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飛行戰士沙利 
 
　　「才不呢！沒有勝利就沒有和平！」 
 
　　蘇珊憎恨地拿棒針刺報上威爾遜的名字。 
 
　　「我們加拿大人打算得到和平與勝利。」 
 
　　數日後，蘇珊興奮地跑進布萊恩夫人房間。 
 
　　「夫人，你猜怎麼了，剛剛夏洛鎮打電話傳來消息，威爾遜終於將那個德國大使趕出去 
，也就是要繼續作戰，我想威爾遜一定很富人情味，我們應該拿出一些砂糖，做巧克力蛋糕 
慶祝。我想那艘潛水艇大概瀕臨危機，蘇菲亞說那是聯軍的最後部隊了。」 
 
　　「不要告訴先生巧克力蛋糕的事喲！蘇珊，因為政府要求大家節約呢！」 
 
　　安妮微笑說道。 
 
　　「是該節約沒錯，夫人，男人是一家之主，女人應該服從命令，我對處理經濟方面已經 
很拿手了！」 
 
　　蘇珊說道。 
 
　　「我只是為了慶祝勝利而做蛋糕，這個消息和勝利一樣。夫人，我全權負責，你不用擔 
心！」 
 
　　今年冬天，蘇珊對沙利很好，每逢週末，沙利從學校回來，蘇珊一定瞞著布萊恩醫生， 
將家裡最好的食物拿出來給沙利吃，儘管其他人整天談論戰爭的事情，但在沙利面前，蘇珊 
絕口不提戰爭之事，好像貓監視老鼠一樣地看著沙利。 
 
　　德軍開始撤退，蘇珊心中的喜悅超乎言詞，真的接近尾聲了——這樣一來——不會再有 
人出征了。 
 
　　「終於如願以償，德軍逃跑了！」 
 
　　蘇珊驕傲地說道。 
 
　　「這只不過是德軍的餌罷了！」 
 
　　蘇菲亞說道。 
 
　　「那個西孟茲說德軍撤退是因為受不了聯軍的苦苦相逼！」 
 
　　「你看著好了！」 
 
　　「蘇菲亞．克羅霍特，六月聯軍入侵柏林——接著好像是俄軍，所以我覺得情況樂觀！ 
」 
 
　　「是不是樂觀，時間會證明一切！」 
 
　　蘇菲亞說道。 
 
　　就在這個時候，坐在客廳的沙利顫抖著腳——那個被太陽曬得黑黑的，血色不錯、四肢 
健全的年輕人——沈看地說道：「爸爸、媽媽，我星期一已經滿十八歲，我想我可以入伍了 
！」 
 
　　母親臉色鐵青地望著沙利。 
 
　　「天啊！我有二個兒子出征，其中一個已經永遠無法回來，難道我連你都留不住嗎？」 
 
　　「我不想當個逃避兵役的人，媽媽，我想加入航空隊，爸爸，您說呢？」 
 
　　正在包藥粉的布萊恩醫生顫抖著雙手，早就知道這一刻終究會到來，但還是很難心平氣 
和面對。 
 
　　「我不打算阻止你盡你自己的義務，但沒有母親的許可，你不准去！」 
 
　　沙利不再多說，他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孩子，安妮也不再多言，安妮想起對岸古墓地上 
喬絲的墓——如果喬絲還活著，現在一定成為了不起的人妻了吧！——那個閃耀灰色眼睛的 
小男孩，這個男孩最先接受安妮的教誨，為人應該忠實——他正在混亂的戰壕中——等待中 
的南恩、達恩、莉娜——等待——在等待中歡送黃金的青春時代——安妮受不了，真的受不 
了了——怎麼能再讓沙利走呢？ 
 
　　儘管哀痛、不願，但夜裡，安妮還是悄悄走到沙利房間，允許他入伍。 
 
　　家人沒有立刻告訴蘇珊這件事，蘇珊是在二、三天後，沙利穿著空軍制服出現在廚房時 
，才知道最後一個男孩子也入伍了。 
 
　　蘇珊沒有像傑姆、渥路達入伍時那般騷動，只是冷冷地說道：「這麼說，你也要被帶走 
了？」 
 
　　「不是被帶走，而是我跟他們走，蘇珊——我不去不行！」 
 
　　蘇珊坐在桌邊，為了爐邊莊孩子而操勞的雙手交叉，靜靜地顫抖。 
 
　　「是的，你非去不可，我了解！」 
 
　　「蘇珊，你真了不起！」 
 
　　沙利說道。 
 
　　本來以為蘇珊會「大鬧一番」，擔心得不得事，看見蘇珊如此平靜，沙利鬆了一口氣， 
精神奕奕地吹著口哨外出，但約三十分鐘後，安妮進廚房一看，蘇珊身邊還一堆髒盤子沒洗 
，只是呆呆地坐著。 
 
　　「夫人，我也老了！」 
 
　　沒想到這種話會從蘇珊口中說出。 
 
　　「傑姆和渥路達是你的，可是沙利是我的，一想到他要飛上天空，我就受不了——飛機 
墜落——身體變成碎片——那個我小心翼翼呵護的小生命！」 
 
　　「蘇珊——請你不要再說了！」 
 
　　安妮大叫。 
 
　　「夫人，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這些話，我忘了我決心當個女英雄，剛剛大概有點失控， 
夫人，放心，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你仔細看著，二、三天廚房一切就會恢復正常，我保證— 
—」 
 
　　可憐的蘇珊努力整理廚房，像收拾殘局一般。 
 
　　「還好開飛機很乾淨，不像戰壕那樣充滿污泥，那孩子從小就愛乾淨！」 
 
　　＊ 
 
　　就這樣，最小的兒子出征了——他不像傑姆那樣心裡充滿愉快的冒險，也不像渥路達那 
樣燃燒著犧牲的火焰，只是冷靜地覺得該盡自己的義務。 
 
　　沙利從五歲之後，就沒親過蘇珊，這是第一次。 
 
　　「我走了，蘇珊——蘇珊媽媽！」 
 
　　「我的乖兒子——我的乖兒子！」 
 
　　蘇珊說道。 
 
　　看見布萊恩醫生悲傷的表情，蘇珊憎恨起來，蘇珊心想，這孩子小時候，你曾經重重處 
罰過他，你還記得嗎？我都捨不得打他一下呢！ 
 
　　布萊恩醫生當然不記得了，但他戴上帽子出診時，經過客廳，悄然地站在客廳中間，這 
個客廳曾經洋溢孩子們的歡笑。 
 
　　「家裡最後一個男孩——家裡最後一個男孩——善良、堅強、聰明的男孩，那孩子的出 
征，我應該誇讚——像傑姆出征時誇讚一樣——像渥路達出征時誇讚一樣——但是『我家變 
荒涼』了！」 
 
　　＊ 
 
　　這一天下午，上克雷一位山狄老人對布萊恩醫師說道：「醫師，我覺得你們家今天變得 
好大！」 
 
　　布萊恩醫生心想，這是高地老人的完全表現，實際上，從這一夜起，爐邊莊看起來的確 
很大，本來沙利只有在週末才回家，在家時也是靜靜的，其實差別不大，感到空蕩的原因是 
沙利出征——每個房間都顯得空虛、沒有人氣——即使連草坪上的樹，如今已經沒有孩提時 
代在樹下跳躍的男孩子了，所以看起來如此空虛，只能長出新枝交纏互相依偎。 
 
　　蘇珊整天拚命工作，想忘記一切悲傷，當晚，她望向沙利部隊應該駐紮的金克斯波特空 
軍宿舍。 
 
　　「那孩子叫我『蘇珊媽媽』，唉！男孩子都走了——傑姆、渥路達、沙利、傑利、卡爾 
，大家都非去不可，我應該有誇耀的權利，可是——可是——」 
 
　　蘇珊深深嘆了一口氣。 
 
　　「誇耀又有什麼用呢？」 
 
　　月再度沈下，藏在西方黑雲中，克雷村突然出現很多影子，幾千哩之外，穿著卡其色軍 
服的加拿大士兵們——有生者有死者——占領了比米山脈！ 
 
　　比米山脈在加拿大戰爭史上很有名。 
 
　　「英軍攻不下，法軍也攻不破，但竟栽在你們加拿大軍手上！」 
 
　　有個被捕的德國人如此說道。 
 
　　是的，加拿大軍攻下了比米山脈——但也支付了代價。 
 
　　傑利．梅雷帝思在比米山脈身負重傷。 
 
　　「南恩也很可憐！」 
 
　　這個消息傳來後，布萊恩夫人如此說道。 
 
　　想起綠色屋頂之家時代，自己幸福的少女時代，像這樣的悲劇不曾發生過，現在的少女 
們真是苦啊！二週後，從雷蒙回來的南恩，從她臉上就看出來這二週是怎麼過的。 
 
　　這二星期，強森．梅雷帝思看起來也蒼老了不少，菲斯沒有返家，橫渡大西洋當V． 
A． 
 
　　D（譯注．英國愛國護士隊）了。 
 
　　達恩也得到父親允許，但母親那關卻過不了，因此無法成行。 
 
　　彩虹谷一角開出山楂花，莉娜一直在等待山楂花盛開，最初是由傑姆摘初開的山楂花送 
給母親，傑姆出征後，便由渥路達取代，去年春天沙利前來摘取，莉娜心想，今年得由我來 
取代男孩子。 
 
　　但在莉娜還沒發現山楂花時，有一天傍晚，布魯士．梅雷帝思手持淡紅色小枝造訪爐邊 
莊，布魯士走上陽台階梯，將花束恭恭敬敬地放在布萊恩夫人膝上。 
 
　　「如果沙利在的話，他會摘來送給您，但是沙利現在不在家！」 
 
　　布魯士說道。 
 
　　「所以你代替他送？」 
 
　　說著，安妮雙唇顫抖，滿懷謝意的眼神盯著眼前黑眉的小男孩。 
 
　　「今天我寫信告訴傑姆，要他別擔心無法摘山楂花，我會替他去摘的，我快十歲了，不 
久就要滿十八歲，到時候就可以到戰場上幫傑姆，這樣他大概會有時間放假回來，我也有寫 
信給傑利，傑利好很多了！」 
 
　　「真的？真的太好了！」 
 
　　「嗯！他寫信告訴母親，已經渡過危險期了。」 
 
　　「啊！感謝上帝！」 
 
　　布萊恩夫人喃喃自語。 
 
　　布魯士以奇妙的表情看著夫人。 
 
　　「我父母親也會這麼說，可是當我說感謝上帝沒讓我的小貓被狗踩死時，父親的臉色好 
難看，他說以後不准這麼說，可是我不了解為什麼不能這麼說，伯母，我真的很感謝上帝啊 
！ 
 
　　而且，幫助史都拉比的一定是神，為什麼不能向他表示感謝呢？我真的不懂！」 
 
　　布魯士嘟著嘴說道，布萊恩夫人愛憐地摸摸他的頭。 
 
　　「夫人，要是能夠的話，你知道我想對凱瑟做什麼嗎？」 
 
　　「做什麼呢？」 
 
　　「今天在學校，諾曼．里斯說他想將凱瑟綁在樹上，讓狗來咬他，還有艾蜜利．佛拉格 
說要把他關在籠子裡，拿尖尖的東西刺他，真的耶！伯母！」 
 
　　「要是我能的話，我要把他變成好人——很好的人，伯母，這不是很重的處罰嗎？」 
 
　　「真是好孩子，對惡魔這麼寬厚。」蘇珊說道。 
 
　　布魯士盯著蘇珊看。 
 
　　「如果凱瑟變成好人的話，他就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恐怖、多狠毒，這不是比任何方法 
還好嗎？不是令他更加悲傷嗎？——而且是永遠的懲罰！」 
 
　　布魯士握緊拳頭喃喃說道：「嗯！對！我要讓凱瑟成為好人！我要讓凱瑟受良心的指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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