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寒冰美人】
當孤山樵隱望著丁偉跌落的身體,正自一驚,他本欲上前接住,不料腳下一個
踉蹌,聽聽得軋、軋、軋,一陣亂響。他已跌倒在地,丁偉的身影,也如黃鶴一般
杏去。他更是頭昏目眩,心跳不已。但他畢竟不失為一代武林隱俠,經驗閱歷,皆
高人一等,雖然變生俄頃,仍能沉著應付。
忙一納丹田之氣,身形微微提起,只覺得這魔穴中,倏分乍合,心中不由微微
一懍,暗忖道:「原來這魔宮中,有如許設置,但不知偉兒……」
想到丁偉,全身就直冒寒氣,因為這唯一的骨肉,乃是他暮年的安慰,也將為
武林中中,消彌一場空前未有的浩劫,故此時他關心丁偉的安全,較之自己的性命
更為重要。
當下雙足落地,旋吐氣開聲,兩掌翻起,凌厲無比地劈出,雖然發出轟然大聲
,但卻無任何反應,而孤山樵隱的雙臂,卻被震得酸麻不已。。這個江湖隱俠,頓
時幻出種種惡兆來,但要他就此束手就擒,如何能夠。雖然他曾經在女魔的鬼謀奸
計之下,被其誘因,甚至幾乎投人那王鼎毒刑之中,但此時他早有警覺,自然不致
再受欺騙。
忽然,暴響連天,花廳景色依舊,玉面女魔,身披金黃披風,著鵝黃衣褲,娥
眉淡掃,兩目含星,手中提著一條織錦長巾,有如風擺弱柳一般出現在那花廳之中
。
孤山樵隱頓時怒氣填膺,暴喝一聲,兩掌如狂風掃落葉一般,直向玉面羅剎劈
到。
玉面羅剎則弧犀微露,杏臉含春地望著孤山樵隱撲到的身體,故作不見不聞一
般。
忒也作怪,他們相隔,僅是三四丈之間,孤山樵隱卻始終無法迫近女魔身邊。
不論他掌力如何凌厲,攻勢有似潮湧一般,但卻似有一股暗流,將其真力引向
一旁。
孤山樵隱連續攻出十來掌,不僅不能見效,而且自己每招攻出,都有一股潛勁
彈回,心中不覺一動。
頓時耳際又晃過丁偉的聲音:「淵婷嶽峙,抱元守一,凝神聚氣,以待其變。
」
忙微微蓄勢,硬將劈出掌力,收了回來,立時凝聚真氣,這才看清了花廳中的
設置,周圍都佈置了各色各樣奇花異草。這些設置目的看上去,雜亂無章,但仔細
一看,卻皆井然序。
孤山樵隱雖然還不十分體會得出魔宮的設置,但也曾聽說邊九宮八卦,五行生
剋,以及河洛圖書之類奇門遁甲之術,可惜他未曾研究過這門學問,否則女魔絕困
不住自己。
正在他被困這九宮八卦之內,一籌莫展時,玉面羅剎的一個和身體,頓時被彈
出風椅外,拋出丈來高,直向那奇花異草中跌去。
孤山樵隱還疑惑女魔又施出了什麼毒計,正雙掌蓄勢,以待其變。只聽得一聲
冷笑,女魔跌倒的嬌軀,並未站起身來。
又見白影一晃,丁偉那英姿灑脫的身影,卻從那鳳椅中冉冉而出。
孤山樵隱又擦了一下眼睛,才輕輕地一聲呼出:「偉兒,你沒事麼?」
這聲音,充滿了關懷與愛護,丁偉只是淡淡地一笑,寒虹劍,化作萬道紅霞。
只見白影一閃,丁偉逞向玉面羅剎身邊撲到。
「女魔!還我師父命來!」丁偉冷喝道。
玉面羅剎萬未料到自己心血白費,她簡直不信這是真的事實,因為她親自將這
小鬼作了毒蛇猛獸腹中之物,可此時竟又舉著劍,來向自己索命。
他究竟是人,還是鬼?玉面羅剎此際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想反抗,但全身
卻似癱瘓了一般,功力亦無法聚集。冷森森的劍光,已令人遺體生寒。
「女魔!你知道有今日嗎?我師父喪命在你毒掌之下,我也被你驅巨蟒吞噬,
還有許多人,都喪命在你這女魔毒刑之下丁偉說完,左手」嘶「的一聲,將玉面羅
剎的黃色披風拉去,寒虹劍一晃,又道:」我本來要你嘗盡脫筋散肉之苦,以為千
萬人報仇雪恨,只因卓姑娘曾贈我千年雪蓮,看在她的份上,就一劍結果你算了。
「說完,手腕一抖,但見寒氣森森,寶劍早已緩緩落下。
「丁公子,請饒我娘性命。」這幽幽清音人耳,丁偉胸前如受千斤重錘一擊,
豪壯之氣頓消。他的右臂,也被一隻細柔的胳膊拉住。
丁偉回過頭來,見是卓玉君拉住自己的右臂,雖然她沒有用力,但他覺得自己
的真氣已然洩盡。
她那一雙如幻如夢的星目中滿含淚水,蘊藏著無限的憂鬱。
這個長髮白裙的影子,足以左右他的生命,丁偉說什麼,也不能當著她的面來
殺死女魔。雖然他鋼牙咬得吱吱作響,眼中也似要冒出火來,但終於還是後退了三
大步。
他望了卓王君一眼,似怨似恨,但他沒有說出。而卓王君也是雙頰級紅,垂下
了頭,走近了玉面羅剎身邊。
但聽得她低低地飲泣道:「娘,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叭」的一聲,玉面羅剎一掌打在卓王君的俊臉上,「賤人!你還有臉來見我
,你破壞了我的計劃,甚至害了我的生命,好好給我口石回湖去,聽候處置。」說
完,竟從那亂花雜草中一竄便走。
卓王君沒有哭,也沒有說一句話。她望了玉面羅剎失去的影子,又望了丁偉一
眼。
這些都落在孤山樵隱的眼中,大喝一聲:「氣死我了。」想來這個老人,大概
因玉面羅剎的逃去,怒喝而出。
丁偉也被他這喝聲喚醒,見他仍站在數丈之外,這才將那些花草移開,孤山樵
隱也才閃身而人。
「偉兒,你剛才去了哪兒?差點把我急死。」孤山樵隱說時,眼睛卻望著卓王
君一眨也不眨。
丁偉微微一笑,道:「爺爺,我要不將計就計,也找不了女魔的下落,更無法
救得那些無辜之人,甚至連這位姑娘也……」
原來這朵武林奇葩,不僅有超絕的武功,更有超人的機智和膽識當他入魔穴時
,雖然發覺了許多疑竇,但一進卻無法找了破綻。後來,孤山樵隱被困在花樹雜草
之內,他將孤山樵隱救出,並揮劍將那些花樹砍去。引得魔穴中一陣混亂。
丁偉猛然發現魔穴中的驟然變化,就迅速趕到花廳之中。不料花廳中也生了許
多幻景來。丁偉頓時悟出武林正神所傳心法,故微微提氣,人已隱人穴頂。不僅瞞
過了女魔,連孤山樵隱站在身邊,也未發現。
女魔以為這些九宮八卦之奇變,已亂其視聽,惑其心志,才將機關擔開。
丁偉卻故作暈迷之狀,向下跌落,也才引得孤山樵隱來救。
而女魔已將地穴通道關閉,仍用這些鬼門道,來將孤山樵隱困住。
玉面羅剎見丁偉跌人穴底,忙將那死回墜道開啟,並驅出全部毒蛇猛獸,欲乘
丁偉正在暈迷之間,將其除去,以絕心腹之患。
不料丁偉乃是存著人虎穴,擒虎子的心情,當他的身體跌入谷底時,早又提氣
在起。
雖然中陣陣冷氣襲來著一股星臭之味撲面而來,他卻不驚不亂,寒虹劍晃過,
那些石壁石牆。皆應手而裂。
終於他奔到那間因住卓王君的死四間。卓玉君正在望著這冷氣森森的穴底,發
出無聲的歎息。
丁偉的清音,響在卓王君的耳際時,她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因為這地穴中的
設置,除她娘而外,別人無法獲悉此中秘密。
任誰也不信,一個毫無經驗閱歷之人,竟敢進人這虎穴龍潭之中,這不是夢是
什麼。
「卓姑娘,我特來救你,但不知你能否行動。」丁偉的朗朗語語,字字句句,
有如金石之聲。
她用手一理雲發,眼角眨上兩顆淚珠。
墓地一陣虎嘯狼啼之聲,這自穴中撲來,丁偉顧不得再同卓玉君說話。寒虹劍
晃過。絲絲劍氣,帶起幾聲慘嘶哀鳴。當劍風過去,巨猿、猛虎、毒蛇,皆—一斃
命。
卓王君全身毛髮聳然,她不信他竟有此武功,能力敵這許多猛獸,故一雙俊目
,望著丁偉的身影,一眨也不眨,丁偉被他看得一陣心跳,但要掩飾其內心的不安
,才輕輕的問道:「卓姑娘你能否行動?」
「我的穴道。早被我運氣沖開,只是我當初不願與娘作對,想不到她對自己的
女兒,也竟如此狠毒。」卓王君說完,竟悲不自勝地哭出聲來。
「卓姑娘,服下這顆定命鐵心丹,可迅速恢復功力,我們這就衝出魔穴去。」
丁偉說完,人已射出老遠。但聽得幾聲暴響傳來,丁偉的影子,早已不見。
卓玉君依言嚥下了丁偉所贈藥丸,也就跟著丁偉向外衝去。
丁偉並不知何處是出穴之路。只是憑著一股衝勁。還有手中那柄斷金截玉寶劍
,所向披靡。
也是玉面羅剎倒霉透頂,丁偉突穴而出時,一掌堪堪擊在她身上,不僅將風椅
劈毀,玉面羅剎的身體,也被劈起丈來高。
丁偉雖自信女魔困他不住,卻也未料到有這般湊巧。
當他出困之後,心中雖然驚喜,也恨極了這女魔的心毒手辣。當孤山樵隱問出
那聲:「偉兒,你沒事麼?」丁偉心中也不禁掠過一陣寒意。
雖說沒事,卻也是九死一生,只是他因著自己的奇遇,才化險為夷罷了。
他一見王面羅剎跌落在地,便頓時想起野鶴神君臨死的痛苦神情,也想起剛才
卓王君所說的:「我娘對自己的女兒,也竟如此的狠毒。」心中暗忖道:「這個女
魔,實在容她不得,否則不知還有多少人要遭她毒手。」
他這個意念閃晃而逝,人也飄身而起。接著便是剛才他挺劍就要誅殺女魔的一
幕。
當丁偉說完這些之後,孤山樵隱口中不知念了些什麼。卓王君則是滿面淚痕,
這個無辜的姑娘,已是走投無路了。
孤山樵隱也聽出玉面羅剎臨去時所說的話,故不自覺地又歎口氣來:「姑娘,
你打算投往何處?」
沒有這一問,卓玉君尚能忍住,孤山樵隱這麼一問,忽如當頭棒喝。是的,她
投向何處去呢?她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宇宙之大卻沒有一個地方是她容身之所,她
實已無處可去。
終於只有一聲痛哭,這個天真的少女,心中萬般委曲,只能借此一哭來盡情發
洩。
丁偉聽見她這哭聲,又想起自己的身世,不禁悲中從來,只是他強忍著淚珠,
未曾滴落。孤山樵隱先自朗朗地笑道:「姑娘,如果你不見棄,就隨老夫前去。
雖然你是玉面羅剎之女,但我看你本性善良,當盡力來照顧你……」
卓玉君不待其言盡,先微一檢衽,深深地一福,道:「老公公盛情,卓王君心
中銘感,不過我想宇宙之大,還不致不容我活下去。我娘雖然……」,她微微一頓
之後,又道:「小女子當為當今武林做一點有益的事。」
說時,又深情地望了丁偉一眼。丁偉被她這深情的一瞥勾起另一樁心事,便迫
不急待地道:「爺爺,這魔穴中我全已找遍,並未發現靜妹妹蹤跡。」
孤山樵隱也被這消息震驚了。剛才因為玉面羅剎和卓玉君的事,直將自己再人
魔穴的目的也忘了。
此時聽了偉說出,全身如受重擊,張口竟吐出血來。
丁偉當即晃身而前,扶住孤山樵隱,又探手入懷,取出一顆聖丹,塞入孤山樵
隱口中,在他背上一陣推拿。
孤山樵隱頓時面現殺機,冷冷地喝道:「我若不殺此女魔,誓不為人。」
卓玉君望著孤山樵隱,怒髮根根直豎,心中也掠過一陣寒意,情不自禁地向後
退了幾步。
孤山樵隱聞聲回過頭來,臉色緩和了些:「姑娘,玉面羅剎曾在數月之前,擄
來個十三、四歲的綠衣小姑娘,與姑娘長得一般兒天仙美人……」
卓玉君聞言,頓時眉兒一掀,嘴角也綻開了笑意。道:「老公公,那綠衣姑娘
,是不是頭髮披肩,用一條紅綢緞帶束著,臉上有兩個深深的犁渦,嘴角上一顆小
痣?」
孤山樵隱聽她問到黃靜儀的像貌特徵,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幾步。
卓王君不知孤山樵隱的用意所在,也不自覺地向後輕移了幾步。
丁偉這才急地問道:「卓姑娘所言,正是我們所要尋找的綠衣姑娘,但不知現
在何處?」
卓玉君望了丁偉一眼,眼圈一紅,深深地歎出一口氣來,這歎息之聲,何如睛
天霹靂。
孤山樵隱早就晃身,一把拉住卓玉君的玉臂:「姑娘,快說,難道靜兒,已經
遭了女魔的毒手嗎?」
丁偉也為她那歎息之聲,愕愕地不知所措。
卓王君又深深地一聲長歎,並將她娘擄來綠衣少女,如何使她受苦,她自己贈
服千年雪蓮,並派明霞和秋霞兩女侍護送出去,不料第二日就有人尋上門來,才被
王面羅剎覺察,本來卓玉君也欲借此離開玉面羅剎他去,但在約定會面地點卻未曾
碰見綠衣少女,卓玉君懷疑兩個女侍搗鬼,正要拷問明白。不料玉面羅剎率人趕到
,故此被擒,並且幾乎被處死等等諸般情形,一一敘說了一遍。
孤山樵隱聽了,不禁聳然動容。靜兒仍無下落,他心中自是十分焦急。
丁偉望了一下魔穴四周景況,淡淡地一笑道:「爺爺,你和卓姑娘先出去一步
,待我毀掉這魔穴後再來。」
當孤山樵隱和卓玉君奔出魔穴後,只聽震天價的巨響,不斷傳來,縷縷輕煙,
也從魔穴飄出。
且說丁偉施展了嵌金截鐵手法,頓使這魔穴四周,碎石紛飛,連聲暴響。
這朵武林奇葩,心中毫無雜念,他只是要毀去這座魔宮。雖然這魔穴是巨石生
鐵構成,稱得上鐵壁銅牆。但丁偉的功力,卻是無堅不摧,尤其「嵌金截鐵」
武功,更是舉世無比。
本來工面羅剎打算暫藏穴中,但此時已逼得她不得不現身了。
只見她銀牙一咬,提著那條毒鞭,先將獸檻打開,將那些尚未震死的猛虎,大
熊悉數驅出,自己便將特製異香點著,致使穴中,瀰漫著一片毒煙。
丁偉對此早有預防,但他曾服過千年蟒膽,自可以克服一切異香惡毒,況他初
人鳳凰宮時,就服用了一顆聖丹。
女魔本欲以此異香迷倒敵人,然後再下毒手,所以毒煙放出。她便一晃毒鞭,
從隱藏處跳了出來。
不料丁偉正在等著女魔,此時沒有卓玉君在側,可以無牽無掛地為恩師報仇,
為江湖除害。
他一見女魔身似游龍,毒鞭幻出縷縷青光,週遭更散佈著淡淡輕煙,登時心目
如電,鋼牙咬得吱吱作響,嗆嘟地一聲,嘯天龍吟,那柄斷金截玉的寒虹劍,已在
握中。
玉面羅剎見丁偉聞毒香而不倒,滿是殺機的臉上有一絲迷惑,她以為藥性還未
發作,故猛地一抖毒鞭,欲使丁偉開口說話,好多吸人一些毒煙。
丁偉好似已察知其心意,故意朗朗地一聲長笑,震得魔穴中一陣震盪,原先被
丁偉用嵌金截鐵功力震毀的巨石,也一片一片地掉落。
好個玉面羅剎,玉掌翻起,便有數點寒星擊出;毒鞭一抖起,但見漫天鞭影,
這女魔卻也不是浪得虛名。
丁偉恨透了這個女魔,巴不得生食其肉。寒虹劍,劍氣沖鬥牛,絲絲劍風,籠
罩在丈餘之地,那裡還看得出人影來。
玉面羅剎見暗器不能傷他,異香毒物,也奈何不了他,付量自己功力,似也難
勝他,但她在這地穴中得天時地利之便,如不能將這個對頭除去,定貽後日之患,
這種機會絕不會再有的。
好個厲害的女魔,長鞭一面向丁偉狠狠攻到,身軀卻如風擺殘荷,向著地穴深
處移動。
丁偉初一上來,因懾於玉面羅剎威名,又因其梅花毒掌,連野鶴神君都且受傷
,故始終心存顧慮。
但待自己寒虹寶劍出手,幾招過去,便證實了自己武功早已在女魔之上,她的
毒鞭暗器,皆無法傷得自己。登時心中一喜,精神陡振,長嘯聲落,劍虹暴起,一
招「漫天花雨」,疾變為「野火燒天」。
玉面羅剎的錦袖頓時被切斷,那枝毒鞭,亦被寒虹劍揮成兩截。
丁偉朗笑連聲:「女魔,恩師之血海深仇,小爺被巨蟒吞嚙之恨,今日必得叫
你償還。」
話落寒虹劍一閃,女魔左臂,已劃破數寸長的口子,冒起一道血絲,淚淚而出
,胸口亦在隱隱作痛。
玉面羅剎不由得連連後退,雖然她也凝聚功力,發出毒掌,但已失去當初威力
。
丁偉又朗笑連聲,道:「女魔!你不是設有毒刑,專以殺人為樂事嗎?我今天
也讓你嘗嘗這分肌散骨之苦,更要你嘗嘗禽獸食人的滋味……」
說完,上步趨身,左掌疾出,五指如鉤,絲絲風聲,已破空而走。
玉面羅剎花容失色,嬌叱一聲,人也向後縱去。
丁偉暴喝一聲,如影隨形,也緊隨其後。猛然幾點白光一閃,但聽得一片亂響
,丁偉閃身讓過那些暗器,微一錯愕之間,玉面羅剎已失去蹤跡。
但聽得一陣幽幽清音響在穴口:「丁公子,穴口另有暗道可通,我娘定是從別
的路逃了去了。」
不知卓玉君已何時人得穴來,她微微一頓之後,又道:「穴中現在滿是奇毒無
比的絕魂香,聞之可令人失去本性,甚至喪失性命,請快退出穴去。」
丁偉聞言,心頭也掠過一道寒意,他望了一下這縱橫交錯,設置奇特的魔穴,
右手寒虹劍一揮,幻化出萬道銀蛇,左掌也施出嵌金截鐵手法,剎那間,連聲巨響
,碎石紛飛,這座美侖美矣的魔穴,已是面目全非。
丁偉略一凝視,緩緩走出穴去。他唯恐破壞得不夠徹底,在穴口前,又運力揮
掌,天崩地裂一聲巨響,穴口巨石,皆已震裂,鳳凰官金碧輝煌的建築,亦在這片
刻之中,摧毀無餘,女魔數十年心血,全毀於一旦。
丁偉雖然毀去魔宮和魔穴,但仍不滿足,因為他並未手刃仇人。雖然救了個卓
玉君,但黃靜儀的下落依然不明。
他此時,站在這頹牆斷壁的鳳凰宮前,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往事一幕一幕
地晃過心頭,似被一塊重鉛壓著。幾乎喘不過氣來。
丁偉望了一下天際浮雲,他似從這落日餘輝中,幻映出自己淒涼的影子,他深
深地歎息了一聲,聽得坐在那裡的孤山樵隱和卓王君的心頭也微微一顫。
尤其卓玉君,粉頰上淚痕猶存,有如帶雨梨花,憂鬱的星目中,放射著似悲似
喜的神色。
孤山樵隱見丁偉出來,好似一塊石頭落地,朗朗地一聲長笑,震得同遭林木搖
晃,棲鳥驚飛。
「偉兒,我們走吧。」
丁偉被這一個走字喚回現實。他望了一下天色,又望著孤山樵隱和卓玉君,淡
淡地一笑道:「爺爺,我必須去金陵石湖,尋得靜妹妹下落,同時我師父野鶴神君
被女魔所害,我必須……」
他說到一半,倏然止住,似是不願當著這個純潔而善良的少女之面,說出誅殺
玉面羅剎之言。
故淡淡地向卓王君笑道:「卓姑娘無處可投。不妨隨同我爺爺……」
卓王君粉面鮮紅,不待丁偉說完,就道:「多謝公子照顧,我自有善處之策,
不信宇宙之大,就沒有一個地方能容我。」
孤山樵隱已聽出了卓王君的傷心,先自朗朗地一笑,道:「姑娘,承你相救靜
兒,老夫理當照拂與你。鄱陽湖畔,風景優美,最適宜姑娘練功。」
丁偉不大體會得出孤山樵隱心意,但他心中已不十分好受,因為她是女魔骨肉
,自己只是感激她相救之恩,才對她溫存慰藉,別的卻是不行。
這個好強的孩手,他對任何事物,卻是看得比較單純。「唯一使他注重的,就
是恩怨特別分明。
故也淡淡地一笑道:「時候已經不早,爺爺,我得先走一步。」
說完,白影一晃,人已在數十丈之外,瞬息即古。
孤山樵隱和卓玉君,都面現驚容,因為他的輕功,竟達到了心隨意動的境界。
卓王君望著失去的影子,星目中眨上淚光,她的心碎了,因為她少女的自尊,
受到了嚴重的打擊。
丁偉的影子,愈去愈遠。雖然他孤伶伶地一人,可這一走卻掀起了一場武林中
空前的浩劫。他從小就被人迫害,此際又更被幾個貪小利而不顧大局的傢伙從中挑
撥,弄得許多武林高手,都欲奪去這柄上古奇珍——截金斷玉的寒虹寶劍。
才激起了他的好勝之心,報復之念。
拚鬥,擊殺,成了他的常事,一時江湖轟動,武林中人人自危,此是後話。
這一切當然絕非孤山樵隱所能預料的,他望著丁偉的奇異身法,又向卓王君微
笑道:「姑娘,我們也走吧!」
卓王君幽幽地一歎道:「爺爺我不能離開此地,這鳳凰宮雖毀,但尚有餘屋,
可以容身。」
孤山樵隱吶吶地道:「這……這怎麼可以呢?孩子!雖然你對你娘毫無惡意,
但女魔蛇蠍其心,時時欲對你施以毒手,況你已從偉兒劍下,救過她的性命,你們
母早已恩斷義絕。還要留夜這裡幹什麼呢?」
孤山樵隱似是十分激動:「孩子,你的孝行誠然可貴,但你的性命,卻更珍貴
。」
卓王君望著這個慈愛的老人道:「爺爺,我雖然恨我娘的心毒手辣。但我更恨
一個人傷透了我的心。」說完,竟「哇」地一聲,哭出聲來,又撲人孤山樵隱的懷
中。
這個慈愛的老人不知道卓玉君所言何事故,愣得地望著她如梨花帶雨的玉容,
半天說不出話來。
倏地,天色一暗卓王君停止了哭泣,臉上又露出玫瑰花般的笑意:「爺爺,天
色已經不早,你老人家請上路吧,卓王君有生之年,當永遠懷念爺爺所賜的溫暖。
」
說時,神色已十分慘淡,但卻故作平靜,道:「我也離開此地,從此天涯海角
……」
她果然離開了孤山樵隱,從此一個人飄蕩,在大江南北,做出了一番轟轟烈烈
的大事。只因她姿色絕佳,常常引起一些武林敗類的垂涎,但死在她手中男子也不
計其數。她的一舉一動,足以使人忘掉性命,而疚狂地向她追求,但是她從沒有向
人展露過笑臉,就是因為她不展露笑意,才更令人珍貴,更令人瘋狂。
她雖然被人稱作「寒冰美人」,但「寒冰美人」的內心,卻是恁般憂鬱。她雖
然年輕貌美,她的心,卻永遠如冰雪一般。
所愛的人,走了,不知走向了何方,是命運之神的捉弄,還是這茫茫宇宙,實
在太大了。
她有時想哭,但堅強的意志,使她不敢以淚洗面。她永遠要堅強下去,儘管有
時內心灼熱的烈火燒得她全身快要溶化,但那只是幻想的一瞬間。
末了,仍是一片寂寞,和一聲無言的歎息。
這時,大江南北,也正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武林中瀰漫著一種恐怖、殺戮
、甚至是毀滅的氣氛。
且說丁偉自離開鳳凰宮後,他心底深處那個白衣身影便時時晃現在眼前,雖然
他的感情還未成熟,但已覺得這個身影在自己的生命中占很大的地位,甚至是他生
命的全部。
但她是玉面羅剎的女兒,與自己有著血海深仇。就是她離叛了工面羅剎,也只
能視作一朵有刺的玫瑰,絕不能採摘。
丁偉頓時心中又輕鬆了許多。抬頭望了一眼裡月,又復向前奔去。他不識路途
,但他卻依照北斗星的方位繼續前進。
這時明月如畫,夜色十分明媚,隨著陣陣秋風黃葉不斷地飄落,他這個孤獨的
影子將奔赴何方?他很少落店,差不多都在行走,除了買些飲食,或找一處隱密處
練氣行功外,從不停留,因為他此時的武功,已臻化境,就是長時間不睡覺,也只
須略一調息,精神便可恢復。
一日、二日,三四日過去,天氣驟變,北風呼呼,已飄起鵝毛般的雪花,整個
大地,成了銀色世界。
丁偉這幾日沿著長江奔跑,倒不擔心走差了方向。但天氣一變,寒氣也驟然加
重,眼前雖有市鎮,路上行人卻已漸漸絕跡。
他雖然有耐熱和耐冷的功夫,也經不起店中飄來酒肉芬芳的誘惑。心道:「我
不如歇下了,好好睡一晚,明日再走。」他不用同別人商最,想怎麼就怎麼。
當他放緩腳步,店中正好出來一個老者,一見丁偉冒雪走路,又見他這般文質
彬彬,一身書生打扮,頓時現出愛才之念,淡淡地一笑道:「這位小公子,天氣寒
冷,凍壞了身子,可不是玩兒的。這店倒還於淨,不妨住下,待天氣放晴後再走不
遲。」
丁偉連聲道謝,也就遠向店中走去。
這裡雖是水陸碼頭,因為下雪,客人不多,故店中十分清靜。
丁偉一經住下,當即要了些飯菜慢慢吃著,往事又一幕一幕地展現在眼前。
這一個孤獨的流浪兒,別人從表面看去,他是那般英俊挺拔,氣宇軒昂,一雙
眼睛,有如兩點寒星,沉靜中顯得少年老成,誰知道他卻隱藏著那麼多悲苦和淒涼
。
他用過飯後,即向床上一躺,竟呼呼睡去,他很久沒有得到過這般睡眠。故十
分香甜,使他回到了兒時的夢中。他似乎變成了一隻翱翔於長空的蒼鷹,又好像是
只大海上的白鷗,正迎風擊浪……終於,他攢一聲輕笑驚醒,才猛地坐了起來。燈
火盡滅。夜已更深。丁偉年紀雖小,但練武之人,顧全大局他已屆超凡人聖的地步
,心思和警覺皆高人一等。
一聽這輕笑之聲,就知事有蹊蹺,也暗自責怪自己這一睡太死。故輕輕在頭上
拍著:「丁偉啊丁偉。這是什麼時刻。這是什麼所在,你卻毫無戒心,況這人煙稠
密之地,正足以隱藏殺機,你卻酣然大睡。還要作什麼人上之人?」他這一番自責
,立即清醒,全身也直冒寒氣。
他自己也頓時進人一種靜的境界中,因為靜,不僅思慮立止,古穴中那絕世高
人所傳心法,不自覺地,均已施出。
夜靜,人靜,丁偉更從靜的極致中,被一連串的笑聲打斷。
當然別人無法辨別,但他這天耳通功夫,已超出一般武學範疇。
故微微一笑,身形一閃,竟穿窗而出。
大地一片銀色,星目無光,那些搖晃的樹枝,有如鬼影一般。
枝頭積雪不時灑落,在夜空中發出沙沙聲響。
丁偉施展出「神行移步」的絕世神功,只如飄風一般,一晃之間,就失去影子
。
他沿江飛奔,可那輕笑之聲,卻愈會愈遠。這就使得這朵武林奇葩,更是不服
。又復猛提一口真氣,身形拔高數丈,振身之間,凌空渡虛,又是一盞茶功夫,竟
停身在一片惡林之外。
這裡不再有那輕笑之聲,只有洶湧的江濤相著呼呼的北風,林中更傳出幾聲暴
響,還有金鐵交鳴之聲。
丁偉心中好生疑惑,暗忖道:「這惡林中,不用說隱藏了殺機,就是這一片無
邊無盡的惡林,就足以令人喪膽。」
再注目凝視,林中雖然傳出暴喝及金鐵交鳴之聲,但這人林小徑之上。卻積雪
盈尺,沒有一點痕跡。「怪!難道他們進人林中,連足跡也未曾留下,只此一端,
這些人的武功,就無一弱者。
丁偉心中不覺一動,暗忖道:「我是被笑聲引來的,可不知這笑聲,為何突然
消失,只剩這惡鬥之聲。」
他再凝神諦聽,林中的拚鬥,雖有眾寡之分,但卻勢均力敵,那呼呼掌風,絲
絲劍氣,還有那些蔑耳欲聾的金鐵交鳴,劃破了這種夜的長空。
丁偉想先弄清那笑聲的來源,因為這決非空穴采風。那笑聲顯然針對自己,否
則不會將自己引來此處。
這朵武林奇葩,有著驚人的機智和想像,念一轉,頓時就繞林而走。
他料定林中既有惡鬥,也決非一招半式可以解決,他必須先查明那笑聲後,再
人林去瞧個究竟。
但這片黑壓壓的森林,卻是無邊無際,他走過好幾十里,才發覺森林竟向那綿
亙不斷的高峰中伸延而去。
這就使得丁偉得住了,他不明地理,甚至連到了何處也茫然不知。他這時更不
能知道這荒山惡林中究竟有什麼古怪。
但他心思敏捷,腳步一停,也就不再前進,思慮片刻,便轉身進人林中,他微
微提氣,腳尖提地約有寸許,施展著「踏雪無痕」
輕功,逞向林中奔去。
走約數里,竟被一個方圓好幾里的小湖阻住去路。他望著湖的彼岸,金鐵交嗚
及暴響清叱之聲,正從那邊隱隱傳來。
丁偉此時憋了一肚子氣。他注目湖中,見上面浮著一層雪花,好似加蓋了一床
白色錦被,華光奪目,隱隱放出晶光。
丁偉全身也是一身白緞勁裝,兀立在湖邊,與這雪景相映如畫,而他的臉上卻
是紅噴噴的。
他不願繞湖而走,因為他聽出那震空之聲裡,已有急迫的呼聲。故昂首抓臂,
人已飄身突進,腳踏著兩點薄冰。人如急彎離弦疾射而去。他好似一隻白鷗,飛翔
在這小湖之上。
何消半盞茶工夫,早已登臨彼岸。
那暴喝及金鐵交鳴之聲,更是不斷地傳來,丁偉心中暗忖道:「我先看看何許
人物在這雪夜拚鬥。」
旋即又提醒自己:「如果可能,當下招惹事非,或將雙方恩怨予以化解……」
他這意念還未轉完,驀聽得林中,傳來一聲驚呼。丁偉心中一緊,就縱身而入
,他去勢如電,只是晃目之間。
但當他看清四個武林高手,圍斗著一個弱女子時,頓時怒火中燒,人影一晃,
大喝一聲,一股勁風,也逕朝著圍斗之人中擊去。
只因這一番,有分教:雪夜斗群雄,了無懼色;英雄行險道,易水何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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