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和喬娜發現這原是一條並不太長的既狹窄又骯髒的通道,在通道的另一端有一
扇打開了一半的門。毫無疑問,他們剛才聽到那人開鎖,準是開這扇門的鎖。通道的頂
上密匝匝地佈滿了蜘蛛網,走到那舖著石板的地板上,即便是很輕很輕,也難免會發出
空蕩蕩的回聲。
出了門有兩條互成直角的岔路,迪克從中隨意選了一條,於是他倆伴著腳步發出的
回聲,沿著小教堂和天花板之間的夾層急匆匆地走著。在幽暗的燈光下,那拱形天花板
的頂部像鯨魚脊背似地隆起,上面到處是窺視孔,小孔的另外一邊由鏤雕空花的簷板掩
蔽著。迪克透過其中的一個小孔往下看,只見小教堂裡的地面上舖著石板,祭壇上燃著
幾支細長的蠟燭,奧利弗爵士正跪著在祭壇前面的台階上,高舉雙手在不停地祈禱。
他倆走到那條岔路的盡頭之後,下了幾級台階,這裡的通道變得更為狹窄了。通道
的一邊是木板牆,透過木板牆之間的縫隙,傳來了人們的說話聲以及閃爍而微弱的燈光。
不一會兒,他們便來到了一個大小有如人的眼睛的小圓孔前。於是,迪克湊過去往下一
看,只見大廳裡有大約六七個身著短上衣的士兵正圍坐在一張桌子旁,他們一邊大口大
口地喝著酒,一邊狼吞虎嚥地吃著一大塊鹿肉餅。這些人顯然是剛剛才到的那伙人。
「走這裡不行,」迪克說道,「我們還是試著往回走吧。」
「不,」喬娜說道,「也許這個通道還沒走完呢。」
於是她又繼續朝前走,可是才往前走了幾步,就來到幾級台階前,過道就到盡頭了。
很顯然,只要那些士兵們一直待在大廳裡,他們就不可能從這邊逃出去。
於是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照原路折了回來,並開始試探另一條岔路。這條岔路極為狹
窄,體形稍胖的人幾乎過不去,而且一路上全都是上上下下極為危險的小梯子,甚至連
迪克都走得有些暈頭轉向了。
到後來,這條岔路變得更窄更低了,梯子也在繼續往下延伸,兩面的牆摸上去又濕
又粘。從他們前面老遠的地方,還不斷傳來耗子吱吱的尖叫聲和不斷跑來跑去的聲音。
「我們一定是走到地牢裡來了。」迪克說道。
「而且這裡仍沒有出路。」喬娜補充道。
不一會兒,他們真的來到一個尖尖的拐角處,這條岔路也是以幾級台階終止的。在
他們的頭頂上方,有一塊類似暗門的厚實的石板,於是他倆同時用脊背將它使勁往上頂,
可是那塊石塊竟紋絲不動。
「有人在上面抵著呢。」喬娜暗示性地說道。
「不會的。」迪克說道,「即使那人有十個人那麼大的力氣,他也不致於絲毫不動,
可你瞧這石塊堅如磐石呢。看來這道暗門很有些份量,這兒又沒有出路了。我敢擔保,
傑克,我們現在簡直與那些戴著腳鐐手銬的囚犯沒什麼兩樣了。你坐下來,我們聊一會
兒天吧。過一會兒,我們再轉回去,到時候他們防範得也許沒那麼嚴,誰知道呢?說不
定我們能闖出去,而且還會有機會逃走呢。不過,據我看來,我們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迪克!」她說道,「你那天遇上我可真算是倒了霉啦!因為是我這個倒霉透頂、
恩將仇報的姑娘把你拖累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你怎麼啦?」迪克答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而且凡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不
管你願不願意,都是終將會發生的。還是說一說你的身世吧,你是怎麼落到丹尼爾爵士
手上來的呢?不管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談談這些總比你在這裡自怨自艾要好得多。」
「我是個孤兒,和你一樣沒有爹媽。」喬娜說道,「我最大的不幸,迪克,也是你
最大的不幸,那就是我有著一筆豐厚的嫁妝。我以前的監護人是福克斯漢姆男爵,可是
丹尼爾爵士似乎是付出了一筆高昂的代價,從國王陛下那兒買來我的婚姻權。所以,可
憐我還沒有成年就有兩個有錢有勢的人爭著要娶我呢!唉,後來,時局發生了變化,來
了個新的大法官,於是丹尼爾爵士便從福克斯漢姆男爵手中把我的監護權買了過來。後
來,時局又變了,福克斯漢姆男爵又從丹尼爾爵士手中將我的婚姻權買了過去。從那以
後直到現在,他們倆的關係一直都不好。可是,我還是住在福克斯漢姆男爵那兒,他對
我還不錯,終於我被嫁出去了,或者更確切地說是被賣掉了。福克斯漢姆男爵從我身上
撈到了五百英鎊,新郎名叫漢姆雷。第二天,迪克,我本來是要訂婚的,要不是丹尼爾
爵士來了,我肯定已經結婚了……那就永遠也見不到你了,迪克……親愛的迪克!」
說到這兒,她握住他的手,以最優雅的姿態在他手上吻了一下,迪克將她的手拉過
來也吻了一下。
「唉,」她繼續說道,「丹尼爾爵士從花園裡把我出其不意地搶了出來,並讓我穿
上這身男人的衣服,這對於一個女人而言可是致命的罪過呀,更何況,這些衣服也並不
適合我的身材。他帶著我一起騎馬趕到凱特利,正如你所看到的那樣,他告訴我要我嫁
給你。可是,我在心裡暗自下定決心,一定不能讓他如願,偏要嫁給漢姆雷。」
「啊!」迪克叫道,「這麼說你愛的是這個漢姆雷嘍?」
「不,」喬娜答道,「我並不愛他,我之所以這麼做只不過是因為我太恨丹尼爾爵
士了。後來,迪克,你幫助了我,你心腸很好,又很勇敢,讓我不由得對你產生了好感。
現在,如果我們能度過這個難關,我一定會心甘情願地嫁給你。既便是慘遭不幸,我不
能嫁給你,我也仍然愛你。只要我的心還在跳動,它都是忠於你的。」
「在此以前,我從未在乎過任何一個女人,可當我還以為你是一個男孩子的時候,
我就喜歡上你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同情你。當我想用皮帶抽你一頓的時候,
我的手卻不聽使喚了。可當你承認你是女孩時,傑克……我還是喜歡叫你傑克……我便
斷定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理想的女孩了。聽!」他突然把話打斷了,「有人來了。」
從那發出回聲的通道裡的確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與此同時,大批的耗子又開始紛
紛逃竄開了。
迪克仔細觀察了一下自己的位置,那個尖尖的拐角處恰好為他提供了一個有利的地
形。這樣一來,他可以在那堵牆的掩護下,安全地進行射擊。可是那盞燈顯然離他太近
了,於是他向前跑了幾步,把燈移到通道中間,然後又折回到原處靜候。不一會兒,貝
內特便在通道的盡頭出現了。他似乎是只身前來的,只見他手中舉著一個明亮的火把,
這樣一來迪克便能清楚地看見他。
「站住,貝內特!」迪克喊道,「如果你再走一步,你就死定了。」
「你原來在這裡,」哈奇邊說邊朝那黑漆漆的地方張望了一下,「我看不見你。啊
哈!迪克,你很聰明,竟然把燈放在你的前面。說實話,你這麼做雖然是想射死我,但
見到你能使用我教你的法子我的確感到很高興!好啦,你在干什麼?你在這兒找什麼?
你又何必要射死一個善良的老朋友呢?你那兒有沒有一位年輕的姑娘?」
「不,貝內特,應該是我問你,你來回答。」迪克答道,「為什麼我的生命會有危
險?為什麼有人要趁我熟睡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殺死我?為什麼我現在要逃出我自己
的監護人的堡壘?為什麼我要逃離與我生活一起、而且我從未傷害過的朋友們呢?」
「迪克少爺,迪克少爺,」貝內特說道,「我告訴過你些什麼來著?你的確很勇敢,
但是我沒想到你竟會這麼愚蠢!」
「哼,」迪克答道,「我知道你什麼都知道,你知道我死定了,這很好。我就在這
裡,決不走開。只要丹尼爾爵士有本事,你儘管讓他把我從這裡弄出去好了!」
哈奇沉默了一會兒。
「你聽著,」他開口說道,「我這就回去稟報丹尼爾爵士,告訴他你在哪兒以及你
的情況,說實話,因為這就是他派我來的目的。可是你呢,如果你不是個傻瓜的話,最
好趁我回來之前離開這兒。」
「離開這兒!」迪克重複道,「如果我知道怎麼離開這兒的話,我早就這麼做了。
我開不開那扇暗門呢。」
「你把手伸進那個角落裡,就能找到開門的機關了。」貝內特說道,「瑟羅格頓用
過的繩子還放在那間小閣樓裡呢。再見!」
說著,哈奇轉過身去,又在那七彎八拐的通道裡消失了。
迪克等他一走馬上把燈拿了回來,根據哈奇的暗示,他便開始著手行動起來。在那
道暗間的一角的牆壁上,有一塊深深凹進去的地方。迪克把手伸進那個凹壁,摸到了一
根鐵條,於是他用力把鐵條往上推。接著便聽到喀嚓一聲,那石塊馬上就松動了。
就這樣,他們走出了通道。原來,只要稍一使勁,那道暗門就能很輕易地推上去。
接著,他們來到了一個拱形屋頂的房間裡,那房間一邊直通院子,只見院子裡有一兩個
人正光著膀子在洗刷那最後一批到達的人的坐騎。坎嵌在牆上的圓形鐵架子上還插著一
兩個人把,那閃爍的火光照亮了整個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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