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在大清王朝的東南,廣州則又在廣東的東南位置上,由於廣州歷來就是重鎮所
在,因此大清朝的道光年間兩廣總督的府第即於此地。而在廣州城北的越秀山,就是清
代著名的書院學海堂了。學海堂不只位置頗佳,風景秀麗,而且由於是道光初年兩廣總
督阮元所建,從而成為廣東一省的重要學術要地,聚集朝野內外眾多的學人士子騷人墨
客。這婦孺皆知家喻戶曉的才子之地,不免就要為渴慕求學的讀書人所向往。而歷任總
督巡撫一經上任,必寫拜貼相邀。久了,學海堂和官府的交往也情深意重,於是官府也
多邀學海堂的知名之士為其門客幕僚。雖然有些生性疏惰的人不願從仕,可對官府老爺
的盛情相邀又難以抗拒,雖多次推卻最後還是答應了。儀克中即為其中聲望甚高之人,
與張維屏、何太青、許乃濟和熊景星為莫逆之交,肝膽之友,開始在學海堂共為同事,
後得廣東巡撫祁貢的賞識為其幕僚,到了道光十六年七月剛好三年整,而在此時儀克中
和廣東巡撫祁貢正聚在浣綠樓裡。
這日,臨近晌午,在廣州城內依然是人潮如流,並非良辰吉日,店舖酒館大多關了
門,唯有一處,門前人挨人,人擠人,再加上發自肺腑的歡聲笑語,大有過年的氣氛。
就是這樣的時候,只見有一人身著華麗衣服,行為卻不雅觀.左衝右撞地擠過人群
進了這家樓。這家樓就是浣綠樓,一塊紅底黑字的大匾高掛在門樓上。它本是一家茶樓,
規模頗大,聽說為明末一落拓書生所建,專供讀書人在此品茶談法閒論道。到了清代學
海堂開設後,這浣綠樓便成了學海堂裡的人聚飲的地方,間或有一些達官貴人來品茶也
不過是故作風雅罷了。開始生意並不見興隆,後來又來了批唱戲的,客官在飲茶的同時,
又可賞戲,於是這家茶樓生意才見好轉。這日正是戲班建立二十年的紀念日,聽說有好
戲連台,人們不免蜂擁而至。
此人進了門去,環顧四周,樓口樓下已經坐得滿滿的,廳內整齊有序擺滿桌凳,都
沒閒著,往前看,便是戲台。戲台左右兩側樓上也都擠滿了人,只有對面的一包廂似乎
客人少一些,四位身著便服華貴衣飾的人半圓形坐著,面朝戲台。中間偏右的歲數大些,
約花甲之齡,中間偏左的那人也已過了不惑的年紀,在其下首便是儀克中了,對面坐著
的從面相看約四九之齡。另有三人一旁站立。
今日之戲為《鵲登枝》,還未開演,借大個戲台空空洞洞,並無一人也無他物。台
下的大廳內,有座的都已落座,無座的來來往往,在夾縫中擠來擠去,時而打著招呼,
有打扦兒的,有作揖的,打扦兒的居多,熙熙攘攘,人來人往。樓上的四人見戲還未開
演都在閒聊,只聽到中間偏左的那位對身邊年齡較大的那人說:「鄧大人酷愛聽戲,今
日能出來觀戲,真是難得呀!」那位鄧大人重重地歎了口氣:「唉,沒辦法呀!我身為
兩廣之地的父母官,則當為兩廣之民盡心盡力,只可惜能力有限,且年歲已大,無法扶
民於鴉片毒流之中,實在慚愧。」「老大人,實是過謙了,深受鴉片之禍的並非廣東一
省,別的省也深受其毒,然而別省禁煙效果又如何?不也是無可奈何麼!況且我省瀕海
沿江之地,鴉片每年多數從此地轉運,此地之害更甚於他地,而我省每年所禁所收的鴉
片多於別省。由此可見,老大人還是功績卓著的,在眾位總督中又誰人能比呢?」坐在
那位鄧大人下首的人道。其余二人也連聲應和:「是啊是啊!老大人實在太謙虛了。」
那位鄧大人心中不無得意之感,伸手輕輕捋了下胡須,說到:「我鄧廷楨身為朝廷命官,
則當傚法諸葛先生,為我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至於謙虛二字實不敢當,只是在禁煙之
時,屢感力不從心,卻不知為何?」「大人,依在下之見,廣東受鴉片危害最重,要把
它驅逐出去,恐非一時所能做到,再說皇上雖多次下詔禁煙,其實如何?只是愈是禁止,
鴉片愈是氾濫,況且連北京城裡的一些王公貴族也愛此物,深受其染,禁煙之令又如何
能切實執行?如老大人這樣嚴禁的又有幾人?屢下禁煙令又怎麼可能有成效?不過是雷
聲大而雨點小罷了,恐怕就連皇上也是力不從心,又何況大人你呢?」「祁大人言之有
理,只是兩江之地卻屢傳禁煙佳訊到北京城卻又為何?」鄧廷楨問左邊的那人。那人接
著道:「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兩江總督林則徐大人所言未必可信,全國遍地少有禁之而
生效的,為何在他的地方卻頻傳捷報,恐怕其中有虛吧!而且依下官之見,禁煙之舉恐
非良策,還是另想他法才是啊!」想必此人就是廣東巡撫祁貢了。鄧廷楨聽到這裡,心
裡一動,道:「莫非祁大人聽到什麼音訊不成?」廣東巡撫祁貢沒有答話,轉身示意坐
在下首的儀克中,儀克中立刻會意,忙說:「我有一友在朝中任大常寺卿一職。」「莫
不就是多次上書要求弛禁的許乃濟許大人?」鄧廷楨插話說。儀克中接著說:「正是,
當年許乃濟許大人未任朝官前曾與我在學堂共事,結為生死之交。昨日我收到他的消息,
說弛禁之策已被皇上采納,皇上好像頗有贊賞之意。因此據我所見,恐怕不久皇上就會
頒佈下來。」儀克中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儀見所說極是,皇上英明,總會對鴉片一
事有個了結。」祁貢道。鄧廷楨緩緩地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悠悠地說:「雖說禁
煙並未取得多少成效,但一時要想弛禁鴉片恐怕也非易事。一則皇上自登基以來已有十
幾個年頭,一直對鴉片深惡痛絕,主張嚴禁鴉片,這個念頭在頭腦中已根深蒂固,不是
一朝一夕就可消除,而弛禁剛剛提出,要說皇上馬上采納此議,似乎也不大可能。況且
皇上做事一向優柔寡斷,反覆無常,要想皇上贊同此議,更是難事。二則禁煙此念不要
說在皇上頭腦中已根深蒂固,就是百姓的頭腦中也已是頑固不化,長期以來看著皇上的
舉動,朝野上下恐怕也多數主張禁煙之舉。至於弛禁鴉片,別人不談,百姓也未必同意。
且我朝以民為本,民為水可覆舟,皇上也未必願拂民之意。」「鄧大人分析得不錯,只
是有些事並非完全如大人所想,書上說民為本,而實際並非如此,百姓都是一群鼠目寸
光之人,能有多少見識,只知貪圖眼前的蠅頭小利,難有長遠之見,更不可能有什麼作
為,怎麼可能看到弛禁的長遠利益?而弛禁實乃有利國計民生之策,一可拯救蒼生,二
可填塞白銀外流的漏洞,從而充實國庫,利於穩定大清王朝的統治,實是治理鴉片的上
上之計。對於這些,皇上定能明察秋毫作個了斷。」鄧廷楨無奈地歎了口氣:「若果如
儀先生所說,那我朝也有望了。只是眼看鴉片肆意氾濫,全國上下深受其害卻無可奈何,
豈不令人感懷麼?」「鄧大人仁心可敬令人佩服,想來弛禁詔令一下,定可把外洋鴉片
驅逐出去,還我大清王朝的本色。」正在這時戲開演了。「大人還是先看戲吧!」祁貢
接著說。然後隨著鄧廷楨的眼光轉向戲台,祁貢的眼光也從鄧廷楨的面上轉向戲台。就
在這時,突然看見方才身著華麗衣服擠進浣綠樓的那人,只見那人在樓下東瞧瞧西瞅瞅,
似乎正在尋找什麼。祁貢忙招呼了一聲,那人順聲看見上面的幾人後,忙奔了上來。慌
慌張張地來到他們跟前,朝座上幾人問安後,小聲地對鄧廷楨說:「大人,朝廷把許乃
濟許大人的奏折批到這兒來了。」鄧廷楨聽後猛地一愣,接著把手一招:「回府。」一
行三人匆匆忙忙下了樓,繞過人群出了浣綠樓直朝總督府而去。
到了總督府才知原來皇上把許乃濟的奏折批來廣東徵求他們的意見。鄧廷楨又把來
人召來,本打算再問問詳細的情況,誰知來人也知之不多,無奈就把府裡的總管叫來,
把來人安置一下給打發走了。這時和鄧廷楨一同觀戲的祁貢等人看到鄧廷楨回府都知可
能出了事,也無心久留,都各自回府等候消息去了。
鄧廷楨把來人打發後,總督府的大廳裡只剩下鄧廷楨一人,空蕩蕩的。廣東一地已
是酷熱難擋,竟沒有一絲風,一切事物都赤裸裸地兀立著,紋絲不動,死了一樣;只有
鄧延楨在大廳裡走來走去,腳步有節奏拍打著地面,就這樣走著想著,從方才來人所言,
皇上只是把許乃濟的奏折批給廣東一省,可見皇上對廣東省是極為關注、極為重視的。
皇上看重總該高興才是,可是愈被看重愈不能馬虎,小心才是,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那
可不是烏紗帽的問題,弄不好是要掉腦袋的……鄧廷楨不敢再沿著這條思路往下想,轉
到了另一點上,我是這兩廣之地的最高地方官員,皇上既然把奏折批到廣東,自然是要
以我的意見為主,那麼究竟皇上想要我提出什麼意見呢?是贊同還是反對呢?皇上又抱
著什麼態度呢?這可是一個關鍵的問題。想到這,不覺地又把剛才送來的許乃濟的奏折
從頭到尾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招來和他同去看戲的管家說:「快去把才纔一同看戲的
廣東巡撫祁大人,海關監督文大人找來,就說有要事相議。」管家應聲去了。
這兩位大人正等在府裡,生怕出了什麼事,這時一聽到兩廣總督有事相議,就連忙
換了官服,出了府門坐上官轎奔總督府而來。這位廣東巡撫祁貢其實就是曾經有意行許
乃濟之舉的那位。早在兩年前即道光十四年,兩廣總督盧坤、巡撫祁貢受學海堂諸士的
影響,再加上多年來禁煙無效,就對「弛禁」論十分動心,總想把此論奏請皇上,但又
整日把禁止鴉片的話掛在嘴邊,不敢公開奏請,只能把自己所思所想作為「粵士私議」
奏報道光知道。然而,那時道光新立禁例不久,為臣的恍惚其詞,為君的不置可否,這
件事就這樣如石沉大海一樣不明不白地過去了。直到許乃濟上奏之前,再也無人敢奏請
此論,雖說後來盧坤身死,鄧廷楨出任兩廣總督,廣東巡撫祁貢卻一直對「弛禁」論抱
著執著的態度。而今聽說許乃濟上奏之事,且據他推測不日將有事發生,現在真有事了,
「莫非就是關於許乃濟上奏之事?」這時坐在轎子裡的祁貢心頭一動,「那麼皇上又想
得到什麼樣的答覆呢?」就這樣想著,片刻功夫,就來到總督府,進去一看,鄧廷楨已
等候多時了。
「鄧大人,不知出了何事要我二人急著前來?」祁貢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果然不出
他所料。「是許乃濟上奏一事,請兩位大人前來共同商議。」鄧廷楨說著,就把批下的
奏折遞給他們。祁貢和文祥從頭到尾把許乃濟的奏折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等他二人看完,
鄧廷楨接著問道:「二位大人以為如何?」祁貢看了文祥一眼,見他正等著自己開口,
就頓了一下說:「許乃濟所言,甚合卑職心意,只是不知大人以為如何?」「此議事關
國計之大事,二位大人可千萬馬虎不得,依我之見,不如與藩、臬二台和十三商行的人
共議此事,方為上策。」祁貢二人忙哈腰稱是。
不久,藩台、臬台兩位大人和十三商行的怡和行的伍浩官、廣利行的盧茂官、同孚
行的潘啟官等十三人應召前來。
這十三行包括怡和、廣利、同孚、東興、天寶、中和、順泰、仁和、同順、孚泰以
及東昌、安昌和興泰等十三個商行,這十三行中,東昌、興秦二行都是試辦。怡和行伍
浩官和廣利行盧茂官就是伍紹榮和盧繼光,浩官和茂官為其商名,至於商名加「官」是
清朝指定的壟斷對外貿易的官商,其實就等同於商務官,並沒有任何正式的官銜。而這
伍紹榮為怡和行行首,也是十三行之首,以伍紹榮為首的這些行商歷來都同外商串通起
來,幫助洋人走私鴉片,轉運白銀,從中分贓營利。如今一聽「弛禁」一事,以伍紹榮
為首十三商行當即同意此事。伍紹榮道:「長期以來鴉片屢禁不止,並非行之無力,實
則此法不當,而『弛禁』鴉片實為良策。」藩台、臬台兩位大人也都連連點頭稱是,
「以貨易貨不僅可以防止白銀外流,又可以我土所產的物品來牽制對方,不過鴉片與其
它洋貨一同交易,可不必設局專辦,稅額也依舊制,不必增加;此外價格也不必預定,
允許民間栽種鴉片,雖說對外洋的鴉片有抵製作用,但也不可使栽植氾濫以免影響農業,
應適當限制一下才是……」
鄧廷楨一見眾人都聲聲贊同,沒有異議,反倒猶豫起來,心想:「雖說眾人都異口
同聲贊同『弛禁』,但此事重大,稍有差錯,皇上怪罪下來,不免要先拿我問罪,這卻
如何是好?」
兩廣東巡撫祁貢見鄧廷楨沉默不語,急忙說:「既然眾人都同意此事,大人還猶豫
什麼呢?」鄧廷楨想了想,道:「如果志在消除鴉片弊端,到頭來卻弊端更大,就不得
不考慮變通的辦法。現在既然各位大人都贊同此事,那就這樣辦吧。」接著就讓廣東巡
撫祁貢把眾人的意見寫了下來,草書九條,以祁貢為首簽了名,交給兩廣總督鄧廷楨,
鄧廷楨接過來看過,又說了一陣子,就把眾人送了出去,然後派人把此議送往京城去了。
道光皇帝自上次把許乃濟的筆抄奏折批往廣東一省協議,心頭也猛地一松,暢快了
許多。這日,道光心情極好,覺得天特別地藍,雲格外地白,草也分外地綠,做什麼事
似乎都順心,看什麼東西也似乎都順眼,自然以往的那些郁悶也都煙消雲散了。他現在
十分暢意地仔細篩理此事:早在兩年前就有人私議放鬆對鴉片的禁令,可朝廷上下卻似
乎都在忙於禁止鴉片,因此朕並沒有對這些私議動過一絲念頭,而今這許乃濟三番五次
上奏竟把我打動了。道光不由覺得好笑,難道上天真的有意在困難的時候降福於朕,甚
至在眼前就已出現未來的情景,百姓安康,人民富足。道光笑吟吟地坐在徹座上俯視群
臣,群臣也正為著國事和氣地左一言右一語討論著,這是多麼樣和安泰的局面啊!還有
這個許乃濟身在太常寺卿,卻只讓他掌握皇室雜務,未免太屈才了,以往從未注意此人,
想不到在關鍵時刻替朕解決了一個難題,這樣的人該重用才是,等廣東把協議交上來後
定要好好地嘉賞許乃濟。
對於兩廣總督鄧廷楨所管轄的廣東省會作出什麼樣的決議,道光是能猜到一二的。
雖說兩年前廣東省所奏「有人私議要求弛禁」,實際它所代表的是廣東省的頭腦人物,
所謂的「人」無非也就是盧坤和祁貢等,雖說盧坤已死,但他的人還在,在看到許乃濟
的奏折後又怎麼會不贊同此議呢,更何況許乃濟還是出身於廣東學海堂。對這些道光是
經過深思熟慮的,否則又怎麼會把它批往廣東省而不是批往他地,難道真的僅僅是因為
廣東受鴉片毒害太重?要想找到一個合理整治鴉片的決策,難呀!現在既然有了,他又
怎麼會輕易放棄,又怎麼可能去找反對的人來商討此議呢?
一想到這裡,道光不禁露出自信的微笑,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這時閒來也無
事,心裡舒暢,不由地想到自登基以來都在忙著整治鴉片,而沒有觀賞過角力的技戲了。
想到角力,道光頓時來了勁,於是傳旨召御前侍衛前來練武場。
在宣德殿前不遠的一片廣闊之地,就是皇家校前練武場,一塊方形的大紅地毯舖在
御台前不遠的地面上,在地毯的兩側五米之地,兀立著兩列兵器架,架上有槍有劍有刀
有朝,十八般武器,應有盡有,彷彿站在兩邊的御前侍衛,威風凜凜。在兵器架邊整齊
站著的侍衛前方,擺著兩排太師椅,侍衛統領阿博古,揚威將軍長齡,軍機大臣吏部尚
書王鼎,軍機大臣工部尚書穆彰阿,軍機大臣兵部尚書工麟,直隸總督琦善等人,文武
兩列分庭而坐。再往前台階之上,道光高坐在黃綢罩著的御椅上。
在御台下面舖著的紅色地毯上,正有兩名侍衛角力,各自使出渾身解數,只聽「嘿」
地一聲,其中一名仰面摔倒在紅地毯上。摔倒在地的那個侍衛惱羞成怒,一骨碌又跳起
來咒罵一聲,準備再朝對手撲去。而對手已經叉開雙腿握緊雙拳傲然而立,像一棵挺拔
的松樹去迎接又將到來的狂風暴雨、樣,瞪著即將撲過來的那個侍衛。
「賞!」道光皇帝一喊,落敗的那名侍衛猛地省悟,記起這是在宣德殿,在御前。
他連忙退下,驚出一身冷汗。勝利的那名侍衛趕緊上前幾步,向皇上跪叩,然後領了二
百兩銀子,面帶笑容退回到侍衛隊中去。
緊接著,第二場角力開始了,兩列侍衛各走出一名侍衛,向皇上跪叩,隨後站起身,
倒退幾步,踩上紅地毯,方轉過身,面對面站住。
這兩名侍衛一高一矮,一個微胖一個略瘦,兩人站定後,半蹲著又開雙腿,半握拳,
不眨眼地盯著對方,在紅地毯上慢慢兜圈子,看上去平緩從容,互相並未接觸。而實際
上雙方都在積蓄力量,尋找對方的破綻,伺機猛攻,真像一只猛虎和一只獵豹在對峙。
大殿上下從皇上到侍衛、太監,無不屏住氣息看著這凝聚著力量的場景。這時高個子侍
衛似猛虎咆哮,騰空而起,利用自身的長處以泰山壓頂之勢撲向矮的侍衛。個矮的侍衛
在對手撲到的一瞬間,像矯捷的黑豹極其靈活地閃向一旁,躲過這狠狠的一撲,立穩腳
跟眼神冷冷地注視著自己的對手。個高侍衛一撲不中,連對方衣角也未碰著,便靜下心
來盯著對手,不敢再輕易地出擊。兩人又重新恢復原來局面,叉開雙臂慢慢兜著圈子,
凝視著對手,等待對方露出破綻。個矮的見個高的不敢撲來,反倒沒了主意,自己個矮
又不敢輕舉妄動,不由地慌亂起來,眼神也失了銳氣,沒了光芒。就在這時,個高的侍
衛身子一頓,猛地一竄又撲了過去,幾個動作一氣呵成,誰也沒有看清他的動作,只覺
眼前有一道閃電擊向個矮的侍衛,就見那個矮的侍衛這時像熄了火的炮彈,在空中劃了
一道線,「咚」的一聲巨響,矮胖的身體沉重地摔在大殿門邊,趴在那裡半天才爬起來,
退回侍衛隊中。
道光一招手,侍立一邊的太監用銀盤又托出賞物,將二百兩銀子賞給勝利的侍衛。
彩緞十八匹分賞今日角力的六名侍衛。樂工又奏起《金殿喜洋洋》的曲子,歡快的旋律
伴隨著歡樂的氣氛,像長了翅膀一樣飛舞在宣德殿的每個空間,宣德殿前的角力繼續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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