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的復仇者
34

    深秋的地蟲在嘶叫。那聲音裡包含著焦躁,不久,生命就將逝去。原田在思忖,它
是在對此表示憤慨嗎,或是在不絕如縷地傾訴著什麼?
    這是什麼蟲呢?不清楚,是一種能發出高亢聲音的蟲。
    原田蹲在基地裡。地蟲對於原田不予理會,繼續鳴叫。
    十月六日,夜裡十點五分。
    島中和美都留的聲盲從調頻接收機的竊聽送話筒裡傳出。原田用耳機竊聽。
    從九州返回已三天了。
    會見了峰岸五郎。他還沒得到有關中央情報局的情報。
    他們雖然分析了情況,可是都沒有良策。庫拉西島的研究所被埋葬了。前往研究所
的人員記錄沒有,即使還在也不可能找到。島中和中岡曾被派往關東軍防疫給水部一事
是可以查明的,那裡的復員者能在某種程度上搞清,因為帝銀事件之時,有搜查記錄。
可這毫無意義。島中和中岡在熱帶傳染病研究所,這是顯而易見的。關鍵問題是,在那
個研究所裡有什麼。
    只有等待中央情報局那條線的情報——這就是峰岸的結論。
    原田仍返回去監視島中的情婦——牧丘美都留的住宅。目前只能這樣。
    這條正鑽進黑暗的蛇,身體的大部分已經消失了。
    以前借的公寓不能去了,警察已告之懷疑那兒裝有炸彈。
    原田蹲在基地裡,他那焦躁的身體被掩蓋了。
    「隨我去仙台吧?」
    島中的聲音。
    原田神經高度集中了。在此以前,島中和美都留盡說些無聊的事。
    「真高興!真的嗎,那個?」
    「是各大學的教授會,這次是由東北大學主持。要帶你去的話,那得提前兩天乘車
去。我也正想輕松一下。」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呢?」
    「教授會三天以後召開。」
    「那麼,就是明天出發吧?」
    「是這麼打算的,準備一下吧。」
    「好哇!真高興!」
    聽那聲音,像是從籠子裡放出來了似的。
    又傳入了一陣雜沓的聲音。
    「常平!」
    單地一下,傳入的聲音如同反射的光那樣嚴厲異常。
    「是。」
    ——又來了?
    原田雙眉顰蹙。
    可以想見,美都留在島中面前就象哼哈二將似的,叉腿站立,雙手也又在柳腰上,
也許還拿著鞭子吧?常平——這種侮辱式的叫喊,是在一瞬間將島中帶入變態世界的關
鍵。島中內心棲息著的陰暗欲望,也就是由於這個而開始蠕動。對於島中說來,美貌的
美都留的厲斥,在內心帶來了顫抖。
    啪!傳來了聲音。
    象是美都留用手打在島中的面頰上。
    「得意忘形了!你。」
    美都留的聲音象鋼琴那樣,一張一弛。
    「是,是的。美都留小姐,饒恕我吧。」
    島中匍匐著,聲音不清楚。
    「你,是個奴隸,供我糟踏的奴隸!淫亂的奴隸!哪,舔我的腳心!」
    「是,是。」
    島中變成了女人的聲音。
    「感覺好嗎?」
    「是的。」
    「乖乖地舔吧,你這傢伙!」美都留的聲音也開始自傲了。
    原田關了鍵訊。
    原田認為差不多了。他深深地吐了口氣。
    翌日,天剛大亮,島中常平就開車出了東京。
    在助手席上坐著的是牧丘美都留。沒有帶駕駛員,是島中在駕駛。原田義之乘著雅
馬哈摩托車跟蹤。島中奔駛在東北汽車道上。
    ——去仙台?
    到仙台用單車不會感到痛苦。雖說是在跟蹤,但並不能緊緊地貼著走。由於事先知
道了去向,原田便遠遠地釣著。
    島中和牧丘美都留同行,對原田說來正合適。倘若是一人,那可能會乘飛機、火車
之類的走了。要是那樣,日程就會排得相當緊湊,尋找機會便困難了。
    采用非常手段——對原田說來,只能這麼干,再別無它法了。事件真象越來越清楚。
相反,證據卻晦冥地消失下去了,無論怎樣也不能再得到。用非常手段,這是充分考慮
後得出的結論。以牙還牙,殺人償命——這結局,只能復歸到那裡。原田曾親眼見到了
父親和妹妹慘死的屍體,從那時起他就已下定決心,要用自己的雙手討還血債。至今,
這種想法沒有任何的變化。殺意,宛如一塊冰冷的石頭,牢牢地嵌在心裡,隨著搜查的
進程,愈更堅固了。他們為了保全自己,就僱用殺人兇手如踐踏蟲子那樣殺害弱者。絕
不能因為證據不足,而任憑他們不受懲罰。再說,這些弱者,有百份之九十九的可能是
在庫拉西島的研究所中,在國家的名義下,被島中和中岡殘酷地役使,最後,在那為湮
滅證據而進行的屠殺到來之前,才逃離出來。
    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是無辜的人.沒有控訴、告發的辦法,生活在社會的底層。
這些人冒用幽靈戶籍,三十多余年來,抹掉了真正的自我,屈俯在黑暗中偷生度曰。最
後,他們還是被島中和中岡殺害了。
    殺人兇手不僅殺害父親,還虐殺了妹妹,甚至把戀人野麥原子也卷了進去。是亡靈
復甦,三十多年前與美東軍防疫給水部有關的亡靈復甦了,一瞬間毀滅了原田的一家。
    在此之前,原田在正常的人生道路上行走。但就在那一瞬間產生了突變,等待意識
到這點時,原田已被拋到一條異常的人生道路上,再也無法返回了.這條荒涼的道路無
邊無際,如同平行線定理似的,它與正常的人生道路平行地無限延長,永不能相交。
    人生突變,多麼短促啊!
    雅馬哈的性能很好,過了字都宮,就趕上了島中的車。這車是原田學生時代乘過的,
雖然珍藏了許多年,可性能並沒落後,不一會工夭,就超過了島中的車。在超車時,晃
眼看見了島中。島中戴著遮陽鏡,牧丘美都留的側面白白的。
    原田由那個白皙的側面,聯想到虐待島中,命令他舔腳心,揮鞭的情形。美都留可
能也是受害者,雖然年輕,也染上了變態的惡習。對島中說來,已經離不開美都留了,
正因為這點,哪怕是去男人的天堂——仙台,也要帶女人去。誰也不能象美都留那樣斥
責自己,而自己則被鞭笞虐待,以女人聲調乞求、最後再被姦污,若不這樣就不能滿足,
在這個變態的世界裡,島中徹底墮落了。
    ——最終,島中再墜入死亡的深淵才讓人拍手稱快呢。
    與美都留一起,是為了旅游兜風,這就容易找到機會。如果能尋覓到縫隙,那島中
就會從縫隙中墜入死亡的深淵。
    原田在飛快地奔駛。
    嗖、嗖地,風迎面撲來,如同要撕裂身體似的,使人心情舒暢。
    原田沒有減速,就這樣一直衝到仙台。
    到了仙台市,還不到下午七點。
    原田沒有進入市區.東北汽車道和國道286號線在此交叉,島中當然應從那兒經286
號線進入仙台,或者不通過東北汽車道而從國道4號線來吧。但無論怎樣,都要在這個
交叉路口等待。
    ……還沒有來。原田已等待近一小時,越來越忐忑不安了。若是從國道4號線走,
在仙台前面的各取市有條支線,是聯接通向牡鹿半島的45號線。
    島中會不會往那兒了?
    島中帶著美都留,會議又在後天開幕,在此之前不進仙台而轉去牡鹿半島方向的旅
館,也是完全可以想象的。
    原田真是懊悔萬分,為什麼沒有一直跟蹤。
    他又跨上摩托車。可以斷定,島中一定是向牧鹿半島方向去了。在竊聽器裡雖聽說
是「去仙台」,並且帶著女人,但是按照一般常識,不會住在仙台吧?……來仙台的可
能性也不是沒有,在途中順便兜兜風,在哪一帶消磨一個小時,這種情況也是有的。
    於是,原田騎著車又出發了——他將賭注押在這邊。
    從4號線到45號線抄著近路走。
    車立刻就到了45號線。原田加快了速度向著鹽釜方向馳去。前面是鹽釜、松島、石
卷、再前面就是牡鹿半島了。ˍ過了鹽釜,過了松島。沒能發現島中的車子。雖然還在
車上行駛,原田卻已經感到絕望了,他詛咒自己太疏忽大意了。原田當時認為,在國道
上跟蹤好幾個小時,被覺察的危險性很大。島中這段時間以來當然是小心謹慎的,倘若
發現尾隨車,可能會中止兜風的。但是原田又不能不去跟蹤,於是……他為放跑了一個
絕好的機會而深深地悔恨。
    要火速到達牡鹿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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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香門第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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