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渥路達的死訊 
 
　　「老師，你記得嗎？自從傑克．艾利奧特告知戰爭消息的那個燈塔舞會至今，正好二年 
！」 
 
　　蘇菲亞代替歐莉芭小姐回答。 
 
　　「莉娜，那晚的事我還記得很清楚，記得你穿看那件漂亮洋裝從這裡跳下去，那時你根 
本沒想到什麼戰爭的事吧！」 
 
　　「誰會想得到呀！又不是預言家。」 
 
　　蘇珊銳利地說道。 
 
　　「那時候，我們都認為戰爭二、三個月就會結束了，現在想想，那想法真滑稽、真天真 
！」 
 
　　莉娜悲傷地說道。 
 
　　「即使二年後的今天，也沒有結束的跡象。」 
 
　　歐莉芭小姐陰沈地說道。 
 
　　「歐莉芭小姐，你現在說的話沒道理，戰爭是說結束就結束的」 
 
　　蘇珊一邊編織一邊說道。 
 
　　「今天看蒙特利奧的新聞，有位軍事專家說這場戰爭還得打上五年。」 
 
　　蘇菲亞說道。 
 
　　「怎麼可以，二年前就說不可能持續二年，現在即說還要打五年。」 
 
　　莉娜叫道。 
 
　　「如果羅馬尼亞參加的話，我想五年會提前在五個月結束。」 
 
　　蘇珊說道。 
 
　　「我不相信外國人。」 
 
　　蘇菲亞說道。 
 
　　「法國人也是外國人啊！」 
 
　　蘇珊反駁道。 
 
　　「你看看凡爾登，你所謂的偉大軍事專家認為，凡爾登毫無疑問地一定得救，但你再想 
想今年夏天索姆的大勝利，不但開始大攻擊，俄軍也占優勢。」 
 
　　「蘇珊，英軍在索姆損失了幾百萬士兵吧！但進展如何？看看事實，蘇珊，你看看事實 
！」蘇菲亞反對道。 
 
　　「這也使德軍疲乏不堪了，雖然我不是軍事專家，但我知道德軍是相當疲憊的了。」 
 
　　蘇珊謙遜地說道。 
 
　　「蘇菲亞．克羅霍特，連我都懂這個道理，你為什麼老是往壞處想呢？我真搞不懂，世 
上會說話的並不是只有德軍而已，你聽過阿里斯德．馬卡拉姆的兒子、上克雷出身的羅德利 
克的故事嗎？上週成為德軍俘虜之後，曾寫信給母親，信中寫道在德軍處所受待遇很好，伙 
食狀況亦佳，但在簽名時，羅德利克和馬卡拉姆中間加入以方言寫的『均是謊言』的字樣， 
檢查官看不懂英文方言，以為那是名字的一部分，因此矇混過關。 
 
　　現在戰爭的事都委任給黑格，我們只要在巧克力蛋糕上加糖衣就好了，完成之後放在最 
上層的櫃子裡，否則會被小孩挖去吃了，上次做好的蛋糕放在下層櫃子上，結果詹姆士將糖 
衣都剝去吃了，要不是那天晚上客人來，我去取蛋糕，還不知道蛋糕被偷吃了呢！」 
 
　　「那個可憐的孩子父親還沒來信嗎？」 
 
　　蘇菲亞問道。 
 
　　「七月有寫信來，我告訴他夫人去世，我收養小孩的消息，但一直沒有回信，我在想， 
我的信一定沒到他手上。」 
 
　　「過了二年才想到，安德遜在戰壕二年，毫髮未傷，真是傻人有傻福。」 
 
　　蘇珊嘲笑地說道。 
 
　　「我將詹姆士的事情詳細向他描敘，還送給他一張照片，詹姆士下星期就二歲了，那孩 
子真可愛，我沒見過那麼可愛的孩子。」 
 
　　莉娜說道。 
 
　　「你以前不是不太喜歡小孩嗎？」 
 
　　蘇菲亞問道。 
 
　　「在理論土來說，我和以前一樣不喜歡小孩，可是，詹姆士實在太可愛了，所以當我知 
道安德遜平安時，有點失望。」 
 
　　「難道你希望那個男人死掉？」 
 
　　蘇菲亞口氣強硬地說道。 
 
　　「不是，我只是以為他忘記詹姆士的事情了。」 
 
　　「那你父親就得負擔他的養育費了，你這個年輕孩子真是不懂事。」 
 
　　蘇菲亞叱責道。 
 
　　剛好這時候詹姆士跑過來，紅潤的雙頰讓人忍不住想親吻一口，連蘇菲亞也不得不稱讚 
一番。 
 
　　「這孩子現在看起來很健康，他本來好像有點貧血——有肺病的樣子，你帶回這孩子的 
隔天，我看見這孩子，心想你大概養不了他，沒想到你真的做到了，我告訴阿爾巴特夫人， 
阿爾巴特夫人說莉娜．布萊恩比想像中堅強多了。」 
 
　　「還記得二年前的今夜，你從燈塔走回來嗎？」 
 
　　歐莉芭小姐喃喃說道。 
 
　　「當然記得！」 
 
　　莉娜微笑，但那微笑看起來是一種放心狀態。 
 
　　莉娜只想起與肯尼士在海邊渡過的愉快時光，肯尼士今晚在那裡？還有傑姆、渥路達， 
洋溢歡笑的最後一晚——在赫溫燈塔跳舞的男孩子們，大家都在那裡呢？也許在索姆戰線的 
污穢戰壕中，聽著砲聲與負傷士兵的呻吟聲吧！ 
 
　　那些男孩子中，只有二個人躺在罌粟花下長眠——上克雷的阿雷克．巴，以及羅布利吉 
的克拉克．馬利，另外也有負傷入院者，但牧師家及爐邊莊的孩子們，至今仍然平安無事， 
即使如此，不安並不因此減少。 
 
　　「這是熱帶病的一種——並不能因二年來沒流行就安心。」 
 
　　莉娜嘆息。 
 
　　「戰壕中的人每天都過著危險的日子，想到此我就辛酸，絕不可因為至今平安無事，就 
以為沒什麼關係。唉！老師，如果一早醒來，能夠不想到今天不知又百什麼消息會傳來，那 
該有多好，我無法想像那種狀態，二年前的早上，我一覺醒來，只想到今天這個嶄新的日子 
，會帶給我什麼愉快的贈禮呢！」 
 
　　「現在，你希望以裝滿愉快的二年來換取過去的二年嗎？」 
 
　　歐莉芭小姐問道。 
 
　　「不！」 
 
　　莉娜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不想換，不可思議——是嗎？辛苦的二年——卻充滿奇妙的感謝——雖然有苦，但 
卻帶給我貴重的成長歲月，如果不是這二年的辛苦歲月，我想我還不會長大，還是以前那個 
任性的我——老師，現在我知道，二年的苦是有價值的，回頭望向來時路，我只有感謝。」 
 
　　莉娜緩緩說道。 
 
　　「大家都是如此，這才是使我們精神提昇的手段及方法，才知道自己受到的教訓有多寶 
貴，但我還是不想這種艱苦的教訓再繼續下去了，讓我們擁有希望吧！事態一定會好轉，如 
果羅馬尼亞參戰的話，戰爭一定會很快結束，快得讓我們吃驚。」 
 
　　歐莉芭小姐說道。 
 
　　羅馬尼亞參戰了——蘇珊讚賞沒見過這麼了不起的國王和女王。 
 
　　＊ 
 
　　夏天就這麼過去，九月初，加拿大軍隊移入索姆戰線的消息傳來，使大家更擔心，布萊 
恩夫人首先顯現衰弱的體力，布萊恩醫生以擔心的眼神看著夫人，不准夫人再為紅十字的工 
作勞累過度。 
 
　　「吉魯伯特，讓我工作——讓我工作！」 
 
　　布萊恩夫人請求道。 
 
　　「只有在工作的時候，我才不會多想，只要一閒下來，我就會想到那二個男孩子，休息 
對我來說，根本就像拷問一樣，不，我不能休息，拜託！」 
 
　　但布萊恩醫生不讓步。 
 
　　「我不能允許你的自殺行為，安妮小姐，請你保重自己的身體，以便迎接二個兒子回來 
，你不能再透支了，絕對不能——你去問問蘇珊，這樣對不對！」 
 
　　「你和蘇珊二個聯手，我認輸！」 
 
　　安妮生氣地說道。 
 
　　＊ 
 
　　有一天，令人愉快的消息傳來，加拿大軍隊占領克斯雷特及馬爾得布，並接收大量槍枝 
及俘虜，蘇珊高興得掛國旗，整個村莊沈浸在歡樂的氣氛中，但這不知付出了多大犧牲？ 
 
　　是夜，破曉時分，莉娜醒來走到窗邊，遠眺窗外景色，乳白色的眼皮因睡眠不足而顯得 
沈重，破曉時的世界與其他時刻不同，含著露水的空氣有股涼意，果樹園和彩虹谷充滿一股 
神秘的氣氛，東方山丘上有金色的深窪及銀色的微暈，沒有風，火車站方向傳來清楚的狗吠 
聲，那是曼帝嗎？如果是曼帝的話，為什麼吠得那麼淒涼？ 
 
　　莉娜不覺得顫抖身體，那聲音中有種不祥的悲哀。記得有一晚，歐莉芭老師在黑暗中返 
家，聽見狗的這種叫聲，歐莉芭老師幽幽地說：「狗出現這種叫聲時，就是死亡天使經過的 
時候！」 
 
　　天啊！莉娜感覺恐怖，是曼帝——莉娜覺得的確是如此，曼帝在悲鳴誰的輓歌——曼帝 
如此悲痛地送別誰的靈魂呢？ 
 
　　莉娜回到床上，但是睡不看，一整天，莉娜不想和人說話，沈浸在恐怖的等待中。 
 
　　莉娜到車站看曼帝，站長說：「你的那隻狗從半夜一直哀叫到天亮，怎麼會有這種叫聲 
呢？我內人也醒來，叫我出去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整個月台靜悄悄的，牠以前都靜 
靜的在自己的房子裡睡覺，我想昨夜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曼帝在自己的小屋子裡睡覺，看見莉娜立刻搖搖尾巴、舔舔莉娜的手，但對莉娜帶去的 
食物，則看都不看一眼。 
 
　　「也許是生病了！」 
 
　　莉娜擔心地回家。 
 
　　但那天沒有壞消息傳來——隔天也沒有——再隔天也沒有，莉娜這才放鬆心情，曼帝不 
再哀嚎，繼續歡送迎接過往的每一班火車。 
 
　　＊ 
 
　　過了五天，爐邊莊的人好像再度開朗起來，莉娜在廚房幫蘇珊準備早餐，當莉娜一面唱 
歌一面從走廊跑過去時，蘇菲亞喃喃向阿爾巴特夫人說道：「以前就聽人說過，飯前唱歌， 
睡前哭泣！」 
 
　　但莉娜．布萊恩在日落前沒有哭泣，當天下午，父親面無血色地來到莉娜旁邊，告訴莉 
娜渥路達在克斯雷特戰死的消息時，莉娜即不省人事地昏倒在父親懷裡，好長一段時間不覺 
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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