:
「在莊上,在莊上。」春寶道:「今兒個我就把你們放了。你回去告訴黨鵬飛,叫他放
明白點兒,別以為官府不敢碰他,就沒人敢碰他了。別忘了,天下還有綠林好漢,還有
抱打不平的英雄豪傑。我們可不聽他那一套,惱一惱,就把他的皇糧莊給抄了,把他的
狗頭摘下來示眾!」
黑三應道:「是,小人一定把話捎到!」石寬補充說:「還有,你告訴黨鵬飛:一,
把抓來的人,不分男女老少,全都放了,馬上就得放;二,今後不准他為非作歹,仗勢
欺人。倘若敢把我們的話當成耳旁風,下次可就不客氣了!」黑三說:「是,一定轉告,
一定轉告!」張鐵虎把手一背,拉長聲音說:「等等,我再說兩句。還有你和你們這伙
壞蛋,也要學好,不准狗仗人勢,欺凌百姓。到時候不光找黨鵬飛算賬,也要找你們算
賬!」李大成也補充說:「你們要是不改舊惡,爺爺就把你們的壞水擠出來!」
春寶猛抬頭往對面一看,好像來了不少人。他不敢耽擱,把手一揮說:「都滾吧,
快滾!」黑三他們連連應聲「是,是」,連滾帶爬,一溜煙逃走了。
石寬道:「狗改不了吃屎,他們回去還得做壞事。」春寶道:「話雖如此,也得這
麼做呀!這又不是晚間廝鬥,你能把他們都殺了嗎?」他扭回身對張氏說:「你快逃命
去吧!」張氏涕淚橫流,給春寶五人磕了個響頭,一轉身逃命去了。
春寶辦完這件事,心中覺得十分痛快,那哥幾個也是如此。他們彼此一笑,又繼續
趕路了。他們走出莊稼地,上了官道,往前走了約二里路。突然從道旁閃出幾十條壯漢,
呼啦一聲把道路橫住了。為首的是個黃面大漢,手握大刀,厲聲喝道:「站住!你們走
不了啦!」春寶一看,黑三也在人群當中。只見黑三指著春寶五人,對那個黃面大漢說:
「佟師父,就是他們,就是他們!」
這個黃臉名叫金面瘟神佟豹,在黨鵬飛手下當保鏢。此人又毒又狠,走到哪裡,哪
裡倒霉,故而他有「瘟神」之稱。張氏逃走的消息傳到了黨鵬飛耳朵裡。老傢伙暴跳如
雷,把看守狠狠地責罵了一頓,讓黑三帶人去追。左等右等,不見黑三回來。他不放心,
叫佟豹領人出來看看。佟豹剛走不遠,正遇上逃回來的黑三,這才把事情弄清。
佟豹聽罷,感到這五個人來頭不善,一面令人飛報莊主,一面領人在此阻截,於是
與春寶五人相遇。石寬指著黑三說:「好小子,我剛才警告你的話,你全忘了?」黑三
冷笑道:「此一時,彼一時。那是你爺爺我沒有辦法,只得聽你們的。好漢不吃眼前虧
嘛。現在,我們的人來了,誰還聽你放狗屁!」石寬恨得直咬牙,怒罵道:「等我再把
你抓住,非扒了你小子的黑皮不可!」黑三冷笑不止。
且說金面瘟神佟豹,瞪了黑三一眼說:「三爺,哪有工夫和他們磨牙!乾脆都抓起
來,交給莊主發落算了!」說著,他把大砍刀一晃,直奔春寶撲來。春寶拉出寶劍,剛
要伸手,張鐵虎就跳過去了。他把掌中的單刀一晃,與佟豹戰在一處,四位小弟兄在後
邊給他助威。只見張鐵虎把單刀施展開,呼呼掛風,刀光閃閃,舞得如同刀山一般。春
寶滿意地點點頭,心說:師弟的能耐可長進多了。照這樣下去,很快就得成名,石寬也
不住地點點頭。
再說張鐵虎,使了個蓋頂三刀,佟豹躲閃不及,喀嚓一聲,頭皮被劈下一片兒。這
小子頓時鮮血迸流,疼得嗷一聲慘叫,抱頭慌忙退下。張鐵虎撤步抽身,用鞋底把刀上
的鮮血揩淨,高聲喝道:「哪個還來?爺爺我都包下了!」他心裡想:再練幾年,我不
夠劍客,也夠俠客了。
黑三一看,大吃一驚,暗道:「這五個小子是哪來的?好大的本事啊!連佟師父都
不是他們的對手,手下的弟兄就更不中用了!」於是,他喊道:「弟兄們,人少了打不
過他們,大家都上吧!快,都給我上!要抓住他們!莊主爺肯定有重賞。」眾人「噢」
一聲,都沖了過來。
傻英雄丁猛可樂壞了,他就願意人多,打起來才過癮呢!他把大嘴一咧,高聲吼道:
「小子們來呀!都來,都來!爺爺跟你們玩一會兒!」丁猛說罷,掄雙錘往上縱,就要
血洗皇糧莊。
究竟五小如何大鬧皇糧莊,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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