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轉機 
 
　　春天到了，看見從美麗爐邊莊草坪中崛起的馬鈴薯，蘇珊不由得悲從中來，但雖然犧牲 
了自己親手栽種的牡丹花壇，蘇珊也沒有一句怨言，蘇珊相信政府的法令是基於上帝的旨意 
。 
 
　　「政府的法令真的是基於神的旨意嗎？」 
 
　　蘇珊問布萊恩醫生。 
 
　　布萊恩醫生只能回答，我們必須遵守法律。 
 
　　政府調整夏令時間，布萊恩醫生宣布將家裡每個時鐘調快，只有蘇珊自己的小時鐘醫師 
管不到。 
 
　　「那是用我自己的錢買的，夫人，我的時鐘和上帝的時間一樣！」 
 
　　蘇珊頑固地說道。 
 
　　睡覺、起床時間，蘇珊都依照「上帝的時間」，只有吃飯時間不得不遵照政府的夏令時 
間，蘇珊當然不悅，但也沒辦法。 
 
　　「『大鬍子』好像對夏令時間很滿意。」 
 
　　有一天晚上，蘇珊說道。 
 
　　「這是可想而知的，因為這是德國人發明的，上次，『大鬍子』將小麥全部浪費掉了， 
威廉．米特先生的小孩上星期進入稻田——不知道是不是偶然，那天正好是德軍進攻的日子 
——帝克．克羅夫人從房屋窗戶向外看，發現牛都瘋狂地四處轉，一開始本來不打算告訴普 
拉尹先生，很高興地看牛吃普拉尹先生的小麥，但過了一會兒，覺得小麥是很重要的作物， 
而且在『節約』的前提下，一定得將牛趕走才行，於是下樓打電話通知『大鬍子』，『大鬍 
子』告訴克羅夫人一件事做為答謝，但克羅夫人不願意說出來，不過我知道是什麼事，不能 
說出來，因為梅雷帝思先生來了，『大鬍子』是梅雷帝思的長老之一，所以得小心！」 
 
　　「在找新的星星嗎？」 
 
　　梅雷帝思走近歐莉芭小姐及莉娜，笑著問道。因為二人站在田中眺望天空。 
 
　　「是啊！我們發現了一顆星——你看，在那棵最高的老松樹梢。」 
 
　　「能看見三千年前發生的事多好，因為衝突才造成這顆新星，望著天空的星星，我發現 
自己好小！」 
 
　　莉娜低聲說道。 
 
　　「雖說如此，但德軍進入巴黎可不是件小事情！」 
 
　　歐莉芭老師好像有點不安。 
 
　　「我希望自己是位天文學家！」 
 
　　梅雷帝思如夢般地說道。 
 
　　「這樣一定能玩味許多不可思議的喜怒哀樂，享受遠離浮世的喜悅，要是我認識二、三 
位天文學家多好！」 
 
　　「算了，別做夢了！」 
 
　　莉娜笑著說道。 
 
　　布萊恩醫生說：「到底天文學家關不關心俗事呢？也許研究火星的人，更感到西部戰線 
陣地的重要性！」 
 
　　「我不知道在什麼地方看到，一八七0年，巴黎被圍困的時候，艾爾涅斯特．魯南還在 
著書，他表示『寫書非常愉快』，這種人才是所謂的哲學家。」 
 
　　「我也看到這一段報導，不久之後，當魯南快去世時，覺得唯一遺憾的就是，那個『年 
輕的德國皇帝』在其生涯中，不知做了些什麼事情，要是魯南今天還活著，看見那個『年輕 
的德國皇帝』對自己所愛的法國做了些什麼事情，態度大概就不會像一八七0午時一樣超然 
了。」 
 
　　「傑姆今夜在那裡呢？」 
 
　　突然想起傑姆，莉娜感到辛酸。 
 
　　傑姆失蹤消息傳來至今，已經一個多月了，雖然努力查詢，仍無傑姆的半點消息，陣地 
被襲擊前的傑姆來信陸續到達，但戰壕戰後便無音訊。 
 
　　現在，德軍直逼巴黎，再度到達馬魯奴河，在比亞卑河又受到奧地利軍攻擊，莉娜難過 
得將臉背過新星星，在這種節骨眼上，根本沒有希望與勇氣——好像未來一片黑暗似的，要 
是能確定傑姆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就好了——但如果傑姆還活著，應該會寄來隻字片語啊！傑 
姆一定死了——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我們永遠等不到答案——永遠在沒有希望的等待 
中——曼帝會在火車站一直等到死去，曼帝不但是可憐、忠實、罹患風濕的狗，牠和我們一 
樣，不知道主人的命運，也在漫無目的地等待。 
 
　　莉娜睜著眼睛，夜深了，但始終無法入睡，往外望去，發現歐莉芭小姐坐在窗邊，眺望 
神秘的銀色之夜，歐莉芭小姐的黑髮蓬鬆，聰明、端麗的臉龐在東方天空金色的背景下，明 
顯地浮現出來。莉娜想起傑姆感嘆歐莉芭小姐額頭至下顎間線條的事，不覺得全身顫抖，一 
想起傑姆的任何事情，莉娜就覺得痛苦，這比渥路達的死更深深傷害莉娜的心。 
 
　　但是，這個永遠也不會褪去的傷痕，含有劇毒，使得傷痕不會癒合，永遠在希望與絕望 
之間徘徊，一天、二天——也許是沒有止境的未來——每當在報上看到戰俘被虐待的情形， 
就更添加一分辛酸。 
 
　　「莉娜，我又做夢了！」 
 
　　「哦——不要——不要——！」 
 
　　莉娜直覺地叫了起來，因為老師的夢總是傳達不吉利的消息。 
 
　　「莉娜，你別急，這是好夢，你仔細聽著——這是和四年前一樣的夢。 
 
　　我站在陽台上往下看克雷村，克雷村被波濤覆蓋，波浪向我的腳靠近，但當我凝神一看 
，波濤開始退卻——快速退卻——一直退到港灣，接著，美麗的克雷村出現在我眼前，彩虹 
谷有一道彩虹——令人眩目的彩虹——於是我驚醒，莉娜——莉娜．布萊恩——戰情改變了 
！」 
 
　　「要是這是真的就好了！」 
 
　　我恐怖的預言成真吉祥的預言也可相信歐莉芭小姐引用某本書上的話。 
 
　　「這是好預兆，我絕對相信。」 
 
　　＊ 
 
　　但數日後，義大利軍在比亞卑河大勝，接連一個月，歐莉芭幾次懷疑自己的夢。 
 
　　當七月半，德軍再次渡過馬魯奴河時，大家都陷於絕望之中，沒有人認為馬魯奴河的奇 
蹟會再次出現。 
 
　　但奇蹟真的再次來臨，和一九一四年一樣，局勢在馬魯奴河為之一變，法國部隊與美國 
部隊急襲敵軍沒有防備的一方，戰局整個改變。 
 
　　「聯軍得到二次大勝利！」 
 
　　七月二十日，布萊恩醫生向大家報告。 
 
　　「快接近尾聲了——我感覺得到——」 
 
　　布萊恩夫人說道。 
 
　　「啊——謝天謝地！」 
 
　　蘇珊顫抖的手交叉在胸前，低聲說道。 
 
　　「可是，家裡的男孩子都還沒回來！」 
 
　　雖然如此，蘇珊還是出外掛上國旗，這是艾爾薩雷姆淪陷以來第一次掛國旗，當抬頭看 
見在微風中飄揚的旗子，蘇珊彷彿看見沙利，而舉手向國旗行禮。 
 
　　「為了懸掛你這面旗，我們什麼都奉獻了，四十萬男子遠赴海外——有五萬人戰死，但 
是，為了你，這是值得的！」 
 
　　蘇珊的姿態威嚴，像個勇敢、堅強、忍耐力強的女性，面對戰鬥象徵的旗子，大家以蘇 
珊為代表，心中莫不燃起最敬禮。 
 
　　當蘇珊連入屋子時，布萊恩醫生說道：「蘇珊，這個戰爭自始至終，你的表現都是一位 
了不起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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