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唇槍舌劍月明樓 刀光拳影李家林
    且說鐵羅漢竇爾敦,應鐵牌道人之邀,到月明樓赴宴,酒過三巡之後,諸葛山真突
然向竇爾敦提出一個要求,他說:「貧道有意讓你和黃三太,結成把兄弟,不知你願意
不願意?」「這個……」竇爾敦對這個要求深感意外,思想上毫無準備,頓時張口結舌,
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諸葛山真見竇爾敦並未一口拒絕,便侃侃而談:「據貧道所知,你與三太本無宿怨,
何苦庸人自擾?我問過三太,他對你向來是很器重的,不知為什麼,你對他卻冷若冰霜,
想必從中有人作梗。道家說,紅花綠葉白蓮藕,三教歸來是一家。俗話也說,冤仇宜解
不宜結,這都是勸人為善的至理名言。」諸葛山真見竇爾敦默不作聲,以為被他的言語
打動了,因此十分得意,又接著往下說:「如今,你是武林新秀,名震綠林,又是山東
八大處的總首領,黃三太德高望重,久負盛名,堪稱上三門之魁首。你兩個理應攜手並
肩稱霸武林,而不應該自倒門牆,骨肉相殘。儘管過去發生過幾次沖突,鬧出許多親者
痛,仇者快的事,但那畢竟是枝節的小事,無關大局。人常說不打不相識嘛,這點事放
到咱們綠林好漢身上,又算的了什麼?貧道雖是三太的親師伯,既不袒護他,也不壓制
你,純屬以旁觀者的身份講話,我希望在三月初三之前,你二人能化干戈為玉帛,解仇
怨而結成摯友,你看如何?」
    竇爾敦始終不發一言,耳朵聽著,心裡記著,腦子不停地旋轉,分析諸葛山真的用
意和手段。事情很明顯,他是站在黃三太的立場上和自己講話,是替黃三太說話,可以
肯定地說,他們都不願把事情弄僵,想以婉轉的說服來收買自己,達到黃三太繼續稱霸
武林的目的。竇爾敦想罷多時,不由得一陣冷笑:「老前輩真是三清弟子,普度慈航,
實令晚生感恩戴德。不過,我總覺得我和黃三太是同床異夢,很難共事。既然老前輩煞
費苦心,願為我二人調停,我也只好遵命了。」
    「此話當真?你願與三太結為兄弟?」竇爾敦點點頭。諸葛山真喜出望外撫掌大笑
說:「好、好、好,你這麼做就對了,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才是英雄本色。」「且慢,
我還有話沒說完呢!」「請吧!」諸葛山真收斂了笑聲,盯著竇爾敦。鐵羅漢把眼前的
那杯酒,一口喝乾,抹了一下嘴巴說:「老前輩既然對我提出要求,我對黃三太也提個
要求,倘若你們能接受,我說話就一定算數,決不反悔。」
    諸葛山真覺得竇爾敦話裡有話,他沒答言只是點了點頭,要竇爾敦往下說。竇爾敦
道:「黃三太名為十三省總鏢頭,以保鏢為生,實則乃是朝廷的鷹犬,不穿官服的官人。
他處處與綠林英雄作對,名為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實則他是替貪官賣命,助紂為虐,
試問,他行的是什麼道?還不是平山滅寨,屠殺無辜?!他除的是什麼暴?還不是鎮壓
那些敢於反抗苛捐雜稅的平民百姓?當然他也做了一些好事,但這畢竟不是主要的。他
要叫竇某服他可以,他必須與官府徹底擺脫關係,成為一個真正的綠林英雄,請問這一
點他能做的到嗎?您能保證得了嗎?」
    諸葛山真越聽越不是滋味,冷笑道:「方纔貧道說你識時務,現在看起來我是說錯
了。我不明白你對官府因何持有敵意?黃三太效忠朝廷有何不好?難道你要他走張角、
李自成的路?去當造反的草寇不成?」諸葛山真感到這話有點過火,似乎與自己的身份
不符,馬上改變口吻說:「誠然,貧道乃化外之人,對這樣的事是不介入的,但我奉勸
閣下,一定要明達時務,不可意氣行事,自己把自己毀了。」
    竇爾敦放聲大笑:「多謝老前輩的關懷,別忘了,人各有志,不可勉強。」「這麼
說,你是謝絕與黃三太一同共事了?」「不,謝絕的不是我,而是您!」諸葛山真把老
臉往下一沉,冷峻地說:「忠言逆耳,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吧,否則,大禍臨頭,悔之
不及。」
    竇爾敦覺得話不投機,站起身來拱手道:「承蒙關照,在下自有主見,謝仙長賜宴
之恩,容他日報答,告辭了。」說罷朝身後的春寶一揮手,轉身走出雅座,登登登下樓
去了。
    諸葛山真鬧了個燒雞大窩脖,不由得火往上撞,他用手指著竇爾敦的背影說:「不
識好歹的東西,看你還能猖狂幾時?!」慧賢道:「師父,您怎麼放他走了?待我將他
捉回來。」「不必了。」諸葛山真陰險地一笑:「咱們這叫先禮後兵,不得不走走過場,
既然他不識抬舉,就休怪咱們無情了。以為師的身份,豈能與他動武,你黃三哥那裡,
都給他準備好了。」
    且說鐵羅漢竇爾敦與春寶倆人急匆匆走出月明樓,逕直回奔王宅。春寶邊走邊說:
「我以為這個老道必不懷好意,深恐暗算師父,非有一場硬仗不可,沒想到,他們竟沒
動手。」竇爾敦道:「這號人,一貫自命不凡,與咱交手,他覺得有失身份,儘管他心
裡恨透了我,表面上還要裝寬宏大量,為師早料到,這次是打嘴仗,不會動手的。」
    師徒二人一進王宅,便被眾人圍住了,問這問那,沒完沒了,竇爾敦叫春寶代為解
答。春寶得意地晃著腦袋,把月明樓的經過,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遍。眾人聽了又驚又喜,
惟獨華文龍,更覺得心頭沉重了。
    書說簡短,眨眼來到三月初二,上午計全來了,他先代表黃三太向竇爾敦問了好,
然後呈上一份請帖,雙方約定明天辰時,在李家林比武,不見不散。竇爾敦送走計全後,
把弟子們叫到自己面前,說道:「明日我就要去李家林與黃三太比武了,你們誰去,誰
看家?」丁猛著急地說:「我可要跟著去,誰願意看家誰看家!」張鐵虎也急著說:
「我也得跟著。」「我也去。」「我也去。」八個徒弟爭先恐後,誰也不願留下。竇爾
敦長出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這次比武,不同尋常,去的人可能要擔很大的風險,
為師怎忍心把你們都搭上,去有去的用場,留下的也有留下的用處,誰也不准爭了,切
不可惹為師生氣。」
    竇爾敦這麼一說,八小都不敢言語了,竇爾敦目光炯炯,盯著每個人的臉,稍停片
刻,他果斷地說:「文龍、占山、丁猛、鐵虎,你們四個留下;大成、丁奎、石寬、春
寶跟著我去。」華文龍一聽就急了,「師父恕罪,弟子有話不能不說。這次比武,彼眾
我寡,人手已經夠單薄的了。如果再留下四個,豈不更少了。依我之見,咱們師徒應該
同甘共苦,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像這樣分成兩股,反而弄得牽腸掛肚,誰心裡也不是
滋味。」富春寶看看師父,又看著眾人,也說道:「我看大師兄說得對,請師父收回成
命,讓大伙都去吧!」「我反正不留下,你走,我就走,你愛生氣不生氣!」丁猛賭氣
往牆角一蹲,犯開了牛脾氣。竇爾敦看著丁猛那憨樣兒,又是氣又是愛,只好耐著性子
解釋道:「原來我並不打算這樣做,既然把你們帶來了,就是叫你們參加比武的。自從
那日,月明樓舌戰之後,我發現對方煞費苦心,的確居心不良。他們軟硬兼施,剛柔並
用,一拉一打,想方設法叫我屈服,結果被我拒絕了。諸葛山真一夥惱羞成怒,必然報
復,在我身上不能發洩時,就要拿你們開刀,這就是我不讓你們都去的原因。我對你們
不分厚薄,一視同仁,去的要隨為師拚命;不去的要顧全大局,萬一有什麼不測,定要
把山東的局面維持住。所以說去與不去,份量是同樣的。文龍是我的大弟子,由他執掌
門戶,一是名正言順,二是他能勝任,這是我把他留下的理由。兵法說,未料勝,先料
敗。估計事情,應該朝最壞的地方著眼,假如我這次能夠平安回來,當然最好。一旦有
個三長兩短,文龍應該率領師弟,立刻趕回泰山,把大局穩住,切不可意氣行事。因小
失大。」
    八小聽了,心情沉重,低頭不語。竇爾敦問:「文龍,我的意思你懂嗎?」華文龍
道:「弟子明白,一定按師父的話做。」「這就對了。」竇爾敦看徒弟們一個個憂慮重
重,故做輕松的樣子,笑著說:「你們這是怎麼了?替我擔心嗎?」「誰說不是。」石
寬撅著嘴說:「當初我就主張多帶人來,可您卻一再反對,我真不明白,您打的是什麼
主意?明知是上當偏要去,怎不叫人著急。」李大成道:「師父,依我說,咱不參加比
武了,乾脆回家得了。比武也吃飯,不比武也吃飯,何必冒這種危險呢?」「那可不行,
言而失信,豈不被天下人恥笑?」富春寶分辯著,丁猛霍地站起來,搶白說:「就你會
說,師父要帶我去呀,我比你還會說!」
    竇爾敦對傻小子格外疼愛,也格外擔心。論身世,這幾個徒弟都比他命好,這孩子
從小無父無母,到處漂流,沿街乞討。後被遲老劍客收養,這才有了出頭之日。由於他
過去魯莽,又有些傻憨,極容易上當受騙,所以不能帶他去比武。這些道理,對他一時
又講不通,只得用命令辦事。遂說道:「我意已決,爾等不必爭辯了。」
    八小怏怏散去。當晚,竇爾敦單獨把華文龍叫到身邊,又詳細地做了交待。最後他
說:「你要緊緊依靠上官元英,克特朗,遲樂天,諸葛萬良等人,實不可解,還可以求
你師爺文殊長老。他們是決不會袖手旁觀,看你的笑話的。」「是,弟子記下了,請師
父多多保重,平安歸來。」「你放心吧,為師心裡有數。」
    次日天明。金刀王順設宴為竇爾敦餞行,爾敦向王家父子表示了謝意。宴畢,竇爾
敦背好兵器,帶領石寬、春寶、丁奎和李大成四人,往外就走。王順、王能、華文龍、
佟占山、丁猛、張鐵虎送到門外。丁猛拉著竇爾敦的手問:「師父,你多咱回來呀?」
「掌燈前後。」丁猛道:「那好,掌上燈你要是不回來,我可要找你去。」竇爾敦道:
「一切都聽你大師兄的,他叫你去你才能去,他不答應的事,誰也不准擅做主張。」
    竇爾敦說罷,揚長而去。四小和王家父子,望著竇爾敦漸漸遠去的身影,一個個呆
若木雞,心情沉重。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華文龍勸大家回去,幾個師弟不得已,這才回
屋靜候消息。
    且說鐵羅漢師徒五人,出西關,直奔李家林,因前天他們來過一次,輕車熟路,時
間不大,就到了。「師父您看。」富春寶用手往前邊一指,竇爾敦定睛瞧看。只見樹林
外站著一夥人,足有三十幾個,一個個身強體壯,短衣襟,小打扮,威武雄壯。
    竇爾敦走到近前,見當中站定一人,上中等身材,光頭沒戴帽子,一條大辮兒垂在
腦後,黃白面皮,三綹短髯,身穿紡綢長衫,白襪子,青緞快靴,腰懸單刀,二目有神。
竇爾敦一看就認出來,此人正是神眼計全。計全一見竇爾敦安然無恙而來,便知肖艷霜
有變。只見他仍笑著迎上前來,拱手道:「在下奉總鏢頭所差,前來迎接總首領。」
    竇爾敦道:「既然如此,煩勞帶路。」計全一聲答應,眾莊客「嘩啦」往兩旁一閃,
他們順著林中小道,左轉右拐,一直來到李家祠堂。師徒五人抬頭一看,祠堂前有坐著
的,有站著的。足有二三百人,正中央並列著十幾張桌案,後邊是十把高交椅,在椅子
上穩坐著十個人,背西面東,就好似廟裡的塑像一般。
    竇爾敦一看,上首那個出家的老道,正是鐵牌道人諸葛山真,下首是個出家的和尚,
紅臉銀髯,大耳垂肩,金魚眼,獅子鼻,濃眉闊目,滿面紅光。身披棋子布袈裟,懷抱
金如意,慈祥中透著殺氣,不怒而自威。竇爾敦雖然沒見過他,也猜到此人必是紅蓮羅
漢弼昆和尚了。在座的還有活報應夏侯山,勝英之子勝奎,其他幾位都是俗家,有老有
少。
    竇爾敦邊往前走,邊注視四周各色人物,中間的那位老者特別引人注目,只見他,
身高九尺掛零,猿背蜂腰,扇面形的肩膀,周身上下是一套古裝束。頭戴古銅色鴨尾巾,
頂梁門鑲嵌一塊美玉,六尺黃綾包頭。身穿古銅色一套短靠,杏黃色十字袢,巧打英雄
結,背垂燈籠穗兒,腰中緊系一巴掌寬真絲大帶。下身穿古銅色大權滾褲,足蹬鸚哥綠
一雙薄底快靴。外披深灰色英雄大氅,白護領,白水袖,上繡江山萬代,五福捧壽。背
背一口魚鱗紫金刀,斜挎鹿皮囊,大紅緞子掛面,五色絲線穗頭,當中繡一個鏢字,內
插三只金鏢。書中代言,他身上還暗藏著甩頭一子,外人是看不到。往臉上看面如銀盆,
五官端正,寶劍眉,丹鳳眼,眼角密佈著魚尾紋,眼泡下垂,大耳朝懷,頷下銀髯,長
約二尺,條條透風,根根露肉,二眉當中有三道豎紋,更顯得傲骨英風,神聖不可侵犯。
一看就知道,此人必是忠義俠黃三太了。在他身後站著紅旗李昱,魚眼高恆,一粒灑金
錢胡景春,立地天王孟廣元,神彈子李五,千手佛李清川等等。周圍站的是各路的英雄,
應邀來的好漢,十三省總鏢局的達官和鏢師。
    計全走進人群,高聲喊道:「獨霸山東鐵羅漢,山東八大處總首領竇爾敦到。」
    黃三太推案而起,笑臉相迎,當胸抱拳道:「大弟一向可好,小兄三太這廂有禮
了。」竇爾敦心中暗想,黃三太真夠狡猾的,惱在心裡,笑在臉上,兩面三刀,喜怒不
形於色,難怪他總是立於不敗之地。既然他以禮相迎,我也得以禮相待,不能讓旁人笑
我粗野。想罷,急忙還禮:「久聞總鏢頭盛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尊顏,真三生有
幸。」黃三太忙擺手道:「賢弟謬獎了,小兄無非徒有虛名,並無其實,怎能與大弟相
比。」
    黃三太挽著竇爾敦的手,先來到桌案近前,逐一介紹了各位。原來這些人是:鐵牌
道人諸葛山真、紅蓮羅漢弼昆長老、震八方勝奎、活報應夏侯山、飛天玉虎蔣伯芳、海
底撈月葉成龍、怪俠歐陽天佐、賊魔歐陽天佑、震三山蕭傑和九頭獅孟凱。竇爾敦與他
們寒暄已畢,黃三太命人看座,而自己先坐了主位,竇爾敦坐在客位,其他人兩邊相陪。
富春寶、丁奎、李大成、石寬站在師父身後,八只眼睛左顧右盼,時刻提防有人對師父
暗下毒手。
    黃三太手撚鬚髯,笑瞇瞇地看看竇爾敦,又看看他身後的四個人,問道:「就你們
師徒五位?」竇爾敦道:「五位還少嗎?」「八大處的人都沒來?」「他們想來,都被
我擋架了。」
    黃三太見對方談笑風生,毫無畏懼之意,心中暗自欽佩竇爾敦一身是膽,鐵骨錚錚。
遂說道:「天下武林是一家,今日來的都是各路的英雄好漢,真可謂群英薈萃。老朽久
聞大弟武功蓋世,堪稱一絕,何不在眾人面前露幾手,也好讓我等一飽眼福?」竇爾敦
道:「在下這次到河間,就是來參加比武盛會的,稍停片刻,一定獻醜。」
    「南無阿彌陀佛。」紅蓮羅漢插言道:「老衲自幼酷愛武術,更敬重知名的豪傑,
久聞竇施主拳腳出眾,懷有絕藝在身,實令我羨慕不已。願在台前領教一二,竇施主肯
賜教否?」竇爾敦微笑道:「老前輩說的哪裡話來,我天生駑鈍,全憑粗壯的身體,有
一點笨氣力罷了,怎敢與高僧接招。」
    紅蓮羅漢仰頭大笑道:「安施主真會說話,誠如所言,試問胡景春是怎麼瘸的?震
八方是怎麼敗的?活報應夏侯山又是怎麼被打的?此例舉不勝舉,爾何必推諉搪塞?」
    竇爾敦一聽,紅蓮羅漢話中有刺,暗藏殺機,不由得火往上撞,但他很快把情緒控
制住了。反唇相譏道:「並非在下推諉,只因我出世以來,戰敗的人也太多了,有名的
稍有印象,至於無名之輩,早已忘了個乾淨!」
    「阿彌陀佛!」紅蓮羅漢聞聽,怒火難捺,「噌」一聲推案而起:「竇施主,我看
你說話有點太過分了,貧道倒要看看,你鐵羅漢的真本領。」
    書中代言,竇爾敦這幾句話,是有點傷眾,難免紅蓮羅漢動怒,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竇爾敦說得再好聽,哪怕是盡說拜年的話,今兒個也討不出便宜來。話是攔路虎,衣服
是□人毛。到了關鍵時刻,該說的話就得說,不能一味謙讓,像竇爾敦這種性情剛烈的
人,能容忍到這一步,已經夠有涵養的了。
    閒言少敘,且說紅蓮羅漢,甩掉外面的袈裟,把金如意交給身邊的小沙彌。亮了個
童子拜佛的架式,說:「竇施主,請進招。」竇爾敦一看,不動手是不行了,這樣也好,
盡早不盡晚,今兒個免不了是一場兇殺惡鬥。他也把外衣甩掉,連同三節棍交給石寬,
緊緊大帶,站在紅蓮羅漢對面,「唰」亮了個「白猿獻果」,喊道:「請大和尚進招。」
    紅蓮羅漢也不客氣,雙腳點地,往前一縱,左手一晃竇爾敦的面門,右手一拳奔西
門打來,竇爾敦往後一仰頭,這一拳就打空了。就見紅蓮羅漢突然把拳展開,探五指奔
竇爾敦面門便戳。這一招變化突然,出人意料,確實與眾不同。竇爾敦見勢不妙,急忙
甩頭晃肩,「噌」一聲跳出去五尺多遠,紅蓮羅漢決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就見他一個
箭步跟了過來,使了個「烏龍探爪」,直擊竇爾敦的印堂。竇爾敦起掌往上一架,紅蓮
羅漢的手腕子往下一滾,「唰」,又奔竇爾敦的心門擊來,竇爾敦上步閃身,把拳躲過。
紅蓮羅漢抽拳獻腿,奔竇爾敦小腹便點。竇爾敦吐氣弓身把腳讓過,紅蓮羅漢急抽左腿,
變成右腿,又一腳踢來,竇爾敦雙腳點地,騰身而起,紅蓮羅漢腿隨身轉,跳起來就是
一個旋風腳,竇爾敦忙使了個空翻,一個跟頭翻出圈外,看關定式封住門戶。紅蓮羅漢
雙腳落地,「呀!」一晃身亮了個「降龍伏虎」式,一手舉火燒天,一手掌心叩地,瞪
雙眼,盯著竇爾敦。「好哇——」「好!」頓時四外掌聲如雷,很顯然,他們這是給紅
蓮羅漢助威打氣。
    夏侯山、勝奎等人,長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那些保鏢的鏢師、達
官,一個個揚眉吐氣,喜上眉梢,氣氛十分活躍。唯有黃三太、諸葛山真等幾個人沒露
聲色,他們靜靜地觀戰,心裡想著各自的心事。黃三太看得清楚,紅蓮羅漢使的是「八
步緊」拳中套掌,掌裡加腳,招裡套招,一招緊似一招,故名「八步緊」,這本是紅蓮
羅漢的拿手本領。五十年前,他在三教堂獻藝,受到三位堂主的一致稱讚,此後名揚天
下,從未遇上過對手。不論什麼場合,遇上什麼樣的英雄,只要他一使「八步緊」,那
是准勝無疑。
    紅蓮羅漢方才又使用了這套本領,從表面上看,他很主動,步步緊逼,連續進攻,
竇爾敦顯得被動,甚至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儘管如此,也不難看出,竇爾敦采用的是
以靜制動,試探虛實的戰術。說實在的,能逃過八步緊的人,並不多,竇爾敦則毫不費
力,足見他功底極深,決不可等閒視之,因此一下還看不出鹿死誰手。諸葛山真與黃三
太的看法類似,所不同的是,他很替師弟擔心。
    且說竇爾敦,通過方纔的較量,他已看出對方是個勁敵,切不可有半點疏乎,同時
還要爭取速戰速勝。為什麼?因為自己人單勢孤,需要對付很多勁敵,尤其還要保存一
定的精力和絕招,去對付黃三太。他打定主意,變防守為進攻,不等紅蓮羅漢發招,他
往前一縱,「唰」使出了家傳的絕藝「螳螂十六式」。俗話說,不怕千招會,就怕一招
熟。竇爾敦的螳螂拳已經是輕車熟路,精益求精,靜則如山嶽,動則似飆風,乃是百發
百中。
    欲知竇爾敦與紅蓮羅漢勝負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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