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左府問難】
「這算什麼?」「馨雲殿」內陳晶露聞訊大發脾氣的說:「我兒子失蹤了不算,
皇上居然把王爺、東立都關了起來?」
「王妃息怒。」陳晶露的隨侍海棠連忙壓低了聲音說:「我們可是在皇城。」
「皇城又如何?」陳晶露罵完後心念一轉,海棠說的畢竟有道理,若被人聽見了
確實是大禍,但總不能就這麼讓自己老公被冤枉吧?陳晶露頓了頓說:「海棠,找歸
勇來。」
海棠正要出門傳命,陳晶露卻又改變了主意,起身說:「還是我自己去找他吧。
」
門一開,陳晶露卻見歸勇正低著頭在屋外花園的另一端漫步,陳晶露一怔說:「
歸勇?」
歸勇抬起頭,目光柔和的望向陳晶露說:「王妃。」
陳晶露望了海棠一眼,海棠識趣的說:「小婢在園外守候。」
「去吧。」陳晶露揮了揮手,逕自向著歸勇走去。
眼看四下無人,歸勇長歎了一口氣說:「晶露,事情似乎不妙。」
陳晶露也愁上心頭,惹了誰都好辦,惹了當今皇上可是天大麻煩,陳晶露難過的
說:「怎麼辦?他們父子倆一個被關一個失蹤,我當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陳晶露這麼說話,若是給夢羽或墨琪聽到可會大大吃驚,陳晶露一向聰明機警,
從未顯露出一絲軟弱的神態,就連在徐靖面前,陳晶露也是俏皮多於柔弱,活潑多於
溫柔。
不過歸勇似乎並不意外,他只深深的望了陳晶露一眼,隨即和聲說:「皇上找的
只是小王爺,王爺不會有事的。」
只找自己兒子也不成啊。陳晶露瞅了歸勇一眼,憂愁的說:「定疆也不知道到哪
兒去了,這會兒……」
「晶露。」歸勇截住陳晶露的話說:「我知道你會找我,但這件事你先別太過憂
心,小王爺一向聰明,該不會出事……就怕他聽到消息,為了王爺自首。」
陳晶露想了想說:「你說白家人失蹤這件事,到底是不是定疆干的?……難道他
是向埳山老人取藥?」
「該不是。」歸勇沉吟說:「此事小王爺嫌疑太大,他豈會這麼傻?做出此事的
人,是算準了要小王爺背黑鍋。」
「可惡。」陳晶露嬌豔的臉上掠過了一抹煞氣,她惡狠狠的說:「若我知道是誰
,非找他算帳不可。」
「我必須先離開了。」歸勇緩緩說:「現在消息已經傳了出去,我怕部隊有變。
」
陳晶露一驚,剛剛她擔心自己老公和兒子,沒想到這層,一聽到歸勇這麼說,陳
晶露忙說:「那你怎麼還在這兒?」
「你不是要找我嗎?」歸勇回過頭,目光凝視著陳晶露的雙眼。
陳晶露心裡一顫,轉過頭說:「你去吧。」
歸勇微微一笑,轉身大步離去時,卻差點撞上正匆匆奔回園中的海棠,歸勇一怔
,卻聽海棠焦急的說:「王妃、歸總管,聽說部隊在前殿廣場鬧哄哄的集結了,還說
要來找王妃做主。」
陳晶露一跺腳,也不與歸勇打招呼,展開身法向著前院直衝,歸勇見狀自然騰身
尾隨,海棠當然是跟不上了,但她仍氣喘噓噓的遠遠追著兩人,總算是盡忠職守。
大殿前的廣場這時已有八、九千人聚集,四面還有人正不斷的集中過來,鬧哄哄
的聲音也是越來越大。
陳晶露與歸勇還沒奔到,遠遠的已經聽到了幾個大嗓門正在嚷:「我們南角城的
人就這麼好欺負嗎?」
「皇上這麼對付忠良,南角城還要為他們賣命嗎?」
「我們這就殺入皇宮,把王爺、小王爺、陳龍將都救出來。」
一面有人在嚷,另一面有人大聲的應好,氣氛煞是熱鬧火爆。
陳晶露與歸勇聽見可是大為驚懼,若這些話語傳到劉然的耳中,莫說別的,徐靖
這輩子只怕就出不了牢籠,兩人更是焦急,幾乎是以全力奔到了大殿門口的臺階之上
。
兩人一站在殿門外,部分機靈點的望見兩人,都立即安靜了下來,以期待的目光
遙望,而這種氣氛十分易於感染與感受,很快的,整個廣場的部隊都逐漸安靜了下來
。不過雖沒有剛剛這麼喧鬧,但私下議論紛紛的還是不少,場面看起來還是有些鬧哄
哄的。
「趙才!」歸勇望見東北一角,正在數名士兵身後探頭探腦的趙才,他立即大喝
一聲說:「立即整隊,王妃要說話。」
「是。」趙才唬了一跳,但答應了之後隨即有些迷惑,自己不過是一千親兵的管
帶,怎麼會要自己整隊?而且歸勇其實也不過是「巒圭殿」中的總管,對自己下令似
乎也不大對頭,不過既然答應了,總不能再高聲抗議,趙才只好奔到隊伍前,硬著頭
皮下令說:「部隊注意,各旅按順序整隊。」
總算五大旅的頭頭──吳平、池路、袁業家、杜給、鍾名古都與趙才是老友,沒
人找趙才的麻煩,很快的,每隊各兩千人的部隊已經整備完成,而夢羽與墨琪所率領
的三千親兵則自成一隊,與這批新兵略有區隔。
就在這時,歸勇忽然一怔,望著廣場的外緣大聲說:「那幾個是誰,怎麼不歸隊
?」
歸勇這麼一喝,萬餘對目光自然而然的望了過去,只見隊伍邊緣有五、六個人正
緩緩的向殿門移動,但聽得歸勇這麼一喝,那五、六人立即加快腳步往外飛掠。
歸勇目光一凝,大聲下令:「哪裡來的奸細?霧霜旅將他們擒下了。」
鍾名古率領的霧霜旅眾官兵一楞,立即向著那些人湧去,沒想到那些人的身手竟
是不凡,在眾人的包圍下,一時倒能乒乒乓乓的撐著,只不過想脫逃卻是不容易了。
鍾名古本不想動手,沒想到這些傢伙居然還有點功夫?他吼了一聲,揮舞著大刀
便衝入了人堆,與自己部隊夾殺起那些人。
一旁,陳晶露眉頭一皺,揚聲說:「鍾管帶,留活口。」
且不管鍾名古什麼時候才把這些傢伙擒下,歸勇已經擔心的對陳晶露說:「糟了
,這必定是被派來煽動我軍的。」
「什麼人這麼大膽?」陳晶露想起剛剛歸勇所說的話,目光一凝說:「就是陷害
定疆的那夥人嗎?」
可能性當然很大,不過眼看自己若一點頭,陳晶露只怕就要衝出去,歸勇連忙搖
頭說:「還不一定,也許是城外叛軍的奸細。」
「是嗎?」陳晶露可不是糊塗蟲,不過她也體會歸勇的心意,她平了平氣,對下
方大聲說:「趙才,你們聚到這裡做什麼?」
怎麼又問我?自己可真是倒楣透了,趙才硬著頭皮踏出一步說:「啟稟王妃,剛
剛屬下聽到喧鬧聲,忍不住就出來看看……」
「出來看看要把所有部隊帶出來嗎?」陳晶露目光冷冽的瞪著趙才。
真不愧是徐瘋子的老娘,果然十分難纏,趙才額頭流下汗珠,遲疑了片刻才說:
「啟稟王妃……我們聽說王爺、陳龍將都被皇上關了……這……對了,還有小王爺也
失蹤了,難免有些焦急……」總算他乖覺,還記得提起徐定疆。
「所以你們就跑出來鬧?想害慘王爺嗎?」陳晶露生起氣來煞是嚇人,唬的趙才
不敢吭聲。
「王妃息怒。」歸勇畢竟帶過兵,他低聲說:「他們也是一片忠心,不可過於苛
責。」
陳晶露平時也不至於如此激動,但這時徐靖與徐定疆一被關一失蹤,她確實有些
心慌意亂,經歸勇這麼一適時提醒,陳晶露勉強鎮定下來,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們
畢竟出於善意,我也不怪你們,但這麼一來可能反而更害了王爺,以後千萬不可以如
此……」
說到一半,那幾個混入南角城部隊中的不明人物已經被鍾名古抓了起來,在鍾名
古為首下,幾個士兵連推帶拉的把六個鼻青臉腫的士族官兵推到臺階下,向著陳晶露
報告:「啟稟王妃,疑犯帶到。」
什麼叫疑犯?若不是心裡有事,陳晶露真會笑出來,她微微皺眉轉頭說:「歸勇
。」
「由我處理吧。」歸勇立即躬身應答。
陳晶露點點頭,隨即揚聲說:「你們暫時由歸總管統帥,除了我與歸總管的命令
,誰也不准再私自聚集,如有故犯,必定嚴懲!」話一說完,陳晶露與歸勇交換了一
個目光,跟著便向後殿行去。
剛離開前殿,陳晶露便看到海棠正急急趕來,原來她的速度比兩人慢上許多,卻
是到這時才終於趕到。
陳晶露看到,沒好氣的說:「慢些兒,我又不會怪你。」
「是……是……是。」海棠還在喘氣。
「王妃。」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喚,陳晶露轉過頭,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說:「
墨琪?好些日子沒跟你們聊了……」
「啟稟王妃。」墨琪臉上有些慌張的說:「皇儲來訪。」
皇儲?陳晶露差點轉不過來,過了片刻才知道墨琪說的是劉縯,陳晶露沒好氣的
說:「他找的是誰?王爺還是定疆?」
「皇儲直接請見王妃。」墨琪臉上依然有三分愁色,遲疑的說:「王妃……」
陳晶露發覺不對,墨琪這些日子似有心事她早已明白,但也不是至於這麼吞吞吐
吐的,陳晶露目光微凝的說:「到底怎麼了?」
「皇儲似乎到了有一陣子。」墨琪擔憂的說:「可能也已聽見了剛剛的騷動。」
麻煩!真是麻煩透了!陳晶露微微一沉吟說:「請皇儲到後殿偏廳,海棠,你去
帶路,我先走一步。」要見皇儲,還是換上朝服才不失禮。
墨琪與海棠應了聲是,同時走出了大殿。墨琪遠遠望見劉縯與一批從人正站在廣
場前,看著南角城部隊一批批的散入殿中,趙才則站在劉縯的身旁,墨琪眉頭微微一
皺,這幾日受夠趙才的白眼,幾乎是看到他就有氣,沒想到歸勇派趙才接待劉縯,但
又不能避開。
她迴避著趙才的目光,走到劉縯面前說:「啟稟皇儲,王妃請您到後殿偏廳碰面
。」
「小婢替皇儲領路。」海棠施了一禮,欠身等皇儲先行。
劉縯剛走,墨琪一抬頭,便見到趙才的目光,墨琪一楞,這小子肯看我了?她的
目光立即轉開,低著頭有些迷惑又有些慌亂。
過了片刻,墨琪卻聽到趙才轉身走開的聲音,墨琪心一沉,一咬牙,轉頭向著另
一個方向離開,兩人一向東,一向西,越行越遠。
「我一定會盡力的。」日落時分,劉縯一面離開「馨雲殿」,一面與送行的陳晶
露相互揖讓而出。
剛剛劉縯的拜訪,告訴了陳晶露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壞消息是徐定疆自投
羅網,已經被抓了起來,好消息是劉縯保證會在短時間內放出徐靖,還說不會把剛剛
聽到的部隊騷亂傳出去。
陳晶露自然十分感激,這才親自送劉縯離開,劉縯離殿之際,卻見歸勇正從廣場
另一邊展開身法急匆匆的趕來,看來是剛去後殿找人撲了個空。
兩人同時一怔,劉縯首先說:「王妃既還有事待辦,且請留步。」
「皇儲請慢走。」陳晶露再施了一禮,望著劉縯與其從人騎上龍馬,這時歸勇已
經趕到。
「王妃。」歸勇頓了頓,等劉縯策馬離去時,他才在陳晶露耳邊低聲說:「那些
人不肯吐實,不過有幾個機靈的弟兄說,那幾個人似乎是左府都衛軍的。」
左府!陳晶露臉上微微生起一股煞氣,這許多的事情,還不都是從「左督國王」
陳康揭發白家人開始的?這會兒居然欺到頭上來了?
陳晶露臉一沉說:「歸勇,帶幾個人,我們去左府拜見『左督國王』。」省得又
要換一次衣服。
歸勇臉色一驚,現在當家做主的徐靖不在,去找陳康豈不是自取其辱?若是打了
起來,恐怕吃定了虧。但這麼一說,陳晶露只怕是更生氣,歸勇頓了頓說:「啟稟王
妃,他們絕不會承認此事,何必白跑一趟?」
不過陳晶露卻似是絲毫沒想到這層,只哼了一聲說:「總要給他們點警告……你
別管這麼多,除你之外,再帶兩、三個人就夠了,隨侍都不用。」
四、五個人想闖左督王府?而且還不用隨侍,莫非是想打架?歸勇可不大同意,
但這時四面有人,他也不好多勸,只好硬著頭皮說:「是……既然如此,就讓趙才、
夢羽、墨琪三人一起去吧?」
除歸勇與陳晶露外,這算是全部隊中功夫最高的三人,歸勇舉出這三人,可說是
用心良苦。
吩咐士兵傳話之時,歸勇心中驀然一顫,想通了陳晶露做何打算,他不安的心稍
微平定,但卻又起了另一層擔憂,不過她也知道陳晶露橫起來誰也無法勸阻,只好認
份的依命而行。
過不久,傳令的士兵便將消息告訴了趙才,才剛躺下的趙才忽然聽到歸勇要自己
出任務,他可是一面暗罵一面爬起身來,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事幹?等到了廣場,趙才
一見到夢羽與墨琪,趙才可又楞了楞,有些尷尬的低著頭走過去。
「趙才。」歸勇看趙才古古怪怪,不大高興的說:「干什麼?」
「沒……沒有。」趙才連忙搖搖頭。
「走吧。」歸勇對著三人說:「王妃要拜訪左督國王,命我等四人相隨,到時一
切可要小心謹慎,莫墜了南角城的名聲。」
三人同聲應是後,隨著陳晶露與歸勇的身後策馬小馳。左督國王府在北城,距離
不近也不遠,五人步出皇城,不久就到了左督國王府前。
趙才也不敢望向墨琪,逕自踏前一步,走到大門旁向著偏門的守衛說:「南角王
妃率我等前來參見『左督國王』,請諸位通傳。」
陳晶露雖然氣度高華,又身著彩繡朝服,但在守衛的眼中,卻不明白這位王妃為
何只帶了四人?三個年輕人身著戎裝,看起來是管帶,另外卻加了個看似是士族的光
頭,這個組合實在有些莫名其妙,還好雖然他看不大懂這是南角王妃的朝服,總也知
道來人似乎不可小覷,於是應了一聲,忙向著王府中奔去。
過沒多久,大門呀然而開,一個面色黝黑的中年人躬身施禮說:「參見南角王妃
,末將鐵仇。」
「原來是鐵總教頭。」陳晶露冷冷的說:「康公不屑見我這一藉女流嗎?」
「豈敢。」鐵仇早知道來者不善,不卑不亢的說:「康公正在接見陳儒雅、陳儒
庸兩位龍將,特命末將前來詢問王妃,可有興趣見見這兩位少年英才?若否,康公將
請他們改日再來。」
「不必麻煩了。」陳晶露一挺胸,向著門內就撞了進去,鐵仇一個手忙腳亂,連
忙飛退了三公尺,這才聽到陳晶露站在大門前緩緩的說:「就一起見見也無妨。」
「既然如此,王妃請隨末將一行。」話一說完,鐵仇微側著身子領路。
陳晶露心裡冷笑,這群傢伙禮貌倒是作的十足,想挑毛病可不簡單,至於那兩個
蒙上龍將的小子,八成也與陳康有勾結,一起見見又何妨?
歸勇心裡卻更是叫苦,這時的陳晶露像是渾身是刺,鐵仇官職較低,不得不忍了
下去,待會兒陳康可不會這麼客氣,看來非出事不可,想到此,歸勇的臉色可真是更
不好看了。
而本來一頭霧水的趙才、夢羽、墨琪三人這時也都心裡有數了,原來陳晶露是來
左督國王府找麻煩來著?最近的事情他們當然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對「左督國王府」
正有些感冒,這麼一想,也就不這麼吃驚了。
其中墨琪最近心情正不好,頗想找人好好打上一架,第一優先的挨揍人選自然是
趙才,不過能揍揍別人也不錯,她緊隨著歸勇,第三個邁過大門。
趙才卻實在有些愁眉苦臉,要來打架找自己做什麼?若早說清楚,自己帶個五千
人來圍「左督國王府」豈不是安全多了?現在隨著這個瘋婆子衝來,只怕是直的進去
橫的出來。
但是三人中,這時心緒最亂的其實不是趙才也不是墨琪,反而是向來平靜祥和、
點塵不驚的夢羽。上午陳東立被帶走,她不由得不擔心,這時雖跟著大家,其實一直
都沒怎麼定的下心,更沒時間擔心來此的對錯,她只一面跟著一面煩惱,想著自己的
心事。
經過了幾個樓閣,很快的近了一座中型花園,眼看其中假山清雅、怪石嶙峋,流
水淙淙、花草香幽,鳥叫蟲鳴之聲煞是悅耳。
陳晶露正心神一爽間,卻見鐵仇停步說:「啟稟王妃,康公在前面小湖湖心的涼
亭與兩位公子飲茶,請。」
「康公倒是十分愛好自然情趣。」陳晶露只聞水聲,卻不見湖泊,看來繞過眼前
兩、三座假山會別有天地,陳晶露也不畏懼,一揚首,領著眾人延前方小路而行,鐵
仇則無聲的尾隨在後。
繞過了假山,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片綠地中有個百餘公尺寬的小型人工湖,湖
心隆起一個覆滿紫苔地衣的小島,島上的東南角,也就是靠眾人這一面,有個約莫可
容十餘人的中型涼亭。
亭中正有一人站起向這面呵呵笑說:「沒想到弟妹竟親自來訪,真叫老哥哥慚愧
。」
此人發須皆白,神采奕奕,是個十分有精神的老人,正是「左督國王」陳康,他
與陳晶露本有十分遠的親戚關係,但從徐靖這面算來,便叫陳晶露弟妹,以他的歲數
來說,自然是有些謙遜的叫法。
陳康一站起,亭中另兩個年輕人也跟著站起,向著這一面施禮說:「參見南角王
妃,末將陳儒雅、陳儒庸。」
這時,由池畔盪來一艘扁舟,鐵仇向扁舟一比說:「王妃請、諸位請。」
扁舟距岸不過三公尺餘,自然難不倒任何一個,眾人依序的輕躍上舟,鐵仇也跟
著躍了上去,控舟的舟子也無須吩咐,輕輕一搖尾槳,扁舟就這麼緩緩的向著湖心漂
去。
山嵐鳥語、林抱碧湖,豈非人生一大快事?若不是此行別有目的,真得在湖上好
好倘佯一番,陳晶露在這般美景下,不由得思念起自己夫君,若能與徐靖一同在此偷
得浮生半日閒,豈不美哉……但若不是這些傢伙心存不軌,徐靖又怎會落入囚籠?想
到這兒,臉色本已漸漸柔和的陳晶露,又現出了一絲冷厲。
好不容易到了湖心岸邊,眾人依序上躍,連鐵仇也跳了上來。陳康率著陳儒雅、
陳儒庸迎過來說:「弟婦,難得你願意來見老哥哥,快來坐。」
「不用坐了。」陳晶露本就不是來客套的,她冷哼一聲說:「康公,你好厲害的
計謀啊,可把我們一家害慘了。」
陳康表情一僵,露出詫異的表情說:「弟妹此言何解?」而陳儒雅、陳儒庸兩兄
弟對望一眼,卻看不出他們是否覺得意外。
陳晶露臉色平靜,冷冷的說:「康公擒獲白彤,明知白家人當時在南角城羽翼之
下,仍私下密告皇上;白家人在『左府軍管所』中離奇失蹤,康公沒事,定疆卻蒙受
不白之冤,這些,難道不都是康公的策劃嗎?」
「哈哈哈……」陳康仰天大笑說:「弟妹真會說笑話,若真有此事,陳康豈不成
了陰險小人?」
「康公當真不是陰險小人?」陳晶露的言語可一點都沒有放鬆,她嘴角微微露出
一股沒有感情的冷笑說:「我們就一件一件來,白彤之事,康公作何解釋?」
陳康真沒想到陳晶露會這麼一句一句的緊盯,他微微一楞,常保笑容的臉終於也
沉了下來。
陳氏兄弟的老二陳儒庸見狀,倏然踏前一步說:「這麼咄咄逼人,只怕不合王妃
的身份吧?」
陳晶露橫了陳儒庸一眼,冷笑一聲沒說話,墨琪立即一瞪眼說:「王妃自問左督
國王,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她與夢羽自小在陳晶露與徐靖的薰陶下長大,自然
知道這時該挺身而出,至於有沒有危險那不是她需要擔心的事。
一個小小的貴族管帶也敢這麼對自己斥罵?陳儒庸變了臉色,但看對方又嬌又俏
,青春的活力在健康的肌膚上顯現無遺,陳儒庸卻又有些罵不出口,他目光轉向一臉
霉相的趙才,冷冷的說:「南角城倒是與一般的城市大不相同,原來都是由女人當家
?」
這話可讓原本臉色就不好看的陳晶露臉色更難看了,趙才被人盯著罵,更是不愉
快,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加上對方是與墨琪罵架不成才轉向自己挑釁,趙才
哪裡還忍的住?管對方龍不龍將,他一挑眼說:「聽說兩位來自東極城?那裡的規矩
想必與南角城不同?」
這傢伙還知道自己兄弟的來路?看來是怕了……陳儒庸哼了一聲說:「咱們東極
城確實一向是男人說話。」
怎知趙才竟冷哼一聲說:「難怪東極城會守不住……咱們南角城可從沒把蛇人放
在眼內。」
這話直刺陳儒庸的內心,他再也忍不住,大喝一聲,揮掌就向趙才轟來。趙才沒
想到對方在陳康與陳晶露面前居然敢動手,他急急的伸手一擋,兩方一碰,轟然一聲
勁流四溢下,趙才微退了一步,稍稍落於下風。
陳儒庸卻也不怎麼好受,他本想一掌將趙才打翻,所以用了七成力,不過沒想到
一個小小的管帶就有這身功夫,居然能頂住自己這一擊!陳儒庸臉上露出兇狠的表情
,往後一躍飛退出小亭,站在庭外空地大聲說:「小子,有種下來!」
「姑奶奶來對付你。」卻是墨琪搶在趙才之前已經躍了出來。
原來墨琪見陳儒庸矛頭轉向趙才,口中又一副看不起女人的模樣,心裡已經莫名
其妙的火大,沒想到陳儒庸敢突然動手?墨琪自是非給他一點教訓不可。
陳儒庸見到那個金棕卷髮俏妞搶先躍下,他可有些失措,眼前這人嬌滴滴的,莫
非真要與她過招?
正遲疑間,墨琪已經翻身一個飛踢,向著陳儒庸的腦門直蹴過來。
真要打還怕了你不成?陳儒庸側身讓過這一擊,左掌虛切向著墨琪的小腿直攔,
卻見墨琪似乎早知自己有此一著,腿一收,身子下沉間點地一個變式,一大片的掌影
向著自己沒頭沒腦的蓋了過來,竟是有些難以閃避。
陳儒庸沒想到一念輕敵,自己居然在一瞬間陷入危境,他別無選擇下,牙一咬,
暴叱一聲:「找死!」話聲未落,他兩手往內急納,隨即向前一推,倏忽間一股激流
自掌心急竄而出,同時激起一陣略嫌刺耳的銳嘯向墨琪的漫天掌影轟去。
墨琪的這套掌法招法巧妙有餘,威力卻有些不足,眼見對方以拙破巧,墨琪一嘟
嘴,雙掌半空中一個交擊,飛旋的身形驀然定了下來,這麼一來,陳儒庸的掌力眼看
就要擊了個空,墨琪正想開罵,卻見陳儒庸將勁力微微一頓,追蹤轉向攻擊。
墨琪真是火上心頭,彼此切磋過招,豈有人一開始就用出絕學?真要分個生死本
姑娘可不含糊你。她一個彈身退出五公尺餘,趁著陳儒庸一楞間,墨琪本來整齊聚合
的雙掌十隻纖纖玉指微微鬆開,交疊向上虛抱於其前胸,氣勢凝重之間,卻又彷彿托
著個嬰兒般的輕柔。
陳儒庸微微一頓,也看得出來墨琪的絕招將出,但他自然不相信墨琪能與自己一
拼,他一面運功提防,臉上一面揚起笑容說:「別怕,我怎麼捨得傷了你?」笑容之
中,似乎隱隱有著一抹輕浮。
若對像是夢羽,說不定就一笑置之算了,但墨琪可不是好欺負的,墨琪正要往前
,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柔和的低語:「且慢。」
墨琪一怔,卻見夢羽輕柔的飄到了自己身側,墨琪微微一嘟嘴說:「可別叫我放
過他。」
「那是東極絕學『苦濤掌』。」夢羽淡笑說:「不過看此人修練不到七成,『群
蜂戲蕊』應可應付。」說完後,夢羽又退了兩步,靜靜的端立著,頭微微一側間,黑
瀑般的秀髮飄然灑下一地風情。
「苦濤掌」是啥?墨琪微微一楞,但自己沒聽過的夢羽應該也沒聽過,八成是王
妃派夢羽來提醒自己,既然王妃說話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墨琪臉上露出近日難得一見的笑容,甜俏的臉上一雙大眼瞪著陳儒庸說:「你倒
楣了。」
陳儒庸聽得夢羽的話卻也忍不住微微生氣,說自己修練不到七成?不過他看到夢
羽丰姿婉約,整個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溫柔,他的氣又消了,對著兩人笑咪咪的說:「
一個美一個俏,你們有沒有興趣來當我們兄弟的副龍將?」
「儒庸。」身材較高的陳儒雅驀然自庭中掠出,站到陳儒庸的一旁說:「別輕敵
。」
「放心。」陳儒庸揮揮手說:「難不成這兩個俏丫頭還能吃了我們?」一面說,
一面往前輕巧的騰過兩公尺,拉近了與墨琪的距離。
墨琪正在思忖,「群蜂戲蕊」指的是「群蜂指」與「戲蕊步」兩種功夫,自己剛
剛已經擺出「群蜂指」的起手式,夢羽則是提醒自己加用「戲蕊步」。墨琪心裡有數
,那是要自己以玄奧的身法移位來對付對方,也就是說,對方確實有些不可力敵。眼
見對方欺近,墨琪也不答話,雙足一彈間有若蝶舞般的旋動起來,似幻似真、忽隱忽
現的向著陳儒庸欺去,剎那間,陳儒庸的四面似乎都有墨琪的蹤影,又不知道哪個人
影才是真實的。
陳儒庸沒想到墨琪還有這招,他一時之間不知掌力該往那裡發出,正發楞間,兩
道輕微的破空輕嘯聲驀然在自己身後傳出……是指力!陳儒庸一怔,回身將苦濤掌力
一催,輕輕鬆鬆的破開那兩道指風,一面嗤聲笑說:「果然小家子氣,這算什麼?」
正說間,身後卻又是三道指風來襲,陳儒庸轉身應付之際,又另有兩道指風襲來
,而且越來越快,越來越亂,越來越無跡可尋,這下子陳儒庸可不敢再說大話了,沉
住氣,不斷揮掌擊散墨琪攻來的指勁。
這段時間中,很怪異的,陳康與陳晶露都沒說話,只靜靜的看著發展,歸勇也一
直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所以若要說看起來最為焦急的人,恐怕就是趙才。
趙才望著墨琪與那個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的陳儒庸過招,心裡莫名其妙的充滿了煩
悶與擔憂,只想下去全力一招「猛鯊拳」轟飛那小子,可是於情於理似乎都不大妥當
,趙才才硬生生咬牙忍住──但在不知不覺間,趙才已經踏出了涼亭,接近了鬥場。
過不了多久,場中的戰況越趨緊張,墨琪的「群蜂指」毫不停歇,從四面八方不
斷的向著陳儒庸轟擊,破空的銳嘯聲也越來越響亮,而陳儒庸的掌力也從刺耳逐漸轉
而沉鬱,一波波掌力催動間確實有些好似大海的浪濤聲,也不再只針對著墨琪的指力
轟擊,還同時向著墨琪似真似幻的許多人影遙擊。
以勁力來說,明眼人都知道,陳儒庸的「苦濤掌」比之墨琪的「群蜂指」威力大
上許多,若是給他轟上一掌,墨琪只怕難逃重傷;相對的,墨琪的指力雖然威力較弱
,但陳儒庸只要吃上一指,身法必然會因此而緩,只怕一瞬間連吃個三、五指都有可
能,到那時自然是任墨琪處置。
正戰的激烈,忽又有一筏從湖畔出現,迅疾的向著池中飛射,趙才聽到聲音,百
忙中轉頭一看,卻見一個虎背熊腰的魁梧青年女子,正親自操動著尾槳,催動著木筏
掠來。
鐵仇見到那名女子,眉頭微微一皺,目光向著「左督國王」陳康望去,陳康微微
一擺手,鐵仇便即低下頭,不再表示意見。
哪名女子很快的到了岸邊,隨即往亭前空地掠來,看來功力也是不弱,望著戰團
與庭中的眾人,她臉上的神色似乎十分驚訝,驀然大聲的說:「住手。」聲音之大,
也是一時無兩。
不過戰團中兩人戰的正激烈,怎麼能說停就停?卻是誰也沒理她,不過他的聲音
實在是不小,趙才剛剛急急的看了一眼,很快的目光就轉回戰團,但這女子聲音如此
之大,趙才反被嚇了一跳,眼看墨琪一時之間未露敗像,趙才終於正式的將腦袋轉過
來,好好的打量這個聲如宏鐘的女子。
只見眼前的女子倒也是唇紅齒白、膚色姣好,但比一般人還大上兩號的身軀卻是
十分醒目,身材雖距玲瓏有致甚遠,卻絕對當的上健美兩字,只是腰身似乎不大明顯
,頗有些美中不足。
趙才正在品頭論足的時候,卻見那女子的目光轉向自己,趙才不知為何心裡一顫
,有些慌亂的轉過頭去,竟是有些不敢多看,就在這一剎那,趙才心裡湧出四個字─
─「不忍卒睹」。
其實趙才也是過於嚴苛,此女子固然體型壯碩,卻也沒到令人看了難過的程度,
不過趙才心裡卻隱隱覺得,此姝生的如此這般,實在有這麼一些些不幸的味道,自然
足以不忍……
但趙才這麼急轉頭,似乎是觸怒了那女子,那女子不知是不是因為沒人理她,本
正瞪著戰團生氣,但看到趙才這麼急急轉頭,她立即暴叱一聲說:「你這小子,看什
麼?」
看都不能看?趙才大感委屈,若說這話的是一個男子,便算是明知不敵,趙才也
會硬著頭皮槓上去,但問題是罵人的是這麼個頗占空間的奇女子,趙才真有些不知該
如何反應,只好望著歸勇乾笑兩聲,盼望歸勇能助他一臂之力。
歸勇看了趙才帶著三分哀求的目光,倒是頗感好笑,他輕咳了一聲說:「這位便
是名聞遐邇的鐵珊珊副總教頭?」
一旁的鐵仇見歸勇開了口,他其實有些詫異,對南角王府中的人物,左督國王府
早已經打探的清清楚楚,此人看起來淵停嶽峙,似乎功力不弱,進門時也並未介紹,
卻不知到底是誰?
鐵仇不敢遲疑,很快的回答:「不敢,正是小女……珊珊,過來拜見南角王妃。
」
鐵珊珊目光橫向陳晶露,見陳晶露儀表不凡、氣度嫣然,她倒有些不敢放肆,照
規矩施了一禮說:「參見南角王妃。」
陳晶露目光這才轉到了鐵珊珊身上,她淡淡的一笑說:「果然是巾幗英雌,想必
是你父親、外公的好幫手。」
鐵珊珊除了是鐵仇之女外,還是陳康的外孫女,當年陳康之女以皇族之尊下嫁鐵
仇,此事盛傳天下,陳康也因此大受貴族的愛戴,至此才真的能與皇室至親「右督國
王」劉方庭分庭抗禮,此事無論是陳晶露、歸勇都十分清楚。
以血緣來說,鐵仇雖為貴族,但其皇族比例本就極高,所以練起功夫較一般貴族
更易有成效,這才能成為左府總教頭,而鐵珊珊的貴族成分又更淡薄,加上有個功力
奇高的外祖父教導,聽說功力已經直追鐵仇,成為三位副總教頭中的第一人。
這時鐵珊珊見陳晶露等人似乎頗為和善,她楞了楞,頗有些弄不清楚狀況,她只
好乾笑了一下,轉過頭問父親鐵仇說:「爹,陳五公子怎麼和人打起來了?那兩個女
子又是誰?」陳儒雅行四、陳儒庸行五,也有人以此尊稱,至於其兩兄一姐則都在東
極一役身故。
「王妃還來不及介紹。」鐵仇微微一笑,回答鐵珊珊的話說:「該是南角王府親
兵管帶──夢羽、墨琪兩位小姐。」
「喔……」鐵珊珊頗有些摸不著頭腦,既然如此,為什麼要打起來?莫非是切磋
武技?可是看樣子又不大像,正狐疑間,卻見場中忽然一陣氣勁迸射,陳儒庸的身法
突然慢了下來,鐵珊珊兩眼圓睜,顧不得自己還沒弄清對方是友是敵,她猛然一撲,
向著場中便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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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鯊拳揚威】
飛到一半,鐵珊珊卻見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優雅的恍若夢幻的纖細女子,鐵珊珊
一怔,揮到一半的右拳又停了下來,硬生生的凝氣頓住衝勁落地,正要瞪眼發問時,
卻見場中驀然一變,倏忽間青光閃動、劍氣四射,墨琪同一時間飄退了七、八公尺,
與陳儒庸霎時分了開來。
情況突變,鐵珊珊自然也不再往前,只見陳儒庸的臉色有些狼狽,手中劍光隱隱
閃動,卻是剛剛他怎麼也打不到墨琪,而且還捱了一指,眼看接二連三的指力又要再
度襲來,陳儒庸顧不得顏面,索性拔出長劍應對。
東極陳氏一脈的劍法可是頂頂有名,墨琪眼看劍光絢麗,一時也看不出來路,索
性退了開來。
「好極了。」陳儒庸的面子有些掛不住,怒聲說:「取了兵刃再戰一場。」
墨琪眼中一寒,探手就要拔劍,陳儒雅卻踏步而出說:「且慢,這一場由我來領
教。」
「四哥!」陳儒雅臉色十分難看。
夢羽轉過身來,微笑緩緩的說:「既然如此,這一場就由夢羽受教。」
「不。」陳儒庸目光一轉,望著已經站出亭外的趙才說:「不知這位尊姓大名?
可否賜教?」他只知道南角城來了五個男的管帶,卻不知眼前是哪一個。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終於還是找到頭上了,反正不是那個壯碩奇女子,怎
麼樣都好,趙才也不看墨琪,繞到墨琪與夢羽之前說:「能得龍將指教,是趙才的機
運。」他畢竟出自名門,這種場面話總是懂得的。
「還是我來吧。」鐵珊珊驀然踏前一步,大聲說:「何必四公子、五公子動手?
」
鐵珊珊一擠入場中,陳儒雅、陳儒庸的臉色都是微變,兩人對望一眼,忽然同時
露出了有些尷尬的笑容,聳聳肩退了開去。
怎麼會這樣?趙才的臉霎時變成苦瓜,鐵珊珊見了倒是頗為得意,哈哈笑著說:
「小子別怕,姑奶奶不會傷了你的。」
趙才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卻見墨琪眼眸中正帶著一絲笑意,但與自己目光一碰
,墨琪的笑意立即消失,立即把眼光轉到別的地方。
她剛剛是在笑自己嗎?趙才一陣心苦,轉過頭就大聲說:「不用客氣。」
「倒有三分豪氣!」鐵珊珊的笑容一收,瞪著趙才說:「接我一拳。」話一說完
,她踏前一大步,呔的一聲大喝,右拳直走中宮而進。
來就來,誰怕誰?這麼直來直往也頗合自己的味道,趙才也一聲虎吼,右拳向著
對方的右拳猛迎了過去。
兩方轟然一碰,居然是平分秋色,眾人都是一楞。說起鐵珊珊,只怕連陳氏兄弟
也未必能勝,一個沒聽說過的趙才豈有這個功夫?
卻見鐵珊珊沒地唷呵呵呵的大笑了起來,跟著瞪眼說:「好小子,能接的下本姑
娘五成真力,算你有點本事,試試姑娘的七成力。」
原來如此,眾人這才明白趙才為什麼接的這麼輕鬆,趙才自然是心底叫苦,剛剛
已經用足了八成力,眼前的怪女人居然說才用了五成,這下非得全力出拳不可了,趙
才當下運足了十成力道,再接對方所謂的七成勁。
又是轟的一聲,不過聲音可比剛剛大多了,趙才臉色雖然不大好看,上身連晃了
數晃,總算是好不容易穩了下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鐵珊珊若再多加一分拳勁,
趙才只怕就難以應付。
「好!」鐵珊珊沒想到趙才還能接下,她兩眼一亮說:「老娘再加一成勁,擋不
住就退開!」跟著邁前一步,又是一拳揮出去。
一旁的陳康、鐵仇、陳氏兄弟等人卻是心底暗笑,這個傻瓜居然敢與鐵珊珊對拳
?要知道鐵珊珊天賦異稟,拳力之威猛可是極為少見,除非功力高出太多,應付鐵珊
珊只能以巧打對敵,就如剛剛墨琪對付陳儒庸一般,趙才以拳對拳,他是非吃虧不可
。
退開不打緊,墨琪可在自己身後,趙才驀然深吸一口氣,爆喝一聲,右拳劃出一
個微小的上拱弧形,一股沛然的勁力驀然潮湧而出,向著鐵珊珊的拳頭迎了過去,正
是趙才的壓箱底絕活──「猛鯊拳」。
鐵珊珊吃了一驚,對方的勁力明顯的提升不少,看來是拿出真功夫了,在這一瞬
間,鐵珊珊臨時又加了半成勁,這才與趙才的拳力相遇。
這一次與前兩次大不相同,拳頭相遇之前,兩人的拳勁已經先行在空中相會,爆
響的同時激散的勁流四面飛散,飛砂走石不在話下,而鐵珊珊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
勁流擠得稍退了一步,略略落於下風。
這還得了?鐵珊珊不再容情,連足了全力,拳頭激起一陣暴風,向著趙才再度轟
來。這下趙才自知不敵,正思忖著該不該轉身便逃,卻聽到身後的墨琪傳來一聲輕噫
,似乎有些些擔憂的意味,趙才心一熱,咬牙提起全力,向著那個吐特大號還大的拳
頭迎了過去。
拳風激散下,連陳儒雅、陳儒庸、墨琪、夢羽都退了半步。當然他們若是硬要站
住也並不為難,不過這樣的勁力碰撞實在能避則避,在本能的驅策下,四人自然而然
的小退了半步,臉上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最令眾人驚訝的是,兩方一擊之下,趙才連退三步,臉色煞白一片,但仍咬牙接
下了這一擊。
鐵珊珊微微一怔,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說:「你竟能接下?」
趙才接了那一擊,雖只退了三步便定了下來,但畢竟功力稍遜,在勁力侵體的巨
震下,每個骨節彷彿都鬆散了開來,眼看對方沒再追擊,只這麼問上一句,趙才正想
說句場面話,認輸便罷,卻又有些開不了口。
沒想到這時,身後卻有一雙柔柔的手扶住自己,只聽墨琪以極低的聲音說:「你
……你沒事吧?」
趙才不知為何,霎時間整個人的精力似乎又復原了,他深吸一口氣,忽然發現一
股勁流正順著脖頸虛的經脈向體內納入,那正是當時周廣所指示的路徑,在這一瞬間
,趙才發現自己損耗的內息不但補足,還頗有些精力充沛的感覺。
他兩眼一亮,回過頭向著墨琪一笑,跟著踏前兩步大聲說:「沒事!怎麼會有事
?」
墨琪一怔,連忙退了兩步,低下頭髮楞,自己怎麼會扶上這一把?這臭小子怎麼
又這麼高與的望著自己?
而鐵珊珊沒想到趙才不但敢大聲說話,居然還一副看不起自己功夫的模樣,鐵珊
珊臉一沉,大聲說:「很好,那就再接我一招!」
話聲未落,鐵珊珊的拳頭又轟了出去。
這下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眼看趙才剛剛那一下已經有些狼狽,就算還有餘力,
又能再接幾招?而陳晶露、歸勇兩人更是明白,趙才傳自其父趙平南的猛鯊拳固然有
相當的威力,但這麼彙集了全身精力的招數,不用幾下就會力盡,到時恐怕不死也重
傷。可是趙才自己這麼硬挺,想阻止也沒有適當的理由,陳晶露與歸勇兩人對視一眼
,心中都有些擔心,歸勇不得不往前移出亭外,準備隨時接應。
不過歸勇一動,鐵仇也立即跟著掠了出來,竟是在隱隱之間監視著歸勇,歸勇心
下一凜,知道若自己出手,鐵仇必會相阻,那時又該如何是好?
兩人同時間亭外移出時,趙才與鐵珊珊又對了一擊。這次趙才依然望後退了兩步
,但臉上的煞白一現即隱,趙才只吸了一口氣便又往前踏出,豪氣萬丈的說:「再來
!」
就不相信打不死這傢伙!鐵珊珊肚子裡的無名火越燒越旺,她橫了心,一拳接一
拳的不斷向著趙才擊出,趙才卻也毫不含糊,硬碰硬地不斷的硬接鐵珊珊的拳頭。
最奇怪的是,趙才由第一次的退後三步,再來兩步,到了第六拳時,已經能穩穩
的立在當場,鐵珊珊鐵青著臉擊出第七拳時,居然是被趙才震退了兩步,趙才則紋風
不動的站在當場,臉上有些得意,又有些迷惘。
兩人對視片刻,趙才才有些尷尬的說:「就這麼算了吧?」
怎會有這種事?眾人心中都浮起了一種荒謬的感覺,兩人這幾拳都是全力攻擊,
經過了這幾下,功力逐漸衰弱本是正常的事,就如鐵珊珊現在的狀態,但趙才卻彷彿
沒有衰竭的感覺,這本是後天轉先天之後才會有的現象,趙才不過是一介貴族,怎麼
可能有這種修為?何況以身負的功力來說,趙才也不像有此等修為的人。
鐵珊珊更是絕沒想到自己會遇到這種事,現在要她認輸她豈會甘願?鐵珊珊雙目
圓睜,奮力的大吼一聲說:「算了?別想!」跟著騰身一躍,從半空中向著趙才轟了
下來。
趙才自己當然也是糊里糊塗,當初按著周廣的指示練了幾下,除了發覺勁力流向
頗為怪異外,也沒發覺有這麼特殊之處,只不過一直以來猛鯊拳勁力不足、凝聚過慢
的問題倒是獲得了改善,沒想到居然對於吸納內息有這麼明顯的功效?
趙才這時可是神采飛揚,見鐵珊珊不知死活的還要硬上,趙才右拳一凝,打定主
意準備將鐵珊珊轟得翻個身去,就再這時卻聽到歸勇叱了一聲:「趙才!」
趙才一驚,若在此時此地傷了人,想全身而退恐怕不容易,他當即硬生生收回一
成力,只將鐵珊珊轟回原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鐵珊珊已經不是趙才的對手了。
鐵珊珊再驕橫,這時也拉不下臉,她怔怔的呆立當場,不知該如何反應。
趙才總算是見好即收,他表情有些不自然的一笑說:「多謝鐵副總教頭的指點,
末將甘拜下風。」跟著往後退了兩步轉身側行離開鐵珊珊的對面,算是放過了這一場
。
趙才這麼一退一轉,兩眼正好對上墨琪,趙才心情正好,而剛剛又被墨琪扶了這
一下,他嘴角微微一動,乾笑著說:「讓你擔心了。」
誰擔心你這小子!墨琪正想回嘴,但一時間,這句話卻又堵在口中,墨琪頓了頓
,終於點點頭,輕聲說:「沒……沒事就好。」
墨琪這話一說,卻又輪到趙才發怔了,呆呆地看著墨琪,墨琪一見趙才的神色,
臉龐不自禁的湧起了一片紅霞,竟是有些不敢望向趙才。
「南角城果然英才濟濟,趙管帶的功夫更是自成一格。」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
陳儒雅忽然往前一步,拔出長劍說:「陳某倒有些技癢了。」他在一旁觀看,發現趙
才的特殊之處便是回聚真力的速度特別快,只要以兵刃一招一招連綿不斷的攻擊,他
未必能應付,所以他雖自忖功力未必強於鐵珊珊,依然挺身而出。
鐵珊珊的目光轉向陳儒雅,目光中滿是詫異與感激,陳儒雅的眼角餘光發覺此事
,他身子微微一顫,搶著又說:「陳某並非為鐵副總教頭找回這場子,純粹是技癢而
已,但想來趙管帶也需要略作休息,陳某倒是魯莽了。」說著又把長劍收了回去。
鐵珊珊微微一怔,臉上的神色黯淡了些,目光卻又轉向陳儒庸,似乎有些期望又
有些忐忑,陳儒庸卻也是一怔下連忙轉頭,裝成沒看到鐵珊珊目光的模樣。
這下子南角城眾人都看出了點玄機,眾人不由得好笑,看來高頭大馬的鐵珊珊似
乎將情思繫上了陳氏兄弟的哪一位,說不定兩人都有也不一定,而陳氏兄弟似乎對鐵
珊珊興趣缺缺,只能努力撇清。
趙才見狀也鬆了一口氣,連忙說:「陳龍將見諒,末將確實需要略作休息……」
「沒錯。」一直沒說話的陳晶露突然出聲說:「何況我們也不是來比武的。」
陳康見陳晶露忽然說話,他連忙打哈哈說:「當然、當然……」
「不過小妹的問題康公可一直沒有答覆。」陳晶露冷冷的截斷陳康的話說:「剛
剛小妹的問題,康公可還記得?」
陳康眉頭微微一皺,目光中閃過一縷精芒,緩下表情說:「老哥哥不過是盡責而
已,弟妹要我如何應答?」
「就算白家人一事因職責所限,不得不報;軍管所人犯失蹤禍延定疆,是南角城
倒楣;但小妹就再問上一句。」陳晶露緩緩的說:「因『左都軍管所』中三千人被迷
翻,從而猜測是定疆所為,想必認為定疆之迷藥來自於我手,是不是?」
「這……」陳康頓了頓,打迷糊仗說:「若真是如此,那也是皇上的判斷……」
「好!」陳晶露一揚首說:「就煩請左督國王四日後通告皇上,能迷翻三千人的
迷藥晶露不是沒有,但那種迷藥晶露可只有一種,只要有效,效果至少維持三晝夜,
一晝夜便醒來的貨色晶露可沒有。」
話一說完,陳晶露頭一轉說:「我們走……趙才!取船。」
眾人都是微楞,陳晶露這麼怒氣沖沖的闖來,就是要陳康通知皇上這麼一段話?
又為什麼要四日後才能上稟?
眾人狐疑的當口,趙才卻是更糊塗了,怎麼自己淪落到當船夫了?明明有艘舟上
還有個舟子的啊?打昏他嗎?不過趙才自然不敢違令,索性掠到鐵珊珊劃來的那艘扁
舟,一手握起了尾槳,而陳晶露也緩步出了涼亭,向著扁舟走來,墨琪、夢羽、歸勇
自然在其身後尾隨。
就在眾人走近岸邊,尚未上舟時,另一艘船上的舟子忽然一歪,彷彿神智突失的
就這麼向著水中倒去,趙才距離最近,他連忙揮手一推,一股勁風將舟子身子一側,
總算沒摔入水中,只摔在扁舟上,看樣子是昏了過去。
沒想到左督國王府中的舟子這麼不濟事?忽然就暈了?趙才正在瞪眼,卻聽撲通
、撲通的聲音,卻見鐵珊珊、陳儒雅、陳儒庸三人同時栽倒。
亭中本來笑臉送客的陳康驀然大聲說:「你……好……」
話未說完,陳康驀然往前直躍,向著陳晶露撲來,途中一根亭邊大柱阻路,陳康
單指一揮,空中驀然傳出嗶嗶啵啵的爆裂聲,陳康身形未至,那根大柱驀然從中腰炸
開,在木屑紛飛、焦味四溢間,陳康從中一穿而過,倏忽間已經接近了岸邊,勁力直
逼陳晶露。
陳晶露面色一凝,左右雙手五指驀然聚合成錐,同時往前一提,氣勁立即往前激
射,迎向陳康的指力,正是陳晶露傳授墨琪、夢羽的功夫──「群蜂指」。
兩方勁力都十分迅速,一瞬間已經在半空中相遇,陳康不愧身為諸王之一,兩方
勁力一碰,一股焦熱味大熾,陳晶露的指力立即向後消融,眼看勁力就要逼到陳晶露
身上,眾人可不能就這麼眼看著陳晶露中招,歸勇、墨琪、夢羽、趙才同時都抬起了
手,預備合力接下這一擊。
但就在這時,飛到半空的陳康雙眼神光一散,整個人勁力一消,從半空中墜了下
來,陳晶露總算也抵住了那股殘餘勁力,但兩手卻是往後急振,臉色有些難看。
而歸勇不待吩咐,躍出一把接住了陳康,就在這時,那個少了根大柱的涼亭驀然
一歪,轟然倒地,還好這時亭中已無旁人,不然恐怕是兇多吉少。
歸勇將陳康安置在鐵仇之旁後,眾人依序上了扁舟,趙才不敢遲疑,急急的催動
著尾槳向著岸邊急劃。
這下事情鬧大了,不知道闖不闖的出「左督國王府」?
果然那幾聲大響是會引人注意的,趙才才剛劃到岸邊,就有一隊都衛軍從假山後
轉了出來,望著眾人發怔,陳晶露也不答話,率先往前便走,眾人也只好硬著頭皮跟
。
沒想到陳晶露距那隊官兵還有十餘公尺遠的時候,那堆官兵就一個個自動倒下,
陳晶露看也不看這些人,自顧自的向著來路而去。
除歸勇外,趙才、墨琪、夢羽都是第一次見識陳晶露迷藥的威力,他們這才知道
,原來這些人都是陳晶露迷倒的?至於自己這一行人怎麼沒事,三人可是苦思不透,
只好面面相覷,暗自咋舌不已。
陳晶露毫不停留,就這麼一路走出去,直到左督國王府大門口,一路上少說也迷
翻了百餘人,倒在屋裡的就不大清楚了,趙才咋舌之餘不禁自忖,還好從來沒得罪過
王妃,不然怎麼死的都弄不清楚,看來這些人不倒個三天三夜是不會醒來了。
走出了大門,裡面一絲動靜也無,陳晶露這才止步,微微低著頭吐納了起來。
歸勇一見,立即趕上兩步說:「趙才,去牽龍馬,我們為王妃護法。」夢羽與墨
琪一怔,連忙與歸勇圍成個三角形,護衛著低頭吐納的陳晶露。
原來施放迷藥也要用功夫的?還是剛剛接了那一招有些不妥?趙才連忙牽過眾人
來時所騎乘的龍馬,心裡卻又覺得奇怪,怎麼龍馬也沒事?回頭一望,大街上的人來
人往,還不是一樣活蹦亂跳?看來陳晶露已經收功。
不過她這麼一直杵在別人大門可不是辦法,趙才正慌時,卻見陳晶露頭一抬,蒼
白的臉上有些擔憂的自語說:「陳康的『焦雷指』功力又深了不少……我們回去!」
同時已騰上了龍馬,向著皇城騎去。
五人剛要進入皇城,卻聽得城北起了一聲聲緊急的號角聲,還有警炮大作,同一
瞬間,大街上所有人臉色都是大變,立即加快了腳步奔行,四面的龍馬蹼拍擊地面的
聲音也悶悶的響起,似乎周圍有許多的官兵在移動著。
這下糟了!趙才連忙策馬快跑,八成是陳康那死老頭忽然又醒了過來,正率兵來
追,卻要快些趕回「馨雲殿」,那兒還有一萬兵馬保護……不然陳晶露的迷藥再厲害
,只怕也沒帶這麼多。
可是趙才忽然發現其他人都沒跟上自己,百忙中一回頭,卻見城北一縷黑煙向上
直飄,陳晶露等人也正望著那縷黑煙發怔。趙才這才會過意來,大聲的說:「叛軍來
襲!」
趙才吼歸吼,卻是沒人理會他,只有墨琪還回頭瞪了趙才一眼,眼中擔憂還多於
生氣,趙才一怔間轉念一想,什麼時候不好選,竟在叛軍來襲前一刻把左督國王府的
大半人迷翻,那可是糟中之尤,這下該如何是好?
牧固圖紀元 一二○一年十四月十九日
「定疆!」打開鐵製窗口,陳東立直著喉嚨喊:「有沒有聽到?」
徐定疆的窗口早已打開,他懶洋洋的說:「有啦……」
以他們的功力說來,憑藉內勁打開窗口並非十分困難,不過這可不能給兩位供奉
知道,否則兩老帶個鎖來就麻煩了。
「真夠倒楣的。」陳東立氣呼呼的說:「不過說你不見了,就被人當成我也聯合
起來騙皇上……」
「好啦。」徐定疆走到鐵窗前,望著斜對面的陳東立說:「算我對不起你好吧?
對了,那時你來找我做啥?」陳東立、徐定疆、徐靖都關在附近,陳東立與徐靖算是
同一邊,徐定疆則與被稱作大黃、五黃的騔?隔鄰,只有劉芳華被關的比較遠。
陳東立見徐定疆問到那日之事,他微微一怔,有些尷尬的說:「出去再說吧……
昨晚兩位爺爺過來沒找你?」
論輩分,其實劉尉達、劉尉莽比兩人大上不只兩輩,稱大爺爺、二爺爺其實有些
不妥,不過畢竟不是近親,也無須顧忌這麼多;昨夜兩人再度進來地牢,大夥兒自然
立即關上了鐵窗,所以也不知道兩老進來找誰。
「沒有。」徐定疆楞了楞說:「對了,我本來以為兩老是來放你的。」
「還是又關了人進來?」陳東立說:「會不會是伯母?」
「去你的。你少胡說……」徐定疆罵了一聲,跟著有些遲疑的說:「只怕是放了
我老爸。」
陳東方可莫名其妙了,目光向一旁關著徐靖的牢房方向轉了轉,詫異的說:「放
了你老爸有什麼好怕的?不是很好嗎?」
「你不知道。」徐定疆搖搖頭說:「若是這麼快就放了我爹,八成是叛軍攻來了
。」
原來還有這層關係?陳東立楞了楞,知道徐定疆說話有幾分準頭,跟著也沉默下
來,卻聽徐定疆頓了頓說:「試試就知道了……」
試什麼?陳東立只見徐定疆忽地從鐵窗中探出手臂,紅霧驀然騰起,一股氣勁向
著斜前方延伸出去,直探向陳東立隔壁的牢房,只聽嘎的一聲,鐵窗應聲而開。徐定
疆跟著叫:「老爸?」
叫歸叫,那間房中卻沒傳出回音,徐定疆心裡一沉,看來昨晚老爸真的被放出去
了,戰陣兇厄,況且內憂外患又渾沌未明,老爸在這種環境下出戰實是十分兇險,何
況自己又沒能先回南角城,下一步棋該當如何?
「你這功夫也怪。」陳東立不知道徐定疆在想什麼,驀然說:「那天居然能與大
爺爺接上一招。」
徐定疆聽而不聞,過了片刻說:「不成,非闖出去不可。」
啥?陳東立楞了楞說:「你說什麼?」
「我功力不足。」徐定疆沉吟說:「若是芳華也關在這裡就好了。」
「芳華遠著呢……」陳東立說到一半,詫異的說:「芳華倒是一直沒說話,她不
知道可以開窗嗎?」
徐定疆歎了一口氣,劉芳華自知道白浪投奔叛軍後心灰意冷,說不定已經放棄了
出困的念頭,就算在附近也不一定幫忙。
「我看你把那兩只怪物的窗戶打開看看好了。」陳東立不明白徐定疆在歎什麼氣
,苦中作樂的笑說:「說不定它們幫的上忙。」
這話倒是提醒了徐定疆,兩只騔?幫不幫得上忙先不論,老媽的囑咐倒是可以先
試試。徐定疆眼睛自然望不到自己隔鄰,不過勁力之所及,倒也能分辨何處是鐵窗。
徐定疆勁力橫向探了過去,感知到了鐵窗口,那大團紅霧運足勁力吸引著鐵窗向旁橫
移,鐵窗一開,砰砰的聲音立即傳了出來。
「呃……」陳東立只見一顆腦袋湊到了鐵窗前,他可不知道這是大黃還是五黃,
目光一對間,陳東立只好尷尬的點點頭說:「嗨!」
騔?應聲咆哮,又是砰砰兩聲,看來是在抓擊著牆壁,陳東立眼見無法溝通,尷
尬的向著徐定疆說:「我看它們是幫不上忙了。」
「誰要它們幫忙了?」徐定疆沒好氣的叫:「大黃?五黃?」
騔?的聲音一頓,似乎認出定疆的聲音,兩只同時輕嘯了一聲,大有應和之意。
徐定疆頓了頓說:「我也被關著,幫不了你們,你們出的來嗎?」
騔?一靜,隔了片刻忽然低鳴一聲,似乎有著深切的悲傷,徐定疆與陳東立聽到
都是微微有些感觸,莫非它們是在哀歎其他騔?的過世?
這一瞬間,徐定疆感覺騔?不像是普通的獸類,竟似乎也深通人性,想到這一層
,徐定疆心裡驀然有些不忍,若把退蛇軟骨給它們吃,吃出毛病豈不是不好意思?
徐定疆歎了一口氣說:「算了,只不過跟你們打聲招呼,還是把窗戶關上吧?」
話一說完,騔?立即一連串的低嘯,還不斷的騷抓著鐵門,似乎並不認同,徐定
疆也看不到,只能苦口婆心的勸說:「若是不關,被發現了可不妙……」
「定疆!」陳東立卻是看的清楚,他驀然詫異的說:「它們傷了鐵窗……關不起
來了。」
嘎?徐定疆目光轉向自己眼前的鐵窗,心裡微微一動,若要硬碰硬的擊破鐵門,
這唯一的洞口說不定真是破綻之所在,但若一擊失敗,被發現了可就不妙,徐定疆咬
咬牙說:「我得閉關幾天,你也練練功吧。」跟著徐定疆向著陳東立揮揮手,把鐵窗
關了起來。
現在練功怎麼來得及?陳東立正想開口,卻見徐定疆的鐵窗已經關上,他悶悶的
閉上嘴,目光轉過,卻見騔?的巨爪正不斷的向外抓擊著那個小窗,鐵窗果然變形的
越趨嚴重,但想挖到兩獸能鑽出,只怕至少得要十天半個月,其間不被發現也難。陳
東立搖搖頭心想,勸它們停「腳」嗎?……還是由它們去吧。
他正想把鐵窗關上,腦中忽然轉過一個念頭,陳東立驀然叫起屈來:「怪了!放
了伯父怎麼沒放了我?」
不過徐定疆已經牢牢關上鐵窗,自然是聽不見陳東立的呼喚,陳東立只好悶悶的
罵了兩三句,八成自己以往與徐定疆交往過於親密,總有些脫不了嫌疑,當真是交友
不慎。
在都城北方百餘公里的密林中,熾熱艷陽穿透枝葉灑下,白家三百餘人散在四周
防備,中間則是領導群──白家皇族散坐在一塊小空地間商議。
這時,白彤一改數日前不得志的模樣站起大聲說:「我們是要抬頭挺胸在人族中
重振白氏榮光。還是要守著老方法,過著不見天日的日子?現在已經是決定的時候了
。」
白炰旭望了一直沒作聲的白浪一眼,歎了一口氣說:「劉禮確實是豁然大度,但
白氏一族的血仇……真的就這麼算了嗎?」
見眾人默然,白彤揮著已經拆掉繃帶,但尚未完全痊癒的雙手大聲說:「大伯說
的沒錯,但就算我們當真退隱,難道真有捲土重來的機會?在人族中,我們根本沒有
存在的空間,就算真有可以藏身之所,血脈存續的問題又有誰能解決?再傳個兩代,
只怕連皇族都沒有了。」
白炰旭無言以對,若是以前,白彤敢對白炰旭這麼大聲說話,他不一巴掌打下去
才怪,但現在白彤畢竟是立了大功,將陷入絕境的白家人救出生天,白炰旭也不好多
說。
驀然間,白炰旭發覺這五十年來的堅持似乎都是一場笑話,白炰旭意興闌珊的說
:「我老了……這些事,由你們年輕人做主吧,我去與述潘聊聊。」話一說完,他竟
是飄身而起,向著林外掠去。
「大伯!」除白浪外,眾人齊聲叫了起來,卻見白炰旭恍若未聞,整個人帶著三
分蕭索、兩分寂寥地往外緩飄,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彤見狀大聲說:「大伯說的對,也該由我們出主意了,大家坐下吧。」
白漢不發三旨,首先坐了下來,白廣、白玫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擔憂,但依然
回頭坐下,他倆一坐,白敏自然也跟著坐下,就只白壘一人依然站在當地,白彤微微
皺眉說:「阿壘,你還在想什麼?」
「阿彤。」白壘回過身來平靜的說:「將我們救出牢獄,你確實立了大功,但你
心裡有數,我們會被劉然下令擒捉,也是因為你的關係。」
這話十分老實,但可就傷了白彤的顏面,白彤臉色一沉說:「阿壘,你這話什麼
意思?」
「沒什麼。」白壘轉過身一面坐下一面說:「我對日後的大方向並沒有意見,只
是點明一個事實……劉禮、陳康固然對我們有恩,但這個恩本也未必是必要的。」
白彤頗有些惱羞成怒,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辯解,還好白廣適時的打圓場說:「說
老實話,以情勢來說,劉然幾乎已經是必敗無疑,若非這麼一轉情勢,我們也未必有
好結果。」
這話說得白彤十分舒服,他哼了一聲說:「正是如此……」
「不過。」白廣接著說:「在劉然治理之下,我們確實有機會重複皇朝,但若天
下是劉禮一統,以他的精明來說,這個願望可說十分渺茫。」
「反正劉然不會贏。」白彤有些不耐的說:「這些也是白說,而且……重複皇朝
又如何?讓那個小傢伙當皇上我可不心服……」
「阿彤!」白廣打斷白彤的話說:「你別亂說話。」在還沒決定之前,這話可有
些大逆不道。
白彤撇撇嘴,不與白廣在此事上爭論,一抬頭說:「反正我的話都說完了,按估
計,今日下午北軍即將進攻都城,我一定會去的,若你們真的不願,我就帶著願意去
的人去,阿漢,你跟不跟我走?」
白漢一楞,面有難色的說:「大家商量好了再一起……」
「什麼事都要商量!」白彤大聲說:「再這麼優柔寡斷,好事都會變成壞事。」
「彤哥。」白玫輕柔的聲音響起:「別這麼大火,好不?」
白彤氣消了兩成,閉上嘴沒說話,白玟轉過頭,望著一直盤膝而坐,低頭望著地
面的白浪說:「浪大哥,你怎麼一直沒說話?」其實眾人這時無須偽裝,本應稱白浪
為叔,但大家叫慣了,也改不過來。
白彤見白玫詢問白浪,他不甘寂寞的接口說:「對啦,浪大哥意見如何?」話聲
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輕蔑。
白浪緩緩的抬起頭來,嘴角輕輕一撇,有些索然的說:「你們在意嗎?」
白玫心裡微微一沉,有些尷尬的說:「浪大哥怎麼這麼說?」
她心裡自然有數,當時假裝投降一事瞞著白浪,八成已傷了他的心,不過白玫也
只能裝傻,試圖力挽狂瀾。
白浪說話本不尖刻,這時也不想翻舊帳,他只歎了一口氣說:「我沒意見,怎麼
說就怎麼辦吧。」
熾天使書城
【第八十一章 林中密議】
兩天前的深夜,白浪等人在未受束縛的情況下,從防禦較不嚴的南方潛出了都城
,經過一夜的奔馳,白家三百餘人到了都城北面百餘公里的一處密林。在那兒,眾人
見到了在林中守候的「磐石龍將」何威凡、「玄槍龍將」唐贛、「碧戈龍將」關勝男
三人。
何威凡首先針對近一月前叛變時的行為對白浪致歉,跟著三人轉達了劉禮的意思
──白家人若是願意放棄重複白氏皇朝的念頭加入北軍,北軍無任歡迎,若不願也無
妨,白家人自行決定去留,不過日後大事底定,白家只要略有反意,依然是劉氏皇朝
追捕的對象。
最後,三人告知眾人大軍次日即將南移,估計在今日下午便會與都城部隊首次對
仗,希望眾人在那時之前,能及時做出決定。
這一日兩夜間,白彤一力主張放棄重複皇朝的念頭,但這畢竟是五十年來的固定
觀念,在兩日間想改變自然十分困難,不過眾人念及為白彤所救,也一直沒有人正面
提出反對。
至於白浪,自離開都城,便知今生與劉芳華的緣分已盡,而自己信任的白家人又
對自己玩弄權謀,雖然臉上看不出來,但白浪其實頗有些萬念俱灰,腦海中充塞的滿
是劉芳華的一言一笑,別說白家人要不要歸順劉禮這件事,就連左臂氣脈的修練,白
浪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所以白玟這時問到白浪的意見,他自然十分不起勁。
白玫見狀正在皺眉,卻聽白彤不耐煩的說:「其實大家心裡有數,說討論是假的
,只要阿廣、小玫你們兩人同意,大概就定案了,這麼說吧,你們就商量一個結果,
不過無論如何,我的意向已經確定,只看大家限不跟我走而已。」
這可不叫商量,其實頗有些要脅的味道;白廣與白玫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些憂色
,白彤對北軍這批人這麼死心塌地,其實與前一段時間不得志大有關係,若非如此,
說要放棄重複白氏皇朝,只怕白彤會第一個出來反對。
白廣正想轉圜一番,白玫卻驀然一笑,起身向著白廣招手說:「也好,廣哥,我
們私下商量一下。」
白廣微微一楞,雖說兩人在白家可說是最富智計的人物,但卻向少這麼做,畢竟
這麼一來,反而與他人易起隔閡。以兩人的智慧,自然會避免這種情勢,沒想到白玟
今日竟這麼說?
白廣心念一轉,跟著點頭說:「就給我們幾分鐘。」便隨著白玟往外走去。
兩人離開眾人十餘公尺,轉到了數株林木之後,白玟回頭望望,停下腳步說:「
這兒可以了。」
「小玫。」白廣低聲說:「難道又想來一次?」
「不。」白玫搖頭說:「可一而不可再,浪大哥看來冷漠,其實心腸頗軟,知道
實情之後,也不過傷心而已;彤哥可不一樣了,若給他知道我們騙他,非翻臉不可…
…而且劉禮比劉然精明多了,我們若有任何異動,只怕難逃一死。」
「就算真心歸順,卻也還有其他的辦法。」白廣微微咬牙說:「只要我們記得白
家的深仇,日後若是白家在人族重有一片天地,又何必久事於人?未來劉家的皇帝,
不見得個個像劉禮一般精明。」
「正是如此。」白玟點頭說:「成功不必在我,只要白家血脈不斷絕,滅國大恨
不忘卻,便算是百年後才能復興,那又如何?不過若要這麼做,除你我之外,暫時不
能向任何人透出口風,否則恐怕會有變數。」
白廣點點頭,忽然有些詫異的說:「你找我出來便為了此事?」
過了片刻白玟才說:「我心裡還有個問題。若我們當真投入劉禮陣營,看似放棄
了白家的興復大業,浪大哥已經沒有陪著我們的必要,必定會離去的。」
白廣沉吟了片刻,終於點頭說:「而且他很有可能重返都城,幫助劉然。」理由
不用說,自然是為了劉芳華。
白玫低下頭,頓了頓才說:「而我……我也會離開。」
「什麼?」白廣吃了一驚,聲音自然而然提高了兩分,詫異的說:「難道……難
道你對徐小王爺……」
白玫輕嫖了白廣一眼,臉上浮起一抹紅霞,微微點點頭。
「怎會如此?」白廣喪氣的說:「這豈不是四分五裂了?」
白玫臉上紅霞未退,頓了頓說:「不過我與浪大哥不同。」
「願聞其詳。」白廣有些無奈地說。
「定疆與芳華公主也不同。」白玫咬了咬下唇說:「他未必支持劉然……而且,
若他當真要與白家人為敵,我也不會忘了自己的姓氏。」
而白廣可有些糊塗了,白玫心裡在打什麼主意?但他也知道,除非白玟自己要說
,想猜出來可不容易,白廣擔心的望著白玫說:「小玫,我們雖不是親兄妹,但……
」
「我明白。」白玟臉上的紅潮已經退去,她輕輕一笑說:「我們的感情比親兄妹
還要親,所以我剛剛才這麼說。」
「不。」白廣搖頭說:「無論你作什麼決定,一定要小心。」
「嗯……」白玫吸了一口氣說:「這些話,我只能先對廣哥說……到時我若是離
開,還請廣哥替我遮掩一下。」
怎麼遮掩?白廣苦笑一下,略過此事說:「所以……你贊成投向劉禮?」
白玟點點頭說:「劉禮既有陳康柑助,陳儒雅、陳儒庸兩位龍將必定也有叛意…
…估計情勢,北方四城算是打平,北域王想南下支援必不可能。綜合南角、都城、東
極三城高手,龍將姑且不論,兩位供奉雖然功力高強,但不擅帶兵,除當刺客外,對
戰局的影響不大。劉然手下只剩下劉方廷、徐靖兩位大將,到陳康叛離之前,必定會
想辦法除去一名,如此一來,劉然豈有勝算?為了白家的未來……我們不得不投向劉
禮。」
「情勢確實十分明確。」白廣皺眉說:「但當初在東極城時,劉禮便玩弄了我門
一次,我並不安心。」
「這點確實不可不防。」白玟沉吟說:「不過當時劉禮會如此,其實原因有二。
一來,當時劉禮尚未擺明了叛亂,自然不能隨便的對我們推心置腹……」
「第二個原因……」白廣接著聲音更低的說:「該是浪大哥吧?」
「正是。」白玫點點頭,也壓低聲音說:「浪大哥對芳華公主的感情誰看不出來
?說浪大哥肯背叛芳華公主,劉禮絕不相信。」說到後來,白玫的臉色轉趨嚴肅。
白廣的臉色也凝重起來,緩緩的說:「也就是說……」
白玫點了點頭,臉上卻又微露不忍的神色,她歎了一口氣說:「只是……難免於
心不安,廣哥可有兩全之計?」
白廣思索片刻,終於還是搖搖頭說:「為了大家,我們別無選擇。」
白玟頭往旁一側,臉上充滿為難,但這件事她已足足思索兩日,她也知道是別無
選擇了,若非如此,她與白廣眼色役使之間已知對方作何打算,豈需要私下密談?沒
想到談到最後,白廣也想不出個好辦法。
見白玫的神色,白廣也沉默了下來,兩人相對無語,心中都是十分的沉重,只見
頭頂艷陽高照,在穿枝過葉灑下一地碎影,看來已是中午時分,讓是作決定的時刻了
。
白浪從出城後,就極少說話,見白廣與白玫兩人離群商議,他也不大在意,白家
人現在已無退路,重回都城既不可能,除了投入劉禮陣營外,就是另外找個無人之處
,看看是就此銷聲匿跡、或是他日再圖復國。
管他們作出什麼樣的決定。白浪已經決定,等諸事底定後,自己終究是要離開的
,那自己到底該干什麼?真的就此不再與劉芳華相見嗎?還要不要練功夫?這條左臂
……差不多也快要功成了,又有何用?還有那什麼鬼「胸懷天下」,連影子都沒有半
個……
「浪大哥?」
白浪失神間猛一抬頭,見到白敏一臉關懷與擔憂站在自己面前,白浪勉強牽動一
下嘴角,算是打個招呼。
「你還好嗎?」白敏也快樂不起來,他皺眉低聲說:「玫姐和廣哥商量好一陣子
了,不知道會怎麼決定。」
白浪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白敏也不見怪,只皺著眉頭說:「不過……我
們好像不能回都城了。」
「應該是吧。」白浪終於開口。
「這樣……」白敏臉上有三分惋惜,強笑一下,有些不甘願的說:「真的只能這
樣嗎?」
白浪反而有些詫異,白敏在可惜什麼?白浪怔了怔說:「你……捨不得那兩個小
姊妹?」
白敏張大嘴,一臉尷尬的搖手說:「不、不,不關她們的事,我是替浪大哥可惜
。」
「是嗎?」白浪莞爾一笑說:「從此見不到曇如、杏如,真的捨得?」
白敏微歪著頭,思索一下說:「說捨不得當然有些,但想到浪大哥與公主,我們
那就沒什麼了。」白敏少年心性,與徐氏姊妹也是氣味相投而已,畢竟還沒發展成所
謂的戀情,自然較不在意。
白浪搖搖頭,不願再想這些事,只說:「現在可以盡情施用白家功夫,也是好事
。」
「還是浪大哥教的爪功──『無倫神爪』好用。」白敏笑嘻嘻的說:「威力比較
大呢。」當時白廣一念之間替這套爪功取了名稱,大夥兒也就這麼沿用下去了。
「只是招式簡單,容易上手而已。」白浪搖頭說:「若是將白家『破天劍法』、
「天玄掌法』的精髓練熟,威力決不遜於這套功夫。」
「簡單就好啊。」白敏笑著說:「若是威力一樣,何必練的這麼累?」
聽到這句話,白浪微微一怔,彷彿想出了什麼,又還有些弄不清楚。正思索間,
卻見白彤一個彈身站起說:「這兩個在干什麼,想這麼久?」一面還抬頭望了望天色
。
「來了。」白廣與白玫一前一後的出林,兩人臉上的表情都不輕鬆,白廣搖頭說
:「阿彤,還沒到時間吧?」
「也不用逼到最後一刻吧?」白彤皺眉說:「你們到底決定如何?」
白廣與白玟對視一眼,白廣聳聳肩,有些無奈的說:「你既然這麼堅定,就依你
吧。」白玟也跟著點了點頭。
這話一說,白浪的雙眉微微一抖,心裡不由得痛了一下,白家人終於還是要放棄
復國,還是白廣與白玟又聯合起來騙白彤?想到這兒,白浪不禁苦笑了一下,在心底
歎了一口氣。
白彤卻沒想這麼多,他見兩人都同意了,他高興的一拍手大聲說:「走,我通知
大伯,立即往南趕去戰場赴援。」
眾人一一起身時,白浪卻依然坐在當地,白廣與白玫兩人對視一眼,白玫一咬牙
,對白浪柔聲說:「浪大哥,要動身了呢。」
「我不去了。」白浪搖頭說:「事已至此,不差我一個了。」
眾人聞聲一怔,白漢、白敏、白壘都停下了腳步,白彤自然是大皺眉頭,瞪著眼
望著白浪,只差沒破口大罵。
「那……」白玟想說話,卻又開不了口,她剛雖然與白廣商議妥當,但事到臨頭
,她還是有些難以決斷,矛盾的情緒在心裡糾結著,十分痛苦。
白廣見狀,連忙越過白玫說:「浪大哥,你怎麼可以不去呢?我們之中,你的功
力最高了,白家若是沒有你,會被人看不起的。」
白彤聽了更是不滿,但白廣說的又是實話,白彤只好咬著牙生悶氣,等白廣勸服
白浪。
「對啊。」白敏也跟著叫:「浪大哥,你的『青靈爪』我還沒學會呢,怎麼可以
不限我們走?」
「浪大哥。」白壘也湊上一句:「一起走吧。」
「浪大哥。」向少說話的白漢也喊了一聲。
白浪卻十分為難,他只想拋開這一切,找個人跡罕至的地方終老餘年,但這段時
間裡,與大家也建立了感情,就這麼放下豈是容易?
白浪正沉吟間,白廣接著又說:「浪大哥,不為別的,劉禮畢竟救了大夥兒一命
,你若真的不願成為劉氏一族的臣民,就幫大家安置好了再離開吧?順便也回報劉禮
這份人情。」
「對啊。」白彤插口說:「大軍裡應外合之下,都城還不是三、五日內便能拿下
?浪大哥也不用待多久。」
說老實話,白彤並不怎麼希望白浪留著,只要白浪在場,似乎沒有人會注意到白
彤的存在。
他們說的畢竟有道理,白浪索然站起說:「好吧,我就晚幾日走。」
這話一說,大部分人都鬆了一口氣。白彤自然不會多興奮,只一轉頭,率先離開
。白玫則是心裡微微一沉,眼見眾人皆已離開,白玫拖慢極慢的歎出一口鬱結在心底
的難過,隨著眾人離去的身影緩步而去。
既然作了決定,白家雖無龍馬,但三百餘人個個功力高強,只不過一個半小時,
眾人已經趕過了四十餘公里。
白炰旭、白彤等人遠遠一望,見前方數公里外一個小丘陵上,黑壓壓的站滿了近
三萬人,眾人慢下腳步,遠遠看去,見部隊整肅,安靜無聲,一點也不像正在打仗的
模樣,白家眾人不禁有些狐疑,難道還沒打起來?而既然要攻都城,怎麼會這麼遠就
停下?
這時部隊也發現了白家軍的接近,一小隊人馬約莫百人,在一名將領的率領下策
馬騎下小丘,白家人在白炰旭的率領下,靜靜的等待著那批兵馬到來。
數公里,在龍馬疾馳下,沒幾分鐘就到了,隨著人馬的逐漸接近,龍馬上一個高
挑微瘦的將領面容越來越清晰,那是一個白淨的有些不大健康的女子,眾人都不陌生
,那正是隨同何威凡叛出都城的「川靈龍將」風紫婷。
當日,眾人都見過風紫婷的英姿,而真正與風紫婷交過手的卻只有白浪一人。白
浪見到風紫婷,他微微一楞,想起當日交手的記憶,白浪不禁有些怔怔的望著風紫婷
,現在可以算是同一陣營,自己想問的事情,也許有機會問了。
風紫婷的目光,也停留在白浪身上片刻,但見白浪遠遠落在人後,她只微微向著
白浪頷首一下,跟著便向領頭的白炰旭與白彤說:「諸位現在趕至,想必已經作了決
定?」
「正是。」白彤神采飛揚的說:「能得皇上不棄,讓白氏一族重回人族……」
風紫婷一揮手,止住了白彤的滔滔不絕說:「二皇子在正式即位前,暫不欲我等
以『皇上』相稱,諸位不可不知。」
白彤馬屁拍到馬腳上,他有些尷尬的說:「多謝龍將告知……這……不知現在敵
情如何?」
「二皇子率領四萬部隊在十公里外。」風紫婷冷冷一笑說:「等都城的部隊出來
送死。」
這麼一說,白廣與白玫都是微楞,習回河城部隊來了九萬人,都城軍力不過八萬
,都城不靠城厚牆高來堅守,出城豈不是找死?
白彤倒沒想這麼多,他連忙說:「我等是否可以拜見二皇子?或是在這場戰役中
助一臂之力?」
風紫婷頗有些意外,白浪一直沒表示意見,這小子卻是什麼東西?一直搶著說話
?風紫婷冷冷望了白彤一眼說:「二皇子交代,若白炰旭老前輩與白浪龍將率隊抵達
,請諸位上丘觀賞,暫時無須助陣。」
這話一說,白彤自然十分下不了台,正不如何開口時,白炰旭已經緩聲說:「多
蒙二皇子眷顧,白氏一族豈敢不從?」
「諸位請隨我來。」風紫婷再瞥了白浪一眼,見他一直低著頭默不作聲,心裡好
生奇怪,但這時也不適合多說,風紫婷一轉龍馬,向著丘上便馳了回去。
白家人這時頗有些不是味兒,再怎麼說,也該留下數匹龍馬,也是對白炰旭、白
浪等人表示些敬意。風紫婷這麼一來,可以說把白家人歸降的意願降低了一大半。
但這時自然不是抱怨的好時機,反正數公里路途也是小事一樁,大夥兒也就辛苦
了兩條腿,隨著風紫婷的部隊奔上了那十分平緩的小丘陵。
穿過了那數萬官兵,眾人接近到丘陵頂部,奇怪的是,這三萬兵馬都駐守在這一
側,丘陵的另一半坡地卻是完全無兵馬屯駐。而這時風紫婷已經下了龍馬,與三、四
人一起站在丘陵之巔,遠遠向著前方眺望。
趕到風紫婷等人之後,眾人放眼望去,前方是一大片一望無際的平野,在數公里
外,果然有四萬兵馬排成一大片整齊的方陣,遠遠的望去,已經看不清面貌,只見數
面大旗立在部隊的前端,看旗號,領軍的正是原來的「神山衛國使」、現簡稱為二皇
子的劉禮。
至於其他將領的旗幟,其實都不陌生,正是「磐石龍將」何威凡、「玄槍龍將」
唐贛、「碧戈龍將」關勝男三人,以這四名將領率領四萬兵馬,可稱綽綽有餘。
白浪雖漠不關心,但他望望丘後的部隊,再看看前方,忽然有些糊塗,還有兩萬
人呢?
「呵呵呵呵……」在風紫婷的身旁,一個肚腹圓滾、紅光滿面,臉上充滿福態的
和氣老者轉過身來,只見他一襲寬大而豪華的袍服寬寬鬆松的披在身上,轉身時還微
微的飄起,看來十分的舒適。
老者望著眾人笑說:「能在大戰前獲得諸位全力相助,果然是天祐吾皇……唔,
這位想必就是炰旭公?這位莫非就是少年英才白浪龍將?」
他自然沒認錯白炰旭,但卻誤把白彤當成白浪了,白彤的臉上更是尷尬了,他躬
身說:「晚生白彤,見過『河王』。」
這位就是「習回河王」徐苞?白彤卻又是怎麼知道的?眾人都是一驚,連白浪在
內所有白家人,不自禁的都將目光投注到徐苞的身上,神色中有些怪異又有些憤怒,
但又交雜著幾分無奈。
眾人目光如此事出有因,當年劉氏一族能獲得天下,最主要的原因有三。首先當
然是劉氏一族奇才輩出,勢力本大,不但有長兩輩的劉尉達、劉尉莽兩大高手,劉方
廷、劉群池,以及眾人簇擁稱皇的「天定皇」劉伯偉那一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在北
方與朝中的勢力都是一時無兩。
其次,便是掌控天下暗探組織的劉伯偉六弟劉冥,他不但探得天下動靜,使劉氏
一族能在戰場中掌握先機,還自出機抒,練成玄妙難測的「幻靈大法」,否則也不能
在舉事前一夜間偷走所有威力奇大的皇族至寶,劉氏一族才敢造反。
最後一個因素,就是當年在徐苞的斡旋下,使得當年實際掌握兵馬的東極城陳克
、都城陳康、以及天縱英才的南角城徐靖同時叛向劉氏。否則無論是東極城、都城或
是南角城,只怕都沒這麼快納入劉氏皇朝的旗下,而若是東極、南角、都城聯合起來
,只怕以劉氏一族的勢力,也拿不下這半壁江山。
所以若說白氏一族的仇人,除了姓劉的之外,首要大敵不是別人,就是大叛賊徐
苞,眾人面前忽然出現這麼一位切齒痛恨了五十年的人物,臉上的表情難免都有些古
怪。
徐苞倒是神色自若,笑呵呵的說:「原來這位就是立了大功的白彤?果然也是少
年英才。」
白彤神色恢復了幾分正常,恭謹的說:「河王謬讚,晚生愧不敢當。」外人多稱
「習回河王」為河王,白彤倒沒有不恭敬的意思。
徐苞跟著向白炰旭呵呵笑說:「炰旭公,五十年來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聽得此言,白炰旭感慨萬千,五十年來的含辛茹苦,難道就為了這麼一句不痛不
癢的勸慰?但話說回來,徐苞又能說什麼?
白炰旭長歎一聲說:「往事已矣,只要白家人日後能在人族中有一席之地,老夫
也別無所求了。」
徐苞似乎沒想到白炰旭這麼沒鬥志,他微微一怔,驀的哈哈大笑說:「不知炰旭
公今年貴庚,怎會說出這麼蕭索的主言語?」
白炰旭實在懶得與徐苞瞎扯,只搖搖頭說:「虛度百餘,慚愧。」
百餘是多少?不用細思,徐苞也知道白炰旭無心與自己多言,他也不惹人厭,笑
笑的將目光在人群中巡弋,很快的,他目光注視到白浪身上,遠遠的笑說:「白龍將
好生見外,也不來與本王見上一面?」
白浪一怔,雖聽說此人功力在諸王之中最弱,但畢竟是諸王之一,眼力果然不凡
,他沒得逃避,踏出人群說:「見過河王。」
「白龍將果然是遠出儕輩。」徐苞目光在白浪的身上下打量,過了片刻說:「難
怪二皇子對白龍將諸多稱讚。」
劉禮稱讚白浪?眾人對視一眼,臉上的神色都有些怪異,白浪正不知如何接口,
徐苞忽然一轉身說:「來了,果然如二皇子所料。」
眾人聞聲轉過目光,卻見遠遠的南方一大隊兵馬浩浩蕩蕩的向著前方平原開來,
遠遠看去,對方兵馬似乎也分成兩部分,前方是四萬兵馬,後方則有兩萬餘人,其中
,前方隊伍中竟有三支將旗,看來有三位大將在其中,而後方的部隊則僅有一支大旗
,這兩萬部隊應該只是準備支援所用。
都城既然派出了六萬人,看來如今只剩下兩萬餘人守城,若是這一仗大勝,都城
可說是舉手可下,不過話說回來,若是只與對方對銷個數萬人,想攻下都城,只怕是
更困難。
這時,眾人還看不清都城部隊的旗幟,卻聽得徐苞一笑說:「果然是徐靖,這下
可有些麻煩。」
聽到這話,白浪微微一驚,自己功力已大幅提升,眼力卻還不及徐苞甚遠,莫非
所謂的功力最弱只是虛語?白浪運足目力,仔細看去,果然隱隱約約看到了「南角徐
」三個大字,另兩個較小的旗幟,則是「卷林」、「嘯山」兩面,白浪不禁有些糊塗
,看形式,那該是龍將的旗幟,但「卷林」、「嘯山」是誰?從沒聽說過,白浪不自
禁地往前踏了一步,但仍看不清領頭官兵的面目。
徐苞見到白浪的神色,他搖頭說:「那是陳克的兩個兒子──陳儒雅、陳儒庸,
若不是二皇子想活擒徐靖,他這次死定了。」
「活擒徐靖?」白炰旭一怔。
「正是。」徐苞點頭說:「二皇子認為徐靖應明了情勢,只不過不會擺明著投降
,在部隊受困後,當會主動在戰場上受縛,這就要看陳家兄弟這齣戲演的好不好了。
」
又過了片刻,這一方的部隊也開始往前推進,兩方持續前進著,在相距一公里處
,同時停了下來。
至於都城的後半兩萬部隊,則又在一公里外勒馬,遙望著前方的部隊。
「那是……陳康?」這時眾人也看清了,後隊的大旗上寫的正是「左督陳」三字
。
「居然是康公?」徐苞似乎有些意外,他微微皺眉說:「怪了……」
怎麼怪了?白家眾人想問又不大好意思,正面面相覷時,風紫婷恰到好處的說:
「本來的計劃是讓劉方廷出戰,不過這樣也好,想捉徐靖豈不是更為容易?」
「話是這麼說……」徐苞頓了頓說:「但康公既出,這齣戲若要演下去,豈不是
得自己人與自己人打上一場?……這事古怪,風龍將,煩請派人去後軍問問,今天有
沒有新消息傳來。」
一面看著風紫婷應命離開,白家眾人也跟著四面張望,卻不知後軍在哪兒?
「沒有『攘外安國使』的旗幟?」白浪驀然問了一聲。
「白龍將有所不知。」說到這,徐苞可有些得意的說:「諸位一離都城,嫌疑最
大的自然是南角城那小子,他這時早已被關入『秘閣殿』,但看在他爹的份上,料來
不久之後,就會與諸位見面了……這也是二皇子愛才之意。」
這旬話問題多多,既被關入,如何能很快見面?不過聽語意就知道徐苞不打算說
清楚,白浪也懶得追問,只好閉上嘴,將目光轉往下方。
不過白玟聽到這句話,卻是心安了不少,若劉禮對南角城徐家已作好安排,自己
豈不是不用為此煩心?
多虧了白浪問上這一句,白玟投桃報李的問說:「斗膽請問河王,芳華公……呃
……郡主呢?」既然不認劉然是皇上,自然不能說公主。
徐苞一楞,回過頭來哈哈大笑說:「該打、該打,本王竟忘了提起此事,你這小
丫頭是替白龍將問的吧?」
這話說的白浪臉微微一紅,但他剛剛這麼問,確實有幾分這個意思,只見徐苞輕
拍了拍白浪的左肩說:「放心吧,芳華丫頭也被關在『秘閣殿』,會與定疆小子一起
脫困的,不過都城還沒打下之前,可不能把她交給你唷。」
白浪有些尷尬,但也有些詫異,劉芳華又為了什麼被關?白浪忍不住說:「也是
因為有嫌疑……」
「不、不……」徐苞神秘的一笑,語帶玄機的說:「當時脫困的太倉促了吧?你
們小倆口也不記得收拾收拾殘局,劉然進去一看,豈不是勃然大怒?」
這話只有白浪聽得懂,徐苞說的……豈不是密室?這事如此重要……自己居然忘
了?此事一掀開,劉芳華豈不是大受委屈?白浪整張臉立即蒼白起來。
徐苞看白浪臉色慘白,他輕鬆的笑說:「別擔心,會幫你把老婆帶回來的,否則
劉然不是又多個幫手?……也多虧了這件事,二皇子才敢放心的攻擊都城。」
白家的領導階層除白彤之外,也大多知道白浪與劉芳華曾同處密室之事,只不知
兩人曾胡天胡地一番;這麼前言後語一對,加上白浪嚇人的神色,腦筋動的較快的都
心裡有了底。
一旁,白玫與白廣對望一眼,心裡都起了警惕,原來劉禮救出白家人還有另一個
目的,就是皇族聖地──密室的開啟之法,這可是除白浪之外沒人知道的秘密,看樣
子,事情比兩人原先所想的還要複雜。
徐苞又呵呵笑了兩聲,卻見徐靖的部隊忽然一變,「卷林」、「嘯山」兩旗由原
先的左右各一,慢慢的聚集到了徐靖的身邊,而三萬部隊在數十名管帶級將領的率領
下,佈成了一個略帶錐形的陣勢。
「怎麼反而把兩個龍將困了起來……?」徐苞的笑聲倏然而止,他驀然輕呼一聲
說:「糟了,徐靖想打硬仗!」
就在這時,風紫婷以極快的速度掠上丘陵,奔到徐苞身旁快速低聲說:「都城傳
來消息,昨日我們拔營之際,南角王妃恰於是時闖入左督王府施放迷藥,遂倒了數百
人,回府見到被釋出的南角王徐靖後,才派人解救康公、卷林龍將、嘯山龍將、鐵總
教頭父女等人。」
她聲音雖低,但在白家眾高手的耳中自然是聽的一清二楚,白家人可是唬了一跳
,原來南角徐家不只父子都不簡單,連王妃也這麼厲害?
徐苞一直掛著笑容的臉色不禁也沉了下來,他立即說:「難怪康公會跟出來,真
是人算不如天算,仇恨已結,徐靖必定不敢歸順。快帶隊往下支援,發信號!徐靖想
孤注一擲,通知二皇子小心。」
徐苞的話越說越快,跟著便是一連串的訊號發出,三萬部隊立即往丘巔移動,一
排排的策馬翻過丘陵,同一時間,徐靖率領的部隊驀然一聲炮響,三萬部隊在一聲號
令下,同時大聲吶喊,策馬朝著劉禮為首的部隊衝殺過去。
白家一群人本在部隊前端,部隊這麼一動,白家眾人不得不順著人潮往前直奔,
但心裡卻是一頭霧水,現在是怎麼回事?忽然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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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紅骨神拳】
無論叫做「秘閣殿」還是「幻粹閣」,被關在斗室中的徐定疆雖說要練功,但卻
也不是靜靜坐著不動,他渾身騰起了紅霧,運足了勁力將內息外放,跟著就以不久前
體悟出的凝勁之法,將內息聚集成一道道凝聚的體外氣脈,隨著自然而然形成的構造
,在體外編織成了一個網住全身、發出紅色光華的人形大網,同時,徐定疆也緩緩的
飄浮起來,離地約莫四、五十公分。
在紅霧的狀態,徐定疆還能以心念控制,使腳底下的勁力能量降低,若真有需要
,總還能立足於地面,但現在這麼一來,徐定疆全身四周的網狀氣脈都變得十分扎實
,想腳踏實地是不可能了,而那四、五十公分的距離,正也是全身體外經脈最外緣與
身體的距離,如果遠遠的望過去,徐定疆彷彿一個高達兩公尺餘的紅色鏤空閃光巨人
。
徐定疆望了望自己的手腳,心裡頗覺好笑,若是忽然現出這等體態,相信一定能
把敵人嚇一大跳,適才供奉爺爺們不也差點被唬住?
這種體外經脈,除了流向、組合與一般體內經脈大不相同之外,最大的特色便是
沒有所謂的氣海,真正的氣海其實還是隱藏在體表之下;在運功的同時,龐大的能量
源源不斷的從頂門湧入,從而匯流入丹田,進而巡行至全身。
而體外氣勁的來源,便是由巡行全身的勁流極之均勻的散溢出體外,而形成這種
散失較慢的內息型態,再經徐定疆逐漸的體悟,才找出了較有規律的運行之法,相對
的,如同瞭解了體內經脈一般,在同樣的舉手投足間,能發揮更大的威力。
從古至今,除一些極為奇特的功法外,各門各派的施勁法門大同小異,都是在體
內找出一種最適合發勁的通路,不但能凝擊出較大的勁力,更能藉著修練練出分段儲
存、適度停留、陰陽調配的方式,分別創造出威力更大,甚至還能具有獨特的穿透、
爆炸、肢解、陽剛、陰柔等等不同的功效,成為個人不同的絕招。
對於絕招的定義,每家每派又各有不同,有的著重於持久,有的著重於一瞬間的
殺傷力,持久者威力不足,瞬殺者則往往出手三、五招便無以為繼,其間的優劣自古
以來,難有定論。但以一般來說,持久者較適於戰陣,對付一大群敵手;而瞬殺者較
適於敵手較少的鬥毆,當然更有許多招式則介於兩者之間,難以定義。
但若修達先天真氣,瞬殺之功法往往能適當的持續使用,也使得皇族的部分功夫
得以揚名天下,比如白氏秘傳的「陰爆掌」以及「天玄掌法」中凝聚「破天崩山氣」
而出的三大絕招,劉氏少人修練的「透骨擊」與流傳較廣的「掌劍氣刀」,都算是以
家族為範圍傳授的著名功夫。
還有自創一格,又得以享譽天下的功法,如兩位供奉的「極陽真罡」、「厲雷氣
」,劉方廷之「電光薄刃」,當然還有與「厲雷氣」系出同源的陳康「焦雷指」,而
徐靖早年兼習掌劍,所創出極適戰陣攻伐的「掌劍合氣」(其中尤以「陽光普照」一
招威力最大,也最為著名,此功法以劉氏「掌劍氣刀」為基,另參酌白氏「破天崩山
氣」而成,此為徐靖少年時之際遇,因與此書無關,表過便罷)。
除此之外,當然還有昔年東極陳氏絕傳「苦濤掌」、北域王以「靈牽一線」神功
為基的「飛來石」絕招,都是天下聞名的功夫,而白浪習自熊族的「無倫神爪」,及
脫胎自此功的「青靈爪」,正在人族中逐漸嶄露頭角,建立威望。
若要說第二流人物所會的功夫,那更是數之不盡,當年都城四大龍將前三名的絕
學──「磐石掌」、「川靈指」、「海濤拳」,趙才傳自其父的「猛鯊拳」,墨琪、
夢羽習自陳晶露的「群蜂指」等等……數不清的功夫,在人族的歷史裡,有的千百年
來雄霸一方,有的無名數代,卻在某一代大放光華,當然更有許多功法,在千年來無
窮無盡的爭鬥中,逐漸的失傳、凋零。
而對徐定疆來說,現在就是沒功夫可用,別說只習得幾成的「掌劍氣刀」了,就
算傳自其父,已習得全部真髓的「掌劍合氣」等過往功夫,現在也因施勁的體外經脈
獨樹一格,等於全部無用,當時連周廣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現象。
不過話說回來,徐定疆現在連普通運勁招式都還不會,就能在近一月前與劉禮相
持、頂下「透骨擊」而不敗,更能閃過「左督國王」劉方廷兩招「無影薄刃」,接下
「大供奉」劉尉達以五成勁擊發的「極陽真罡」,若非這些事知道的人都極少,不然
只怕已哄傳天下。
之前徐定疆以這種狀態想練出招式,弄了半天卻是一直沒有脈絡可循,也不大理
解如何控制這些古怪的氣脈,反而在紅霧狀態時,還練出了幾招特殊的技巧,還曾經
拐過周廣一次,佔了一點便宜。
但今日卻大不相同,昨日與劉尉達一戰,在生死之間,徐定疆心念格外清明專一
,在心念全盤集中的狀態下,勁力終於順著心意集中到了拳頭,根本不需要去考慮經
脈的流向,說老實話,這與之前控制紅霧的技巧並無不同,只不過體外經脈既然形成
,徐定疆自然而然的注意著氣脈的狀態,反而不夠專心一志,終於白走了好幾天的冤
枉路。
如今,徐定疆依樣晝葫蘆的將全部心念灌注在舉起的右拳上,果然昨日的狀態如
斯響應,徐定疆全身紅色光華突然一暗,所有能量與勁力似乎在一瞬間集中到了拳頭
部分,同一瞬間拳頭的光華立即絢爛了起來,耀目的紅色光華流轉間映照的整個囚室
中都是一片豔紅,與紅霧階段的暗紅大不相同。
徐定疆望了望拳頭,這時沒有敵人,自然不用一拳擊出,他呆了呆,卻發覺在自
己不知不覺之間,體外紅色骨架般的經脈卻又從體內補足了勁力,原已黯淡的光華又
明亮了起來,雖然仍沒有拳頭耀目,但也十分好看,徐定疆十分高興,這麼一來,就
不攻擊時擔心有人暗襲,那可是更為安全。不過望著發紅的右拳,徐定疆忽然一楞,
自己現在已經分心,那右拳的勁力怎的又沒有退回?莫非是擠不下了?若是繼續集中
勁力呢?那又會如何?
說做就做,徐定疆運集心念往右拳直擠,隨著心念的凝住,耀目的紅色光華,從
右拳直往後延伸,一直到了整個右小臂全都是耀目的紅光,凝集的速度才緩慢了下來
,而同時間,從全身氣孔湧出的紅色內息也不斷的向外補充,再度填滿著那經脈構建
的人形網籠。
啊!徐定疆歎了一聲,與大供奉放對當時,若是已經明白了這招,說不定不會輸
的這麼慘,徐定疆心念一轉動,凝集的速度自然停了下來,不過便如剛剛一般,退回
的勁力似乎並不明顯,也就是說,雖然勁力集中需要專注,但若已集勁完成,卻可以
分心為之……這麼說的話,左拳豈不是也可以玩玩?
這下好玩了,徐定疆不再遲疑,立即把心念灌注到左拳之上,果然左拳如斯響應
的立即迅速的增加了亮度。
那麼左、右腳呢?徐定疆越玩越起勁,這下可不打算停下來了。
白家人眾隨著部隊湧到半路,前方的大戰已經開始,兩方的弓箭幾乎在同一時間
射出,在半空中,只見數萬枝箭矢迅疾的交錯而過,到達另一方時自然是人仰馬翻,
兩邊的隊伍都損失不少人。
習回河城部隊在發箭前便已察覺不對,眼見對方拚命般的衝來,習回河城部隊在
劉禮一聲令下,一面持續的發箭,一面端整了陣勢策馬向前直衝,不然若這麼站著不
動,只怕被對方一沖之下便陣腳大亂。
在弓箭有如飛蝗般漫天飛舞之際,兩方的部隊很快的就在平野中相遇,畢竟是有
點事出意外,被徐靖率領的部隊一衝,習回河城部隊立即有些混亂,但劉禮總算帶兵
有術,很快的便穩住了陣腳,與徐靖率領的部隊激戰了起來。
這片平野雖不算大,但對數萬人來說,卻是十分寬敞,數萬人這麼對沖,很快的
整個戰線立即向著東西兩面延伸,在平原之中,兩方的隊伍混成一團,幾乎分不清彼
此部隊的差異。吶喊、廝殺、慘嚎等聲音火雜雜的響起,在血肉飛濺下,眾人狂呼酣
鬥,霎時之間,平野變成一個血流滿地的人間屠場。
白家眾人眼見前方的亂象,心裡不禁都有些忐忑,雖說大夥兒見識過東極城的數
場戰役,但無論與蛇人的城頭爭鬥,或是與劉禮的對峙,都不是這麼數萬人在大平野
上捨死忘生的激戰。過去的經驗無論是攻堅或是據險而守,最大的特色就是,鬥爭重
點都在於關卡的佔據,而敵人也多半單從一個方向攻來。而這麼在平原中散成一大片
的混戰,敵人卻可能由四面八方而來,什麼時候被圍攻、被暗算,都是完全無法預防
的事情。
就在眾人心中慄慄時,身後的部隊速度突然緩了下來,白浪等人本就是被後方的
陣勢逼的往下奔,後面一停,他們自然而然也停了下來。
卻見徐苞一勒馬,揮手下令說:「二皇子下令,部隊留在丘上,前隊轉後隊,由
風龍將領軍上丘。」命令一下,部隊一轉身,在風紫婷率領下翻翻滾滾的又退回了高
地。
白家眾人卻是微微一楞,劉禮什麼時候下令的?白家軍是不是也該上丘?正狐疑
問,徐苞策馬到了白炰旭身旁說:「炰旭公,二皇子以旗號傳命,要我等於此戒備。
」一面向著前方戰亂中的部隊一指。
眾人這才注意到,平野申正大片混戰的最北端,有著千餘士兵組成的一個小方陣
,雖然不斷的有都城部隊零星湧去,卻一批批被那群士兵殺退,而在那千人部隊之中
,正是剛剛還在最前端的「神山」旗號,卻不知劉禮怎麼能在這麼短短的一瞬間便撤
退到了最後方?
其實也不是撤退的快,劉禮命令一下,部隊立即蜂湧向前,他們只要駐留於原地
,自然看起來向是後撤,不過劉禮的親兵隊向來有三千人左右,這次大約是看徐靖來
勢洶洶,索性只留下了一千人護衛。
白炰旭這時自然沒有意見,白家眾人也樂的觀戰──說老實話,除了白彤之外,
想歸順的人其實真的不多,畢竟是數十年來的調教,觀念不容易轉過來,能看劉家自
己人龍爭虎鬥,不亦快哉?白家眾人雖然不在丘上,這裡的地勢依然比戰場高上一些
,遠遠的望夫,總也能瞧個七、八成。
在這樣的混戰中,最聰明的便是一小隊一小隊的結陣而戰,但數萬人策馬奔馳來
去,想要維持一個陣型十分的艱難,除了像劉禮這般以千人結陣,加上留駐於後方,
豈能這麼輕鬆?
而徐靖、陳儒雅、陳儒庸的旗號這時已經接近了中心,在旗號附近則有近千親兵
隊簇擁,而隨著越來越接近北端,徐靖身邊的親兵數量也跟著逐漸減少,而相對的,
看到了敵軍大將的旗號,更多的習回河軍不顧一切的奮勇向前,使得都城部隊更難推
進。
過了片刻,徐靖的部隊四周被圍的水洩不通,正有數千人捨死忘生的向著他們的
旗號殺去,徐靖部隊前方數名功力高強的將領雖仍不斷的往前衝殺,但彙集的習回河
軍越來越多,終於在距劉禮部隊還有近兩百公尺處停了下來,再也無法推進。
眾人都知道徐靖帶來了兩千親兵隊,現在人數剩下這麼少,想來該是被殺散了。
這時距離較近,眾人已經逐漸能看清每個人的身影,遠遠看去,白浪見徐靖高坐在龍
馬上,目光凝視著劉禮的旗幟,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望向徐靖週身奮勇殺敵的將領,白浪微微一怔,其中最顯眼的共有六人,每一位
白浪都不陌生,其中四人不是旁人,正是隨白浪、劉芳華西來的唐靈、南蘇、楊失、
孟啟四大管帶,沒想到居然被徐靖調了過來?
這還不怎麼令人訝異,最令人驚訝的另兩人便是陳儒雅、陳儒庸兩兄弟,他們不
是已經向劉禮投誠了嗎?怎麼也跟著在拚命?
徐苞自然也看到了,他皺皺眉說:「好厲害的徐靖,讓他們兩兄弟留在那裡,哪
還能不動手?」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知道陳氏兄弟其實站在習回河城這面的官兵畢竟不多,這麼
成千上萬的官兵沒頭沒腦的殺來,陳氏兄弟怎能不抵擋?難道還一個個解釋?
而這時唐贛夫妻正帶著兵馬圍攻這一群部隊,卻被四大管帶合力擋住,若不是陳
氏兄弟有些留手,只怕這千餘人的攻勢更為銳利。
白浪正暗暗點頭時,卻聽白玫有些意外的說:「怪了,夢羽、墨琪……還有趙才
呢?怎麼一個不見?」
這些人是誰?徐苞、白浪都沒聽說過,白玟見狀解釋說:「現在除了陳家兄弟之
外,徐靖手中並沒有龍將,至於管帶……據我所知,那三人的功力都不低……嗯……
也許趙才低了些。」白玫還不知道,趙才現在與在東極城之際已大為不同。
徐苞倒是不怎麼在意,他微笑說:「也許沒什麼經驗,被徐靖安排在後隊吧?」
「後面那群人倒是守得頗穩的。」白廣忽然說:「小玫,是不是你說的那幾個人
?」
眾人抬頭遠眺,果然在最南面的戰團中,有近萬人一直沒有全力投入戰團,雖也
一直與習回河軍廝殺,但部隊十分的緊實,習回河軍想殺入並不容易,狀態正如北方
的劉禮部隊。相對的,這麼一來,那支單隊在這場混戰中能出的力也並不多,所以雖
說兩方的部隊數量本都差不多四萬餘人,但過了約莫半個小時,都城部隊已經漸漸落
入下風。
白玫遠遠的望,見到那一圈部隊的外圍並沒有她認識的將領,正想回答時,卻見
何威凡已經領著一大隊數千名官兵向著那群部隊衝了過去,不過眼見前方近萬人聚成
一團,就算是何威凡地只敢在外圍衝殺,不敢一個人衝了進去,但想來在他率領下,
這群官兵也未必能支撐多久。
而除了這兩大團戰場之外,在中間的最大戰團,便是習回河軍約莫近三萬人,都
城部隊約莫兩萬五千人,在各自的中階將領率領下捨死忘生的拚鬥,各自少說也損傷
了數千人,而都城部隊雖漸落下風,但仍未露敗象。
就在這時,彷彿陷入泥沼般的徐靖忽然一揮手,在他身旁的旗號兵立即迅速的揮
動起旗幟,同一時間,那萬餘名一直穩守不動的部隊忽然動了起來,一男兩女三名將
領忽然往前直衝,向著何威凡衝了過來。
何威凡一個措手不及,居然被趕的連連後退,那三人也不追擊,領著部隊向著東
北斜沖,一面微微繞個弧形,順著戰團的側鋒往前殺去。
「就是他們。」白玫輕呼一聲說:「他們竟然能逼退何龍將?」
在眾人驚訝當中,卻見何威凡也楞了楞,這才率隊腳尾追了過去,但卻終究晚了
一些,想阻攔已有些力不從心,眼看著那群人的目標似乎正是只有千餘人的劉禮,若
給他們衝到,劉禮性命難保。
「徐靖老賊果然另有計劃。」白彤皺皺眉說:「河王,後隊三萬人何不下場助二
皇子一臂之力?」
「這麼一來,除非康公立即表態,不然只怕也得揮軍進攻了。」徐苞面露擔心的
神色說:「只沒想到徐靖部隊中還有這麼多好手……」
白玫與白廣等人這時已經想通了習回河軍的如意算盤,若是能收服徐靖,再由陳
康暗算劉方廷,都城大將皆失,可說是指日可下,卻沒想到陳晶露性子過烈,在大戰
前大大得罪了陳康,鬧得徐靖失去退路,孤注一擲的往前衝殺。
若是這方三萬人真的投入,陳康三萬人中心腹不過三千餘人,他可沒辦法讓三萬
人一起投誠,自然不能不動,這麼一投注下去,兩方的勝負可就難料了。
以陳康扮演的角色來說,現在最多是指揮失當,讓部隊大吃敗仗而已,但這也得
徐靖大敗虧輸的情況下才有辦法。
所以陳康這步棋不能隨便用,若是一個失當,別說徐靖難以擒服,陳康的身份一
暴露,也別想暗算劉方廷了。
所以現在眾人都看出了關鍵,這場戰役的勝負之數就是場中八萬人的拚鬥,只不
過兩方將領本都是以智計聞名人族,怎麼打到現在,除了徐靖的後隊一萬人行跡有些
怪異外,都沒看到什麼巧妙的部隊運用?
眼看著那萬名部隊繞過了一半的戰場,劉禮陣中忽然旗幟連翻、號角齊鳴,看樣
子是號令一連串的發了出去,只見劉禮部隊忽然往前直衝,向著徐靖現在只剩下數百
人的部隊直殺了過去。
劉禮要與徐靖正面相對?眾人都是一驚,正狐疑間,卻見除了何威凡率領的部隊
之外,所有習回河軍同時回頭急奔,回身向著劉禮部隊集合奔殺過去,反正在場中的
本是四面亂打亂殺,往哪個方向殺也不會差異太大。
但這麼一來,趙才等人所率領的部隊卻是撲了個空,那萬餘名部隊原勢不變,直
殺到了習回河軍後路,這才回頭追殺劉禮。
同一時間,原本一直向著劉禮殺去的徐靖部隊卻忽然一轉方向,由徐靖領頭向著
西北面直殺了出去,同時也發下號令,命令在後方狠拼混戰的部隊協同移動。
本來劉禮這麼一下令,徐靖等人在四面夾殺下,絕難倖存,但徐靖趁著劉禮下令
時部隊的一陣混亂,驀然跳出來開路,徐靖畢竟是絕頂高手,這麼一殺出誰敢阻攔?
唐贛與關勝男首先閃避,一些不及走避的可憐官兵在徐靖掌劍下更是無一合之敵。
論理徐靖功力再高,一路殺出也會有乏力的時候,但這時散出的部隊不斷的集合
,雖然損失眾多,仍轉眼成了萬餘人的大戰團,殺出不到三百公尺,徐靖又隱入了部
隊之中,養精蓄銳去了。
本來兩方對戰,一方將領還未出手,另一方卻不得不出手,這麼一比之下,自然
是劉禮大佔上風,不過徐苞這時卻驚呼一聲說:「糟了,豈不是被逼過去了?」
眾人一楞,卻見這時戰場果然起了大變化。在徐靖往西北殺出,一面會合部隊的
同時,趙才等人的部隊也不斷的往南面攻擊,而徐靖部隊這麼損失慘重的殺出,一轉
頭跟著往北包去,兩方隊伍一結合,成功的將劉禮部隊擠向南面,與陳康率領的部隊
是更接近了。
在這種情況下,陳康部隊若是不出,那可難逃延誤軍機的大罪,部隊更是躍躍欲
動,各級將領要求出擊的消息如雪片般的向陳康湧到。
陳康拿不定主意,若是不出,回都城也不好受,以劉然的脾氣來說,鬧的不好自
己可是會倒大楣,但若是當真出擊,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困死了劉禮,自己到底該
怎麼辦?
陳康怔了片刻,終於還是不置一辭,依然不肯發動攻勢。
就在這時,劉禮卻似是毫不畏懼,方向一轉,領著部隊向著東北面的徐靖部隊殺
了過去,而何威凡的部隊卻已經混入了劉禮的部隊中,何威凡、唐贛、關勝男三人開
路,領著身後的大軍,勢如破竹的往部隊中央的徐靖殺去。
會合了趙才的徐靖部隊卻奇異的一展旗號,放棄逼迫劉禮南退的優勢,領著部隊
擦過劉禮的部隊,回到南面,一面發出了退兵的號令。
對方退兵正是追擊的好時機,何威凡等人領著部隊正要窮追,卻見劉禮命令突下
,居然也是退兵的號令。
這麼一來,兩方分向南北退開,各自退出了有數公里遠。
「怎會如此?」白彤不禁叫:「豈不是放了徐靖一馬?」
「白彤老弟有所不知……」說到一半,徐苞有些感歎的說:「兩方都極具智謀,
真要分個高下,只怕非得硬碰硬不可了。」
白彤自然仍是一頭霧水,白廣見狀,低聲解釋說:「若是追擊,必會牽動那三萬
人……」
這下白彤可懂了,他心裡不禁暗暗扼腕,剛剛孟浪的一開口,反而讓人輕視了自
己,以後還是少說話為妙。
白浪遠遠的看徐靖出沒萬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地,心中十分的欽佩,不愧是威震南
疆,而且看樣子,他根本是游刃有餘,這樣帶領部隊才是正途吧?想到這兒,白浪又
有些索然,自己都打算離開了,何必想這些呢?
兩方這段交鋒的時間並不長,雖然各有損傷,但不過損傷了約莫一成的戰力,對
整體來說,損害並不大。
劉禮率領著部隊往回退,直返到了相距足有數公里,在白家眾人前方不遠之後,
這才派出五百人馬整理戰場,同一時間,徐靖那面也同樣的派出人手出來救死扶傷。
很特殊的,兩方五百人手互相毫不理會,各自忙著自己該做的事,完成了後便各自退
去。
「我去晉見二皇子。」徐苞驀然說:「諸位恰好隨我一起拜見。」
白家眾人自然沒有理由不見未來的主子,眾人當即隨著徐苞往部隊內部移動,過
不了片刻,很快的便見到龍馬上氣宇軒昂的劉禮。
劉禮雖然全身戎甲,但依然氣定神閒,正與何威凡、唐贛、關勝男等人商議著軍
情,遠遠的見到徐苞率白家眾人排眾而來,劉禮稍停了停,目光轉向眾人,何威凡等
人識趣的退開兩步,讓兩方敘話。
「參見二皇子。」徐苞看來十分恭敬的說:「微臣率白家眾人晉見,另有要事稟
告。」
「參見二皇子。」眾人行禮如儀。
「炰旭公。」劉禮沒理會徐苞的要事,先向白炰旭微微回了一禮說:「五十年來
辛苦您了。」
白炰旭怎麼也沒想到見到劉禮的第一句話會是這一句,白炰旭楞了楞,過了片刻
才尷尬的說:「罪臣不敢。」
劉禮面帶微笑,目光掃過眾人,白家人當時都曾與劉禮部隊對仗過,見到劉禮的
目光,大部分人心中都有些忐忑,不知道劉禮會不會突然翻臉,卻見劉禮目光最後停
在白浪的身上說:「忽敵忽友、忽友忽敵,希望這一次能作個了結。」
白浪根本不想說話,但見劉禮灼灼的目光盯著自己,他只好有些不甘不願的答話
:「白氏一族只求能有安身之處,並為二皇子效力。」雖然上次被劉禮以「透骨擊」
打傷,足足躺了好一陣子,看來這個仇是不用想報了。
劉禮表情不變的點了點頭,目光轉過,再掃到了白廣身上,帶著三分推測的說:
「這位是白廣?」
「小人正是。」白廣踏出一步說。
「聽說你頗富謀略。」劉禮微微一笑說:「對現在的局勢,可有什麼建議?」
白廣心念電轉,半試探的說:「回二皇子,若想擒下徐靖,只怕不易。」
「哦?」劉禮微微一笑說:「你怎知我想擒下徐靖?」
「回二皇子。」白廣半拍馬屁的說:「徐靖乃國之重臣,若能收服,不只昭顯二
皇子的豁然大度、用人唯才,更能輕易的納入南角城,而攘外安國使徐定疆也必會隨
父歸順,可謂一舉數得。」
劉禮微微皺了皺眉,卻依然點點頭說:「很好,接著說。」
見到劉禮皺眉,白廣心裡微微一怔,莫非自己說錯了?但他只接著說:「但徐靖
功力高強,早五十年前便已稱雄一方,現又正值壯年,人族中可與其相授之人屈指可
數,若想剷除,無論是數萬兵馬圍攻或數位高手合力應對都還有可能,但若想活擒,
只怕得有四位以上與徐靖同級的高手合力圍堵,還必須徐靖抱著求生的意志才行,所
以小人說難。」
「求生意志……反過來便是必死的決心?」劉禮忽然一轉頭望著徐苞說:「河王
,你剛說的要事,該當與此有關吧?」
徐苞連忙將風紫婷傳來的消息簡略的說了一遍,一旁的唐贛當即大聲說:「難怪
這老小子一來就拚命,康公也實在……」
「唐龍將。」劉禮微微一示意,唐贛立即閉嘴,劉禮沉吟著繼續說:「……果然
如此,見康公出陣,我便知道有異,此事的安排確實有幾分失當。」
「啟稟二皇子。」徐苞忽然說:「若眾人圍攻可成……」
卻見劉禮搖頭說:「不。若徐靖身懷其妻的秘藥,我們的人豈不危險?」
「二皇子體恤眾臣,微臣感動萬分。」徐苞一臉感動,卻不知是不是裝的?
「又來了。」這時,南方部隊的戰鼓再度擂動,劉禮一揮手說:「暫時還不到大
決戰的時機,你們無須幫手,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等徐小王爺到了再說。」
白浪聽的心裡一顫,徐定疆要來了?那麼劉芳華是不是也將脫困?自己是不是即
將見到她?
紅光乍現之下,轟的一聲劇烈爆震,囚室的牆壁向內凹陷了一大片,足有近一公
尺餘,最深處還有部分鐵壁受不住這樣的壓力,向著四面散裂,露出了鐵壁夾層中的
棉絮。渾身被裹在紅色網中的徐定疆收回拳頭,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輕聲自語說:「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嘎……」驀然一聲怪叫傳來,徐定疆楞了楞,忍不住哈哈一笑說:「對不住,
對不住……沒嚇到你們吧?」
又是一聲怪鳴,徐定疆接著說:「你是大黃還是五黃?要不要乾脆打破,咱們聊
聊?」
那怪聲正是騔?發出的,聽得徐定疆這麼說,騔?嗚了兩聲,也不知道是什麼意
思,徐定疆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拳頭笑說:「閃開些,我的拳頭要來了。」
話一說完,徐定疆全身的紅色氣網在一瞬間裹起,一道道紅色電光順著網路迅疾
的向著徐定疆的右拳集中,但又不是全身同時前湧,而在右拳光芒還不到最亮的時候
,徐定疆驀然一個向後收拳,在這麼一激之間,徐定疆的右拳驀然爆發出從未見過的
閃亮光華,同時徐定疆迅疾的出拳,一面大聲說:「來了!」
話聲剛出,閃著耀眼紅光的網狀拳形勁力已經脫拳而出,在耀目紅光下只見一個
發光的巨大拳頭向著那片飽受摧殘的金屬牆壁轟去,緊隨著又是一聲爆響,攔著徐定
疆與騔?間的囚室牆壁被轟出了一個大洞,鋼片向著四面綻裂,兩層鋼板中的棉絮挾
帶著龐大的氣勁向四面飛射,但又在還沒撞到任何東西前便化為粉末,消失的無影無
蹤。
眼看破開的洞口約莫只有人頭大小,莫說大黃了,連五黃都鑽不過,徐定疆搖搖
頭笑說:「功力還是不夠,這麼一激一引已經加快加強了,還是沒法打爆這個怪牆,
看來還要想想新的運行方法,唔……這招就叫『紅骨拳』如何?」
徐定疆練了一天,從定心凝勁開始,逐漸的嘗試著不同的集勁路線,跟著體會不
同的肢體動作會產生的影響。到了現在,徐定疆好不容易試出了一個不錯的辦法,比
昨日應付劉尉達的方式還快上一些、強上一些,但想一次轟開這種專為禁閉高手所設
計的鋼牆,總還得多打個幾拳。
而徐定疆一面練一面想起自己的這身體外氣脈的功夫豈不更像骨架?遠比透骨擊
多了兩分「骨」味,正好取這個名字。
這一招「紅骨拳」擊出之後,徐定疆正思索間,卻見一個鐵灰色的腦袋冒了出來
,看體積正是大黃,徐定疆一笑說:「大黃,我再轟上一拳好了?」
大黃也不理會、也不退開,怔了怔忽然張嘴一咬,沿著碎裂的鋼壁一扯,硬生生
的把開口擴大了十幾公分,徐定疆可唬了一跳,真是好傢伙,若被他咬上一口還得了
?
旋即五黃也跟著出現,五黃的體積約莫是大黃的一半,但它的嘴功似乎不稍遜於
大黃,兩獸一口一口的撕咬,沒多久洞口便足以容納五黃出入,兩獸依然撕咬個不停
,看樣子是打算咬的大些,等會兒一起過來。
徐定疆可有些心中慄然,連兩位供奉對他們都有些忌憚,若兩只一起過來,待會
兒要是翻臉又該如何?
想了想,徐定疆有些尷尬的說:「呃……還是慢些吧?」
兩獸同時一怔停了下來,這時徐定疆更是確認對方瞭解自己說的話,眼看兩獸略
往上斜的眼睛同時凝住著自己,徐定疆只好接著說:「你們……心情不錯吧?」
話一出口,徐定疆連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眼見兩獸更是一頭讓水,彼此對看了
看,又轉過頭望著自己,徐定疆驀然忍俊不住,哈哈大笑的說:「算了、算了,想過
來就過來吧。」
大黃微微側著頭望著徐定疆,似乎弄不清眼前這人怎麼有些反覆無常,五黃卻似
乎比較率直,見大黃停了下來,它索性縱身一躍,穿過了那個被撕裂得不成模樣的孔
洞,飛射到徐定疆身前。
徐定疆膽子再大,也忍不住退了兩步,但見五黃一雙細眼直直瞅著自己,徐定疆
搔了搔頭,點點頭說:「嗯……又見面了?」
五黃四面一轉,望望徐定疆周圍的環境,似乎更有些莫名其妙,旋即又把目光轉
向徐定疆,輕輕的低鳴了兩聲。
既然五黃已經過來,大黃自然格外加勁,它連撕帶抓的努力,很快的跟著穿過那
個洞孔,也躍到了這一面來,它的動作與五黃如出一轍,四面轉了轉,跟著露出疑惑
的目光望著徐定疆。
這時徐定疆也只好猜了,眼見兩獸的詫異神色,徐定疆揣測片刻說:「你們覺得
奇怪,我怎麼不向外開路,是不是?」
兩獸似乎不懂以點頭搖頭表示意見,只同時向著門戶望過去,眼睛倒是睜得大了
一些。
自己猜對了嗎?徐定疆難得這麼沒把握,只好跟著說:「我剛剛是在練功夫,沒
到有把握,不能亂試外面,否則被發現就糟了。」這幾句話太過複雜,卻不知兩獸聽
不聽得懂?
兩獸果然有些疑惑,眼睛總是望著徐定疆,徐定疆一個頭兩個大,這麼說比較羅
唆的它們是聽不懂了?那劉尉達又對它們叨絮個不休?
還好兩獸雖然一直望著徐定疆,目光中卻似乎沒有什麼惡意,徐定疆半轉過身,
一面說:「我就來轟轟看,看能不能逃出去。」
正要舉拳時,大黃、五黃驀然一聲咆哮,徐定疆本就已暗暗提防,一聽連忙轉頭
,但見兩獸同時微拱著身子,目光怒視著牢房的一個角落,往前進一步,又往後退兩
步。
原來不是沖著自己?徐定疆目光轉過,見那角落也無任何異狀,正想發問時,卻
見那處空間似乎起了煙霧……不,也算不得煙霧,反正是朦朦朧朧的看不明。
徐定疆正揉了揉眼,卻見那端突然現出一個人的身影,徐定疆一驚之下陡然想起
傳說,他驚呼了一聲說:「『幻靈大法』?」
「好見識。」只見人影漸漸鮮明,出了現了個容色青紫、十分瘦削的壯年人,一
雙冷酷的目光在倒吊眉之下,正直視著徐定疆與兩獸。
徐定疆楞了楞,詫異的說:「閣下……你不是秘閣衛國使嗎?您沒……沒……這
個……」沒死兩個字畢竟不易出口,徐定疆吞了吞口水,閉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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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明戰暗謀】
此人正是劉冥,不過都城裡不是傳說劉冥已死在兩位供奉的手中了嗎?怎麼如今
又活生生的站在這兒,莫非這「幻靈大法」不只能常駐青春,還能死而復活?
劉冥正在打量兩室間的大孔與兩獸,他還以為那是騔?咬出來的,正訝異於兩獸
的嘴功如此厲害,不過現在也不關他的事。他目光轉向徐定疆,似乎看出徐定疆心裡
疑惑,冷哼了一聲說:「沒這麼容易就稱了劉然的心,他不給我路走,我又何必買他
的帳?放出消息說老夫已死,倒是替那兩個老不死圓了臉。」
徐定疆怔了怔說:「您……是決定跟隨『神山衛國使』?」
「他又算哪根蔥?」劉冥傲然一笑說:「我劉冥一生只服大哥一人,他這些兒子
沒一個成才的。」
這話未免太托大了吧?劉然不用說,劉禮可是五十年前便聲威遠播了,劉冥身為
他們的六叔,這麼說話未免太過嚴厲。
徐定疆正想問,卻聽劉冥接著說:「當年大哥既然要劉然小子接位,我本想多少
出一點力,沒想到這渾蛋還沒當上皇帝就急著剷除老夫,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老夫日
後作個閒雲野鶴,不管世俗之事便了。」
徐定疆沒資格論斷劉家人自己的功過是非,他只尷尬的笑了笑說:「既然如此,
衛國使怎麼會有空重返家園?」
劉冥橫了徐定疆一眼,嘴角撇了撇,有些不甘願的說:「老夫欠了劉禮小子一份
情,答應幫他三件事,這是第二件。」
自然是第二件了,第一件想必是裂地刀……看來劉冥能逃出都城,劉禮一定幫了
不小的忙,不然劉冥豈是容易受人恩惠的人?而劉禮要劉冥幫這個忙也是找對人了,
除身具幻靈大法、且身為這兒老主人的劉冥之外,誰能這麼輕易的救出被囚的人?
徐定疆聰明的不再追問,只笑笑說:「不知前輩能帶多少人走?」
劉冥目光一轉,冷望著徐定疆說:「帶你與華華小丫頭兩人還不是問題。」
徐定疆遲疑了一下說:「除我們之外,這牢裡還有……」
「一人兩獸。」劉冥截過說:「我沒法一次帶這麼多人……這兩只不是劉尉達那
個老不死的寶貝嗎?怎麼跟你混在一起?」
這解釋說來話長,徐定疆只好乾笑一聲說:「有緣吧?還請衛國使幫忙。」
劉冥也不追究,冷哼了一聲說:「若出了這個囚牢,這兩只騔?只要夠聰明,足
可無聲無息的逃出都城,這倒是容易。」看來是答應了。
徐定疆也不打算把騔?占為己有,何況其母所交代的事早已不再重要,便也不堅
持。徐定疆連忙說:「東立呢?」
「你真要帶他出去?」劉冥哼了一聲說:「他老爹與外公不會歸順劉禮,帶他出
去反而是害了他,劉群池也是一世英雄,何必讓他為難?」劉群池指的正是北域王,
也就是陳東立的外公。
這話說的也對,徐定疆歎了一口氣說:「那麼芳華呢?她豈會歸降劉禮?」
「我不管這麼多。」劉冥冷冷的說:「你愛去不去倒是由得你,至於那小丫頭,
她還欠我一個承諾,非走不可。」
反正老爹也打算要投降,無論自己要不要先走一步,杵在這裡總不是辦法,何況
還有劉芳華呢……卻不知劉芳華欠了劉冥什麼東西?徐定疆心中微凜,說:「既然如
此,我便隨衛國使一行……」
「好。」劉冥哼了一聲說:「我先把騔?送出去,之後的事就讓它們自生自滅了
。」
騔?順著自己進來的路鑽出秘閣殿倒是不難,但想闖出都城可有些不易,徐定疆
心念一轉,開口說:「衛國使,能否請您先去帶芳華,我與它們敘敘話?」
「你小子倒是挺囉唆。」劉冥微微皺了皺眉頭,但依然無所謂的說:「等一下可
不要反悔。」說著說著,劉冥的身形又逐漸的模糊,跟著消失在一人兩獸的眼前。
徐定疆轉過頭,卻見兩獸正一齊望著自己,看來它們剛剛確實聽懂了自己的話,
徐定疆微笑說:「你們等一下被放出去後,順著甬道一直往後走,可以找到木製的牆
壁,應該還沒補起來,順著那裡可以逃出這個地方……不過,我想與你們打個商量,
這一路出去,能不能盡量不傷人……你們懂我的意思嗎?盡量不要傷人,也盡量別讓
人看到了。」
徐定疆頗怕都城這時高手盡出,騔?若是一鬧,那可是城內百姓的大禍,但說了
半天,徐定疆也不知道騔?是聽不聽得懂,他搔搔腦袋,見劉冥還沒回來,他一時不
知該說什麼,只好接著說:「嗯……我這裡還有一點東西,也不知道吃了之後有沒有
壞處……」卻是想到了退蛇軟骨的事情。
徐定疆略為敘述了一下退蛇軟骨的由來及狀態,見騔?兩雙眼睛雖然沒有惡意,
卻也是滿臉迷惘,徐定疆不知對方到底了不瞭解,取出退蛇軟骨所製成的那包粉末,
想來老娘應該把毒性去除了吧?不過這麼一大包,讓給它們多少呢?
徐定疆想了想,從包裹中取出兩團指大的粉末,撕塊小布巾細細包了起來,再取
了一張大布巾裹住,跟著抬頭說:「你們先帶著,決定想吃再吃。」跟著向著五黃靠
去,小心謹慎的綁在五黃的頸項上。
徐定疆防備的自然是五黃翻臉,還好五黃倒是一動也不動,任徐定疆綁牢,徐定
疆剛綁完,正鬆了一口氣,卻見五黃驀然舌頭一伸,向著自己的手臂舔了過來。徐定
疆唬了一跳,連忙縮手,跟著翻身又退了兩公尺,這才見到騔?一臉無辜的望著自己
,似乎十分委屈。
徐定疆連忙尷尬的說:「這個……呃……別誤會,我不習慣。」
騔?倒是沒再湊過來自討沒趣,體型大上五黃一倍的大黃這時則湊了過來,對著
五黃脖子上的東西猛嗅,也不知道聞不聞得出玄妙。
這時徐定疆可真的無話可說了,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兩只騔?又同時一個迅速
的回頭,望著剛剛的那個角落。
這一次徐定疆可不訝異了,想必是劉冥再度抵達,果然很快的,那個角落中出現
了兩個人影,除了劉冥之外,另一個眼眶微紅、目露毅然之色的正是劉芳華。
劉芳華這表情古怪,徐定疆心中隱隱有不妥的感覺,他正想說話,劉冥已經說:
「完了吧?我帶它們出去。」說著向著騔?走去。
劉冥一接近騔?,騔?立即咆哮起來,齜牙裂嘴的一副擇人而噬的模樣,劉冥微
微一怔,哼了一聲說:「兩只畜生也敢放肆……」也不見他舉手,只見半空中驀然無
端端刮起風聲,兩只騔?倏忽間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勁力往內一擠,莫名其妙的要撞在
一起。
眼看劉冥施展「幻靈大法」,徐定疆連忙急呼:「手下留情。」
但他說的哪有劉冥的動作快,話才剛出口,眼看兩獸即將互撞,徐定疆正難過時
,卻見兩獸同時猛一個全身彈動,半空中似乎傳出了裂帛聲,兩獸的束縛同時而解,
相互輕輕一碰,好端端的落下地來。
這下子不只劉冥大出意外,連徐定疆、劉芳華都訝異得睜大了雙眼。
騔?可不是好欺侮的,兩獸同時一蹦,向著劉冥就衝了過去,劉冥臉色微變,青
紫色的面容突然現出一股暗影,看來要使出更強力的功夫了。
徐定疆這下可來得及叫了:「快停、快停!」一面向著一人兩獸間掠去,紅光突
現間,徐定疆勁力一送,兩獸又是莫名其妙的被送出了數公尺,彈落地面。
「既然不要我老夫送──」
劉冥說了一半,徐定疆忙接口說:「要的,要的……」一面轉頭對兩獸說:「你
們就聽話點,別這麼衝動好不好?」
這下兩獸終於靜了下來,劉冥這才靠過去,一面說:「它們若是在移送過程亂動
,我可不能保證它們的性命。」
「記得別動。」徐定疆連忙叮囑,一面說,徐定疆一面也覺得自己頗奇怪,怎麼
忽然這麼關心這兩只異獸?也許真是緣吧?
好不容易劉冥帶著兩獸出困,這時徐定疆才有空急急的問劉芳華說:「芳華,劉
冥說你欠他一次,那是什麼?」
劉芳華臉上依然是那分倔強的表情,只輕咬了咬下唇說:「你別問了。」
「為什麼?」徐定疆更不放心了,焦急的說:「你可別干傻事。」
「我確實是答應過他。」劉芳華臉上的表情鬆了松,但卻多了三分無奈的說:「
現在只不過是還債而已。」
「倒底是什麼債?」徐定疆不肯放鬆,但劉芳華卻再也不肯開口了。
過不了多久,劉冥再度出現,望著兩人皺眉說:「準備好了沒?」
徐定疆還沒說話,劉芳華就已經點了點頭,徐定疆只好認份的跟著點頭。
劉冥哼了一聲說:「記得無論你們感覺如何、聽到我跟誰說話,除非我說可以動
,你們最好一動也別動,也不准說話,否則少根胳膊斷條腿或是一口泥巴的可不好受
。」
兩人站到了劉冥身旁,徐定疆是頭一回,劉芳華這可是第二次了,但感覺並沒有
什麼不同,不過她心裡卻有些狐疑,上次劉冥明明不需要親自帶人並能將自己與白浪
帶出密室,怎麼這會兒要帶騔?卻不這麼做?
莫非這個幻靈大法還是有些弱點?
都城北端的大戰已經經過了五個小時,不只夕陽已沒,整個夜空也佈滿了絢麗的
月星。
在這段時間中,一直是劉禮率領著兵馬與徐靖作戰,兩方的陣勢都十分穩固,用
了幾次智謀之後,彼此似乎都知道設下陷阱沒有什麼幫助,於是逐漸的變成兩方硬碰
硬的戰鬥。
徐靖隊中雖然陳儒雅、陳儒庸兩兄弟心懷不軌,但他將兩人安置在身側,兩人卻
也變不了什麼花樣,而習回河城這面雖有何威凡、唐贛、關勝男三大將領,徐靖部隊
又有功力高出一般管帶甚多的趙才、墨琪、夢羽、南蘇、唐靈、楊失、孟啟七人抵擋
。總括來說,經過了這五小時,兩方經過四次的纏戰,可說是拉了個平。
但戰況雖然持平,人力畢竟是會逐漸損耗的,從一開始的兩方各派出四萬人交戰
,慢慢的變成了三萬餘人、兩萬餘人……到了現在,兩方的部隊都已經十分疲憊,攻
殺之際逐漸顯出力不從心之態。
但奇怪的是,兩方皆有後援,卻又一直沒有更換部隊攻擊,只讓自己手下的人不
斷的前衝、後退、前衝、後退,這麼殺下去,兩方隊伍中自然而然的怨聲載道。到了
最後一次拚鬥,兩方各自損傷不到百人,雙方部隊幾乎都在虛應故事,對晃個幾下花
槍便等著將領退兵,而幾個將領雖纏在一處,卻是誰也佔不到誰的便宜。
按道理說,打個五小時,部隊也不會這麼快就疲累,但兩方的陣況如此焦著,有
充滿精力的生力軍卻又不會使用,這才是部隊懈怠的主因,除了幾個領頭的將領之外
,只怕沒有人搞的清楚這兩位頭頭在想什麼。
又退回戰場後方的白家人,對現在的狀態自然也是討論不休──白浪則是事不關
己的在一旁觀看。
只聽得一會兒白玟說:「二皇子絕不能換兵,否則對方一跟著換,康公非下場不
可。」
又過一會兒,又聽到白廣皺著眉頭說:「可是這麼耗下去,部隊相對減少,對日
後進攻都城大不利。」
有時是徐苞歎息著說:「徐靖果然是天下絕才,連二皇子都不能佔到他的便宜…
…」
「這麼打下去……只怕康公非出來不可了。」這是白炰旭說的話。
白浪的心裡十分厭煩,眼看著前方人來人往,部隊殺不到幾回合就一個個拖著刀
槍往回奔,這豈像是名震天下的劉禮與徐靖之戰?
驀然間,白浪陡然一震,心中湧起了一個念頭,但他在這一剎那間,竟是不知該
不該說?
原來白浪驀然心想,若徐靖忽然間獨自殺向劉禮,以現在鬥志低靡的隊伍來說,
絕擋不住如此高手,而劉禮功夫雖高,豈是徐靖的對手?那時不是非逃不可?那麼一
來,就算能逃得性命,在都城部隊士氣大振下,劉禮也非大敗不可……
可是,白浪這時卻莫名的不想說出這個可能性,心裡竟隱隱有幾分希望劉禮部隊
大敗,但若問他為了什麼,他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不過怎麼可能只有自己想到?白浪頗為疑惑,白廣、白玟見事極快,豈會沒想到
這一點?還是自己白操心了?
不過白浪雖然不說,目光卻自然而然的一直望著戰場南方的徐靖,遠遠見他氣定
神閒,目光平和的四面了望,似乎一點都不像在戰場上,白浪不禁暗暗的起了敬意,
再轉過頭望向劉禮,只見他也是一般的氣定神閒,似乎絲毫也不覺煩厭,這兩人不愧
是天下名將。
若當年劉氏未叛,劉、白勢力沒有經過對消,加上今日這許多的後起之秀,大軍
何只能北上熊族地域幾千公里,說不定能把熊族趕出牧固圖大陸,而蛇族入侵東極城
的事更不會發生。
只不過,這樣就有些對不住宏侖少主了……白浪驀的回過神來,心裡苦笑,自己
是想到哪裡去了?居然發起白日夢來?
這時隊伍又漸漸的退了回來,正是第四次結束,眼看隊伍散亂,人人眼中無神,
只有疲憊與無盡的疑惑,連白浪等向少領軍的人都看出不大對勁,徐苞更是十分擔心
,他連忙往前迎上。
白彤見眾人沒動,他向著眾人打了個眼色,邁步隨著徐苞往前走,白家眾人雖然
有些興趣缺缺,但還是緊隨著白彤的身後,過去湊熱鬧。
只見徐苞向著劉禮便說:「二皇子,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不然讓白家軍加入吧
?只加這麼三百人,諒他們也看不出來。」
「別擔心,時候未到。」劉禮卻是老神在在,只微笑說:「河王,你上丘去,背
上『追風刀』。」
徐苞一怔,有些遲疑的說:「二皇子?」
「追風刀呢?」劉禮一笑說:「還在吧?」
「當然。」徐苞頓了頓,將身上的寬鬆外袍褪去,眾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集中到
了徐苞身上。
只見他背後掛著一把略帶弧形、長卻不過百公分的狹長怪刀。
怪刀整體一色深黑,刀鞘雖然看來光滑,卻又似是毫不反光,彷彿在徐苞的背後
斜斜開了一個黑色的大洞,而古樸略帶曲線的黑色握把則隱隱有一絲寶光流轉,那光
芒十分奇怪,在彷彿蘊藏著無盡黑暗時卻又讓人禁不住有正在發光的錯覺,光與暗這
兩個截然不同的性質在刀柄上同時出現,讓人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這就是天下聞名的「追風刀」?似乎只比月華劍長上一些,眾人不禁發怔,「追
風刀」生的是這番模樣?卻不知有什麼功能?劉禮怎麼不帶著?
徐苞手往後一推,刀把兒便露出了徐苞的肩頭,徐苞揚眉說:「二皇子……」
「這樣吧。」劉禮一笑說:「等會兒,炰旭公、白龍將倆人便隨我一行,估量著
時機也差不多了。」
怎麼忽然要自己兩人加入?白浪與自炰旭都是微微一怔,白炰旭首先說:「遵命
。」白浪也只好應是。
「兩位等一下無須與敵爭鬥。」劉禮說:「只要緊隨著我,等徐靖送上門來。」
徐靖會送上門來嗎?白浪與白炰旭對視一眼,心裡都有些意外,白浪心下更是有
些忐忑,自己左手的功夫也差不多了,但自練成後還沒用過,首先對付的竟然是徐靖
?
過不了多久,第五次的戰役又開始了,兩方的部隊慢吞吞的彼此接近,首先又是
一陣漫無目標的箭雨,隨即兩方的距離拉近,刀槍箭矢火雜雜的對干了起來,不過好
景不常,這股氣勢沒撐多久,兩方的鬥志同時迅速的滑落,又是有一刀沒一刀的虛應
故事起來。
士兵們不是傻瓜,兩方的將領都是天下絕才,在誰也奈何不了誰的狀態下,拼著
命干也不外如此,而對方既然沒什麼勁,也就多多少少的跟著放鬆了些,何況對手畢
竟不是異族,彼此本都是人族的好兄弟,有什麼好殺的?所謂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就這麼著,連著五次接觸下來,士兵的疲態一次比一次來的快,彷彿兩大群散亂無軍
紀的部隊。
白浪隨著劉禮在部隊後方轉,眼見前方這不成模樣的戰鬥,連白浪都有些看不下
去,他實在弄不清楚,徐靖與劉禮應該早知部隊會弄成這副模樣,為什麼又一直不做
任何處理?他們是有意的嗎?那又是對誰有好處呢?
驀然間,部隊之後起了一聲狂嘯,聲如九天龍吟一般的幕天席地急捲了過來,聽
去似是一個人的呼聲,但聲威直如軍伍萬馬,無論是前方有沒有敵手,所有人幾乎都
不自禁的轉頭往嘯聲處望去。
卻見南方隊伍之後,在數千騎官兵之前,徐靖正高踞在龍馬背上仰天長嘯,背後
的士兵則是由趙才、墨琪、夢羽三人所率領的南角城部隊近萬人,他們手中刀劍亮晃
晃的掩映著星月的光華,一個個面無表情的遠遠望著戰場。
眾人這時才發現,剛剛徐靖投入戰場的部隊竟然不到一萬八千人,還有八九千人
押在陣後沒隨著進入隊伍,在戰鬥中的官兵鬥心裡一震,不禁緩緩的向著南北而退,
所有人心裡都知道,戰場中將有極大的轉變了。
徐靖的嘯聲一直未停,而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嘯聲中的威勢竟是越來越大
,無論是敵友雙方,功力較次的普通官兵心神動盪個不停,嘯聲有若實質般的從頭頂
上迫下、越壓越低,數萬官兵心血下沉,渾身顫動個不停。
這是做什麼?白浪與白炰旭正在呆望徐靖的時候,卻聽得劉禮驀然傳音到兩人耳
中說:「我們往側繞,走!」
什麼往側繞?兩人剛回過頭,卻見劉禮領著他的三千親兵隊向著隊伍西面繞去,
兩人正渾渾噩噩的跟著策馬時,白浪眼光還捨不得離開長嘯中的徐靖,此人果然是功
力深厚,這次迫人心悸的長嘯已經足足響了一分多鐘,卻一點也沒有力竭的徵兆,看
樣子再吼個三、五分鐘也不是難事。
正想間,徐靖的嘯聲倏然而止,在萬軍注視的同時,他緩緩的從身後拔出長劍,
向著前方一指,驀然一聲盛傳千里的大吼:「殺!」
徐靖身後的南角城部隊跟著同時大喝一聲:「殺!」
近萬人在趙才、墨琪、夢羽、池路、鍾名古、吳平、袁業家等七名南角城管帶率
領下,領著那人、九千人怒吼著向前方揮舞刀劍策馬狂奔,後方,只留下三個孤伶伶
的人影──徐靖、陳儒雅、陳儒庸。
嘯聲一停,只見南角城部隊這麼狂吼而來,前方都城部隊的萬多人同時熱血澎湃
、戰意大盛,隨著那股勢道往前殺去。
而在劉禮一直沒有命令之下,習回河軍卻是一個個喪了志,兩腿打擺子的往後撤
退,被部隊這麼一衝,習回河城的大軍陣腳終於被衝散陣腳,數萬大軍扭過頭向後逃
命。
南角城與都城扭合的部隊有如砍菜切瓜般的從後面追殺,在殺聲大作下,簡直不
是打仗,成為了一場單方面的大屠殺,在短短的數分鐘內,習回河城部隊死傷慘重,
隊伍不成模樣的四散,整個部隊的損失,比起前五個小時加起來還多。
這下子連白家軍都撤回了丘上,若不先走一步,等會兒數萬敗軍潰逃過來,那可
是鬼打鬼。白家人不撤不行,在白彤率領下,忙而不亂的先一步撒上了丘陵。
上去的雖然及時,白彤的臉色卻不大好看,眼見敵方殺來,他空有一身武藝無法
施展,劉禮又只帶走了白炰旭與白浪,可以想見他夠悶的。
不過白家軍才上了丘,丘上的徐苞卻耐不住了,他不顧劉禮的吩咐,一聲令下,
與風紫婷領著後隊三萬部隊揮軍而下,往丘下直衝。
這下子白家就又不得不隨著下丘,這麼一上一下,不只白彤覺得嘔,白家眾人都
有些不是滋味,徐苞要下丘也不快些,搞的自己這麼一上一下,豈不是整白家冤枉?
對丘上下來的後軍來說,前方部隊這時彷彿脫了疆的野馬,自己人背對著敵方逃
命,慌張失措的臉孔一張張印在後軍部隊眼中,習回河城部隊的士氣大幅低落,到了
丘下,徐苞只穩著隊伍的陣形,不敢輕易前衝。
但部隊這麼一道一逃,彷彿空中灑下一大片的滾珠,轉眼之間,混雜的隊伍就這
麼散亂毫無規則的奔到徐苞部隊之前。徐苞與風紫婷兩人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駭然
,沒想到徐靖一嘯便能有這種效果?
徐苞還在遲疑,風紫婷已經開口說:「河王,沖陣吧。」
「這……」徐苞一怔:「豈不是會傷到自己人?」前方可不只是敵人,更多掙命
逃竄的習回河城部隊,這麼沒頭沒腦的殺過去,豈不會誤傷?
「我們往前殺,他們自然會轉向。」風紫婷寒著臉說:「再不沖損失更大。」
徐苞還有些遲疑,遠遠一眺望,卻見南方三千官兵在劉禮率領下,悄悄地從西面
繞過混亂的大軍,把徐靖牢牢的包圍了起來。徐苞牙一咬,回頭大吼一聲:「兒郎們
,朝北跑的通通殺了!」
雖然他的聲勢沒有徐靖剛剛的長嘯浩大,但也足以號令部隊,後軍三萬人狂喊著
往前直衝,管他是敵是友,只要向著北面沖的砍了便是,這麼一來,果然部分的散兵
只好咬牙往後轉,回頭抵擋,但轉頭之際,被砍殺的不計其數,而部分聰明的抽個空
,向著東西兩面繞了出去,反正老子不向南也不向北,溜了可以吧?
轉眼間,被殺散的部隊逐漸的與後軍三萬人糾合在一起,抵擋著氣勢正烈的都城
部隊,而都城部隊本是一股氣勢而已,眼看對方有生力軍加入,那股湧起的氣勢就先
沮了,部隊往前衝殺的勁兒也消去了不少,幾個將領回過頭,一面抵擋著對方的攻勢
,一面冀望著徐靖的指示。
卻聽後方傳來徐靖一聲長笑:「衛國使竟以數萬士兵性命換徐靖一人,徐靖實是
受寵若驚。」
隨即後方喊殺聲響起,卻見徐靖不知何時已被三千名部隊夾住,看不出打起來了
沒有。這下趙才、墨琪、夢羽等初入戰陣的人心可有些亂了,還好從東極城來的四大
管帶卻是身經百戰,雖然有些驚異,但仍能藉著剛剛大勝的餘勢,勉力抵擋著對方的
衝擊。
而白浪隨著劉禮繞過西面,剛繞到最西端,便見到習回河城部隊亂成一團,劉禮
卻一聲不吭,領著親兵隊繞過大軍,向著南面的徐靖直撲,這也正是徐靖發出長笑的
時候。
聽完徐靖的話,三千人已團團圍住徐靖、陳儒雅、陳儒庸三人,劉禮歎了一口氣
開口,他聲量並不甚大,但聲音有如實質般的聚成一束,向著徐靖傳了過去:「王爺
可願束手?」兩人都是英雄,叛變的理由已無須再提,劉禮單刀直入的切進主題。
「束手如何?不束手又如何?」徐靖不痛不癢的微笑說。
劉禮一揮手,部隊不舉槍、不亮劍,一枝枝弓箭舉了起來,望著中心的徐靖等三
人瞄準。
眼看著劉禮一揮手,三人九成九變成三隻刺蝟,陳儒雅、陳儒庸的臉色不由得大
變,不過徐靖就在身旁,兩兄弟投誠的話一時也不敢說,還好劉禮早知兩人投誠的心
意,總不會就這麼翻臉無情吧?
只聽劉禮緩聲說:「若王爺能棄暗投明,除原有爵勳之外,南角可再建一城,王
爺統領兩城,永震南疆。」
「再建一城?」徐靖笑容未變,溫雅的一笑說:「莫非要對蛇族、木族用兵?」
「此事尚可從長計議。」劉禮臉上也掛著微笑說:「不過據我所知,五十多年前
王爺便向前朝建議過此事,只不過未獲採用而已,當年劉禮得知此訊後,對王爺就十
分敬重……想北疆熊族地境四野遼闊、天寒地凍,人族便算是獲勝於一時,但無險可
守、補給困難,終須退兵。是時白氏皇朝若是取道南下,蛇木兩族雖多山多丘、地勢
險峻,但攻克後卻可實實在在的據守,當年若採納王爺之見,說不定現在已經滅了兩
族。」
「當年若是取道南下,民怨不起,天下也未必會翻了個身。」徐靖笑容微微收起
說:「然兵禍一起,哀鴻遍野……時至今日,若非必要,也無須南下牧馬。」
「王爺說的是,恕劉禮愚昧。」劉禮十分客氣的說:「若能得王爺為股肱,王爺
有任何要求,劉禮無不應允。」
徐靖沉吟了片刻,臉上湧起了一抹難解的笑容說:「若徐靖拒絕……又如何?」
「若真如此……」劉禮雙眉微微一皺,正色說:「劉禮自然不是王爺對手,只好
倚眾而攻,王爺莫怪。」
「好說。」徐靖手中長劍一指,瞥了白炰旭與白浪一眼,目光一閃大聲說:「當
年徐靖叛白投劉,乃順應民心、不得不然,今日劉氏一族爭位,徒亂天下,徐靖不能
不戰而降。」
彼此雖是敵人,白浪對徐靖可是十分佩服,眼看劉禮只要一揮手,徐靖難逃萬箭
穿心的命運,但他仍堅持不降,這份氣度確實少見。
而白炰旭眼見徐靖,本就火上心頭,但聽徐靖與劉禮這麼一對話,白炰旭才知當
年還有這段往事,白炰旭有些恍然若失,當年白氏一族的覆滅,就為了這樣的理由嗎
?
這方兩面相持,更南邊的左督國王陳康可是更為難了,以現在的情況來說,前方
部隊大勝之餘,習回河城部隊的後軍已經加入戰場,而劉禮的三千人團團圍住己方大
將徐靖、陳氏兄弟三人,自己若還遲不發兵,回都城也難逃大罪。但就這麼叛了,這
些日子的苦心豈非白費?何況自己統領的並非全是心腹,下方求戰的壓力不斷湧上,
鐵仇等人幾乎都要壓不住了,若非都城軍紀嚴明,主帥未令之下部隊不得擅移,只怕
現在就有部隊往前衝了。
現在的三萬部隊,除三千都衛軍由陳康自行率領外,總教頭鐵仇統領了約莫一萬
人,另外三位副總教頭則各統領近七千人,四人不斷承受下屬的質問,幾乎部快擋不
住了。
鐵珊珊耐不住部隊的質問,發了頓脾氣後,匹馬奔到外租父陳康的身側,氣呼呼
的說:「爺爺,我真的受不了那些傢伙了。」
陳康何嘗不知鐵珊珊來干什麼的,他白色的眉毛一揚,沉聲說:「珊珊,沉住氣
。」
「爺爺。」鐵珊珊畢竟年輕氣盛,她壓低了聲音說:「我們這就反了吧?何必在
都城應付那些人?」
「你不懂。」陳康白色的眉毛皺成一團,瞪了鐵珊珊一眼說:「未能立功,何以
投誠?日後日子難過。」
「徐靖擺明著要我們呆不下都城。」反正四面都是自己人,鐵珊珊聲量提高了些
許,說:「否則以他的功力,豈會陷入劉禮的部隊之中?」
這話一說,陳康不由得一怔,一開始,他也以為徐靖為了自己與陳晶露的嫌隙決
定拚命,但外孫女鐵珊珊說的也有道理,徐靖若是展開身法,天下哪有龍馬追得上他
?莫非他真的為了讓自己現形,竟是出此下策?
而在部隊圍困之下,徐靖當然能投降的心安理得,而且他挾著大勝後的氣勢投降
,自然能備受重用;卻害自己一事無成的露出馬腳,這麼一來,劉禮對他大為看重,
他自然不用再擔心其妻與自己產生的嫌隙,好傢伙,竟是如此深謀遠慮?
事實上,對徐靖突然翻臉,陳康雖然並不意外,卻不覺得徐靖做的漂亮。
要知道劉禮也不是好欺侮的,想一鼓作氣拿下劉禮,本是不可能的事,而兩方真
成死敵,以劉禮現在的勢力分佈來說,徐靖可說是獨木難支,他就算不顧惜自若己的
性命,總也要替陳晶露、徐定疆,還有那許多南角城的官兵們想想吧?原來他竟是打
這種主意……
這時,遠遠的恰好聽見徐靖中氣十足的說出不降的話,陳康更是心有不甘,心知
這麼一來,劉禮只會更想收服徐靖,決不願徐靖就這麼被亂箭射死,徐靖這麼知做,
就算到時裝個力竭被擒,不得不投降劉禮,也能大大收攬人心,自己這種方式倒是徒
作小人了。
陳康不由得心中泛起怒意,眼見鐵仇與另兩位副總教頭──粗壯的穆倚、瘦削的
尼成兩人相隨而來,臉上都是憂色,看來也是擋不住部隊的壓力。陳康望著四人,驀
然做出決定:「你們立即回去部隊,待本王一聲令下,立即率隊進攻!」
四人同時一楞,怎麼樣也沒想到,陳康居然會說出這麼一句話出來?
熾天使書城
【第八十四章 英雄殞落】
徐定疆與劉芳華分立劉冥的左右,在半空中虛虛渺紗飄飄盪盪不斷的晃動著,周
身似乎被一團有些粘稠、有些沉重的氣氛團團圍住,也不知道到底是靜止還是正移動
著。
兩人雖閉著眼睛,但仍有一項可以揣度的地方,在那古怪氛圍之外,依然隱隱傳
來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一忽兒是人馬雜沓聲、一忽兒是市街叫賣聲,這些聲音被古
怪的切割,突兀的出現,又倏然消失,中間則攤開一片漫長、死寂般的沉默。
徐定疆與劉芳華兩人閉著雙眼,只聽得那在死寂間傳出的一絲絲的聲息逐漸的轉
低,慢慢的卻變成了蟲鳴鳥叫之聲。
莫非已經出了都城?徐定疆心念一轉,忍不住想打開眼睛,但劉冥剛剛已經交代
過了,除非他說好,不然最好不要有任何動作,不然連他也保不住兩人,可是徐定疆
心裡就疑惑了,難不成劉冥自己也閉著眼睛沖?這不可能吧?何況一個人再怎麼穩著
身子,身子總難免微微有些顫動,總不會睜開雙眼就瞎了吧?
徐定疆想到這裡,終於忍不住微微睜開了眼睛,不過他也做了點防險,那就是只
睜一隻,若當真會瞎,那麼也還有一隻可以用。
徐定疆這麼微微瞇起眼睛,正巧是四周毫無聲響的時候,這麼一開眼,卻讓徐定
疆心裡一震,顧不得眼睛瞎不瞎,兩隻眼同時睜得老大,望著週身的奇景。
原來徐定疆剛剛微微睜目,馬上就有一道絢麗的霞彩光影掠過眼前,那彷彿是由
天際彩虹凝縮成一片曲折的絲緞,宛若實質地在他的眼前劃過。打出娘胎起,徐定疆
就沒見過這麼美麗的東西。
徐定疆這一張開雙眼,卻又赫然發現,兩眼所見竟似是不同,眼前的世界在一片
靜默中,彷彿無天、無地,自己則虛蕩蕩的懸在空中,剛剛右眼看到了那匹虹彩,左
眼卻是無數迅疾的光點在漆黑中劃過,兩方一重疊,彷彿都不是真實……
怪了,徐定疆脖子雖然不敢轉動,眼角視野卻也發覺自己身旁沒人,剛剛不是站
在劉冥身側嗎?這會兒自己到了哪裡?
正糊塗間,徐定疆眼前的空間彷彿炸碎了般的向著四面八方飛散,眼前又是一片
迷濛,同時,一縷極淡極淡的野地蟲鳴傳入了徐定疆的耳際,徐定疆一楞,卻見眼前
突然迷迷濛濛的出現了一片山野,身側的劉冥、劉芳華不知何時也跟著出現了,與自
己一同懸浮在半空中。
徐定疆連忙瞇起眼睛,省得被劉冥發現自己偷偷睜眼。眼前雖然一片迷濛,但徐
定疆卻隱隱看出,這似乎是都玉山的一角,果然是出了都城,劉冥這功夫足能穿牆過
戶,真有些像妖術了。
很快的,四面的景色又開始有些扭曲變形,在徐定疆的眼中,彷彿整個世界被一
只無形的手扭轉、撕扯,驀然間眼前空間出現了一個閃炫著奇異光彩的裂口,裂口又
陡然擴大,把三人一包,周圍又陷入了一片死寂,眼前又是各種光怪陸離、無法想像
的奇怪景色,有忽明忽滅的彩光、有透體而過的幻物、一會兒兩眼見到的東西相同,
一會兒卻又不一樣了。
在這兒,也不像前進,也不似後退,只有無數不知是真是幻的光影異物在週身毫
無規律的出現、消失,驀然間,又是一次炸碎飛散,眼前出現了一片朦朧的平野,四
周的聲息又重新出現耳際,劉冥與劉芳華的身影又再度出現。
雖然都是在朦朧的情況下觀察,但按徐定疆揣度,剛剛這兩下應該已經穿過了數
公里遠,倒是頗快的……難怪兩位供奉追不到人,卻不知道累是不累?
眼看著自己睜眼也沒事,徐定疆自然不肯再閉上眼睛,不過話說回來,兩種情境
不斷交錯的過程中,徐定疆卻也有些頭昏腦脹,弄不清楚這樣的奇異而玄妙的光影是
從何而來。
又過了不知幾十次,徐定疆懶洋洋望著前方不斷重複著朦朧、怪影、破碎……的
循環,正揣度著劉冥不知要把兩人帶到何處,忽然間,朦朧之中彷彿傳來一陣陣的吶
喊,似乎有著千軍萬馬在極遙遠的地方鏖戰。
別看聲音還遠著,以之前的經驗來說,聲音似乎不易傳入這朦朦朧朧的氣氛之中
,其實應該已經不遠了。
徐定疆目光隱隱見到遠處在星月下掀起的漫天塵沙,是打起來了嗎?徐定疆心裡
微微一凜,不知老爸現在如何?若自己父子倆都投入劉禮旗下,自己老娘不知道會不
會有危險?
徐定疆皺眉又想,老爸當時是交代自己回南角城,如此一來,不只守穩了後路,
也多了些談判的籌碼,豈知天不從人願,自己竟被兩位供奉捉住,卻不知老爸的計劃
變了沒?
徐定疆正望著遠方的戰場發楞,眼前卻又突然朦朧起來,不久後,又換了一番景
象,這次距戰場近多了,遠遠的望去,只見場中一大團數萬人翻翻滾滾的混戰在一起
,一邊四、五萬人,另一邊卻只有兩萬出頭,兩邊卻是殺的難分難解,兩萬多人的氣
勢正高,而四、五萬人那側卻有些混亂,看旗號,正是都城部隊拼上習回河軍。
都城部隊中還有一隊人馬特別眼熟,仔細看去,領頭的不正是趙才那傢伙嗎?身
邊兩個英姿勃發的女嬌娘,不正是夢羽、墨琪兩人?徐定疆兩眼一亮,只見他們領著
近萬人,在戰團正中央不斷的衝殺,但人數也迅速的減少,反而不如另一批隊伍。
另一批都城部隊則成四小團,每團率領的人馬不到四千人,但卻各有各的特色,
有的指揮靈動、縱橫來去,有的穩守著陣腳,一點一點的往前衝,有的率隊閃在一旁
,彷彿打游擊般的一忽兒殺過來乒乒乓乓的打上幾下,但過一會兒又溜了開來,更有
的彷彿不畏生死的橫衝猛殺,殺得習回河城部隊退散奔逃。
那四個領軍的將領是誰?看功夫,一個個只怕不比龍將低多少了,都城還有這樣
的人才?
但過沒多久,那五萬人便穩住了陣腳,逐漸的展開了反攻,最明顯的便是一群悍
勇異常的數百部隊,在幾個年輕高手的統帥下壓著趙才他們直撲。徐定疆凝目一望,
正好看到白玟那嬌嫩的面容,他心裡一沉,暗歎了一口氣,看來兩人果真無緣。
回過頭,徐定疆卻又暗罵趙才糊塗,訓練了這麼久的陣勢,他也不曉得運用一番
,再這麼下去,豈不是損失慘重?
「可以睜眼說話了。」劉冥有些傲然的聲音傳出:「他們看不清我們,我們且先
觀戰片刻。」
徐定疆早就老實不客氣的睜開雙眼,劉芳華可沒這麼調皮,她目光一轉,驚呼一
聲說:「我們……怎麼……浮著……?」
這時徐定疆才注意到,三人確實被一股莫名的氣勁拱托在數十公尺的高空中,遠
遠的由北面觀察著戰團,只不過他自己這段日子常飛,一時沒察覺到異狀。
劉冥卻露出了幾分得意,皮笑肉不笑的:「這只是『幻靈大法』的皮毛,你以後
要學的可多了。」
劉芳華要學「幻靈大法」?徐定疆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去,「幻靈大法」聽說十
分邪門,劉芳華怎麼會要學?莫非劉芳華就是欠了劉冥這件事?
徐定疆一轉頭,劉冥立即說:「別有太大的動作,否則會摔了下去。」
這話嚇的了劉芳華,可唬不住徐定疆,他靠自己還飛過更高的地方呢,不過這時
自然不用搶著招認,徐定疆只詫異的說:「芳華,你要學……學……」
「正是『幻靈大法』。」劉冥橫了徐定疆一眼,說:「你已轉換先天真氣,練不
成。」
我才不要練。徐定疆橫了劉冥一眼,卻聽劉冥接著說:「我會依照剛剛的協議,
讓你避開白浪那小子……嘖嘖……沒想到他們全都是皇族,希望那小子還是後天真氣
。」
劉芳華也在戰團中尋找白浪的身影,她聞言臉上微微一紅,輕輕一咬牙說:「其
他人我不管,你別找他學。」
劉冥為了讓劉芳華學「幻靈大法」,似乎十分順著她的意,劉冥頓了頓說:「就
依你……反正白家還有好幾個皇族。」
這時,一直在人群中尋找白浪蹤影的劉芳華,卻驀然發現徐靖被以劉禮為首的數
千人圍困,她一驚說:「定疆,那不是伯父嗎?」
說到一半,劉芳華卻咽住了聲息,卻是在劉禮的身側,她發現了自己一心記掛的
白浪。
徐定疆一楞,這才發現自己老爸正被數千枝箭矢團團圍住,剛剛遠遠望去沒見到
拚鬥,還以為是誰的隊伍停在那兒呢,怎麼會變成這樣?而後方數萬部隊為什麼不救
援前軍?徐定疆目光掃了開來,看清後軍是陳康領軍,雖然還不知前因後果,但現階
段的整個情勢他卻已明了了十之八、九,也恰好聽見徐靖那番義正辭嚴的話。
徐定疆咋舌心想,老爸這麼視死如歸,卻不知是真的還是假的?無論真假,作兒
子的本不該看著老爸出事。不過既然陳儒雅、陳儒庸兄弟在一側,劉禮也不該會真的
放箭,但若合劉禮、白浪、白炰旭三人之力,說不定足以與自己老爸一搏……老爸是
不是打算演一齣戲投降呢?作兒子的可不能鬧場,還是乖乖看戲穩妥。
驀然間,後軍一聲炮響,三萬生力軍突然吶喊著往前直衝,向著包裹著徐靖的三
千部隊殺去,這一下,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早該動的陳康部隊當時不動,現在萬萬不
該動的時候居然動了?
徐定疆兩眼圓睜,顧不得身在劉冥的控制之下,大喊一聲:「糟了!」他手腳揮
動起來,掙扎著要脫開劉冥的勁力,想向下方衝去。
劉禮本與徐靖面面相對,正在僵持,沒想到卻見到那三萬人策馬狂奔而來,劉禮
面容一變,臉上微現遲疑,目光迅速的望著場中被圍的三人,似乎十分難以決斷。
劉禮的遲疑只是短短一霎,徐靖在這一瞬間面色一凝,不待劉禮發令,他一個騰
身,有如一枝疾箭向著北方掠去。
這下劉禮顧不得心亂了,他一揮手,數千枝箭同時瞄著徐靖激射。
徐靖面色一沉,半空中一個回身,長劍半空一旋,左掌往空一推,狂嘯生起的同
時,只見他長劍的精芒突然大盛,驀然間,一朵向著四面發散的劍屏隨著嘯聲往後激
沖,與那數千枝箭矢相遇,空中一聲炸響,數千箭矢四面激散,但徐靖的身形不得不
慢了下來,落到了人堆之中。
徐靖雖然下落,但威勢不改,劉禮的親兵隊彷彿紙紮的般四面亂飛。
劉禮見狀,雙眉一皺,驀然從龍馬鞍上拔出一柄大刀,大喝一聲:「拿下徐靖。
」身子騰起的同時,向著徐靖飛掠而去。
白炰旭、白浪兩人見狀不得不跟,兩人只好展起身法,追攝著劉禮身後,在一剎
那間,三人已經逼到了人堆中的徐靖身側。
徐靖劍掌狂舞之際,見三人分三向撲到,徐靖目光轉過,見劉禮手中的武器未到
,一股沉凝的刀氣已經撲面而來,徐靖臉色一慘,一掌推出轟飛了三、四個人,一面
大聲說:「衛國使手中可是『裂地刀』?」
「正是。」劉禮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他不多說話,手一沉,長刀揮起處,刀芒突
然炸起,一股上寬下銳的錐狀刀氣由上而下的劈下,揮動之間,刀芒陡然暴伸三公尺
餘,直向著徐靖劈了過去。
在劉禮手中的皇族至寶──「裂地刀」,威力豈容輕忽?徐靖猛一個翻身,點地
間急騰八公尺,這才險險閃過這一擊。徐靖這下額頭不禁冒出了一些汗珠,劉禮有裂
地刀在手,只怕不能力敵了。
半空中的徐定疆眼見下方局勢丕變,心裡亦是一急。陳康這麼一衝,簡直是坑了
自己老爸,劉禮沒空慢慢與徐靖耗,等三萬人逼近徐靖非脫困不可,這麼一來,劉禮
除了在短時間內搏殺徐靖,就只能任徐靖重回都城。
劉禮怎麼可能這麼放過自己老爸?徐定疆心急如焚,他一時卻又掙不脫劉冥的控
制,只聽劉冥冷冷的說:「二皇子要老夫帶你來,可不是來讓你攪局的,再亂動,摔
死我可不負責。」
眼看著父親閃過一擊,白浪與白炰旭卻已先行繞至後方,分頭向著自己父親逼近
,若被這兩人擋住片刻,裂地刀一轟過去豈還有命在?
徐定疆猛叱一聲,渾身紅霧瞬間爆起,隨即在一剎那間凝結成網,徐定疆吐氣開
聲的叱了一聲說:「放我下去。」話未說完,右拳沒然爆出紅色光華,一拳向著劉冥
轟去。
當紅霧一爆,劉冥就發覺不對,身旁這小子的氣勁十分古怪,等徐定疆一凝勁,
劉冥馬上知道不可對敵,他連忙帶著劉芳華一閃,一面放掉了控制住徐定疆身軀的浮
勁。
徐定疆不為己甚,若是打翻了劉冥,劉芳華非摔不可。他拳勁未吐即收,應聲落
下,在這一瞬間,徐定疆心念凝住在體外氣勁上,下墜的勢子驀然一折,斜刺般朝著
被圍攻的徐靖衝去。
這一下,半空中突然出現一個紅色發光大怪物斜掠而下,一大半的人都不自禁的
抬頭上望,而被徐定疆這麼一搞,劉冥也掩不住身形,他與劉芳華懸在半空中的模樣
,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見到這紅色大光球,正與滿身傷疤、赤裸上身的唐靈狠拼的白玟心裡一緊,手腳
不自主的停了下來,只楞楞的望著紅光中的人影發呆,猛聽眼前一陣砰砰亂響,白敏
跟著求救般的大喊:「玟姐!」
白玟才發覺白敏剛剛替自己擋掉唐靈的一次猛攻,正手忙腳亂的後退,白玫一咬
牙,不再關注那紅色光影的去向,轉回身與白敏聯手,又把唐靈迫了回去。
不只白玟、白敏對上了唐靈,孟啟、南蘇、楊失也與白家眾人分別捉對廝殺起來
,雖說白彤的手傷尚未完全痊癒,但以白漢、白彤、白壘的功夫來說,孟啟等人還是
十分的辛苦。
而另一邊,以趙才、墨琪、夢羽三人合力對付何威凡本稍佔上風,但風紫婷卻於
此時率隊穿入了戰場,兩人一合力,便算是趙才近日功力大進,三人依然是節節敗退
,若不是眾人週身都有士兵支援,只怕已經兇多吉少。
雖說這兩面都是節節敗退,總還勉能支撐,但唐贛與關勝男兩龍將卻已無人可以
抵擋,兩人一根黑槍、兩條青戈,把都城部隊殺得鬼哭神嚎、血肉四濺,不得不四面
奔逃。
還好空中徐定疆這麼一鬧,南角城部隊大多知道小王爺有那身紅霧怪功夫,現在
雖然不起霧,但從網中所透出的形貌,怎麼看怎麼像小王爺,南角城部隊士氣又湧了
起來,奮力的抵擋著習回河軍的攻擊,不過其餘的都城部隊卻不大明白那怪東西是哪
兒來的──戰況依然不大樂觀,何況還有一個閒著沒事的徐苞呢?
雖然許多人向空中望,但徐靖週身的人都沒有這個時間,徐靖劍掌齊施,有若怒
龍,只避開裂地刀的攻襲,就見他身周士兵不斷的向四面翻飛,痛呼哀叫之聲不斷的
傳出,而他也不斷的向著南面衝殺。
白浪被裹在戰團,不得不揮爪向著徐靖攻擊,他心裡有數,一般的爪力只怕無法
抵禦徐靖的一擊,白浪右爪一凝,一大片青色的爪勁倏然湧出,向著徐靖直撲了過去
。
徐靖卻也是吃了一驚,他可沒見識過「青靈爪」,徐靖一個皺眉,長劍一推,一
道耀目的白色光華陡然炸起,硬生生的將白浪的青靈爪力擊成粉碎,同一時間,徐靖
的左掌一推,四周的氣息突然一重,一股無聲無息的陰柔掌力向著正前方推了出去。
原來這時白炰旭正由南面衝了過來,白炰旭本來只想拖延住徐靖的速度,一心以
為徐靖必然會拿「掌劍合氣」來應付自己,卻沒想到徐靖突然舉掌轟來,而徐靖雖然
掌出無聲,但陰柔之中,無邊暗勁卻是洶湧而來,其中所含威勢之大,直讓白炰旭大
吃一驚,他的兩掌立即揚起,並掌急沉急推,只見青芒一熾,兩片青色掌勁化成一道
青虹,直直的向著徐靖衝去,正是這陣子一直不敢開張的「破天崩山氣」。
這道青虹遇到徐靖那股陰柔的掌力,倏然之間,青虹消散無蹤,徐靖的掌力毫無
阻力的迎面向著白炰旭轟來,白炰旭心下大駭,這是什麼功夫?以「破天真氣」為基
的天玄掌最後絕招竟是這麼脆弱?
多虧白炰旭經驗豐富,他顧不得體內經脈受挫,勁力急納回吐,猛一個翻身向旁
急閃,在勁力回挫己身的同時,白炰旭的側身同時被徐靖的掌力偏鋒擊中,白炰旭身
子一震,整個人翻身倒地,一時竟是爬不起來,還吐了一大口鮮血。
「青靈爪」剛被擊散的白浪不由得大驚失色,這是什麼功夫?威力如此之大?眼
見徐靖跟著向南撲,去向正好向著白炰旭,白浪心裡一沉,白炰旭已經重傷倒地,徐
靖只要隨便轟上一掌,白炰旭非死不可。
白浪正急急往前撲的同時,卻見一道錐形刀氣由側面掃來,正好迎著徐靖的去向
,卻是劉禮適時的發招攔阻。
徐靖一個騰身疾躍,半空中一個扭身發招,一道掌勁揉合著劍氣向著劉禮攻去,
同時身子在半空中驀然一凝,倏然向著南面急掠,看樣子打算劃過這百餘公尺,直接
衝出重圍。
白浪本來也不怎麼想攔阻徐靖,但見徐靖卻正面衝了過來,白浪心裡一沉,若徐
靖再來一掌剛剛的功夫,不只白炰旭必死,自己也未必接的下來,這一瞬間,白浪一
直不敢施用的左臂立即抬起,凝目望著掠來的徐靖。
劉禮自然也不能放徐靖走,若讓徐靖重回都城,豈不是縱虎歸山?他刀芒一劈,
不但將徐靖的「劍掌合氣」擊散,還把地面劈開了一個長達數公尺寬的大裂口,這才
騰身飛掠向徐靖後方急追,但他縱然憑藉裂地刀得與徐靖過招,徐靖的功力畢竟不是
他能比得的,這麼一讓徐靖找出空隙,怎麼還追得上?
徐靖自然知道,這時只有投入南面大軍才有生路,不然劉禮裂地刀一揮,想留住
自己的性命也不容易,但他掠身之際,眼見白浪擋在白炰旭身前,正舉臂向著自己,
徐靖心中一凜,白浪的功力看似不弱於白炰旭,若掠過之際他從下而上一個暗算,自
己只怕非給劉禮追上不可,到時想再闖出活路豈不是更難?這時顧不得他與兒子的交
情了,徐靖牙一咬,這五十年來所獨創的絕招「化玉勁」再度推出,向著白浪與白炰
旭揮去。
「化玉勁」,是這五十年間,徐靖自創的一門功夫,因徐靖精研白、劉武學,又
能別出機抒,所以除了「掌劍合氣」之外,他終於憑藉著陽極生陰的境界,創出無聲
無息卻又威力驚人的「化玉勁」,能在看似陰柔的掌勁之中,蘊藏了極大的破壞力量
,顧名思義,便算是堅如玉石,遇到了這樣的勁力也只有散化無跡。
而這個功夫,與恰巧與白氏不傳之密──「陰爆掌」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畢竟兩
者出於一源,卻也不足為奇。
徐靖這樣的掌勁一出,勁力還沒湧至,白浪已經感到那股無邊無盡的壓迫感,白
浪心裡一寒,事到如今,只有憑藉著前些日子練的左臂功夫了。白浪心一橫,終於不
敢再保留,他左臂直直伸起,右爪一揚,渾身功力急催,心中同時閃過「長虹吞吐,
脈聚合凝,氣沖鬥牛,破天裂地」四句話,卻不知有沒有這樣的功效?
這時徐定疆已經從半空中掠到,眼見徐靖一掌轟垮白炰旭,徐定疆不禁微微一喜
,只有白浪與劉禮兩人,不易攔住自己老爸。但見徐靖揮掌向著白浪轟去,徐定疆心
裡隨即一沉,整個人的速度慢了下來,他心裡有數,自己老爸近年來練出的「化玉勁
」威力極大,白浪無論如何是擋不住的,徐定疆暗歎一口氣,希望白浪功力再高一些
,能在自己父親的一掌下存活。
就當徐定疆這麼思索的時候,卻見白浪整只左臂由肩至掌突然冒出較陽光還炫亮
的炫目青亮光華,在那一瞬間,一條有若狂龍般的爪形氣柱粗有一公尺,前端一張足
有三公尺大的巨大青色巨爪撕裂空間般的向著徐靖猛衝,而一面沖,那股氣柱越形增
大,巨爪也跟著擴張,卻似是無窮無盡。
徐靖的「化玉勁」一遇到這股勁力,兩方相持之間那股青色巨爪迅速的被磨蝕殆
盡,徐靖的勁力也同時消散,而後半段那股青色氣柱卻依然毫不停歇地向著徐靖疾衝
。
眼見那股氣柱已經寬達兩公尺餘,徐靖想閃也沒處閃,何況徐靖本自忖天下就算
有人能接得下「化玉勁」,也不能同時傷了自己,眼見白浪一舉手便破了自己苦修五
十年的功夫,徐靖一楞,連閃避都忘了,就這麼讓白浪的勁力直轟全身。
徐靖慘呼一聲,隨著那股有如沖天氣柱般的勁力向著後方飛射,同一瞬間,一股
極為強烈的氣爆聲響才轟然炸出,向著四面八方轟傳出去。
這樣的變故是誰都沒想到的,徐定疆驚呼一聲,迅疾的向著徐靖向後飛摔的身形
直射。
而同時這股勁力也沒頭沒腦的向著追來的劉禮轟去,劉禮自然也沒想到會發生這
樣的事,眼見白浪的勁力帶著徐靖撞來,距自己雖還有七、八公尺遠,那股無窮無盡
的壓迫力卻已先行湧至。同時,那股青色氣柱已經擴大到了寬達五公尺餘,依然威勢
不減的往前直轟,沿途數十名士兵遇到了那股勁力,也一個個應聲倒地。劉禮眼見無
法閃避,他驀然凝停在半空,裂地刀揮舞成一大片光屏,整個人藏身在那大片光屏之
後。
這時那股勁力正好帶著不知是死是活的徐靖撞來,在裂地刀的光團舞動下,青色
氣柱一面消散,一面仍將徐靖往光屏急送,徐靖的身體一撞上了那大片光屏,整個人
爆散成無數細小的血肉碎塊,爆散到了方圓數十公尺之間,一代英豪,就這麼血肉飛
散、屍骨無存。
「不!」徐定疆撕心裂肺的慘呼一聲,他雙拳陡然爆出紅光,向著飛退的劉禮背
面就轟了過去。
這麼一前一後劉禮可吃不消,何況劉禮雖然藉著裂地刀攔住白浪的勁力,整只右
臂已經震盪的彷彿不是自己的手臂,怎麼再接徐定疆這一下?他總算機變過人,裂地
刀揮出的光屏微微一斜,不再正面接勁,果然立即被飛激而出的勁力向下急甩,轟的
一下硬生生的摔撞到地面上。
這麼一來,徐定疆兩團火紅似的拳勁正面向著那股青色氣柱直轟,兩方一接,又
是另一聲足以撕裂天地的爆響,震的整個戰場數萬人幾乎部不自禁的停下了手,臉色
發白的望著這一方。
眼見塵沙飛揚,勁流四射,同時激起了一陣熾熱狂風向四面激散,半空中更有一
股回流氣勁直上雲霄,轟隆隆彷彿雷震的聲音不知由天還是由地響起,緊隨著狂風向
著四面散去。
徐定疆的兩拳,終於還是把那道肆虐天地的青色狂龍擊散,但說老實話,白浪這
一擊,等於是先破了徐靖的「化玉勁」,跟著又與劉禮手中的裂地刀纏鬥了片刻,這
才被徐定疆的「紅骨拳」毀去。
但徐定疆想不到這些,他雖然渾身氣勁也是大為波動,但他依然毫不遲疑的向著
白浪急掠,一面大聲怒吼:「白浪!你竟……」
白浪一擊既出,全身的精氣神彷彿同時脫體,他渾身一軟,向著後方便倒了下去
,但剛剛整個過程只是一瞬間事,徐定疆衝到時,他卻只倒了一半,白浪自知現在連
一根小指也抬不起來,徐定疆要殺了自己不費吹灰之力,何況自己殺了他父親?白浪
心中滿懷歉疚,兩眼一閉,等著徐定疆擊殺自己。
徐定疆本待一拳轟出,眼見白浪這麼閉目待死,他的拳頭卻是怎麼也轟不出去,
徐定疆一咬牙,滿懷悲痛的仰天長嘯一聲,倏忽間騰空飛起,整個人劃過數百公尺,
急急向南面已經嚇傻了的都城後軍衝去,一面啞著嗓子大聲嘶喊:「陳康!你拿命來
!」
卻是徐定疆一念之間,明白害死自己父親的其實不是白浪也不是劉禮,罪魁禍首
其實是陳康,徐定疆也不管自己向著數萬人沖是不是能成功,他橫定了心,今日要拿
下陳康的人頭。
眼見場中突然產生大變化,在一擊間,南角王徐靖屍骨無存,手持裂地刀的劉禮
卻也被轟擊倒地,一時也不知是生是死,創出這等奇跡的白浪也不知為何軟綿綿的倒
地,而徐靖之子徐定疆,雖毀掉那有如魔神般的青色氣柱,卻有如瘋了般的向著己方
部隊殺去。
四周數萬官兵,尤其是在前方混戰的那群部隊,這時心裡不禁大亂,一時間,沒
人還有心衝殺,竟是同時向著南方湧去。
都城部隊是眼見大將徐靖陣亡,心中已無戰意,尤其是南角城部隊,而習回河軍
卻是眼見劉禮倒地,更是心亂如麻,若劉禮一死,豈不是大家散夥?無論是徐苞、何
威凡、風紫婷任何一人,都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劉禮身側。
而都城部隊的後軍眼見徐定疆向著陳康殺來,除陳康等少數人之外,每個人的心
裡都是一頭霧水,徐靖是死在叛軍手中,徐定疆不趁勢對倒地的劉禮、白浪補上兩拳
,怎麼突然向著後方殺了回來?
心裡有數的陳康見徐定疆居然能騰飛過數百公尺,心裡也是頗為緊張,他猛一指
徐定疆,大喊一聲:「發箭!」
什麼?所有人心裡一楞,但大半的箭矢仍應命發了出去,只不過又有一大堆的箭
矢都歪了一些,畢竟射向徐定疆好像總有些那麼名不正言不順,士兵們的准度難免會
出些差錯。
徐定疆全身紅光疾滾,理都不理箭矢,要知道箭矢其實在氣勁中也穿不了多深,
只不過對一般人來說,護體氣勁只達肌膚表面,箭矢就算只射入體內半寸,身體畢竟
受傷,但徐定疆的氣勁卻是在週身半公尺外,沒有一枝箭矢能接近他的軀體,徐定疆
毫不受阻地向著陳康衝去。
這麼一來,陳康自然是老臉失色,他一勒龍馬,十指同時向上急迎,十道帶著隱
隱焦味的指勁破空而出,向著徐定疆激射。徐定疆眼見對方的指勁霸道,他也聲如霹
靂的爆吼一聲,雙拳左右連發,一發發紅色拳勁甩脫手臂向下急轟。
這下徐定疆可是全力出擊,退蛇血液及陷山老人靈藥的功效首度毫無抑制的發揮
,只見徐定疆的內息恍若無窮無盡,一道道紅色電光凝集於左右雙臂,跟著毫不停留
地向下直撲,眨眼之間,徐定疆的拳勁連發七拳,這才有些內息不足的感覺,他這才
緩住了拳頭。
可是這麼連發七拳,只有一開始的兩拳還被陳康的指勁所阻,到了第三拳,陳康
的指勁已經被徐定疆的拳風激散,第四拳則毫不客氣向著陳康急撲。陳康沒想到自己
精研數十年的「焦雷指」居然會不堪一擊,他連忙一個御氣急退,一面轉折著方向,
閃避徐定疆的攻擊。
徐定疆的拳力雖然快速,但運集了全力逃命的陳康卻也不慢,只見後四拳每拳都
轟了個空,反把地面擊出了四個數公尺寬的大洞,塵沙飛揚、碎石四射自然不在話下
,而那連成一串的爆響聲,更是震人心魄,在陳康週身的許多士兵倒了八輩子霉的作
了替死鬼,只見爆散粉碎的血肉四面飛灑,來的及發出慘叫的也沒有幾個。
徐定疆發覺自己距陳康太遠便發拳,才讓陳康還有逃命的空間,便深深一吸氣,
一股股自天地湧來的能量迅速的穿過全身散發於外,本已稍稍黯淡的紅色氣脈又重新
爆起了光華,隨徐定疆心念所注,迅疾的追著陳康飛掠。
陳康可沒有飛天的功夫,他這時能憑空急頓全景憑藉著百多年的功力御氣而飛,
但這麼一逃一道的飛出沒有百公尺,陳康已經有些乏力,可是陳康不用回頭,只憑感
覺就知道徐定疆已越追越近。陳康一咬牙,在空中繞了一個大弧,折向北面飛去。
徐定疆一時沒想到對方居然冒險轉向,霎時衝過了頭,不過他的移動方式是以心
念控制,徐定疆在半空中倏然一頓,頭也沒轉的就往後直飛,這才一面轉過身子,急
追陳康。
陳康的突然轉向,兩人的距離本已拉長十餘公尺,但徐定疆這麼詭異莫測的一退
轉,剛拉長的距離又迅速的縮短,而陳康這時已經感到力竭,這麼飛下去,不用再出
招自己也會把全身功力耗盡,何況自己成名數十年,卻被一個毛頭小夥子逼成這樣,
這成何體統?陳康一咬牙,半空中一個回身,兩手虛捧成碗,驀然往前一送,卻是「
焦雷指」全力出手。
這一招,卻是陳康壓箱底的招數了,十道氣勁一出,同時劃過一個大弧,有如一
個弧形圓筒般的向著徐定疆急收,他算準了徐定疆功力再高,顧得上卻顧不得下,打
散右邊也躲不了左面,而在他轉身的同時,陳康眼角餘光正見到劉禮搖搖晃晃的站起
,心中這才稍稍鬆一口氣,總算劉禮未死,大夥兒沒有白忙一場。
徐定疆確實沒想到抱頭鼠竄的陳康忽然有這麼一招,他剛剛損耗的功力雖然已經
補回一半,但仍沒有一開始的充沛。徐定疆心裡有數,自己拳勁雖說可以毫無阻礙的
破去陳康的「焦雷指」,但他卻沒辦法一瞬間轟出十拳,徐定疆沒空對自己為何沒多
想兩招後悔,見對方一出手,徐定疆右拳一推急轟,左拳卻橫置胸前,運足全身氣勁
往外急凝。
驀然間,徐定疆全身紅光大盛,那巨大的人形紅網似乎又漲大了一些,週身空氣
似乎也感受到了變化,一絲絲忽現忽隱的無數電光在紅網外流轉個不休,直將徐定疆
整個人牢牢包住。
陳康這時已無餘勁再躲徐定疆這一擊,只見那道紅色拳勁轟的一下砸在陳康勁力
全無的雙手,陳康的雙手猛個分開,拳勁毫不容情地接著撞至陳康的前胸,陳康忍不
住慘呼一聲:「二皇子,救……」一面向著北面飛摔出去。
徐定疆卻也並不好過,他的護體氣勁挨得住無數箭矢圍攻,卻捱不住那十束有如
烈火焚身的「焦雷指」,只見指勁一面發出尖銳的氣勁摩擦聲,一面磨耗一面鑽入徐
定疆的護體氣脈中,雖然不斷的磨耗消散,最後終於還是傷到了徐定疆的軀體。
除了體外氣脈外,徐定疆的身體雖然不斷的有氣勁向外發散,卻不具有護身的效
用。在同一瞬間,十道弧形勁力分別穿射到徐定疆的左右前額、左右肩、雙臂、雙腿
,還有兩束拐過彎,穿入了徐定疆的臀部,徐定疆身上立即多了十道焦灼的傷口,同
時汨汨的流出鮮血,還好「焦雷指」穿入徐定疆氣勁之後威力大減,不然不只傷口加
深,那股燒灼的熱度更會使每個傷口全部焦黑,連血都流不出來。
這麼一下,徐定疆與陳康都受了傷,尤以陳康最為嚴重,徐定疆挨那幾下雖然不
大舒服,但畢竟只比皮肉之傷嚴重了一些,徐定疆一聲怒吼,身形仍不停的向著陳康
直衝。
陳康這時已經陷入了半昏迷,一時還沒能著地,但正往前急衝的徐定疆身形卻是
突然一頓,渾身的紅霧驀然的顫抖起來。
原來他傷口流出的血液不知為何激化在那片氣勁之中,順著徐定疆體外氣脈的運
行而繞入,同時一股血腥味濃濃的泛出。徐定疆體外氣勁被這股血氣一衝,猛然間似
乎有另一種激烈昂揚的暴脹感湧起。他的心念一時無法控制體外體脈,整個人在半空
中抖個不停,那整片紅色的氣網忽脹忽縮,彷彿即將脫體飛去,徐定疆心裡一驚,自
己畢竟還不完全明了這種功夫的狀態,眼看就要走火,但自己一死不打緊,卻沒能替
老爸報仇,這口氣怎麼也嚥不下去!
徐定疆顧不得身體有什麼異狀,他強凝著心力往陳康的逃逸方向關注,但一直聽
話的氣勁在這一瞬間卻十分不乖,似乎急急的向著各處流血的傷口急竄,跟著又帶著
鮮血流入氣脈,混入血液的氣脈卻是更加鮮豔。
不管徐定疆再怎麼急,這時也只能緩緩的向著臥地的陳康飄行,只看他飄到了十
公尺外,心想距離已經夠近,徐定疆顧不得走火入魔的危險,緩緩舉起了手,向著倒
地喘息的陳康一拳轟了過去……
《夢華傳說》卷十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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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冊 第十五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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