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傳
第一章 征山戎□伐孤竹

1.震聾發聵
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在齊桓公的支持下,管仲嘔心瀝血,精心策劃,大膽改革,改 革內政、改革軍政、相地衰征、官山海、鹽鐵專賣、通工商、邊關開放等等,一系列重 大政策的落實,使齊國大治,政治清明,百姓各得其所,安居樂業,齊國一躍而成為東 方大國,具有任何其他諸侯國不可抗衡的經濟實力和軍事實力。管仲的尊天子而令諸侯, 稱霸不用兵車的霸業大計,也使各諸侯國心悅誠服。自公元前六八五年,齊與宋、陳、 蔡、邾五國於北杏會盟之後,又於公元前六八一年,齊、魯在柯地會盟;公元前六八○ 年,齊、鄭、宋、衛於鄄地會盟;公元前六七八年,齊、魯、宋、衛、鄭、許於幽地會 盟;公元前六七一年,齊、魯再次於扈地會盟;公元前六六七年冬天,齊、魯、宋、鄭、 陳於幽地會盟,周惠王派王室卿士召伯廖赴會,賜命齊桓公為侯伯,確定了齊國的霸主 地位。從幽地回到臨淄,齊桓公神采飛揚,雄風勃勃,第二天就大宴群臣宣佈喜訊。 齊桓公躊躇滿志,得意洋洋地端起一爵酒道:「此次幽地會盟,周天子派王室卿士 召伯廖,賜命寡人為侯伯,確認了寡人為諸侯國的領袖地位。這是寡人的光榮,是齊國 的光榮,也是仲父和諸位大夫的光榮。為此,寡人今日設宴慶賀。來,諸位愛卿,為了 感謝周天子的恩賜,大家干!」說罷,一飲而盡。 「謝謝主公!」大家一飲而盡。 桓公又端起酒爵對管仲道:「侯伯來之不易,沒有仲父的治國方略,就沒有齊國的 強盛;沒有仲父的霸策,也就沒有侯伯。仲父之言,百不失一;仲父之功,可蓋天地。 為此,寡人決定,於小谷(今山東東阿)築城,作為仲父采邑之地。來,寡人向仲父敬 酒一爵!」 管仲忙道:「主公過譽了,主公對臣如此厚愛,臣不勝感激,齊國強盛,上有主公 英明,下有眾大夫齊心協力,主公為臣封小谷之邑,臣不敢接受!」 眾大夫齊聲說:「仲父為齊國立下齊天大功,應該得封!」 桓公笑道:「仲父不必推辭,寡人主意已定,來,大家一齊干了!」 桓公與眾大夫一口喝乾,管仲也只得干了。 桓公又舉起酒爵,對鮑叔牙道:「寡人能有今天,首先要感謝寡人的師傅。這些年, 亞相為振興齊國嘔心瀝血,不勝操勞。這幾個月又游歷諸侯各國,閱盡天下大事,亞相 辛苦,來,美酒一爵,寡人恭敬!」 鮑叔牙舉爵道:「臣周游列國,浪跡天涯,所到之處,無不對大齊有口皆碑。主公 仁至義盡,親盟諸侯,扶貧濟傾,匡正王道,乃先賢所為。天下臣民,交口稱讚,頌歌 盈耳。」 齊桓公聽得心花怒放。 鮑叔牙又道:「臣這次離開齊國不到半年,可回來一看,只覺耳目一新,但見車水 馬龍,摩肩接踵,五行八作,百廢俱興,大齊之地,無亂鳥飛禽,而有鳳凰獻儀;無旱 魃水魅,而有五谷豐登。此乃主公恩德點化,得天意,順民心。」 桓公更加高興,高高舉起手中的酒爵,喜笑顏開,道:「亞相周游列國,走遍天涯, 經多見廣,敢對齊國如此溢美之詞,寡人殊感榮幸,此乃天賜大齊洪福。寡人蒙仲父教 誨,亞相點撥,受群臣協力,才得以如今之勢。來,借此良機,寡人再敬諸位!」 群臣豪飲。 飲酒間,寧戚站起,來到鮑叔牙跟前笑道:「久聞亞相乃大齊勳臣,名播青史,特 敬亞相,聊表寸心。」 鮑叔牙認真地端詳寧戚,贊許地說:「寧戚大夫乃齊之棟樑,主公得之輔佑,是齊 國幸運。前幾天老夫路過牛山,還聽到牧童、農夫們贊美大夫的山歌。」 桓公一聽,十分感興趣地笑道:「是嗎,亞相何不唱來聽聽。」 鮑叔牙滿意地看了寧戚一眼,笑道:「那好,老臣就唱唱。」 他清了清嗓子,唱道: 寧戚販牛在峱山, 舉火授爵大司田, 本是布衣桑麻客, 一曲唱盡換朱顏。 桓公聽罷,連聲道:「好,唱得好!來,為亞相獻歌大家喝酒!」 隰朋站起來,對鮑叔牙道:「久違亞相,隰朋特敬亞相美酒一爵!」 王子成父、賓須無、公孫湫、豎貂、開方等臣同起身,端爵道:「敬亞相!」 鮑叔牙激動地望著隰朋等人,道:「今日登上大殿,真令人激動不已。有主公這樣 的明君,仲父這樣的賢相,眾大夫如此同心同德,大齊天下無敵!來,為了齊國雄風常 駐,干!」 桓公與群臣一齊喝乾。 桓公大聲道:「今日意氣風發,當有鼓瑟相和歌舞相慶,來人——」 管仲起身打斷桓公的話道:「主公!」 桓公看著管仲問道:「仲父何事?」 管仲道:「亞相行程萬裡,造訪過名山大川,見識過芸芸眾生,不妨讓亞相盡興而 談些奇聞趣事。主公與臣等且伴美酒,足不出戶便可神遊八方,豈不樂哉?」 桓公點頭道:「仲父所言甚是,那就請亞相講講見聞吧!」 鮑叔牙起身道:「老夫今日登堂,見四壁輝煌燦爛,君臣喜笑顏開,無方寸之亂, 無絲縷之憂。老臣非分,想說點弦外之音。常聽人言,物極必反。如今齊國外盛內強, 主公切不可高枕無憂,眾臣切不可沉湎於美夢佳景。縱觀六合,尚有東夷窺視大齊,戎 狄覬覦中原,更有南方蠻楚,依仗漢江天塹,與我大齊匹敵。中原諸侯,雖也有北杏之 會,鄄、幽之盟,可究其內心,卻各懷芥蒂。和盟諸侯,仁義感化,不在一朝一夕。貴 在以恆,貴在始終如一。齊國既施仁義,卻又納諸侯貢品,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禮節 之數,有來無往。久而久之,必得諸侯反戈,望主公深思。雖說齊國風調雨順,五谷豐 登,可天行無常,如遇淫風蕩雨,顆粒不收,國內無備,秋貯耗盡,齊國豈不重蹈窮途? 昨日老夫見市井臣民,揮金如土,不事節儉,趾高氣揚,一味炫耀。日久天長,必成驕 縱淫奢,一敗國風,二傷國力。由是觀之,老臣斗膽妄言,臣願主公不忘出奔莒國,兵 敗長勺;願仲父不忘檻囚之客,榮辱柱上曾有生死較量;願寧戚不忘販牛山下,朱顏華 貴不忘衣衫襤褸;願眾大臣不忘盔甲在身,卻難抵曹沫手劍相劫……河滿則溢,月盈則 虧,齊國驕傲,霸業必毀一旦。老夫譫語妄言,主公寬恕,眾臣體恤。」 大殿上一片靜寂…… 桓公若有所思的臉上盤桓著淡淡的不快。 群臣互使眼色,表情各異。隰朋、賓須無、寧戚以為然。 豎貂、開方等嗤之。 桓公略顯尷尬地舉了舉手中的酒爵,道:「大家同飲,同飲!」 管仲抓住時機,道:「主公,鮑叔之言發自肺腑,難得一片真誠。今日君臣聚會, 一醉方休,何不用韶樂虞舞,以享時光?」 桓公一拍即合,道:「對!起舞!起舞!」 隨著樂聲響起,舞女們上殿翩翩起舞。桓公臉上復現了笑容。
2.戰略調整
退朝之後,桓公把管仲召到內殿。 桓公心中不快,劈頭問管仲道:「亞相今日是怎麼了?」管仲道:「亞相的脾氣, 主公還不了解?他就是這麼個人,心直口快,心裡怎麼想,口裡就怎麼說,前些日子他 患病時,把臣也罵了一頓。」 「怎麼,他還罵你?」桓公似乎不太相信。 管仲笑道:「是罵了我一頓,罵我生活太奢侈,罵我家裡有照壁,罵我堂上有反坫! 不過,他越罵我越高興,我太了解他了,他罵我就是愛我,罵得越痛,愛得越切。」 桓公笑道:「真難得管鮑之交啊!」 管仲正色道:「不過,亞相在大殿上的一番言語,確實發自肺腑,出自一片真誠。 臣心中早就耽心一件大事,需要主公認真考慮。」 桓公忙問:「什麼大事?」 管仲道:「現在,主公是天下公認的侯伯,中原諸侯各國甚本安定,但卻不穩固, 尤其是中原四周並不很安寧。東夷還稍好一些,離齊國近,不會出大亂子。可西方的山 戎,北方的赤狄,南方的荊蠻,不斷地侵擾中原各國。如果不對夷戎狄蠻的侵擾予以打 擊,那中原各國就不會安寧,主公的侯伯地位也不能牢固。」 桓公贊許道:「仲父所言極是,寡人的方略是應該作出重大調整了。」 管仲道:「過去,中原各國互相爭鬥,沒有統一的意志,現在情況不同了。主公身 為諸侯領袖,就不能不管不問了。好在齊國兵強馬壯,完全有力量對付狄蠻。」 桓公擊掌道:「寡人把尊王稱霸調整為尊王攘夷,仲父以為如何?」 管仲想了想,道:「好,主公英明,尊王攘夷,太好了,要高高舉起這面旗幟!」 桓公拍案而起,道:「仲父所言甚合寡人之意,依仲父之見,尊王攘夷的第一步該 從何開刀?」 管件不假思索地說:「山戎入侵燕國十分火急,昨晚燕侯派使者來齊告急。」 桓公思索了一會兒,道:「燕莊公盛氣凌人,與我大齊素不往來……」 管仲道:「燕使求救,這不是不請自來了嗎!齊國一出兵,一可讓燕莊公感恩於齊, 從盟於我,重修昔日召康公之政,尊周室,敬天子;二可長驅直入,一舉殲滅山戎,免 我中原騷擾。主公既為盟主,此舉責無旁貸。」 桓公下了決心,道:「仲父選定吉日良辰,出兵燕國,消滅山戎!」
3.救燕
公元前六六四年冬天。 浩浩蕩蕩的齊國大軍,威風凜凜,鬥志昂揚地開進燕國。 一面杏黃色的大幡赫然醒目:「侯伯」,另一面上繡著「尊王攘夷」。齊桓公與管 仲身披鎧甲同乘一車。 沒等齊軍到來,山戎已聞風而逃。留下的是燃燒不息的煙火,狼藉的土地,殘破不 堪的燕國城牆,以及城牆上那燒黑的歪斜的殘缺不全的燕軍旗幟,一片被洗動後的殘敗 景象。桓公歎道:「山戎蠻橫,讓我中原遭此劫難,令人心痛!」 管仲道:「燕國城牆不可謂不厚,城門不可謂不堅,可一旦山戎燃起烽火,擂響鼙 鼓,燕國便潰不成軍,毫無招架之力,令人深思啊!」 桓公問道:「仲父所言,道理何在?」 管仲笑道:「燕侯不施仁政,驕橫無道,人心渙散,縱有金戈鐵馬,也只能落到這 般下場。」 古城門外,失魂落魄的燕莊公率領朝中大臣、眾百姓,簞食壺漿,翹首以待齊軍到 來。昔日威風十足,以傲慢出名的燕莊公,如今再也端不住那不可一世的架子,一見齊 桓公到來,當即跑倒在地,群臣、眾百姓也一齊跪倒。 「無顏罪君,叩見齊侯。」 齊桓公急忙下車,攙扶起莊公道:「燕侯請起。」 燕莊公仍長跪不起,道:「寡人有罪,不敢。」 齊桓公看著燕莊公,心頭掠過一絲得意的喜悅,問道: 「燕侯何罪之有?」 燕莊公羞愧滿面地說:「身為一國之君,不能抵禦外敵入侵,使生靈塗炭,此罪一; 身為中原諸侯,不受天命,不從盟於大齊侯伯,此罪二;燕國有難,有勞侯伯親率兵車 千乘,不遠千里,跋山涉水,此罪三。」 齊桓公面露喜色,心裡話,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他雙手攙扶起燕莊公,道:「寡 人受王室之命,扶危濟傾,保衛中原,此乃天職。燕國有難,也是大齊危急,此所謂唇 亡齒寒。 燕侯請起。」 燕莊公起身。 齊桓公對跪在地上的群臣、百姓道:「諸位免禮,請起!」 眾人齊聲道:「謝齊侯!」 桓公問莊公道:「戎人現在何處?」 燕莊公答道:「戎人在燕燒殺搶掠已有數日,聞聽侯伯駕到,昨日已聞風而逃。」 桓公志得意滿地笑道:「不戰而逃,戎人乃鼠輩。」 燕莊公奉承道:「侯伯聲名顯赫,戎人聞之喪膽。寡人令國人簞食壺漿,殺牲烹畜, 犒勞侯伯和眾將士鞍馬勞頓。」 管仲問燕莊公:「山戎國距燕國多遠?」 燕莊公不認識管仲,看了齊桓公一眼,答道:「山戎距燕有二百四十裡。」 齊桓公春風滿面,頗自豪地介紹管仲道:「此乃相國管仲,寡人拜稱仲父。」 管仲拱手道:「拜見燕侯!」 燕莊公上下打量著管仲,道:「啊呀呀,久聞管相國乃匡世之才,今日得以相見, 寡人不勝榮幸!」 管仲微微一笑道:「燕侯過獎。」又對桓公道:「主公,山戎得意而去,狼子野心 未泯。窮寇不追,必然後患無窮。依臣之見,兵馬可稍事休整,然後長驅直入,直搗山 戎老巢。」 桓公道:「不滅山戎,中原不得安寧,寡人也於心不安。 只是這山戎之國,山高路險……」 不等桓公說完,燕莊公忙道:「侯伯欲伐山戎,為中原除害,寡人願率本國兵馬為 先鋒,沖鋒陷陣,萬死不辭!」 桓公道:「燕國已兵馬困頓,寡人怎忍心讓燕侯為先鋒! 燕侯願為中原立功,可隨後軍,為寡人增壯聲勢。」 管仲獻計道:「山戎國地形險要,有一計可使,離燕東去八十裡,有一小國名叫無 終,雖也是戎人,卻屢受山戎侵害,可令隰朋大夫前去游說,說服無終國主為我軍向導。」 桓公點頭道:「好,就按仲父之計施行。」 燕莊公驚喜地看著管仲道:「管相國初來乍到,怎麼對這方地理國事如此熟悉,寡 人佩服!」 桓公自詡地說:「仲父神機妙算,可奪天工。」 管仲自謙道:「管仲不敢。」然後向王子成父道:「傳隰朋大夫!」
4.進軍令支
北戎是一些少數民族部落。山戎乃是北戎的一個大部落,中心設在令支。山戎西邊 緊靠燕國,東南與齊魯為鄰。令支界於燕、齊、魯三國之間。國主名叫密盧,此人生性 橫蠻,身材偉岸,英勇無敵。他依仗人強馬壯,憑借山高地險,為所欲為,經常向周邊 中原諸侯國侵擾,所到之處搶劫財物,擄掠婦女,燒燬房屋。燕國離它最近,屢受其害。 密盧不僅騷擾中原,連他近鄰的小部落也不放過,他以老大自居,不時向小部落要錢要 物,稍不服從便以武力威脅。小部落也只好忍氣吞聲,敢怒而不敢言。這無終國就深受 其害。因此,隰朋帶著一萬兩黃金去勸其國主無終子共同剿滅山戎,無終於立即表示同 意。並派大將虎兒斑率領騎兵二千,聽憑齊桓公調遣。 齊桓公大喜,重賞虎兒斑,令其為開路先鋒。號令全軍,向山戎縱深進軍。前進了 近二百裡,只見山路越來越狹窄,地勢越來越險要,便問燕莊公:「燕侯,這是什麼地 方?」 燕莊公與齊桓公、管仲同乘一輛戰車,隨時介紹情況,道:「此地名叫葵茲,是戎 人出入的必經之路。」 桓公對管仲道:「仲父,山高路險,糧草、輜重行進不便,寡人欲將輜重分出一半, 屯聚在葵茲。」 管仲道:「主公英明高見,可在葵茲休整三天,令士兵伐木築土為關,令鮑叔牙把 守,隨時準備調運。病號、傷員留下,只選精壯人馬,這樣,無後顧之憂。」 桓公道:「就這麼定了,仲父速去安排。」
5.剿滅山戎
山戎主密盧早就聽說齊桓公威名。所以,不等齊軍到薊門關,他就下令撤退。他認 真地作了分析,齊軍雖兵精馬壯,但在山區卻施展不開,且地形不熟,便成了盲兵瞎馬。 如果這次打敗齊軍,那他就會名震中原了。 探子來報:「國主,齊軍已到葵茲,正伐木築關,屯聚糧草。」 密盧倒吸一口冷氣:「這齊侯果然厲害,他把葵茲堵死,咱就無出路了!」 大將速買獻計道:「國主,齊軍遠來,兵困馬乏,乘其安營未定,立足未穩,咱們 突然襲擊,他必然措手不及。」 此計正合密盧之意,他在速買肩上猛擊一掌,道:「好! 將軍可帶三千騎兵,殺他個人仰馬翻!」 速買得令,帶領三千人馬,來到離葵茲三十裡處,選了一個山谷作為戰場,這山谷 是齊軍必經之路。山谷四周埋伏好人馬,專等齊軍進入山谷。 虎兒斑帶著人馬,來到山谷。只見四周青山黑駿駿的,怪石嶙峋,地形險惡,便鳴 鑼號令停止前進。 速買心中著急,便帶百名騎兵,殺向虎兒斑,引誘他進谷。虎兒斑不知是計,以為 遇上了小股山戎兵馬,便擊鼓與之廝殺。虎兒斑手持一柄長把鐵瓜錘,舞得流星一般, 呼呼生風,對著速買迎頭便打。速買挺著一桿大桿刀,對著虎兒斑砍來。兩人你來我往, 殺得難分難解。打了十個回合,速買虛晃一刀,領兵便退。虎兒斑率兵追擊,剛到山谷 中間,只聽一聲忽哨,四下裡立即鼙鼓聲,吶喊聲響成一片。只見四面山上衝下幾千人 馬,將虎兒斑前鋒兵馬中間截斷,使其首尾不能相顧。虎兒斑率領無終國二千兵馬,人 人奮勇,個個爭先,與山戎在山谷裡殺成一團。虎兒斑雖身陷重圍,但他知道後面大隊 人馬即刻就到,所以心不慌,神不亂,手舞鐵瓜錘,逢人便打,越戰越勇。速買舞刀與 其廝殺,兩人錘來刀往,殺得天昏地暗。速買也知道,後面有大隊齊軍,因此不敢戀戰, 他賣個破綻,故意亮出空當,虎兒斑一見暗喜,舉起鐵錘狠狠朝速買的坐騎砸去。這一 錘太狠太猛,速買一勒馬韁繩,馬頭一閃,虎兒斑砸了個空,差點兒閃下馬來,速買就 勢一刀,將虎兒斑坐騎的肚子劃了一道二尺長的口子,那馬的五髒六腑流了出來,倒在 地上。速買指揮人馬將虎兒斑捆綁起來。 正這時,齊軍大隊人馬趕到。齊軍沖進谷中,與山戎兵廝殺。那山戎兵哪是訓練有 素的齊軍的對手。齊軍五人一組,五十人一隊,一層層推進,大將王子成父煞是英勇, 箭射戈挑,戎人紛紛落馬。速買見寡不敵眾,忽哨一聲,急忙撤退,也顧不上虎兒斑了。 三千兵馬,死傷了大半。 虎兒斑一見桓公,忙跪倒請罪:「罪將虎兒斑不慎中計,請齊侯處置!」 桓公親手扶起虎兒斑,安慰道:「將軍雖身陷重圍,仍能奮勇作戰,壯志可嘉。勝 負乃兵家常事,將軍不必自責。」 虎兒斑復叩頭道:「謝齊侯寬恕!」 桓公道:「將軍真虎將也。虎將沒有良馬不行,來人,將寡人那匹追風馬賜給虎兒 斑將軍。」 這追風馬乃蒙古純種馬,又高又大,體肥膘壯,渾身赤紅,閃閃發光。虎兒斑一見 愛不釋手,又叩頭道:「齊侯如此開明大度,末將定帶罪立功,萬死不辭!」 齊桓公舉起鼓錘,在戰鼓上敲了一下。 王子成父拚命擂鼓,咚咚的鼓聲震得山搖地動。 桓公采納管仲的計策,步步為營,層層推進,保證後方牢固,聯繫暢通,前後照應。 大約前進三十裡,來到伏龍山。 這伏龍山是山戎進退的咽喉之地,山勢險要。一條小河纏繞,是個屯兵的好地方。 桓公下令在伏龍山上安營扎寨。王子成父、賓須無分別在山下安營,戰車擺成一字長蛇 陣。 密盧親自帶領速買,引著騎兵萬余,來到伏龍山前。只見戰車排成了一道密不透風 的城牆,好象一道屏障,不覺一陣心慌。他已被逼到盡頭,再往後已無退路。看來,只 有決一死戰了。他派速買帶著人馬到齊營前挑戰,可齊軍按兵不動,戎兵不等靠近戰車, 就被亂箭射回。他知道齊軍不接戰是休整兵馬,作戰鬥準備。他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對 手,進攻勇如猛虎,堅守穩如大山。他想從後方偷襲,可齊軍的後方堅如磐石。他無計 可施,在帳篷裡搔首頓足,冥思苦想,終於想出了一計。 管仲在山上觀察,見戎兵突然有了變化,兵馬漸漸稀少,戎兵或躺或臥,口中高聲 叫罵。管仲冷笑一聲,心中罵道:好個密盧小兒,敢在我面前耍詭計。索性來個將計就 計,回頭喊道:「虎兒斑將軍!」 虎兒斑應聲來到。 管仲指著山下亂七八糟的戎兵,對虎兒斑道:「將軍不是要帶罪立功嗎?雪恥的機 會來了,你可帶一千人馬,消滅這些戎兵!」 虎兒斑大聲道:「末將遵命!」 虎兒斑回營,點起本國兵馬,車城一開,飛奔殺出。 隰朋頗有點兒擔心,對管仲道:「仲父,不要中了戎人的詭計。」 管仲笑道:「這是將計就計,隰朋將軍,傳令王子成父將軍率兵從左邊包抄,賓須 無將軍率兵從右邊包抄,專殺伏兵。」 隰朋明白了,急忙傳令下去。 密盧慣用之計就是設埋伏。他安排伏兵於兩側,只留少數人馬在齊軍陣前叫罵,以 誘引齊兵。見虎兒斑領兵殺出,密盧十分高興,自以為得計,一聲忽哨,伏兵吶喊著從 山上衝下來,不料正遇上王子成父和賓須無的人馬,一陣大殺大砍。戎兵措手不及,被 殺得七零八落,大敗而回。齊軍未傷一兵一卒,而戎軍卻死傷了上千人馬。 密盧黔驢技窮,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在帳篷裡團團轉。 速買想出了一個計策,對密盧道:「國主不必驚慌,臣有一計,可破齊軍。」 密盧急不可待地問:「有啥好計,快快說來!」 速買道:「齊軍再往前進,必然經過黃台山谷,這黃台山谷又窄又高,國主可派人 用木頭和石頭將山谷橫堵起來,外面挖一條深溝,使其寸步難行,加上重兵把守,齊軍 就是有一百萬人,也難越黃台山谷一步。 密盧大喜,連稱:「好計,好計!」 速買又道:「臣還有一計,現在齊軍重兵屯於伏龍山。伏龍山沒有山泉,吃水全靠 濡水,國主可填土築壩,將濡水截斷。齊軍的糧草再充足,可無水喝,肯定撐不過十天 半月。無水,軍心必亂。國主可派人去孤竹國求救兵,這樣可穩操勝券。」 密盧懸著的一顆心似乎落了地,忍不住眉開眼笑,道:「好你個速買小子,不但有 勇,而且有謀呀!你怎麼不早說,害得我這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馬上派人堵谷截 流,讓齊軍乖乖地給我滾回去!」 管仲見戎兵被打退後,一連幾天不見了動靜,心下懷疑,便派探子前去打聽,獲知 黃台山路已被堵塞,且有重兵把守,急忙向桓公報告。 桓公立即召集眾大將商討破敵之計。 管仲問虎兒斑:「虎兒斑將軍,從伏龍山到令支,只有黃台山谷一條路嗎?」 虎兒斑道:「從伏龍山到黃台山不過十五裡路,這黃台山是令支的最後的一道關卡, 一過黃台山就可以直搗令支老巢。如果再尋別的途徑,就得繞道西南,到芝麻嶺,再從 芝麻嶺奔青山口,然後再向東轉數十裡,才能到達令支,這就遠多了。而且,一路山高 路險,車馬不能通行。」 管仲道:「看來,只有闖黃台山谷這一條路了。」 正商量著,牙將連摯跑來報告:「回稟主公,大事不好,戎人密盧派人在濡水上游 築壩斷截水流,且派重兵把守,軍中已無水了!」 桓公大驚,幾萬人馬如果沒有水,後果不堪設想。 隰朋道:「主公不必著急,臣見伏龍山青松翠柏,山勢極旺,定有山泉。臣聽說螞 蟻都選下方有水處建穴,可找到蟻穴處往下深挖。」 桓公傳令道:「立即選取蟻穴,鑿山取水,先得水者重賞!」 隰朋又道:「螞蟻冬天怕冷,往往在山南坡建穴;夏天怕熱,在山北坡建穴。現在 是冬天,可到山南坡尋找。」 軍士們按照隰朋的話,在南山坡果然找到了蟻穴,下挖不到五尺,便見清澈的山泉。 桓公急忙前去察看,但見山泉噴湧,水勢極旺,清涼甘甜,說不出有多高興,對隰朋道: 「隰朋可真是聖人啊!」 管仲笑道:「主公,為念隰朋尋水之功,臣建議此泉命名聖泉。」 桓公連連稱道:「好,好!就叫聖泉,在泉旁刻石,昭示隰朋之功!這山名也一並 改了,就叫龍泉山!」 管仲道:「聖泉一出,密盧必定心慌,可趁機一鼓殲滅之!」 說著,附在桓公耳邊說了一通。 桓公聽了,連聲叫好:「仲父所言,百不失一,依計行事!」 按照管仲的計策,由賓須無率一支人馬,明著說是回葵茲取糧草,其實是由虎兒斑 帶路,輕裝向芝麻嶺進發,六天時間到達營台山後邊,從後突襲。由牙將連摯率二千人 馬到黃台山谷挑戰,作出強攻的姿態,使密盧不生疑心。 密盧從聽了速買之計,填溝斷流以為高枕無憂,與速買等整日飲酒作樂。聽說齊軍 鑿山而得聖泉,大驚失色:「齊侯難道有天神相助嗎?」 速買道:「齊軍雖然有水,然長途跋涉而來,糧草必然跟不上,只要咱們死死守住 黃山谷口,堅守不戰,不出一個月,齊軍自然退去。」 密盧也無良策,下令守關戎兵,堅守陣地,不准出戰。 第六天一早,齊軍大舉進攻。只見齊軍將士,人人背一草袋,衝到陣前將草袋填入 壕溝,眨眼之間,壕溝已被填平。齊軍吶喊著,直撲谷口,將堵塞山谷的木石拆除搬走。 密盧急忙親自指揮戎兵堅守陣地,拚死抵抗,不料身後一聲驚天動地的喊殺聲,賓須無 率軍殺來。 密盧腹背受敵,嚇得魂飛魄喪,知大勢已去,不敢戀戰,令支也不敢回了,棄了老 巢,向東南方向奪路而逃。 賓須無率軍追殺十余裡,終因山路崎嶇,戎兵熟悉地形跑得快,實在追不上了,才 鳴鑼收兵。 齊軍開進令支。但見馬匹軍械、牛羊帳篷不計其數,全部充實齊軍。被戎兵擄來的 無數燕國婦女,哭哭啼啼奔向燕莊公,裡邊不少燕軍士兵家屬,相見抱頭痛哭。 桓公下令:「不許濫殺戎人百姓,不許搶劫財物,不許強姦戎人婦女,違令者斬!」 戎人百姓見齊軍威武,紀律嚴明,以為是天降神兵,紛紛殺牛宰羊,犒勞齊軍。 管仲問一老者:「密盧逃奔東南,投奔哪國?」 老者答道:「肯定是去投孤竹國。孤竹國是東南大國,國主名叫答裡呵,與密盧關 系甚密,前幾天密盧曾派人去孤竹國請求救兵,不想大軍來得這麼快。」 桓公問:「孤竹國離這兒有多遠?」 老者答道:「大概有一百裡路。從這往東南七十裡,有一條卑耳河,過了河就是孤 竹國了。但路很難走,全是山路。」管仲對桓公道:「主公,孤竹國助紂為虐,應當進 剿全殲!」 桓公下令:「大軍休整三天,進兵孤竹國!」
6.答裡呵憑險抵抗
再說密盧帶著殘兵敗將,來到孤竹國,一見答裡呵,便哭倒在地:「國主,令支國 完了!」齊軍依仗兵多將強,占我國土,掠我財寶,我與齊軍誓不兩立,不共戴天!望 國主幫我一把,借我精兵五千,此仇不報,我密盧誓不為人!」 答裡呵道:「國主不必傷心難過。前幾天你來求救兵,我正想發兵,不料國主已兵 敗黃台山。國主放心,孤竹不是令支,單憑這條卑耳河,就叫齊軍插翅難過。齊軍過不 了河,縱有天大的本領,也無濟於事。等到齊軍退兵之後,我和國主率兵追殺,把被齊 軍搶去的國土再奪回來還你好了!」 大將黃花元帥道:「這齊軍中確實有能人,伏龍山能鑿出清泉,天險黃台山能一舉 突破,確實非同凡響。」 密盧說:「聽說有個叫管仲的,此人善能呼風喚雨,神機妙算。」 黃花點頭道:「是了。早聽說齊國出了這麼一個人,要不,齊侯也當不上侯伯。國 主要小心才是,不要重蹈令支國的覆轍!」 答裡呵哈哈大笑道:「元帥過慮了。俺才不管他管仲有多大能耐,不論是誰,只要 到了孤竹,俺就叫他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密盧奉迎道:「國主氣蓋山河,是咱北戎的首領,何懼中原小兒!」 黃花元帥看了密盧一眼,冷笑道:「令支國上萬人馬,不是轉眼間化為灰燼?」 密盧狠狠瞪了黃花一眼,噎得說不出話來,憋了好大一陣子,才說:「那是我一時 大意,讓齊軍抄了後路,不然……」 黃花元帥毫不留情地說:「不然,也不會變成喪家之犬,跑到俺孤竹國來!」 「你,你……」密盧氣得手直哆嗦,倒不上氣來。 答裡呵朝黃花元帥一揮手,道:「好了!大敵當前,不要再瞎吵吵了!」 黃花道:「國主,卑耳河雖深,但乘筏就可以渡過,咱們—」答裡呵打斷黃花元帥 的話:「俺已派兵把所有的船、筏全部集中起來,齊軍連個筏也見不著!」 黃花道:「齊軍能在山上挖出水,也能造出筏來,依臣之見,要派重兵把守河口, 晝夜巡邏監視,不可一時大意。」 答裡呵滿不在乎地說:「齊軍造筏,咱哪能不知道。多派點兵把守河口,注意點就 是了。」
7.巧渡卑耳河
從令支到孤竹不足百裡路程,要是在平原上,按齊軍的行軍速度,一天就可以到達, 可在這裡,真是寸步難行。只見山險路窄,怪石林立,草木叢生,一條盤山羊腸小道彎 彎曲曲,別說是車輛,就是單人也很難通過。管仲叫軍士取硫黃來撒到樹上、草上,然 後放火燒荒。一時間大火燃起,青翠的樹木也燒得辟辟啪啦炸響,火光映天,煙沖牛鬥。 轉眼間,樹木皆為灰燼。火熄之後,管仲令軍士鑿山開道。即使這樣,因山坡太陡,裝 糧草輜重的車輛單靠馬拉根本上不去,每輛車要十多名兵士前拉後推,十分費力。行軍 速度如蝸牛爬行。 管仲用了一夜時間,寫了兩首歌,教軍士們唱。 上山歌: 山巍巍呀路盤盤, 樹擋路呀石為欄。 行賊寇呀保中原, 我驅車呀登高山。 山再高呀全不怕, 踏破青山我當先。 下山歌: 上山險呀下山難, 車難移呀輪如磐。 克令支呀滅孤竹, 不險不難非兒男。 踏平北戎呀天下太平, 功德無量呀世留英名! 這兩首歌不出兩天時間,全體將士都會唱了。軍士們唱著歌行軍,頓覺腳步輕盈, 勁頭十足。踏著鏗鏘的節拍,軍士分外精神,速度大增。特別是那些推車的軍士,邊推 邊唱,你唱我合,同心齊力,輪轉如飛。 桓公高興地道:「寡人今天才懂得,一支歌竟有這麼大的力量!」 管仲笑道:「當年臣從魯國返回齊國時,臣料定魯侯會聽施伯之言,非殺臣不可, 便作鴻鵠之歌鼓舞軍士,軍士們越唱越帶勁,忘記了酷暑,忘記了疲勞,才使臣順利回 到臨淄。 否則,臣恐怕早在魯國變成泥土了。」 桓公不解地問:「為什麼人一唱歌就會忘記疲勞呢?」 管仲答道:「人是由軀體和精神組合而成。軀體勞累不是真勞累,精神勞累才是真 勞累。如果軀體勞累了,而精神愉悅,那麼人就會忘其勞累了。」 桓公贊同地點頭。 燕莊公佩服道:「管相國真乃神人,通天通地更通人呀!」 大軍翻過了一山又一山,行進到一座嶺上,只見前面人馬車輛擁擠不前。齊桓公、 燕莊公、管仲一齊前往察看,只見兩邊石壁刀削一樣直立,中間一條小路只能通過一人 一馬,車輛根本無法通過。幸好山戎未曾在此設防,管仲擦把冷汗道:「天助我也!如 果戎人在此埋伏,對我可就大為不利了!」 燕莊公道:「過了這道嶺就是卑耳河了。」 管仲對齊桓公道:「主公,反正車不能渡河,何不就屯軍山上,使人探明水勢,然 後進兵。」 桓公下令:「兵屯山上待命,探明水勢後輕裝過河。」 虎兒斑帶領人馬前去探水,回來稟報:「主公,下山不到五裡,就是卑耳河,河水 寬而且深,竹筏全部被戎主搶走。河下游三裡處水面雖然寬,但水深不過膝。」 燕莊公驚疑道:「探得可准?寡人從未聽說卑耳河有淺處可過,都是乘筏而渡。」 虎兒斑道:「末將親自下河試過,水底好象一道寬牆,一次可通過十人。」 管仲問道:「河對岸可有重兵把守?」 虎兒斑道:「有兵把守,但人不多。」 桓公又問:「這裡離孤竹城還有多少路程?」 燕莊公答道:「過河往東走,先到糰子山,再到馬鞭山,再到雙子山,大約三十裡。 過了山,再走二十五裡,便是無棣城,就是孤竹國的都城!」 虎兒斑請命道:「主公,末將願率本部兵馬充當過河先鋒!」 桓公道:「好,寡人命虎兒斑將軍為渡河先鋒!」 管仲道:「渡河要快,單從一個地方渡,如果戎人重兵設防,那就被動了。機不可 失,時不我待,軍隊分為兩部分,一部分隨虎兒斑涉水過河,另一部分馬上伐竹造筏, 乘筏過河。」 桓公對隰朋道:「傳寡人令,王子成父將軍、高黑將軍率軍造筏,從上游渡河;賓 須無將軍同虎兒斑將軍率兵從下游涉水過河。過河後在糰子山匯師。」
8.踏平孤竹
答裡呵在無棣城中,以為有卑耳河天然屏障,齊軍過不來,時間一長就不戰自退。 因此,悠哉樂哉,不以為然。這天,他正與嬪妃在宮中戲耍,忽然探子來報,說卑耳河 中到處都是竹筏,還有一隊軍馬從河下游涉水而過。答裡呵一聽,慌了手腳,急忙命黃 花元帥率兵去河邊拒敵。 密盧在一旁道:「國主,俺願自告奮勇為前部,報仇雪恥!」 黃花元帥冷笑道:「敗軍之將,還能言勇?俺不要敗將為先鋒!」說完,跨出帳外 領兵去了。 密盧氣得七竅生煙,又不好發作,只好忍氣吞聲。 答裡呵看在眼裡,對密盧道:「國主報仇心切,可率兵去糰子山。這糰子山是敵軍 必經之地,相煩國主嚴加把守,以便接應黃花將軍。俺這裡隨後就到,看來這場惡仗是 非打不可了,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密盧口裡應著,但心裡又氣又煩,對黃花恨之入骨。 黃花率領兵馬趕到河口,正遇上剛渡過河來的齊軍先鋒高黑。黃花既不通名,也不 報姓,輪起斧頭就砍,高黑挺槍來迎。黃花一斧頭砍來,高黑舉槍一架,只聽「噹」一 聲響,火花直冒,高黑雙手虎口震裂,肩膀震得發麻,喊聲:「好傢伙!」黃花又一斧 橫著砍來,高黑急忙一個蹬裡藏身,斧頭帶著風聲,「忽」一聲掠過。高黑只有招架之 功,無還手之力。幸虧王子成父殺了過來。黃花撇了高黑,撲向王子成父。王子成父不 愧為沙場老將,手中的戟舞得風車一樣。黃花左一斧,右一斧,上一斧,下一斧,怎麼 也砍不著,急得哇哇直叫。王子成父左躲右閃,避開黃花的大斧,瞅准機會就刺上一戟。 兩個人大戰五十回合,勝負難分。齊軍全部渡過河來,賓須無、虎兒斑一齊前來助戰。 黃花自知寡不敵眾,棄軍而逃。五千人馬,被齊軍殺傷大半,其余全部投降。 黃花元帥單人獨馬沖殺出來,直奔糰子山口,只見旌旗如林,繡著「侯伯」、「齊」、 「燕」、「無終」的一面面戰旗迎風獵獵;一座座帳篷,宛如一夜春雨後冒出的滿山遍 野的蘑菇。成千上萬的齊軍,秩序井然。不好,糰子山已被齊軍占領,他不敢上山了。 便丟棄了心愛的戰馬,脫下戰袍,連同大斧藏在一個山洞裡。他到附近一家人家去借了 個破褂子,打扮成樵夫模樣,從小路攀懸崖,爬過糰子山,一口氣跑到馬鞭山,直奔大 營,迎面遇到了密盧。原來,密盧奉答裡呵之命據守糰子山,人馬剛到馬鞭山,從糰子 山潰退下來的軍士口中得知,糰子山已被齊軍所占,只得在馬鞭山駐紮下來。 密盧一見黃花那副狼狽模樣,就知道是吃了敗仗,心頭掠過報復的喜悅,陰陽怪氣 地問道:「元帥乃常勝將軍,名震北戎,今日怎麼如此狼狽?」 黃花見密盧那副幸災樂禍的樣子,怒火中燒,可又不便發作,且餓得肚皮貼到脊樑 骨上了,便道:「敵眾我寡,吃了敗仗。」 密盧故作驚訝之狀,道:「怎麼,黃花元帥還能吃敗仗? 那五千人馬呢,就回來元帥一個人嗎?」 黃花再也忍受不住了,大聲道:「不要問了!俺見了國主自然會稟報的,快給俺酒 飯,簡直餓壞了!啊,還得備一匹馬,吃完飯俺去見國主!」 密盧對手下人道:「黃花元帥餓了,還不伺候!」說完,到帳外去了。 一會兒,一名軍士端著一罐水,一碗炒麵進來,說:「元帥請用飯。」 黃花大怒,這不是打發叫花子嗎?朝軍士吼道:「酒呢? 菜呢?」 軍士充耳不聞,退出帳篷。 黃花這個氣呀,不打一處冒。這個密盧,分明是在報復他。他活了三十多歲,還沒 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可軍情危急,也顧不得體面了。他吃一口炒麵,喝一口水,眨眼功 夫,面光水盡,走出帳篷見一軍士牽著一匹馬,二話沒說,將身一縱,躍上馬背,向前 奔去。不料竟是匹腿有病的老馬。他也顧不得這些了,一個勁地狠夾馬肚,可憐那匹殘 馬,一瘸一拐地往前奔。 黃花元帥回到無棣城,見到答裡呵,急忙叩首請罪:「罪臣黃花叩見國主!」 答裡呵大驚,忙扶起黃花道:「元帥何出此言?」 黃花道:「齊軍扎筏已全部渡過卑耳河,罪臣趕到河口,與齊軍交戰,無奈寡不敵 眾。請國主再給罪臣一萬人馬,不打敗齊軍,黃花死不瞑目!」 答裡呵長歎一聲:「唉,想不到齊軍如此神速!」 黃花又道:「現在,糰子山已失守,齊軍正向馬鞭山挺進。國主,軍情危急啊!」 答裡呵又長歎一聲:「唉,俺當初不聽元帥之言,吃了大虧,現在齊軍大兵壓境, 如何是好?」 黃花獻計道:「齊侯所恨,在於令支。國主可斬密盧君臣之首,獻給齊侯,作為講 和的見面禮,齊軍可不戰自退。」答裡呵搖搖頭,道:「密盧國破而來投俺,怎麼忍心 殺他! 再說,齊侯如果不答應講和怎麼辦?」 宰相兀律古道:「國主,臣有一計,保教齊軍全部覆沒。」 答裡呵忙問:「何計?快說!」 兀律古道:「咱們孤竹國北邊有個地方叫旱海,當地百姓叫它迷谷,沙漠一望無際, 水草不生。凡是進這旱海的,沒聽說有活著出來的。那地方經常狂風大作,颳風時,人 馬都被刮跑。一颳風便天昏地暗,飛沙走石,特別是陌生人,如誤入迷谷後,便只有進 去的路,沒有回來的路了,那道九曲十八彎,還有毒蛇猛獸。如果咱們派人詐降,誘齊 軍進迷谷,不用廝殺,國主可高枕無憂!」 答裡呵道:「計是好計,可怎麼能讓齊軍進入迷谷呢?」 兀律古道:「國主可帶宮眷到陽山躲避,令城中百姓都到山谷中藏匿,無棣就成了 一座空城。然後派人詐降,告知齊侯,就說國主聞聽齊軍到來,恐不敵齊軍,棄城逃往 砂磧國借兵去了。齊侯必定下令追趕,只要把齊軍領進迷谷,便大功告成!」 答裡呵連聲稱妙,道:「此計甚妙,只是這詐降之人……」 黃花元帥大聲道:「臣與齊軍不共戴天,臣願前往齊軍詐降!」 答裡呵道:「黃元帥能前往,俺就放心了。為了讓齊侯不疑,你可帶騎兵千人同去。」 黃花道:「國主放心,臣不把齊軍領進迷谷,再無顏面見國主!」 兀律古道:「事不宜遲,速速依計行事!」 黃花元帥點起一千騎兵,向馬鞭山疾馳而來。在路上他突然想到,我就這樣去見齊 侯,雖然帶了一千人馬,恐怕也被見疑。齊侯最恨密盧,如果把密盧首級獻上,肯定見 而不疑。不過,國主答裡呵不會同意殺密盧,自己擅自這麼做,肯定會被怪罪。可只要 消滅了齊軍,國主也會體諒的。他下了決心。 密盧見黃花元帥帶兵而來,以為是答裡呵派來了援兵,十分高興地前來迎接,見黃 花元帥連馬也不下,心裡十分生氣。 這黃花,連點禮道都不懂。 黃花來到密盧跟前,一句話也沒說,照准密盧,劈頭就是一斧。可憐密盧還不知怎 麼回事,身首已經分了家。黃花吩咐手下人取了密盧首級。 速買見密盧被殺,大驚。急忙騎上戰馬,綽刀衝到黃花跟前,罵道:「大膽黃花, 敢殺吾主,我與你誓不兩立。」黃花也不含糊,舉斧就砍。倆人你來我往,殺得難分難 解。兩家軍兵各助其主,互相廝殺起來。戰了三十回合,速買力不能支,料難取勝,便 單刀獨馬投奔齊軍。 大將虎兒斑一見速買,想起自己差點兒被他殺死,怒火滿面。立即吩咐軍士將速買 捆綁起來。 速買大叫:「俺是來投降的。」 虎兒斑厲聲道:「你是來詐降的!推出去斬了!」 速買連聲喊冤枉,虎兒斑哪肯聽。軍士們將速買拖出帳篷,卡嚓一刀,將速買的腦 袋砍下來。速買沒有了頭,身子卻不倒,鮮血象泉水般從脖腔噴出,濺了虎兒斑一臉。 黃花元帥提著密盧首級,來到齊軍大營,向桓公獻上密盧首級。燕莊公、無終子仔 細辨認,向桓公點了點頭。 桓公問黃花道:「孤竹國主答裡呵哪裡去了?」 黃花道:「答裡呵見齊軍勢大,嚇得魂飛膽喪,自知不能敵,便逃往砂磧國去借兵, 以圖東山再起。臣勸國主不要與齊軍作對,只要向齊侯稱臣,齊侯會寬大為懷的。可好 說歹說他就是不聽,還大罵齊侯,話很難聽,臣不敢說。」 桓公大怒道:「大膽賊子,不識時務,不殺答裡呵,難消寡人之恨!」 黃花連忙道:「臣聞聽齊侯仁義,各國諸侯無不敬仰,臣仰慕已久。今日殺密盧作 為進見之禮,臣願投於主公帳下,情願率本部兵馬為向導,追趕答裡呵,如果殺了答裡 呵,主公可委任臣治理孤竹國,臣保證年年向齊侯進貢,再不冒犯中原。」 桓公大喜,即令黃花為前部,引大軍開進無棣。只見人去城空,更對黃花之言堅信 不疑。桓公擔心答裡呵走遠了追不上,便令燕莊公守城。大隊人馬,連夜追擊。管仲恐 黃花有詐,派大將高黑跟隨其身邊。 大軍開進迷谷,只見一陣狂風吹來,天昏地暗。狂風過後,不見了黃花,只見月光 下白茫茫一片沙漠。管仲忙尋高黑,連個人影也不見。又一陣風吹來。只把齊軍人馬吹 得東倒西歪,東西南北,茫然不辨。 桓公不由得心慌,幸虧管仲還在身邊,他定了定神,對管仲道:「仲父,這是什麼 鬼地方?」 管仲也緊張起來,說道:「臣很早以前聽說北方有個地方叫旱海,是個要人命的去 處,恐怕就是這地方。主公,趕快下令,停止前進!」 桓公急忙鳴鑼,大軍就地停下安營。 管仲下令:「敲鑼、擊鼓,不要停!」 頓時,整個迷谷,鑼聲鏘鏘,鼓聲咚咚,所有軍士,聞聽鑼鼓聲向桓公靠近。 這迷谷也確實怪,寒氣逼人,沙石翻騰,連火也點不著。 齊桓公又悔又惱:「都是寡人不好,不辨真偽,上了黃花賊子的當!」 管仲勸道:「主公不必自責,待天亮臣千方百計尋找出路。 天當無絕人之路,這旱海還能走不出去?」 管仲派出三路兵馬,以鑼為號,四處探尋進谷的道路,可探來尋去,不是轉回來, 就是死路,猶如進入迷宮一般。 管仲下令道:「就地休息,等待天明,不許睡覺,可以唱歌,敲鑼、擊破、跳躍。」 這一夜,旱海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鑼聲、鼓聲、歌聲,徹夜不斷。 齊桓公緊鎖雙眉,長吁短歎,不住地問管仲:「仲父,這可怎麼好?」 管仲冥思苦想,忽然眼睛一亮,說道:「主公,臣有辦法了!」 桓公急不可待地問:「仲父,有什麼好辦法?」 管仲道:「臣聞老馬識途,無終國的馬對這一帶地形熟悉,可選老馬數頭帶路,即 可走出迷谷。」 天剛亮,管仲立即令虎兒斑選取十幾匹老馬,放開韁繩,任其在前面走,大隊人馬 緊跟其後。 這一招兒果然靈驗,老馬左轉右拐,帶著齊軍,不出兩個時辰,便出了谷口。全軍 上下,歡聲雷動…… 桓公向老馬拜了三拜。對管仲道:「仲父真神仙也!沒有仲父,寡人與三軍將葬身 沙海之中了。」 管仲回頭望著迷谷,憂心忡忡地說:「高黑將軍怕是兇多吉少了!」 高黑到底怎麼了? 原來,高黑奉了管仲之命,緊跟黃花元帥,不離左右,如果發現黃花搞陰謀,可先 斬後奏。進入迷谷之後,天昏地暗,風沙刮得睜不開眼,高黑全然不顧,瞪大眼睛死盯 著黃花。回頭一看,齊軍人馬不見了,忙大聲道:「黃花元帥,停止前進! 等等後面的大軍!」 黃花道:「大軍馬上就到,咱得快追,要不,就追不上答裡呵了!」 高黑怒喝道:「聽我命令,立即停止前進!」 正這時,又一陣狂風吹來,高黑的坐騎幾乎被刮倒,黃花趁機揮動大斧,將高黑打 下馬來,眾軍士七手八腳,把高黑綁了起來。 高黑高聲大罵,黃花指揮軍士將高黑綁在馬上,抄了一條小道繞回陽山,來見答裡 呵:「國主,臣詐降成功,齊軍全部領進旱海!」 答裡呵大喜,道:「蒼天助我,齊軍完蛋啦!哈哈哈哈……」 黃花道:「密盧在馬鞭山抵擋不住齊軍,已被亂軍所殺。」 答裡呵兔死狐悲,道:「可憐密盧國主一代英雄,遭此劫難!」 黃花令人將高黑推進大帳道:「臣遵照國主命令,將齊軍引進旱海,並生擒齊軍大 將高黑,聽憑國主發落。」 答裡呵見高黑魁偉英俊,眉清目秀,心中暗暗叫好,對高黑和顏悅色地說:「高黑 將軍,齊軍已在旱海全軍覆沒,你如果肯投降,俺一定重用,怎麼樣?」 高黑圓睜兩目,大罵道:「無恥賊寇,你不會得逞的,高黑乃齊國大將,怎能與你 等犬羊之輩為伍?」 黃花冷笑道:「好一個不識時務的忠臣!」 高黑啐了黃花一口,罵道:「黃花賊子聽著,我高黑一身為國,死不足惜,可我主 公大軍來到,必剷平孤竹。你等國亡身死,只在早晚之間,那時,你等後悔也來不及了!」 黃花大怒,不等答裡呵說話,撥出長劍一揮,高黑的人頭便落在地上。 答裡呵歎息道:「可惜一員好將。」 黃花道:「高黑頑固不化,留下必有後患,國主現在當務之急,是立即奪回無棣城!」 答裡呵道:「好,傳俺的令,兵回無棣城。」 答裡呵率兵來到無棣城,將城團團包圍起來。 守城的燕莊公指揮將士堅守到天黑,自知寡不敵眾,令人四面放火,乘亂率軍殺出 重圍,退回糰子山安營。 再說齊桓公大軍出了迷谷,順原道返回無棣城。一路上見百姓扶老攜幼,紛紛趕向 無棣城,管仲派人去問一老者,那老者答道:「國主把燕軍趕出了無棣城,已回城中。 俺躲避兵難逃進山谷,已有十多天了,急著回家呢!」 管仲一聽,計上心頭,對桓公道:「主公,臣有一計,今晚即可攻破無棣城。」他 俯身在桓公耳邊嘀咕了一陣。 桓公擊掌道:「好!攻破無棣城,寡人要親手將答裡呵、黃花賊子斬首,以消心頭 之恨!」 管仲道:「虎兒斑將軍聽令!」 虎兒斑在馬上欠身施禮:「末將在。」 管仲道:「將軍可選心腹軍士五十名,扮作百姓,混進城中,等到夜半時分放火燒 城,趁亂打開城門。」 虎兒斑得令,立即選了五十名軍士,穿上百姓衣服,混進人群之中。 管仲道:「豎貂將軍攻打城南門,連摯將軍攻打西門,開方將軍攻打東門!」 三將得令而去。 管仲又道:「隰朋、王子成父二位將軍,各率一支人馬,埋伏於城北門外,只等答 裡呵出城,務要生擒!」 二將得令而去。 管仲與齊桓公離城十裡,安營扎寨。 答裡呵回到無棣城,只見到處是火,急忙命令軍士滅火,一直忙活到傍晚,才把火 撲滅。剛要吃飯,忽聽城外鼓號聲驚天動地。頓時慌了手腳,趕到城牆上一看,只見齊 軍已到城下,立即整頓兵馬,準備廝殺。不料齊軍並不攻城。答裡呵拖著疲憊不堪的身 子,四處察看,只見南門、西門、東門被齊軍圍得鐵桶一般,只有北門未發現齊軍。他 一剎兒不敢松懈,連飯也顧不得吃,忙得焦頭爛額。站在城頭,寒風刺骨,軍士們難耐 饑寒,凍得渾身哆嗦。見國主親臨督戰,只好強打精神。 半夜時分,突然城中火起,一處接一處。熊熊大火照亮了半邊天。答裡呵大驚,急 忙派黃花元帥帶兵搜索放火之人。這時,城下齊軍眾鼓齊鳴,軍士們搭起雲梯,開始攻 城。答裡呵飛身跑上城牆,親自指揮守城。 虎兒斑帶著五十名親兵,直奔南門,殺散守門敵軍,打開城門。豎貂率軍沖進城來。 答裡呵手足無措,慌得說不出話來,「黃……黃花……元帥,這……這……可如何 是好?」 黃花忙道:「臣願一死,保國主殺出北門!」 黃花護著答裡呵、兀律古來到北門,只有這裡沒有動靜。 答裡呵暗自慶幸,說道:「蒼天有眼。」 這時,豎貂、虎兒斑、開方等已攻破城門,直撲北門而來。黃花揮動大斧截住齊軍, 喊道:「國主快出北門!」 黃花再勇也敵不過齊軍三員大將,戰了幾個回合,被虎兒斑一刀砍落馬下。 答裡呵、兀律古跑出北門,不到二里路,突然間一通鼓響,火把映天,喊聲如雷。 王子成父和隰朋各帶一支人馬殺出。兀律古被齊兵亂矛穿死,答裡呵被王子成父活捉。 天亮了。齊桓公與管仲入城,立即命令軍士撲滅大火,安撫百姓。 王子成父押著答裡呵,來見桓公。 王子成父叩首道:「主公,臣生擒孤竹國主答裡呵,請主公發落。」 齊桓公一見答裡呵,頓時火冒三丈。這個答裡呵,差點兒使齊軍遭滅頂之災。他 「嗖」地拔出長劍,怒吼道:「答裡呵,你知罪嗎?」 答裡呵「撲通」跪在地上,一連磕了三個響頭,道:「俺知罪。只要齊侯留俺一條 命,俺一定年年進貢,再不敢進犯中原了。」 桓公冷笑一聲道:「答裡呵,你犯下的滔天罪行,罄竹難書,死有余辜,寡人如果 饒你,天地不容。」說完,揮劍砍去,答裡呵人頭落地。 桓公將劍扔在地上,道:「將答裡呵首級懸於北門之上,示眾!」 燕莊公率兵從糰子山趕來,見到桓公,無比激動地說: 「侯伯之舉,為中原剪除了隱患,此功名重千秋!」桓公笑道:「寡人帶兵跋涉千 裡,剿滅北戎,令支,孤竹,一舉掃平。這方圓五百裡,就歸屬燕國吧。」 燕莊公忙道:「寡人不敢受。寡人借侯伯之兵,能保住燕國宗廟社稷,已感激不盡 了,哪還敢受這五百裡土地。這裡是齊國的土地了。」 桓公道:「燕侯不必推辭。這裡乃中原北部邊陲,不能再讓戎人統治,否則,他們 必然還會反叛。望燕侯好好管轄,別忘了每年向周天子進貢,寡人就心滿意足了。」 燕莊公連聲稱謝道:「侯伯如此大義,寡人終生難忘!今後定當尊敬周室,年年進 貢,不辜負侯伯的信任。」桓公道:「無終國助戰有功,以聖泉山為界,歸屬無終。」 虎兒斑道:「謝齊侯賞賜,臣立即返回無終,向國主稟報。」 齊桓公道:「傳寡人令,全軍人馬在無棣休息五日,對參戰將士,寡人將論功行賞!」 五天過後,齊軍班師凱旋,乘竹筏過卑耳河。王子成父,隰朋指揮軍士從石壁上將 戰車整頓好,雄糾糾,氣昂昂,踏上歸途。 齊桓公與燕莊公同乘一車緩緩而行,只見一路荒山野嶺,荒無人煙,感歎道:「如 此大好河山,一片破敗淒涼,真叫人心疼!」 燕莊公道:「山戎寇賊,只知到中原燒殺擄掠,不懂治理國家。」 齊桓公看了燕莊公一眼道:「是呀,山戎主治國無道,愛民無方,才導致國破人亡。 作為一國之主,不把國家富強,百姓安居樂業放在心上,就不會有好下場。」 燕莊公聽了,不覺汗顏道:「侯伯教誨,乃至理名言,寡人將牢記心上。」 鮑叔牙率領人馬,從葵茲出來迎接。君臣一見,分外親熱。 桓公道:「這次征令支,伐孤竹,大軍長途跋涉,糧草充足,全靠亞相,亞相當居 頭功。」 鮑叔牙笑道:「臣不過在後方送吃送用而已,主公辛苦,親率大軍征討,功勞可蓋 天地!」 燕莊公見桓公與鮑叔牙如此親密無間,眼裡閃爍出羨慕的目光。 桓公忙介紹道:「燕侯,這位就是亞相,寡人的師傅鮑叔牙!」 燕莊公急忙施禮道:「久聞大名,今日有幸得見亞相,三生有幸。管鮑之交,天下 有名,侯伯有如此左膀右臂,真讓寡人嫉妒啊!」 鮑叔牙道:「燕侯過獎了。齊國之所以有今天,全靠主公英明,善於用人!」 燕莊公向桓公拱手道:「這次跟侯伯征討山戎,使寡人大開眼界,學到了許多東西, 懂得了許多治國的道理。」 桓公笑道:「但願燕國在燕侯治理下,盡快富強起來,燕國強大了,中原諸侯國的 北方便可穩定,不再受北戎侵擾之苦。」 燕莊公感激地說:「寡人一定發奮,照齊國的樣子干。蒙侯伯恩賜,使燕國又擴展 了五百裡疆土,寡人如果再不把燕國治好,上對不起天地,下對不住祖宗,也對不起侯 伯。請侯伯在燕多住些日子,寡人好多聽些教誨。」 齊桓公笑道:「國有大小,國情也各自不同,燕侯不可盲目傚法。如齊國興漁鹽之 利,燕不臨海,就不可能辦到。燕國多山,可靠山吃山嘛!」 燕莊公忙道:「侯伯所言極是。寡人將與群臣認真商討治國之計。」 倆人談得投機,白天在戰車上談,晚上在帳篷裡談,不知不覺,大軍已入齊境。管 仲提醒齊桓公:「主公,自古諸侯相送不出國境,現在已進齊境五十裡了。」 桓公忙道:「燕侯,就此告別,感謝燕侯一片真誠。既然諸侯相送不出國境,那寡 人不可無禮於諸侯。」他把馬鞭子在空中一劃,道:「這五十裡從此之後,歸屬燕國!」 燕莊公忙道:「不可,不可!寡人說什麼也不敢接受!」 桓公道:「燕侯如果不接受這五十裡土地,就是看不起寡人,寡人決不背無禮無義 之罪名。」 燕莊公道:「侯伯親率大軍,拯救了燕國,滅了山戎,救了燕國百姓,也使中原各 國受益。寡人感激不盡,怎能再受齊國土地!寡人將告知天下,這次過錯罪在寡人,與 侯伯無絲毫關係。是寡人執意過境相送,以表感激之情。」桓公道:「寡人既然作出了 決定,燕侯就不必再推辭了!」 燕莊公涕淚直流,向齊桓公深深一拜,道:「既然侯伯如此厚愛燕國,那就恭敬不 如從命。寡人將在此築城,定名為燕留,讓子孫永遠記住侯伯的大恩大德。」 桓公道:「燕國西北增地五百裡,東面增地五十裡,已成北方大國,今後,就看燕 侯的作為了。好了,咱們就此告別。」 戰車啟動,滾滾向前。燕莊公站在那裡,高高揚起手臂,依依告別,直到看不見齊 桓公的身影。 齊桓公大軍來到魯國濟水,魯莊公率群臣迎接。 魯莊公道:「聞大軍凱旋,寡人在此已恭侯半日了。祝賀齊侯伐山戎得勝,定孤竹 成功。齊侯辛苦了。」 桓公道:「戎人儘管狡猾、橫蠻,終究是山林寇賊,不堪一擊。剿滅北戎,中原各 國從此消除了北方威脅,為此,寡人深感快慰。」 魯莊公道:「寡人已做好了充分準備,兵馬糧草一律待命,單等齊侯一聲令下。不 料卻沒派上用場。」 桓公笑道:「寡人不會忘記,征討北戎路過這裡,魯侯當時就要參戰,寡人曾說過 一句話,魯侯還記得嗎?」 魯莊公道:「記得。因為北戎屢屢侵擾,魯國深受其害,寡人欲隨同齊侯一起征討, 齊侯沒有答應,說『此次北伐戎寇,如若建功,也有魯侯一份。』寡人兵馬未動,何言 功勞?」 桓公哈哈大笑道:「寡人一言既出,馴馬難追。」回頭吩咐管仲道:「仲父,可將 戰利品分一半贈送魯國。」 魯莊公吃了一驚,他似乎不大相信,道:「齊侯,這…… 無功而獲,恐怕……」 管仲道:「這次討伐北戎,沒有魯國為後盾,將士們不會如此奮勇。如果戰局不順 利,魯軍肯定會奔赴疆場。主公就不必推讓了。」 魯莊公感激不盡,道:「齊侯如此深明大義,寡人感佩至深。齊侯恩德,寡人沒齒 不忘!請齊侯在魯國多住幾天,休整休整。」 桓公道:「寡人離開齊國時間不短了,就不進城了。就此告別!」 魯莊公依依不捨,親送齊軍到齊魯分界處。他知道管仲的采邑在小谷,就在齊魯交 界的地方。便悄悄派人到小谷,為管仲的采邑築城,以表他對桓公和管仲的感激之情。 ------------------   黃金書屋 掃描校對 轉載請保留,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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