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只有史密斯,再就是霍華德和路加,史密斯的腦筋拚命地轉著。兩個對兩個就
可以稍稍改變斯奈特的這場游戲了。如果霍華德能跳起來撲向斯奈特,路加和他就比威
廉強了一頭……不過,這個想法其實是荒謬的。
「我要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貝克說,「我覺得剛才響的是槍聲。」
史密斯的腦筋還理不出頭緒來,斯奈特沒完沒了的說了那麼多,露茜和瑪麗婭的死
更弄得他心裡亂亂糟糟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因為我!所以他覺得自我責備襲來,像
老虎鉗子死死地夾住自己。要是他並沒有逃開會怎樣呢?要是他沒有回來又會怎樣呢?
如果他放棄了,跟斯奈特回去,然後逃走呢?如果……?
「你聽見我說話了嗎?」貝克問他。「斯奈特上尉打算跟我們做一筆交易。那麼問
題在哪裡呢?就照他說的去做吧。」
「你不明白!」
「明白什麼?」貝克問他,「是你把我們弄到這個境地的,也只有你能將我們弄出
去。」
聽起來容易,史密斯心想。為什麼不是呢?他只要點一點頭,斯奈特就會停止這一
場屠殺了。然後會怎樣呢?史密斯覺得像是魔鬼同自己握手同自己打招呼,一陣寒噤從
他的背脊竄過。如果他贏得了這世界而輸掉了靈魂會怎麼樣呢?
史密斯抬頭看路加,為他臉上的那種寧靜和澄明吃驚。他真正地了解身邊發生的一
切嗎?還是他真正地內心裡一片寧靜?路加的眼睛接受了史密斯的探索的目光,然後給
他一個微笑。這表情可不是那種木然的、玄奧的。它看上去充滿了生氣,它是活生生的。
這給史密斯的心猛地一擊。
「在鯨魚的肚腹裡很黑,」路加說。「在墳墓裡也很黑。但它只有三天。今天你們
就可以解脫了。」
史密斯覺得自己的眼眶裡已經噙滿了火熱的眼淚。「寬恕我吧,」他低聲地說。
「你在說什麼呀?」貝克在一旁問,「寬恕你什麼?現實一點吧,史密斯。如果你能夠
照他們說的去做,那我們便可以自由了,對不對?『那戰鬥過了才逃跑的人,是為了明
天能繼續戰鬥。』」
史密斯冷靜地告訴貝克:「如果我放棄了耶穌,他們就會放你們走。要不然……」
貝克急不可待地打斷他的話,「要不然會怎樣呢?」「你已經聽見了,那幾聲槍響……
他們已經殺死了露茜和瑪麗婭。」
血色一下子從貝克的臉上退去。「什麼?不!」他的眼睛裡充滿了絕望和驚慌。
「你打算怎麼辦?你不會讓他們殺了我吧,不會吧?」
斯奈特和威廉已經回屋裡來了。他們剛剛走到門邊。
貝克一下子朝他們跳過去。「斯奈特上尉,你們不會真的要這樣吧?你們把我交到
他的手裡太不公平了。應該是我自己來做選擇啊。我們曾經說好了的。你也說過只要我
合作,沒有人會受傷害。」
「史密斯?」斯奈特沒有理睬貝克,顯出滿臉的噁心的表情,他還是朝史密斯問道。
史密斯把頭調到一邊去。
「他們給拉出去!」斯奈特突然大吼。威廉一把抓住貝克的手臂把他帶出去。路加
安靜地跟在後面,馴服得像一頭被屠夫牽著走的羊。
「不!請別!」貝克拗不過威廉的勁,他求他。「你要我怎麼樣,告訴我吧。史密
斯,請救救我!這太不公平了,我不想去死啊。」
威廉把他一直推到門外。直到大門關上了,史密斯還可以聽得見貝克的求饒聲。
「別那樣!」他喊起來,「這太瘋狂了!哦,上帝,寬恕我吧!」槍聲打斷了他。然後
又是一聲槍響。史密斯的頭垂了下去,眼淚從他的臉上滴下來。
☆ ☆ ☆
聽見槍聲,霍華德在潮濕的雪地上跪著,慢慢地抬起頭。威廉握著的槍對著天上,
就像是賽跑時裁判手裡的信號槍。
「我們說過的,如果你肯合作,你就不會受傷害,」威廉說道。「這是你的大衣,
背包和你的零碎物品。帶上你這位瘋子朋友,現在快跑吧。」
貝克戰戰巍巍地從雪地上站起來,他的腿還在發抖,寒風吹在他的身上,現在他能
感到像針扎似的。路加已經站在那兒了,他臉上的表情跟在教堂裡時一樣,沒有一點變
化。
「我們兩個嗎?」貝克問,他的嘴還不聽使喚,下頜松馳地合不上。腦海裡還無法
擺脫剛才的那場惡夢。他可憐巴巴地看著威廉。他死了吧,他有一種奇怪的絕望感——
我還會活著?他曾希望,他會得到救助的。這就是獲救了嗎?
威廉推一把呆呆站在那兒的路加,「他對我們沒有用了。走吧,帶他走。」
「可是——哪兒呢?」
「快跑吧,」威廉下令說。然後他轉身朝教堂走去。
貝克飛快地抓起他的背包,將另一個包塞到路加的懷裡。「快走吧,路加!」說完,
他使勁扯扯路加的袖子。
他們在雪地裡蹣跚地跋涉了好久,最後踏上了通往大山裡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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