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風雨嬰兒
    安家夫妻整整盼了十年,才盼來兒子安德海。他們希望兒子長大後延續香火,可他
們的願望最後沒能實現。

    杏兒臨盆了。這幾天,天氣格外燥熱,太陽像個大火爐,能把大地都曬化。太陽一
出來,人們就紛紛躲進屋裡,煮上一鍋綠豆湯,渴了,餓了就喝上幾口,沒有什麼特別
著急的事,誰也不願意出門。
    這幾天,杏兒挺著個大肚子,坐在石板舖成的地上,一動也不想動,飯也吃不下去,
覺也睡不著,她只覺得心頭堵得、悶得喘不過氣來。她時時刻刻都在想這肚子裡的一大
堆東西怎麼把它搞出來,她好像一點兒都不高興,十幾年來,沒生孩子,遭了多少人的
冷眼,甚至她丈夫也冷遇她,如今要做母親了,高興了八個多月,可近十幾天來,她的
高興勁兒一點也沒有了,只是愁肚子如何癟下去。聽老年人說,生孩子很痛苦,特別是
頭一胎,那應該叫過「鬼門關」。這關她能順利地闖過嗎?杏兒心裡一點譜也不知道,
唉,做女人,做母親,說起來輕松,做起來難啊。
    杏兒的腿、雙腳已腫漲得很厲害,她幾乎覺得挪不動腿,只好坐累了睡,睡累了坐,
反正坐也好,睡也好,都不舒服。安邦太在一旁乾著急,他希望為妻子分擔一點,可偏
偏分擔不了。
    「杏兒,起來,吃一點東西吧。」
    安邦太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面條。
    杏兒慢慢地坐起來,靠在床頭,她感激地看了一眼丈夫。在那個年代,婦女的地位
很低,有的婦女生孩子前得不到片刻休息,做飯、洗衣服、喂豬、下農田,哪一樣活不
干。有的婦女把孩子生到了地田、河邊,會扎臍帶的,孩子命大便活了下來;不會扎的,
嬰兒的臍帶感染了,一出生便夭折的太多了。而杏兒卻享受了別的婦女所不曾享受的待
遇,一來是她與安邦太自幼青梅竹馬,感情篤厚,二是她多年未生育過,安家把這個即
將來臨的小生命看得特別寶貴。杏兒很知足,她感到非常幸福。
    吃完面條,杏兒感到有了點勁兒,便努力站起來,她想活動活動筋骨。杏兒一步一
步地慢慢地走到院子裡,她家的小花貓看見女主人出來,非常高興,輕輕地一跳,跳到
了杏兒的面前,杏兒沒意識到這會兒小花貓會猛地從後面跳過來,冷不防地嚇了一跳,
她拍拍胸口,長吁了一口氣。
    「哎喲,怎麼東西扎了我一下。」
    安邦太聽見妻子「哎喲」一聲,連忙跑過來。
    「你瞧瞧,好像有根針扎了我一下。」
    安邦太撩開妻子的衣服,光滑、渾圓的肚皮上根本沒有什麼東西。過了片刻,杏兒
又感到針扎一般的刺疼。原來,陣痛開始了。那撕肝裂肺的陣痛一陣緊似一陣,杏兒迷
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又被難以忍受的疼痛折磨醒,她低聲地呻吟著,呻吟著……
    到了下午,天氣更悶熱了,一絲風兒也沒有,樹葉在烈日的照射下,都耷拉著葉兒,
蟬在樹上一個勁地鳴著。安邦太跑到院子裡,「咕嘟、咕嘟」地猛喝了幾口涼水,他在
屋外轉來轉去,兩手直搓,屋裡不時地傳來妻子的哭叫聲。
    「老天爺呀,這孩子怎麼這麼難纏,馬上就要把娘折騰死了。」
    安邦太在心中默默地祈禱著:
    「小祖宗,你快出來吧,管你是男孩,還是女孩,是讀書的料,還是種田的坯子,
我現在只求你可千萬不要再折磨你娘了。」
    接生婆從屋裡跑了出來:
    「安家大哥,你媳婦是難產,她的骨盆太窄,折騰了兩天,沒吃東西,現在已經沒
了力氣,孩子就是下不來。」
    夜暮漸漸拉下,杏兒的臉淌著淚,已經扭曲的不像樣子了,孩子還是生不下來。鄰
家大嬸、杏兒的婆婆及妯娌都圍在屋裡,乾著急。突然,一聲悶雷在天邊炸開。
    「轟隆隆隆……」
    一個大閃電劃過天空,霎時雷聲由遠及近,滾滾而來,頓時
    瓢潑大雨直往下洩,剛才又熱又悶的空氣有所緩解。
    「孩子露頭了。」
    一聲驚喜的叫聲,將安邦大從昏睡中叫起,他急忙往屋裡闖,接生婆伸開雙臂將他
攔住:
    「走,走,走,老婆生孩子,你進來干什麼,走遠點,礙手礙腳的。」
    安邦太在外面急得團團轉,踱來踱去。他娘、他嬸子看見他著急的樣子,不禁笑了:
    「這麼大的人了,還沉不住氣。」
    夜已深,雨還在不停地下,屋外雷鳴電閃,屋內人們心急如焚。孩子只是露了點頭,
就是下不來。
    「喀嚓」一聲一個大炸雷彷彿在人們的頭頂上炸開,杏兒嚇得一哆嗦,無意中一使
勁,孩子居然生出來了。
    「哇」的一聲,劃破了長夜的寂寞。安邦太激動的眼淚差一點沒掉下來。他再也忍
不住了,一頭撞進屋內。
    「兒子,是兒子,安家老大有後了。」
    安邦太抓住妻子的手,拚命地叫著。安家的這個孩子恰巧在打雷的節骨眼上落地,
不禁引起了鄉鄰的七嘴八舌:
    「雲從龍,風從虎,這孩子呀,不尋常。」
    「不對,你忘了:打雷下雨降兒郎,中了狀元民遭殃。說不定呀,這孩子是個禍
害。」
    「安家幾代人老老實實,安老大為人正直,他的兒子怎麼能成禍害。」
    「那可說不准,老子正直難保他孩子不歪。」
    反正說什麼的都有,只要不在安家人面前說,管他呢。孩子一滿月,杏兒便下地干
活了。一個月大的孩子很乖,吃飽了便睡,睡足了張著小眼四處尋,是尋他的爹娘吧。
    「他爹,孩子都滿月了,給他起個名吧,總不能『毛孩、毛孩』的叫一輩子呀。」
    「是呀,叫什麼呢?」
    安邦太想了大半天,還是想不出個好名字,他很想給孩子起個雅一點的名子,萬一
將來成大氣,總不能叫什麼「狗蛋」、「驢羔」之類的吧。可他沒讀過書,起什麼名字
呢?
    「他娘,這孩子打雷下雨天生的,我看就叫『雨生』吧。」
    「不好,我看『雷娃』不錯。」
    「雨生。
    「雷娃。」
    夫妻倆爭執不下,暫時還是叫「毛孩」。毛孩在娘的懷裡吮著乳汁,小臉一天天變
白變胖,終於有一天,他伊伊呀呀地叫著:
    「媽媽,媽媽。」
    「孩子會叫媽了,他爹,你快來,孩子會叫媽了。」
    孩子的娘興奮地硬將蹲在院子裡抽煙的丈夫拉回屋,非讓孩於再叫一聲「媽」不可。
夫妻倆哄著、逗著孩子,可孩子的小嘴巴硬是緊閉著,安邦太很掃興,轉身離去。
    「爸爸爸爸……」
    一連串的「爸」喚回了安邦太,他興奮地將兒子托得高高的,嚇得孩子哇哇大叫。
杏兒隨手在丈夫的身上拍了幾下,誰知孩子見他爹挨了打,破啼為笑,樂得合不上嘴。
孩子的笑,並未引起夫妻倆的開心,反而他們憂心忡忡:
    「這孩子喜歡看別人挨打。」
    孩子漸漸地長大了,八九個月時,已學會在地上爬來爬去。
    安家養了一只小狗,這只小狗便是他的最親密的小夥伴。孩子小一手一揮,小狗就
馬上跑到他的面前,搖頭擺尾,圍著小主人打轉轉,每當院子裡有什麼動靜,那只小狗
便叫個不停。爹娘白天下地幹活,晚上回家洗衣、做飯、喂豬,累了一天,無暇多看孩
子
    幾眼,這時小狗多偎了上來,舔舔孩子的手,再舔舔孩子的屁股。孩子的啟蒙語除
了「爹爹、娘」之外,便是小狗教他的「汪、汪、汪。
    安邦太夫妻拖著疲倦的步子剛一進院門,就聽見兩隻小狗一起「汪、汪、汪」地直
叫,他們納悶了:家裡哪來的兩隻小狗?
    他們連忙跑進屋,是兒子爬在地上,仰著頭,正學狗叫呢。杏兒連忙把子抱在懷中,
又憐愛又氣惱地對一個尚不懂事的孩子說:
    「兒呀,咱可不學狗叫,那小狗是吃了誰的,就替誰咬人。」
    安邦太笑了:
    「瞧你,這麼一點兒小的孩子,他懂個屁,什麼吃了誰的,就替誰咬人,他聽得懂
嗎?」
    誰知孩子似懂非懂地直點頭。杏兒的心沉了,懷中的這個孩子長大以後,莫非去給
人家當狗?做娘的寧願吃苦受累養兒一輩子,也不願替別人養條狗呀,杏兒的臉上佈滿
了烏雲。11個月,孩子便能搖搖晃晃地走路了。爹牽著兒子的小手,每天下地幹活時,
都將他帶到地頭玩耍。孩子每次到了田野裡,總是蹣珊地四處亂跑。他一口氣地跑到田
埂上,那埂上長著幾朵小花,這是六月天,淡紫的喇叭花,粉紅的牽牛花煞是好看。孩
子伸手便去摘花,誰知一根刺棘劃破了他的小手,他哇哇大哭起來,母親連忙跑來,用
奶頭塞住孩子的嘴,孩子硬將母親推開,倔強地堅持要摘花。母親只好依著他,小花剛
一到手,孩子便往頭上戴,可他是個光頭小子,往哪兒戴呀?沒轍,他把花掉到地上,
用腳揉著、踩著,多麼鮮艷的小花朵,竟被一個不足一周歲的孩子給揉碎了。母親的心
又沉了一下。母親默默地走了,兒子在後面跟著,母親的臉上寫著悲哀,兒子的臉上露
著笑容。
    又是一個悶熱的天氣,安家屋裡屋外圍滿了人,大家圍在一周歲的孩子身邊,急切
地看他抓什麼。民間有個習俗,逢孩子滿周歲那天,家長們便拿來很多東西,有用的、
玩的、吃的、學習的,看孩子一伸手先抓什麼,譬如說:先抓支筆,這預示孩子將來是
讀書人有出息;先抓麥種,預示他將來去種地;先抓花朵,男孩子長大後好色,女孩容
貌姣好;先抓鑰匙,預示孩子將來大權在握,有權有勢。當然,這只是父母的美好願望,
或者說是一種寄托吧,並沒有什麼可靠的根據。這個習俗叫「抓周」。
    安邦太夫妻的兒子「抓周」,辦得很隆重,幾天前,安邦太就和妻子商量該請哪些
客人:
    「孩子他大姑、二姑、三姑和姑父們一定要來,他表舅、舅媽也要請。」
    「他爹,有一個人一定要請,他學問深,能給咱兒子起個雅名兒。」
    安邦太當然知道指的是誰,那人便是本村的私塾先生。一年多前,他曾寬慰過安家
夫妻不要信什麼算命先生的胡言亂語,什麼陰盛陽衰,真的衰的話,也早已過去了。所
以,安家夫妻對這麼私塾先生又佩服,又敬畏。他可是村裡的高人,非請不可。
    今兒一大早,安邦太拉著弟弟安邦傑一道去打酒,買肉,接著又忙活了一上午,幾
桌待客的酒席總算準備出來了。客人也已陸續到齊;大家個個笑逐顏開,恭賀聲不絕於
耳。安家夫妻忙著招呼客人,竟忘了兒子。這孩子已經走得很穩當,胖乎乎的臉,圓滾
滾的手,很逗人喜愛。他在做什麼?他正在領著一群孩子,這些孩子有他的表哥、表姐,
有他的鄰居,七八個孩子都比他大,可一個個像著了魔似的,全聽他的指揮。他一會兒
把四歲的大表哥拉到前面,一會兒又把鄰家兩歲的小女孩送到後面,其中,有個三歲的
女孩,是他表舅家的女兒,他應該喚作表姐。這位小表姐從小就倔強、任性,爹娘的話
一句也聽不進去。這會兒,她不服從小表弟的指揮,站在孩子們排的隊伍外,只見安邦
太的一周歲的兒子猛一用力,用頭去撞女孩。那女孩被撞得哇哇大哭,好像男孩還是不
依不饒,又用力抬起小腳,狠狠地向女孩的腿上踢去。大人們連忙把兩個孩子給拉開了。
    「一歲看大,三歲知老啊!」
    老私塾先生捻著胡須,搖頭晃腦。人們急於聽他說下去,可他不說了。
    「老爺子,什麼『一歲看大,三歲知老』?」
    安邦太急切地盼知兒子的命運,一再地追問。老先生笑了笑,只說了一個字:
    「權。」
    眾人似悟似迷地點了點頭。安邦太早已準備了孩子抓周時用的物品,有毛筆、點心、
麥種、小花、各式各樣的布娃娃、銅錢、鑰匙,這些物品七零八亂地堆在床上。杏兒牽
著孩子的小手,走到了床前。孩子天真地望望爹,又望望娘,他見這麼多的人都圍在床
邊,怯怯地不敢向前,一個勁地往母親的身後躲,父親又是哄又是拉,嚇得孩子「哇」
的一聲,大哭起來。母親此時心裡一個勁地跳,猜想著兒子首先抓什麼呢?她希望兒子
比他們強,自從兒子一出世,她便暗自下決定,再苦再難也要供孩子讀書,讀了私塾考
秀才,中舉人,中狀元,做大官,掙大錢。她生怕兒子抓麥種、抓花朵,抓了麥種將來
一輩子背向青天,面轉黃土,種田人苦啊;抓了小花,注定兒子沒出息,總在女人身上
打轉轉,沾花拈草,被人輕看。母親雖然心裡很焦急,但她一不能代孩子抓,二不允許
教兒子抓什麼,彷彿兒子這一生的前途、命運都系在這第一把抓的東西上。慈母心,無
私又自私,高尚又狹隘。杏兒忐忑不安地將兒子抱到床上。
    那孩子呆呆地坐在床上,一點也不動,親戚、鄉鄰都為他著急,他爹急得乾瞪眼,
心想:
    「孩子,抓呀,快抓呀,你怎麼不伸手呢?哪怕拿把麥種,將來種田也好,你總不
能坐吃山空呀!再說,咱們也不富裕,一年到頭累死累活,也只是個填飽肚子而已。」
    孩子還是一動也不動,他爹真想打他一巴掌。孩子抬頭看著眾人,也許是他從眾人
的目光中看出了異樣了吧,也許他還沒想抓,反正,他只顧看著娘的臉,小手就是不伸
向前。隔壁大嬸忽然高興起來:
    「瞧,這孩子是主貴之命,他根本不需要抓什麼麥種、毛筆這些玩意兒,他的命貴,
將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是……」
    她不敢說了,再說下去就要犯殺頭之罪了。杏兒的心中稍有寬慰,是呀,可能是孩
子的命極貴,他什麼都不需要自己取,可什麼都能得到。看著孩子絲毫沒有行動的樣子,
母親便彎腰將孩子抱起。可誰知杏兒剛一抱起孩子的瞬間,孩子用力地掙脫了母親,向
床上的東西撲去,他像老鷹抓小雞那樣,準確而又迅速地左手抓起一把鑰錢,右手拿起
一個女形的布娃娃,然後身子向前一傾,嘴裡叼起了一塊點心,同時又用雙腳壓住了一
把銅匙,得意洋洋地舉著東西向眾人一個勁地揮動著雙手。這抓東西的動作那麼疾促,
那麼準確,眾人不由得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
    「哈哈哈……」
    一陣開心的笑聲從門口傳來,眾人回頭一看,原來是孩子的爺爺。他剛才見客人把
孩子團團圍住,便向後退了幾步,當孩子迅速抓東西的時候,他興奮極了:
    「好小子,愛財、好色、貪吃、專權。」
    老人雖然並不希望孫子太貪得無厭,但也很開心,起碼比他爹安邦太強得多。眾人
見老人笑得開心,也都附和著、贊同著。
    「不錯,不錯,財、權、色、食,人之大欲也。」
    私塾先生這總結性的一語結束了安邦大兒子的「抓周」活動。孩子的母親見老人、
丈夫等眾人正在興頭上,便湊過來,對丈夫說:
    「他爹,求人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這下,大夥兒七嘴八舌地說開了:
    「孩子命貴,叫『貴哥』不錯。」
    「孩子來得遲,但聰明過人,叫『聰兒』吧。」
    「叫『雷娃』。」
    「叫『雨生』。」
    也有的大嬸、大娘們給孩子起什麼「蛋兒」、「鐵柱」、「大閃」、「寶根」之類
的名字,可是一大堆名字,似乎安邦太夫妻沒有一個滿意的。最後還是孩子爹開口了:
    「大家給孩子起的名字都不錯,但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文雅勁。」
    還是他那機靈過人的弟弟安邦傑說出了哥哥沒有說出來的話。
    「對呀,應該雅一點,你看孩子抓的全是文人用的東西,他將來讀書高人一等,做
了大官,總不能叫『蛋兒』、『柱兒』的吧。」
    於是,大家一致推選私塾先生給孩子起個名字。那半晌沒作聲的私塾先生,此時矜
持了幾分,他那眼珠子嘰哩咕嚕地上下翻了幾下,手把下頜,開口道:
    「適才諸位之『雷娃』、『雨生』、『大閃』,本人都考慮過,雷是一瞬即逝,閃
是一晃而過,雨是一陣而已。不過,雷伴閃,雨從雷,雨落地化為水,這水嘛、水嘛。」
    眾人以為他為孩子起名「水生」,但他總「水」不出來,孩子的二姑急了,搶先說:
    「水生,好,叫水生。」
    「否矣,一滴水經陽光一曬,化為氣,逝也。而眾水最終歸宿是大海,那大海浩瀚
無際也,永不干涸,蛟龍深藏其中,龍喜水,就叫安德海。」
    「安德海。姓安,品德寄大海,龍戲其中也。」
    私塾先生又把「安德海」進行了一番解說。就這樣,安德海這個名字便在熱鬧的日
子裡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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