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出發 
 
　　蘇珊從報紙裡抬起頭，沮喪地說道：「德軍又占領普雷米茲了，如此一來，我們得稱那 
是野蠻地方了，夫人，下次就輪到貝德羅蘭——我表姊蘇非亞說的，我也這麼想，雖然我的 
地理知識並不豐富，但我想普雷米茲距離貝德羅蘭有一段距離，照這麼說來，我對東部戰線 
也感不安。」 
 
　　沒有一個人安心，但整個夏天，俄羅斯不斷後退，令人擔心。 
 
　　「郵包還沒來——我們只有愉快等待。」 
 
　　歐莉芭小姐說道。 
 
　　「德軍不斷擊滅俄軍，不知道會不會將兵力移往西部戰線？」 
 
　　「不會的，歐莉芭小姐，第一，上帝不允許這種事情，第二，對我們而言也許很失望， 
但尼古拉皇太子並不灰心，在撤退時很有技巧，至少能夠以一人抵擋敵軍十人的追趕，但尼 
古拉皇太子也只能如此，而無反攻的餘力，現在痛苦已經到我們爐邊莊的門口了。」 
 
　　＊ 
 
　　渥路達在七月一日到金克斯波特，南恩、達恩、菲斯都在休假中，出去辦紅十字的事了 
。 
 
　　七月中旬，渥路達赴海外之前，有一星期休假，這一星期，莉娜覺得時光太寶貴了，不 
敢浪費一分一秒，即使睡眠時間也倍感貴重。莉娜與渥路達經常散步聊天，莉娜知道，只有 
自己的理解與安慰，才能使渥路達更有勇氣，對於渥路達而言，很高興自己是如此重要的人 
，渥路達盡量笑，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哭泣上，莉娜也一樣，即使晚上也不哭，因為她不想 
讓渥路達看見自己哭紅的眼眶與憔悴的臉龐。 
 
　　渥路達在家中的最後一個傍晚，二人到彩虹爸去，坐在「白衣貴婦人」下，那裡有昔日 
無憂的歡笑聲，四周都是充滿愉快的影子。 
 
　　渥路達像想將眼前一切美麗景象吃下去般地直盯著風景看。 
 
　　「當我到『法國的某個地方』時，也會想起這安靜、被露水滴濕、被月色覆蓋的景色， 
你看看我們周圍的山，小時候我總嚮往山的那一邊，那另一個寬廣的世界，我覺得那裡有什 
麼在等我，多麼平穩、有力，就像一位忍耐力強、了不起的女性。莉娜．我的．莉娜，你知 
道這一年，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嗎？我想在我走之前告訴你，如果沒有你——充滿情愛、給 
我信心的你，我大概活不下去了。」 
 
　　莉娜說不出一句話，手悄悄滑入渥路達手中，緊緊握住。 
 
　　「當我到神在地上製造出來的地獄時，你就是我最有力的支柱，我知道你會像這一年來 
一樣堅強——我不擔心你，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是我的莉娜——不論發生任何狀況。」 
 
　　莉娜淚水無法再按捺了，悄悄地流了下來，她知道必須讓渥路達盡情地說，在沈默的一 
瞬間，彼此有種約定，渥路達說道：「好了，別盡談這些灰暗的話題，將眼光放遠一點，看 
看幾年後——戰爭結束，傑姆、傑利和我都意氣昂揚地回來，大家又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 
 
　　「我們——會再像以前那樣幸福嗎？」 
 
　　「當然，和這個戰爭有關係的人，大概都不會再重享和以前一樣的幸福，但是會更幸福 
，莉娜，我們太幸福了，有爐邊莊、有這麼慈祥的父母親，但這幸福是人生與情愛的賜品， 
不真的是我的東西——人生高興的時候就會要回去，我們不能以自己的力量強留，這是我最 
近體會出來的道理。莉娜，我不在家的時候，請你替我多照顧母親，這個戰爭對母親一定有 
很深的傷害——母親、姊妹、戀人——莉娜，美麗的莉娜，你是誰的戀人呢？來，在我走之 
前告訴我。」 
 
　　「不！」 
 
　　說出口後，莉娜立刻想，也許這是最後機會也說不定，莉娜願意對渥路達坦白，在月光 
中，莉娜羞紅了臉，小聲說道：「可是，如果——肯尼士．霍特——有這個意思的話——」 
 
　　「我明白了，肯尼士也入伍了，莉娜，不管面對誰，你都很難過，還好——我沒有留下 
獨自悲嘆的女孩，自顧自地上戰場。」 
 
　　莉娜抬頭看看山丘上的牧師家，看見尤娜房間的燈火，莉娜想告訴渥路達——但她知道 
不能說，這不是我的秘密，而且也不能十分確定，只是從旁觀者的角度認為事情好像是這樣 
。 
 
　　渥路達分秒必爭地向四周眺望，這裡本來就是渥路達最懷念的地方，曾經大夥兒在這裡 
渡過多麼愉快的日子，從搖晃的樹影中，渥路達看見——傑姆和傑利被太陽曬黑的皮膚，他 
們在小河中釣魚、南恩和達恩浮現酒窩，充滿朝氣、溫柔內向的尤娜、活潑爽朗的菲斯、醉 
心於昆蟲的卡爾，心直口快的美莉——還有渥路達自己躺在草坪上想詩。 
 
　　「我們以前是小孩子，渥路達——今後要為其他小孩子而努力。」 
 
　　「渥路達，你要去那裡？」 
 
　　莉娜輕輕叫道。 
 
　　渥路達嘆了一口氣回頭，他想將沐浴在月光中的山谷美刻在心底似的再度環視周遭。 
 
　　「在我的夢中曾經見到過這些。」 
 
　　說著，二人起身返回爐邊莊。 
 
　　梅雷帝思夫婦來了，歐莉芭小姐回羅布利吉去了，大家都很有精神，但卻沒有人像傑姆 
剛出征時一樣說戰爭馬上會結束的話了，他們沒談論戰爭的事情——腦海中卻滿是這件事。 
 
　　＊ 
 
　　隔天早上，渥路達就要到海外，前來送行的人並不多，除了自己家人外，還有牧師家的 
人及美莉，士星期笑著送米勒上火車的美莉，現在應該有資格以專家的身分發表意見。 
 
　　「最重要的是笑，一副什麼事也沒有的樣子，男人最討厭女人哭哭啼啼，我告訴米勒， 
我不會哭，要他放心，在他回來之前，我絕不會變心，如果你不回來，我也會永遠思念你， 
但你絕不可愛上法國女孩，這時候，米勒發誓不會對不起我，但我不知道充滿魅力的法國女 
孩會不會變上米勒。」 
 
　　布萊恩夫人和傑姆離開時一樣，臉上帶著微笑，但渥路達卻沒有笑容，不過，至少沒人 
哭泣，曼帝從自己的小屋走向渥路達，用力搖晃尾巴，好像在告訴渥路達，我知道你要去找 
傑姆，我相信你一定會帶他一起回來，我在這裡等你們。 
 
　　當不得不告別時，卡爾輕快地說道：「保重，請向他們問好，要他們加加油——我不久 
就會跟進。」 
 
　　尤娜哀傷地盯著渥路達，然後靜靜地握住他的手，但渥路達彎下頭，親吻尤娜，這是渥 
路達第一次親吻尤娜，一瞬間，尤娜羞紅了臉，但沒人注意到。 
 
　　「保重！」 
 
　　莉娜嘴唇顫抖地說道。 
 
　　「有空寫信給我，還有，好好照顧詹姆士！」 
 
　　渥路達輕快地說道。 
 
　　重要的話前晚都已經在彩虹谷說過了，但最後的瞬間，渥路達雙手扶住莉娜的臉，仔仔 
細細地盯著看，喃喃地說道：「願神保佑你，莉娜．我的．莉娜。」 
 
　　在火車起動後，渥路達站在最後一個車廂揮手。 
 
　　莉娜一個人站著，尤娜來到旁邊，這二位深愛渥路達的少女，交互握住冷冷的手目送渥 
路達，直到火車消失在樹叢中、消失在視線裡。 
 
　　這一天早上，莉娜在彩虹谷待了一個小時，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寫在日記上，回家後 
為詹姆士縫製衣服，傍晚外出參加紅十字少女會的委員會。 
 
　　後來，艾琳對歐莉普說道：「渥路達今天早上終於出發往前線去了，人的感情真是值得 
玩味，我真希望能像莉娜． 
 
　　布萊恩那樣，凡事都能不投入感情，輕輕鬆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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